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瑶心里明白常山是喜欢自己的,也站在常山的角度想过他的难处,不过她不在乎,只要能天天见到常山就满足了,何必在乎什么形式呢?她只是在常山闲暇散步时,在常山能看到的远处,穿着黄格衫裙,唱起那首韵律优美、沁人心扉的对歌……
就这样,两人几乎天天见面,却谁也不会捅破这层纸,互相的感觉也都很好,分区机关的人也渐渐习惯了这种现实情况,埋头自己的工作,谁也不去过问了。
直到有一天燕子瑶遭到了绑票,才改变了这种局面。
那是在半年多后,时间已经进入抗日战争的第三个年头,也就是一九三九年夏季。
其时正是八路军发展的高峰时期,八路军领导的敌后抗日战争蓬勃开展,日军忙于南进华南、华中,而在平原上兵力相对不足,只能紧紧固守着大中城市和交通干线,八路军的游击战威力渐渐明显,宽阔广袤的平原农村根据地迅速发展,敌后抗日热情更趋高涨。
津渡河分区也不例外,半年多来,常山命令独立一团、二团、游击大队分散行动,今天拔他一个炮楼,明天干掉一个铁杆汉奸,这里破坏他一段公路,那里撬他几十米铁轨,分散游击发展壮大,就连分区警卫连也仅留下迟晓文带领一个排保卫司令部机关,其余的也跟随樊雨天去打游击了。
这一天,燕子瑶申请带两个警卫连战士到林县独立二团驻地开展工作,组织发动当地群众参军抗日、拥军拥属,因为这一段时期日军轻易不出动,常山考虑仅有一百多华里的路程,到林县有独立二团的近两千人马,出去工作就几天,再说二团参谋长马苏是一个很精细谨慎的人,应该出不了什么问题,就同意了。
没想到,次日下午马苏就快马赶来汇报,燕子瑶出事了。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到了林县二团驻地,燕子瑶和赵平、马苏等人见了面,就要求到农村里开展工作,赵平、马苏知道这个姑娘和司令员常山的关系不一般,自然不敢怠慢,怕出危险不敢让她到远处去,想让她就近开展工作。但燕子瑶认为近处乡村工作开展的已经很好,而偏远的农村抗日工作还不是十分有力,她是来开展工作的,要是怕危险何不留在司令部,根本就不用来林县了,所以坚持自己到远处农村去工作。赵平、马苏不同意,可经不住燕子瑶的任性和执著,无奈之下派了一个班的战士作为小分队,跟随她到了林县最东北部的一个小村庄。不料,当天夜间小分队就受到不明身份的队伍袭击,燕子瑶被掳走,小分队除了一个战士带伤赶回团部送信外全部牺牲。
得到消息后,赵平等人十分懊悔,一面由赵平亲自带领队伍调查燕子瑶的消息,一面由马苏赶到分区向常山报告。
常山听后,不由一颤,顿时一颗心飘了起来,仿佛那漂亮的黄格衫裙忽然飘到眼前又渐渐远去,优美的对歌声音也渐渐消失。
常山突然对马苏雷霆大作:“马苏,你这个混蛋,你们为什么不坚持拦住她,你们为什么让一个姑娘到那么远的村子去,为什么?”
忽然,常山看到马苏满含懊悔的眼睛里滴出了大滴眼泪,心一软对马苏歉意地说道:“对不起,马苏,我错怪你们了,我知道子瑶太任性,你们劝不动他的,要怪就怪我不该让她到林县去。”
说罢,常山无力的坐了下去。
一个单身姑娘,落到残暴毫无人性的土匪手中,能有什么结果,谁都能想得到,一想到这里,常山焦心如焚,恨不得马上飞到燕子瑶身边陪伴她,安慰她,可究竟是谁干的,现在也不清楚,到底该怎么办才好?不行,自己必须马上赶到林县,迅速查清情况,抓紧解救燕子瑶。
想到这里,常山突然站起身来向外喊道:“迟晓文,迟晓文,马上过来!”
