“没问题,你就放心吧!”樊雨天转身就走。
常山连忙拦住樊雨天:“别着急,雨天,你安排迟晓文带一个班跟我到前沿阵地转一转。”
樊雨天听后急忙劝阻:“不行呀,司令员,前沿阵地太危险!”
常山笑道:“怕危险,那前沿战士们危险吗?放心,你们的司令员光打出的子弹就有几万颗了,这些战斗没问题!”
樊雨天见无法劝阻,只得派迟晓文带了警卫连里最为精干的十几个战士随常山去前沿阵地。
常山最先来到柳河县一团阵地,岳子林带着几个团部参谋在阵地前沿找到常山,常山仔细观察了一会后问道:“岳团长,怎么样,能顶住吗?”
岳子林粗豪的答道:“没问题,司令员。你看,我们的阵地经过这半年多的构置,前后方连结密切,火力配置合理,虽然鬼子火力很猛,但根本没打过冲锋,坚持了已经两天,敌人一点也没进入我们的阵地。”
常山又一次细心的观看了战场态势,发现对面的日伪军火力很猛,但好像仅满足于现状,并不贸然出击,这应该是很反常的。
离开柳河县独立一团阵地,常山又迅速来到林县二团阵地和河源县游击大队阵地,观察了各个阵地情况后,常山终于确定了自己的判断,回到武平庄。
来到武平庄村北小庙分区司令部会议室,金岩等人早已焦急的等在那里,一见常山纷纷性不可耐的询问。
金岩说道:“司令员,前沿情况怎么样?”
常山回道:“政委,一切还比较正常,应该说我们还可以顶得住敌人的这次进攻的。”
金岩忧虑的说道:“司令员,事关重大,我们还是做好最坏的准备吧,我建议在前沿部队阻击的同时,安排分区机关和根据地群众迅速转移。”
常山想了想说道:“目前还不需要,这次敌人好像在故意显示猛烈的攻击,在现象的背后应该还有什么秘密的东西,我认为,应该以不变应万变,加强侦察和应对就行了。”
金岩无奈,转身而去。
常山也无奈的苦笑了一下,又将樊雨天叫来,让他密切注意根据地内外一切反常现象。
一天后的下午,迟晓文兴冲冲赶来报告:“司令员,樊连长让我向你报告,听到鬼子进攻津渡河分区后,平原军区派军区的一个贺参谋长带来一支小部队赶来增援www奇qisuu書com网,主要目的是保护你和分区机关,现在已经到了柳河县,樊连长正和军区来的贺参谋长谈呢!”
常山听罢很是高兴,问道:“军区来增援了,好呀!有多少人?哎?哪个贺参谋长?”
此时不由又产生一丝疑惑,尽管自己对平原军区不是很熟,但从未听说过这个贺参谋长呀,莫非……
好吧,来的都要接待,见见再说,常山想到。
还是在武平庄小庙里,常山接待了平原军区贺参谋长一行人,陪同的有分区警卫连连长樊雨天、排长迟晓文和几个警卫战士,金岩、闻敏学等人经过常山的劝阻不陪同接见。
将贺参谋长一行人员接到武平庄,樊雨天便按照常山指示,安排警卫连指导员严峻和副连长率领几个排长等干部将平原军区来的五十多人领到武平庄东南角的空院接待,号称慰劳一下大老远赶来的军区同志,仅把贺参谋长等四人领到小庙会见常山,贺参谋长起初很不痛快,认为津渡河分区架子太大,对军区的同志太冷淡,可经不住迟晓文的能言善辩和威严的樊雨天,只得服从樊雨天的安排,四人到小庙等候常山的接见。
见到常山,贺参谋长却一反常态的热情,远远伸出手去,冲着常山说道:“常司令,从我几个月前来到平原军区,每天都听说你常司令平原之狐的大名,今天可算见到了。”
常山微微一笑:“贺参谋长,看来你到平原不久呀,来平原之前在哪里呀?”