迟晓文正在门口候命,听常山唤他,快步进屋:“司令员,怎么办你就吩咐吧!”
常山又恢复了往日的沉稳,慢慢的说道:“马上通知,警卫连长樊雨天马上利用旧时关系,迅速调查袭击燕子瑶的队伍身份、驻地,给他半天时间,今天晚上七点钟,我在林县二团驻地等他的消息,让他把警卫连全部带来,半天内没有消息我就处分他,兄弟情份也不要讲了,另外,晓文,你留下保卫分区机关,将此命令转告金岩政委。”
说完,对外喊道:“周小毛,马上动身,跟我赶赴林县,马苏,我们一起走。”
三人丢下迟晓文,跨上战马飞身而去。
第八章 为爱
三人快马如飞,不到两个小时就赶到林县和赵平会合。
常山一见赵平的表情就知道没什么消息,心里再度失望,看来只能等樊雨天了。
焦急无奈的坐在二团团部,常山心潮起伏,唯恐燕子瑶遭到意外,忽然,这个参加了二万五千里长征、爬雪山、过草地都没觉得苦的刚强汉子竟然掉下泪来,在这个时刻,常山才感觉到,燕子瑶对于自己是多么重要,如果燕子瑶真遭到什么不测,那真不知自己怎么会受得了,常山真的很后悔,为什么不听同志们的劝说,早早接受燕子瑶的爱意,也不知今后还有没有机会向她表达?
常山眼前仿佛又浮现出燕子瑶那妙曼的身姿,她依旧穿着那件黄格衫裙,荡着微微的舞步,在明媚的田野里轻声吟唱着那首天籁之音似的对歌:
……
岸边的笑声轻扬
古朴的青瓦灰墙
什么样的你从诗里
款款走过青石路上
梦里的桃花水乡
袅袅歌声随风荡漾
笑问那是谁在吟唱
低眉垂袖写在脸上
遥远的记忆微凉
现在的你在奔忙
什么样的角色才能
让你变得神采飞扬
其实生活总是平常
跨马横刀未必舒畅
想要抛开烦恼忧伤
只要你随我唱一唱
树上的鸟儿飞入千万家
郎对花姐对花对到了天之涯
无论我到哪里去心儿总牵挂
杜鹃开在云深处那就是我的家
……
在这一刻,常山毅然决定,如果能够顺利救出燕子瑶,那自己一定向她表达自己的爱意,甚至向上级打报告,申请同燕子瑶结婚…
正翻来覆去的胡思乱想,周小毛闯了进来:“司令员,樊连长来了,他探听到燕子姐的消息了!”
常山忽的站了起来,“在哪?快叫他进来!”
说话间,樊雨天走了进来:“司令员,我全打听清楚了,是李秃子干的,放心,我们绝对救出燕子姐!”
然后,樊雨天又俏皮的说道:“你命令我说晚上七点完成任务,现在可是才刚刚下午五点钟,我提前探听到消息,司令员你可要奖励我呀!”
常山佯斥道:“就知道奖励,先说正事,燕子瑶没受委屈吧?说说李秃子的情况吧。”
樊雨天说道:“放心,燕子姐目前还没什么危险,时间长了怕就没准了,李秃子可不是个东西,什么不是人的事都干,我们必须赶快救出燕子姐来!”