贺参谋长说道:“我原来一直在北平从事地下工作,地下机关被敌人破坏,我才被华北局调到平原从事军事工作,吕司令员让我先在军区机关参谋处锻炼一下。这不,听说津渡河分区鬼子进攻的利害,吕司令就让我带着军区新编的两个排来支援一下,哈哈!其实哪用支援呀,主要是让我向常司令学习一下嘛!”
常山说道:“贺参谋长太客气了,我代表津渡河分区欢迎贺参谋长的到来,同时感谢军区领导的支持。”
说罢,话头一转常山问道:“贺参谋长,你来平原之前在北平做地下工作,那我有一个老战友叫胡德仁,抗战开始后到北平主持地下工作,不知贺参谋长认不认识?”
贺参谋长尴尬一笑:“地下工作都是单线联系,我们做地下工作的就是只能接触到上线和下线,我和你说的胡德仁同志并不认识,不过,我倒是听说过他,那是一个很有水平的同志,可惜无缘一见呀!”
常山接着说道:“是呀,老胡可是一个好同志呀!贺参谋长,你说你带来的两个排都是新编的战士?”
贺参谋长达道:“是呀,要不怎么说要向你们学习呢!”
常山笑道:“贺参谋长总是那么客气,既然要学习,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说罢常山向樊雨天等人略施眼色,樊雨天等人闻风而动,迅速冲到贺参谋长等人身后,两个架一个,将贺参谋长等人缴械擒住。
贺参谋长不解的喝问:“常司令,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怎么这样对待军区的人?”
常山冷冷说道:“贺参谋长,我根本就没什么老战友在北平做地下工作,胡德仁就是胡编的人,你也听说过?看你带的那几十人能是新编的吗?恐怕不经过五年训练都达不到这种程度,真正的特种兵呀!再说了,我们离军区四百多里,战斗才打了两天,你们就来了,我们八路军的通讯条件和运动装备还没那么先进,所以你们只能来自永安县城。是田木嘉佑那个老鬼子派你们来的吧,有机会告诉他,你们的火力是够凶猛的,可装的太像进攻了,反而不是进攻。对了,我忘了,你们也没有机会了。”
所谓的贺参谋长无奈的垂下了头,被樊雨天带人押了下去。
武平庄东南角的空院里,化装成平原军区两个排战士的日满特工人员在警卫连指导员严峻的陪同下席地而坐休息。严峻命人送来开水客气的让着特工,特工里为首的一个非常警惕,连忙谦让:“指导员,我们不渴,你们坚持分区的同志们战斗才辛苦,还是你们喝吧!”
严峻听罢哈哈大笑:“你们误会了,怎么忘了我们八路军的老传统了,这水不是喝的,是让你们洗洗脚用的。我们八路军打仗靠的就是这双脚板子,你们走了那么远的路,洗洗脚解解乏,要是脚起了泡,怎么打仗呀!”
为首的特工尴尬的一笑:“老在军区工作,很少走这么远的路了,你要不说我还真忘了咱们八路军的老传统了,好吧,那真是太感谢你们了。”
严峻催促道:“同志们,洗洗吧!”
特工们得到为首的暗示后,都无奈的脱了鞋子和袜子,把脚伸进警卫连战士拿来的大木盆里。
严峻偷眼看去,见这些人虽然都穿着平原土布做的布鞋,可鞋子里的袜子却露了陷,袜子都是长绒棉布做的,这种长绒棉布乡下根本见不到,只有日军控制的大城市里才有,一看就是化装成八路军的日伪特务。严峻偷偷想到:“司令员真是神机妙算,快赶上诸葛亮了。”
见特工们都把脚伸进木盆里,为首的特工也慢慢的脱鞋子洗脚,严峻装作无意的取下帽子,擦了一把汗,并悄悄向门外挥了挥。
接到暗号,隐藏在院外、屋顶、空房里的六十多名警卫连战士纷纷冲了进来,指住愕然惊呆的几十名特工:“举起手来!”
为首的特工还算镇定,面向严峻厉声问道:“严指导员,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对待军区来的同志?”
严峻笑道:“不错,果然有两下子,真正是训练有素的特务呀……”
没等严峻说完,为首的特工已经侧翻出去,短枪持在手中射向冲进来的严峻和警卫连战士,严峻立刻中弹倒地,警卫连战士瞬间倒下五六个,此时其余特工也纷纷持抢在手,向警卫连战士射击,片刻的慌乱后,八路军才开始还击,此时,已有二十几名特工冲出小院,向村外跑去。
警卫连追去已经来不及了,眼见特工们就要冲出武平庄,就见身后飞驰奔出三匹战马,迅速追上快速奔逃的二十几名特工,可并不停下,直绕到特工前面五十几米后才飞身下马,隐蔽在村头树后向特工们射击。
隐蔽在村头的三个人每人手持两把驳壳枪,火力并不急,都使用点射,可二十几名特工只要一露头,就被击中,无论特工们如何动作,却始终冲不过三个人六把枪构成的稀疏的火力网。
就这么一阻击,警卫连也赶了上来,可不容警卫连战士开火,二十几名特工就全部被三个人的点射击毙。警卫连战士们都看呆了。
走到近前,警卫连才发现,三个人是司令员常山、连长樊雨天、排长迟晓文,战士们不由发出一片欢呼声。
常山三人却来不及接受欢呼和崇拜,快马赶到小院,察看严峻的伤势,见还有救,迅速命人送到卫生队救治,然后查点伤亡情况。就这么一刻疏忽,警卫连阵亡八人,受伤十五人。
樊雨天忍住伤心,低着头向常山检讨:“司令员,都怪我,没提醒同志们…”
常山安慰樊雨天道:“不怪你,雨天,这不是一般的敌人,应该是训练有素的特工人员,幸好把他们全消灭了,要不是我们将计就计,这帮人指不定还要危害多少人呢!”
接到特工队失败全部被歼的消息,田木嘉佑更为恼怒,气愤之下,马上命令交战各部队不惜一切代价向津渡河分区进攻,势必消灭津渡河分区的八路军和常山。命令还未及下达,华北驻屯军司令部发来命令,要求田木嘉佑组织所辖皇军主力集中集结,随同皇军主力南下作战,同时,华北驻屯军司令官多田骏还要求辖区各部,改变日军为主进攻共产党八路军的方式,要想办法挑起国共两党军队的摩擦,坚持“以华制华”。命令一下,田木嘉佑只得无奈的放弃对常山的刻骨仇恨,收兵回城,安排部队南下作战。于是,一段时间内,津渡河分区来自日伪的军事防御压力顿时减轻了下来,而来自平原国民党部队、地方势力的压力陡然加大了。
在卢沟桥事变国共联合抗日后,名义上统一了中国的国防力量,蒋介石的国民政府将全国划分为十二大战区,作为国民革命军第十八集团军的共产党军队仅作为第二战区的一部分,要求在山西等地活动。战争初期由于日军攻势猛烈、国军全面溃退,地方政权几乎全部崩溃,八路军进入平原后,为了集中抗日力量,按民主方式选举产生地方政权,任命政权负责人,有力的推动了平原地区的抗战斗争。然而,局势初步缓和后,国民党政府的军队和政权又纷纷杀回平原,力图防共、限共,仍旧竖起中央政府的牌子,指认共产党任命的地方政府非法,于是在平原的好多地方,出现了一个地区拥有国、共、伪三套班子的现状,这就使得平原争夺日趋激烈。
所以日军的攻势有所下降,而常山的工作却并不轻松,不过也是给常山提供了一段时间,来解决纷繁复杂的地方形势。
第十章 统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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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的一个下午,常山将津渡河分区的几乎全部高级军政干部召集到武平庄小庙里,举行分区军政大会,分析研究分区下一步的工作重点和方向。