于是,樊雨天将李秃子的情况向大家一一道来。
李秃子大名李根林,林县东北白洋淀人氏,出身贫寒,自幼饥寒潦倒,衣食无助。
贫寒子弟大都易走两个极端,或自强自立、奋斗出一番事业,或自暴自弃、混天度日,沦为社会垃圾,不幸李根林就是后者。李根林混来混去结交了一批道上的泼皮无赖,偷枪拐骗,无恶不作,官府抓捕得紧,也是正逢乱世,就拉起一杆子人马成了土匪,并且占据了淀中一处小岛,自封李司令,打家劫舍、欺男霸女、鱼肉乡里,成为为祸平原的一大祸害。因为他自幼生过一次怪病以至头发全脱,民间俗称为李秃子,时间一久就叫响了,甚至连李秃子自己都快忘了自己李根林的大名了。
日军全面侵华以来,国民政府一溃千里,平原陷入无政府状态,一些当地财主为了家产,纷纷联系李秃子保护,李秃子趁机勾结地方上层势力,盘剥百姓划地收费,聚敛财帛,收集武器和地痞恶霸、散兵游勇,顿时发展到一千多人马,腰杆壮了,底气也就粗了,李秃子是谁的帐也不买,就凭枪杆子说话,日军曾经想消灭这股土匪,无奈李秃子盘踞的小岛四面是水,易守难攻,又不值得派出大队人马行动就取消了计划,李秃子于是更狂了。
樊雨天起事之初,李秃子曾经想拉樊雨天入伙,樊雨天见和自己不是一路人就谢绝了,但也未伤和气,所以还是有一面之缘的,也有过几次来往,来往过程中,还和李秃子的堂弟兼副手的李富子有一定的交往,燕子瑶的消息就是李富子透露出给樊雨天的。
听完介绍,赵平问道:“雨天,能不能接你的面子,和李秃子协商一下,先把燕子瑶放回来呢?”
樊雨天慢慢摇了摇头,说道:“不行,李秃子做事从不讲面子,再说,他为人阴险,原来在我们道上就让大家不耻他的为人,没人愿意同他来往,同他协商肯定行不通。”
常山听着说道:“那就只有武力解决了,小岛的情况怎么样,能不能找一个进岛的捷径?”
樊雨天面露难色,答道:“小岛地形复杂,李秃子又经过多年经营,从进岛到他的司令部必须经过三道防线,没有大队人马很难攻到李秃子的司令部,这还不是最难的,最难的是进入小岛必须走水路,最近的水路也有八华里,并且河道纵横,芦苇密布,外人很难找到进岛的路,就算找到路也无法通过李秃子布置的进岛防线。”
赵平恨恨得说道:“这个土匪,还真是贼有贼智,把个小岛弄的风雨不透!这可怎么办?”
樊雨天也是很为难,只是面色焦虑的注视着常山。
常山也是很为难,看样子要想强攻李秃子救出燕子瑶,最少也需要动用独立二团和警卫连这两千多兵力行动,还要付出很大伤亡,为救自己心爱的人如此大动干戈、牺牲自己如此多的部下兄弟,不仅上级部门、分区机关不能同意,就是常山自己也不能这么做。真这么做了,那常山好像就有点“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明末大汉奸吴三桂的意思了,自己不能像大汉奸一样,所以绝对不能这么做。可燕子瑶还在土匪手里,那些土匪粗鄙不堪、无恶不作,一想到这里,常山的心都在颤抖,必须要尽快救出她,常山在心中大声喊道。
“绝对不能强攻,看来只能想法子智取了”,常山自言自语道。
樊雨天没听清楚,问道:“司令员,你说什么?”
常山灵机一动,抬起头来:“雨天,你说能不能把李富子弄来做做他的工作,让他为我们带路,进岛偷袭李秃子呢?”
樊雨天思考了一下说道:“司令员,你这一说我还想起来了,李富子下午还在岛外,这家伙非常好色,在岛外有一个姘头,今天估计要晚些时候回岛,不过他对李秃子可是忠心耿耿呀,它又是李秃子的堂弟,对他能做通工作吗?”
常山肯定地说道:“应该没问题,好色必然贪财,贪财必然惜命,那么我们今天晚上就行动。雨天,你带几个人,把李富子弄到手,在岛外等着我们,整个行动由警卫连负责,警卫连暂由马苏带领,夜间十点带到岛外和你会合,赵团长,你坚守根据地,我和马苏一起行动!”
赵平劝阻道:“司令员,这样的行动你就不要亲自去了吧?再说仅靠警卫连,兵力也太少了,这样太危险了。不如这样,你在根据地,我代替你去偷袭小岛。”
常山瞪眼道:“你能代替得了吗?这是救燕子瑶,必须我亲自去!不要说了,服从命令,马上行动!”
常山同马苏带着警卫连刚要出发,麻烦就来了。金岩和闻敏学赶到林县二团驻地,二人是听说常山为救燕子瑶的事来的,唯恐常山在感情问题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前来劝阻的。
听到常山想带警卫连攻击李秃子,金岩一下子就急了:“司令员,你冷静一下好不好,就凭一个警卫连就敢进攻李秃子将近两千人防御的小岛,太危险了,你不能去,要赶紧取消这次行动!”
常山解释道:“我们又不是和他真刀真枪的干,再说还有李富子可以利用,我认为还是有七成胜算的,应该没问题。”
金岩急道:“七成胜算也不行,我要对你的安全负责。”
常山也有些急:“我不用你负责!”
金岩耐心的说道:“司令员,你冷静冷静,我理解你的心情,燕子瑶是个好同志,不仅是你的……是我们的战友,她被土匪绑走,我们也很着急,可你别忘了,你不仅是燕子瑶的……还是八路军的分区司令员,你要对分区几千名干部战士负责,你要对分区三百万群众负责,更要对上级分区负责,不能意气用事。”
常山冷冷的说道:“政委,你也不用吞吞吐吐,我知道我该对谁负责,明说了吧,燕子瑶不仅是我们的战友,还是我的爱人,我不仅是八路军津渡河分区司令员,我还是一个男人,自己的爱人叫人绑架了不敢出头,还是一个男人吗?政委,你别说了,我主意已定,命令已下,谁说也没用。”
金岩听后愈发着急:“常山同志,我认为这次行动危险太大,我不同意这次行动,八路军总政治部明确规定,政治委员有最后决定权,所以我用这最后决定权宣布,取消这次行动!”
常山愕然的看着金岩,面部表情复杂,很快就很坚决的说道:“好吧,这算我个人行为,行动完成后,上级对我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我常山自己扛!”
说完向马苏一挥手,丢下目瞪口呆的金岩几人,率领警卫连消失在夜色的黑暗中。
到达岛外湖边,和樊雨天会合通报情况,并见到了李富子。
常山亲自同李富子会了面,见到李富子,常山的信心又增加了几分——李富子是一个纯粹的软货,一见常山就跪下了,哀求饶命,没等常山怎么问,李富子就将岛上的一切布防全部说出来,并自愿带八路军进岛混过三道防线、消灭李秃子,救出燕子瑶。并透露出李秃子已经投向日军的消息,绑架燕子瑶就是在日军的授意下干的,目的就是为了报复常山两次袭击永安县城。
警卫连分乘五只小船,在李富子的引导下,很快就到了小岛,警卫连埋伏在岛外船上,常山带着樊雨天等几人随李富子进岛行动。
时值夏日,清风徐来,淡淡的略有一些月光,映照得小岛很美。弯弯曲曲的河道四处蔓延,通往岛外的乡村城镇,河道两侧是一望无际的芦苇荡,在微风中发出飒飒的声响,在静寂的夜色中传的很远,河道中略略浮出几支荷花,映趁的河道很有一些荷芳胜景的意境。
戎马倥偬,十几年来,常山一直在枪林弹雨中度过,很少注意欣赏周围的景色,一般来说,多美的风景在常山眼里都没什么区别,区别的只是地形地貌和适合怎样打仗的环境罢了。
不过今天,常山忽然产生一种感觉,不知何故,常山真的感觉景色很美,这连常山自己都很惊异,难道自己真的变了,铁骨铮铮的汉子怎么会出现这种儿女情长的感觉?这很可怕呀!自己的革命意志难道动摇了吗?