经过几次的反扫荡战斗,津渡河分区各部队无论从兵员和装备上都得到很大提高,所以岳子林、赵平、王尚明等人都底气十足,一到会场都大大咧咧的打招呼。一个说:“怎么样,机枪够使吗,要不我给你几挺。”另一个马上会应道:“还行吧,谢谢了暂时用不着,要是需要迫击炮攻坚,你一定要和我打个招呼呀!”……
常山一进小庙,大家都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对于常山,大家还是十分尊重的,都明白分区的装备和战斗力提高都是常山带着大家搞的,人们对常山从内心到表面上还是十分敬佩的。
缓步走入会场,常山见到大家十足的信心非常高兴,他认为这才是八路军指战员必须具备的精神面貌,可对大家的随意态度还是有些担心,所以会议一开始,常山就有意识的向大家敲了敲。
常山目视金岩等人得到默许后,向大家说到:“同志们,现在开会了。会议之前先说说我对的大家的第一印象。”
参会的各个军政干部一听马上停止了喧嚣,静下来聆听。
常山环视一圈说道:“我的第一印象就是,大家好像都发了笔小财,一个个都成了地主老财,看你们穿的、带的,简直比我这个司令员都阔气。不过,请大家放心,我是不会剥削大家的,共产也不会共到你们头上,看到你们壮大,我从心眼里高兴。”
听会的各级干部不由发出一阵哄笑,有的不觉还显示出一种得意地神态。
不料常山话锋一转:“同志们,你们以为我在恭维你们吗,看样子你们想错了。抗日战争进行了两年多了,我们也取得了很大胜利,可你们是不是忘了,鬼子还在平原,势力还很强大,我们八路军的实力还很弱小,我们总体上还是处于敌后战争的相持阶段,不能因为一些小小的胜利沾沾得意,我们还有很重要的工作去做!”
岳子林等人不禁表现出一种不以为然的神色,都觉得司令员也太有点那个了,什么小日本鬼子多厉害了,还不是被我们搞的鸡犬不宁、抱头鼠窜,司令员也太谨慎了。
常山继续说道:“同志们,你们都是一连、一县或是一团之长,我这么说好像有点重,不过说实在的,真正同鬼子打起来,一个对一个,你们认为我们还有优势吗?应该看到,无论从日军的战斗素养还是到单兵作战能力,在亚洲甚至世界军事范围内都是相当高的,我们还有很大差距,按照毛主席论持久战的观点,日本帝国主义肯定灭亡,但这个过程会相当持久漫长,应该看到目前鬼子的战斗力我们还是无法比的,我们还要靠灵活机动的方式打击敌人,积小胜为大胜,慢慢一步一步的消灭敌人,这才是我们的根本。”
金岩也随后说道:“同志们,大家对司令员的话要认真体会,这才是毛主席游击战术的根本所在,必须要认真学习。”
此时,这些军政干部才有些认投,稍微放下了一些骄狂的态度。
见到大家已经有些认识,常山才开始今天会议的主题,就是分析分区下一步的战斗方向和工作重点。
常山认为,鉴于目前日军大部队南下作战和多田骏的政治攻势,分区部队下一步要做好两方面的工作,一是千方百计做好和国民党军队以及地方势力的统战工作,尤其要做好地方武装的接触和影响,时机成熟就吸收加入八路军;另一方面要借日军大部队南下作战的机会,尽力攻击日伪占据的四县要地,扩大根据地增强分区实力。
这一点得到了包括金岩、闻敏学在内的几乎分区所有军政主要干部的一致认可,所以很快会议就做出决定:同平原国民党军队的统战工作由金岩负责,地方武装协调工作由闻敏学牵头,地方各部队抓紧驻地的根据地建设,攻击日伪占领区工作由常山负责,分区有关部队配合。
于是,津渡河分区各项工作在各个军政首长的主持下有条不紊的展开了。
河源县大王庄镇是国民党平原行政区的行政公署驻地,尽管河源县周边的几座县城大都被日军占据,可国民政府在八路军的影响和配合下,在平原还是开辟了一小块一小块的游击区,并按战前的行政区划配置了省长、县长、区长等组织机构,虽然任命的长官只是多人、多套机构拥挤在一小块地方内共事,其实他们的职权可以说是微乎其微,只是从面上显示国民政府对平原各地区的管理权罢了。
在这样的行政公署里,无论级别大小和高低,真正的权力都很小,只能靠实力说话,所以,在这片区域里,真正说了算的是国民党平原行政区独立旅旅长牛家山,国民政府任命的行政公署专员李凤林只是一个摆设,在牛家山的眼里,他连个样子都算不上,只算是围在自己脚边讨饭吃的一条哈巴狗而已。
此时,行政公署专员李凤林正焦急在平原行政区独立旅旅长牛家山的府邸兼旅部——战前河源县豪绅地主程敬仁的豪宅大院里——走来走去。
李凤林是为了津渡河分区的事来找牛家山的。李凤林当年也是一个显赫的人物,曾经在国民党太子派领军人物孙科组织的息烽青年干部训练班里受训,训练结束后,训练班里其他成员大都被安排到各地国民党军中担任中层军官,只有自己倒霉,因为老家在平原,就被任命为平原地区行政公署专员,来到了平原。
其实派李凤林到平原任职,太子派还是有很深的目的的,平原是中国抗战的第一线,又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李凤林在青年干部训练班里表现出了不凡的政治素质,派他来平原目的就是让他逐步在平原掌握军政大权,已备战后为太子派创造良好的军政基础。
李凤林也是怀着士为知己者死、做出一番事业以报恩主的心情来到平原的,不料,真正到了平原,尤其是遇到共事的这位牛家山旅长,李凤林彻底失望了,总有一种“秀才遇见兵”的感觉。
这位牛旅长,出身杂牌军队,一直对中央军系统心怀不满,偏偏来了这么一位没有一兵一卒的李专员,牛家山更不痛快了,感觉是因为上头对自己不信任才派来了这么一个不识相的专员,尤其是牛家山性子倔强,自己不痛快地事偏不能让他如意,所以故意对李凤林不理不睬,不管李凤林说的意见对或不对,就是不采纳,故意给李凤林添堵,半年多来,李凤林被牛家山整的苦不堪言。可李凤林对上头交给的工作还很负责,牛家山越是反对他,他越是事事找牛家山,搞得两人关系十分紧张。
今天,李凤林接到情报,说津渡河分区正准备对平原行政区独立旅进行统战,感到情况危险,就想来找牛家山汇报研究一下,可自从中午来到旅部,勤务兵说旅长正在午睡任何人不能打扰,要等旅长醒后才能接见他,李凤林是敢怒不敢言,只能无奈的在院子里等着,就这样等了快两个小时了,牛家山还是不见面,无奈之下,李凤林一跺脚就准备走,不料,刚抬步要走,就听里屋说话了:“李专员,怎么要走呀,进屋来坐吧!”
其实,牛家山早就睡醒了,见李凤林焦急的象一只火烧屁股的猴子一样,牛家山心里笑得肚子都疼了,于是叫勤务兵倒来一壶茶,坐在里屋笑看李凤林狼狈的样子。见李凤林要走,牛家山才唤他进屋。
坐在牛家山的旅部大厅,看到厅堂窗明几净、清凉宜人,李凤林心里忽然产生一种莫名的悲凉,想自己堂堂太子党人物,也算是党国的精英,一直为党国事业往来奔波,才三十几岁的人两鬓的头发都有些白了,还是一事无成,整天受这位杂牌军阀出身的丘八爷牛家山吆来喝去,象个小丑般的当着人戏耍,这到底是为什么?自己训练班的同窗好友大都成了统兵成千上万人的师旅级人物,可偏偏训练班里才华横溢的自己却窝囊到这种地步,人的命运际遇真是难以预料呀!