不会的,革命者不是殉道者,也有七情六欲,更有爱情,看着我们的大好河山更会增强我们的革命热情……
一路上心潮起伏,一声断喝打断了常山的胡思乱想。
是岛上的土匪在喝问:“停下,什么人?”
樊雨天一捅李富子,李富子慌忙答道:“瞎叫什么,是我李富子。”
对面岛上的土匪听到忙招呼:“是副司令呀,你回来了。”
李富子强装硬气:“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废物!”
说话间,常山等人已随李富子走到岛上,警戒的土匪还想盘问盘问几人的身份,被貌似威严气愤地李富子给吓了回去。
如此,三道警戒防守就被常山等人轻易混了过去,来到李秃子的司令部门前。
李秃子的司令部门口有三个哨兵,阻拦住了李富子、常山等人,李富子依照前面的例子假说常山等人是日军派来的联络员,要面见李司令。
不过此番话语在这司令部门口却行不通了,三个哨兵态度非常坚决,坚持没李秃子的话坚决不让进。
常山此时听到司令部里一阵纠缠挣扎的动静,仿佛听到了燕子瑶的声音,心里焦急冲樊雨天使了一个眼色。
樊雨天早已按耐不住,见到常山的暗示,进身上前,骂道:“混蛋,什么东西,不知谁大谁小了,皇军还要听李秃子的吗?”
趁三个哨兵惊恐间,樊雨天手中现出一把短刀来,左右晃动,三个哨兵瞬间倒地身亡。
几人迅速冲进屋里,大厅内空空荡荡,里屋里声音更为明显了。常山心内一阵激愤,冲进里屋,看到燕子瑶在屋中正和一个秃头大汉撕扯,看来就是李秃子了,燕子瑶眼看就顶不住了,常山快步上前,顺起手中尖刀,刺入李秃子后心,李秃子应声而倒。燕子瑶脱离李秃子的控制,再也坚持不住,摇摇欲倒,常山上身抱住燕子瑶,激动地叫道:“子瑶,子瑶,是我常山!”
燕子瑶睁开眼睛,轻轻说了一声:“常山?”就昏迷过去。
樊雨天已经发出信号,正值李秃子身亡,岛内群龙无首、指挥中断,警卫连快速冲上小岛,迅速占领各个防御要地,将岛上一千多名土匪缴械。
常山令马苏带人仔细甄别各个土匪的情况,镇压了十几个罪大恶极的土匪,收编了部分罪行不大、因求一饱混饭吃的土匪,将其余土匪连同李富子就一起释放了。
留下警卫连一个排清理小岛上李秃子的资产物资坚守小岛,常山就同樊雨天、马苏带着警卫连连同收编的土匪返回林县二团驻地。
一路上,常山紧紧抱着昏迷的燕子瑶。
行至半路,燕子瑶醒了,睁开眼睛看到常山这样抱着自己,苍白的脸上现出一抹红晕,并紧紧抱住了常山,哽咽道:“常山,我等着一刻已经很久了……”
常山看着面色苍白憔悴的燕子瑶,忍不住地心疼:“子瑶,我知道,原谅我,我毕竟是津渡河分区的司令员,不过,现在我明白了,在我心中,一刻也不能没有你!”
说罢,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过了片刻,常山轻声道:“子瑶,回去我就向平原军区打报告,申请结婚,你同意吗?”