看着李凤林憔悴甚至狼狈的样子,牛家山心里的痛快简直没法说了。见李凤林落座,牛家山故意假装真诚的说道:“李专员,来了一会了?这些勤务兵真是混蛋,李专员来了也不叫我一声,让李专员久等了。”
李凤林早就明白牛家山的故意做作,勉强压住心内的愤愤,脸上努力挤出一丝笑容:“牛旅长太客气了,大中午的打扰牛旅长,真是不好意思,可是现在得到一个情报,我觉得很重要,所以就急忙来向旅长汇报。”
牛家山故作惊异的样子:“什么紧急情报能让李专员这么看重?莫非蒋委员长又有什么重要谕旨?”
李凤林不理会牛家山的嘲讽,对牛家山说道:“牛旅长,我今天得到情报,最近津渡河分区的八路军要有大动作,尤其是对于我们独立旅准备搞策反,哦,就是共产党说的统战。”
牛家山哈哈笑道:“策反我的独立旅?笑话!独立旅这几千部队都是跟随我十来年的老兄弟,有谁会反对我?李专员,我看你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吧!”
李凤林极力忍住屈辱和愤恨,耐心的进一步解释:“牛旅长,你是不知道共产党蛊惑人的力量,有好多对党国一贯忠诚的部队都被共产党蛊惑策反了,我们不得不防呀!根据情报,八路军津渡河分区政治委员金岩这几天就在我们驻地周围活动,牛旅长,我们得早作准备呀!”
牛家山心里一动,八路军到了我的辖区了?我怎么还没接到情报,警卫连这批饭桶,参谋处也都是吃闲饭的笨蛋!看来必须做好布置。心内只是一闪念,表面上还是大大咧咧的说道:“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一个白面书生吗!他还能掀起多大的浪头来。李专员,我看你还是管好你的行政公署吧,军事上的事你少操心!没什么事,我还要到下面看看,不送了。”
李凤林怏怏而去。
李凤林的情报没错,金岩确实就在大王庄。
由于上次牛家山部两个团袭击柳河县游击中队,使八路军受到很大损失,津渡河分区认为牛家山的独立旅不容忽视,必须加强统战工作,确保这支部队别跑到日本人哪里去,给分区的军事形势造成失衡状态。战斗进行中,分区参谋长闻敏学就找到牛家山联系沟通,牛家山却矢口否认,由此可见牛家山的工作很难做,为此分区决定从独立旅的下面入手,先做好底层下级军官和士兵们的工作,逐步影响牛家山,确保这支队伍能够抗日、至少不会阻挠八路军抗日,国军下层军官士兵大都是穷苦出身,工作起来还好做些。
统战工作是金岩的拿手好戏,作为燕京大学的高材生,金岩早就具有出色的演讲宣传能力,他的话很有一定的煽动性,所以来大王庄做统战工作,金岩主动请缨,由迟晓文带着一个警卫班保护,亲自带着政治部的几个干部就来了。
此时,在大王庄镇子南部牛家山独立旅的一个连部里,金岩正在宣传发动做工作,听众是这个连的连长和二十几个士兵。
金岩将自己的语言艺术发挥的淋漓尽致,从士兵家庭出身谈到国家危机形势,从贫富的根源讲到争取新生活的途径,深入浅出,极富感染力的话语讲的这个连的官兵们忍不住掉出了泪水,甚至个别士兵哭得泣不成声。
连长哽咽着对金岩说道:“金政委,你说的都是我们心里的话呀!弟兄们都是穷苦出身,谁没受过地主老财的欺负?你说的道理我们也想过,可没敢说,队伍里规矩大,谁说谁没命呀!我们也不愿意打你们八路军呀,都知道你们是真正打鬼子的,可没办法,长官命令不敢不听。今天听你说了,我们才知道我们也是中国人,还能自己决定自己的事,没说的,以后我们绝对听金政委的,中国人不打中国人,坚决打日本鬼子,你就看我们怎么做吧!”
从连部出来已经傍晚六点多钟,正值初秋,天还很长,金岩舒展了一下疲惫的身体,对迟晓文道:“怎么样,晓文?今天我们还有什么工作吗?。”
迟晓文开玩笑的说道:“政委,不是说晚上还要到旅部警卫连吗?怎么您累了,要不晚上不去了?”
金岩正色道:“对了,你要不提醒我还真忘了,那我们抓紧吃点东西,晚上去警卫连。”
迟晓文见金岩当真了,忙改口说道:“不是,政委,和独立旅警卫连约的是明天,今天我们没别的工作了。这不,晚上已经订好了,到我们内线那里安排您吃点东西,赶紧休息吧,这几天可把您累坏了。”
金岩听后一笑:“也是,这几天我真有些忙糊涂了,好吧,听你的,今天就到这里,休息!”
于是,一行人就在大王庄镇子西部的内线——“周记烧锅铺”歇息了。
九月平原的夜色似乎格外美丽,小镇被一片玉米大豆所包围笼罩,远远望去一望无际。玉米已经到了快要收割的季节,沉甸甸的果实歪扭着躯体,伴随着夜风中的秸秆轻轻的抖动,不时还发出飒飒的声音。镇子很小很破旧,只有少少的一片低矮的平房,被无边无际的秋色包围着,显得很是静寂,还略有一丝恬淡的感觉,唯有镇子里唯一的二层建筑杏花村酒楼的酒梢子显得格外高,向人们展示这里曾经的繁荣。
正是九月月尽的时候,月亮早已躲在云后,静寂的夜空略有几颗星,映的镇子的街巷朦朦胧胧。
在骚客文人的眼中,这正是思绪如潮、灵感大发的创作时刻,在农夫手工业者的眼里,这正是劳累一天解乏休息的时间,可在刺客的心目中,这也是完成偷袭刺杀任务最佳的时机。
尽管承受了牛家山的冷嘲热讽和刻意刁难,李凤林忠于职守的积极性还是没有打消。虽然在牛家山的压抑下,自己在平原行政公署没有什么实权,可毕竟也是息烽青年干部训练班里选出来的高材生(奇*书*网整*理*提*供),尤其是李凤林对于党国的忠诚一刻没变,所以,李凤林还是要自己单独行动,想要捕获金岩,解除共产党对独立旅的统战和策反。
此刻,在大王庄镇西部“周记烧锅铺”周围的小巷里,潜伏着四五个身着黑衣、操着驳壳枪的汉子,这就是李凤林遣出的行动人员,目的就是俘获金岩,引起国军平原独立旅旅长牛家山和八路军津渡河分区司令员常山的矛盾,使两家形成仇恨,然后李凤林可以借助两家的矛盾上下其手,达成自己的目的。
劳累了一天,金岩在“周记烧锅铺”里简单吃了一点,就昏昏睡去了。几天来的平静也使迟晓文精神有些懈怠,只是按照惯例安排了两个战士警戒,自己也来到金岩休息的外屋歇息了——住在金岩外屋,是出发前常山刻意单独对迟晓文交待的,就怕迟晓文大大咧咧、疏忽大意对金岩保护不够。应该说,这几天迟晓文的态度还是很敬业的,一直按照常山的要求去做,简直快成了金岩的跟屁虫了,有时惹得金岩都烦了,迟晓文也亦步亦趋的紧跟着,弄得金岩哭笑不得。
连续劳累了几天时间,大家都感觉很累,尤其是几天的平安无事使大家精神稍微都放松了下来,片刻工夫,金岩就进入了梦乡,迟晓文和他的警卫排也大都沉沉睡去。
深夜时分正是人们一天中最为困乏的时候,此时的金岩、迟晓文酣然蒙中,就连负责警戒的两个警卫排战士也大脑麻痹,昏昏欲睡。
李凤林派出的黑衣汉子也是偷袭、刺杀多年的老手了,潜伏的几个小时,等的就是这个时间,时机一到迅速展开行动。
悄悄翻进铺子里,先是两个警卫被解决掉了,然后警卫班的战士迅速被解决了战斗力,金岩的保护屏障仅剩下迟晓文这一道关口了。
迟晓文随樊雨天闯荡多年,警觉还是相当灵敏的。不过由于几天来的平静,迟晓文一直紧绷着的神经还是放松了一些,对今天遭受的袭击仍是准备不足,在李凤林派遣的偷袭人员进屋的时刻迟晓文只是作出了常规的动作——开枪干掉了首先进屋的两个偷袭者,然后滚进里屋金岩的房间,以保护他们的政治委员——可惜已经晚了,偷袭人早已分出两个主力从小窗进入金岩房间,待迟晓文进入房间,金岩已经被来人俘获。
金岩此刻忽然产生一种酸楚的感觉,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呀,口里讲的头头是道,真正动起手来,还不如贩夫走卒之类,自己手里的枪是干什么用的,为什么敌人一进门来就被解决?还影响了同志们的行动,金岩懊悔得恨不得去死。可如今已是想死都不容易,只能认命了。
迟晓文已经气急败坏了,保护政委的命令是常山交待的,如今政委被擒,警卫班弟兄们都被解决,自己这个警卫排长还怎么向司令员常山交待?于是,迟晓文双枪在手,意图冲进里屋,和偷袭者拼个鱼死网破。
此时,是“周记烧锅铺”老板——这名老地下工作者阻拦住了迟晓文,他只告诉迟晓文:政委已经被捕,需要尽快通知司令员,不然消息都没法传出去。
迟晓文听后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愤慨,单人独骑冲出大王庄,在策马狂奔的时候,迟晓文看到一串子弹击中了“周记烧锅铺”老板的胸膛进而缓缓倒下。
当迟晓文带着满身的汗水和泪水来到武平庄,常山正在警卫连里辅导训练,战士们对司令员的亲自训练感觉很好,一阵阵杀刺声震天响。
使迟晓文疑惑的是,得知金岩被擒的消息后,常山并不十分急躁,只是默默的让他休息,自己却缓缓走进村北小庙,什么话也没说。迟晓文想继续深入的说,却被樊雨天扯了一下衣角拦住了,于是,迟晓文只能迟疑着到警卫排驻地休息。
常山并非不着急,在迟晓文汇报晚金岩被捕的情况后,常山简直无法接受,自己开始的担心终于发生了——分区政委被捕,这在整个平原都是第一次,怎么向军区交待,怎么向分区的干部战士交待,怎么向分区三百万群众交待?
晚间,常山秘密安排警卫员周小毛把闻敏学、岳子林、樊雨天等人叫到自己的房东吴老汉家,商议搭救金岩一事,迟晓文也被秘密传来。
就如何搭救金岩一事大家产生了分歧,闻敏学主张持重,主张通过平原分区同国民党平原政府协调解决,认为不能打出搞磨擦的第一枪,岳子林意见也差不多,而樊雨天、迟晓文等青年军官少壮气盛,则主张必须坚决还击,把国民党顽固派的嚣张气焰一次打掉,抢救出金岩政委,让顽固派认清八路军是不好惹的。
常山眯着眼,倾听着大家的意见,一句话不说。听着大家的辩论,常山自己逐渐有了想法。
在大家辩论的不可开交时候,常山站起身来,轻轻弹了一下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