燕子瑶过了片刻,羞涩的答道:“我………同意……”
常山喃喃的道:“自从听你唱那首对歌,我就一直渴望见到你,可你参军来到分区,我却不能对你表白自己的意愿,你怪我吗?……以后我就可以常常听到你的对歌了……”
第九章 特工
武平庄小庙里,常山、金岩等人正在阅读平原军区的两份文件通报。
两份文件通报的内容都和常山有关,一份是八路军平原军区对于津渡河分区司令员常山同志不顾大局、贸然行动、攻击实力强大的悍匪李秃子的行为进行通报批评的通告,通告说,作为八路军分区司令员,常山为一己私愤、擅自行动,公然反对政治委员的最后决定权,错误严重,鉴于行动未受到损失,反而获得了较好的效果,仅对常山同志通报批评、下不为例;另一份则是八路军平原军区批准常山同志和燕子瑶同志结婚的批复,随批复来的还有平原军区司令员吕正操将军捎来的新婚礼物——一条平原土布做成的薄被,并附有对常山、燕子瑶二同志新婚幸福的祝贺。
通报一到,武平庄一阵欢腾——什么通报批评,该怎么的就怎么的,关键是司令员要结婚了。
金岩也很高兴,同时也为常山受到的通报批评而难过,常山置政治委员的最后决定权不顾而擅自行动的事情是金岩上报到军区的,看到常山挨批评,自己心里也不好受,但金岩却并不后悔,时至现在金岩也认为自己否定该军事行动没有错。所以常山回来金岩就告诉了他自己向上级汇报的事,常山并不介意,认为那是政委的职责所在,本无可厚非。
现在看到上级批准了常山的结婚报告,金岩就想真正为常山做点什么。于是,金岩找到常山,让他什么也别管了,就等着作他的新郎官,其他事情就由自己操持了。常山拦阻说,就是结婚,也没多大事,又是战争时期一切从简,两个人搬到一起住就得了。金岩不干了说,司令员来到军区半年多,两袭县城,缴获弹药库,奇袭李秃子,使分区战斗力大为增强,劳苦功高,必须为他们举办一个热闹的婚礼,常山看不好劝阻就随他去了,于是,司令员常山同志和燕子瑶同志的婚礼就大肆铺张起来,成为津渡河分区的“头等大事”。
说是大肆铺张,也不过是尽量搞得隆重些罢了。金岩带着司令部的一些年轻人将常山所居住的吴老汉家后院的三间茅草屋收拾得焕然一新,又从司令部搞来两张门板,搭成了一张双人床,并安排政治部的几个女同志采来一些野花,妆点在屋里,这样新房就布置成了。
婚礼在十几天后举行,樊雨天作为伴郎随同常山和燕子瑶缓缓进入吴老汉家小院,金岩主持,在司令部几十个工作人员的哄笑声中,常山领着燕子瑶进入洞房,剩下金岩、闻敏学等人陪着燕鼎文老人饮酒庆祝。
洞房里,烛光款款,情意依依,常山心情激荡,柔情的看着娇羞满面地燕子瑶:“子瑶,我没想到今天会这么快来到……”
燕子瑶柔声说道:“我也没想到,不过我早就期盼着这一天……”
燕子瑶话语忽然停住,俏脸在烛光的映照下愈发粉红……
忽然,常山和燕子瑶几乎同时想到新婚还必须无法回避的一道程序,这是自有人类以来,无论帝王将相还是布衣乡农、抑或无论文人骚客还是粗鄙村夫都必须经过的程序,更不论什么帝王天子的游龙戏风、权臣将相的怜香惜玉、文人墨客的寻花问柳抑或贩夫走卒的偷鸡摸狗,于是常山轻声说道:“子瑶,夜晚了,睡吧。”
燕子瑶脸色红红的垂首颌然,过了会才柔声说道:“你温柔些好吗……”
得到燕子瑶的允许,常山仿佛一名勇敢的战士,收到了指挥官的进攻命令,立刻迅猛的出击…
这一刻,自小贫苦人家出身的常山仿佛成了一只航行了几千里几万里的孤寂小舟,尽管戎马倥偬,一直没有一刻停歇,可是终于经过苦苦寻觅,来到可容小舟停泊的港湾,小舟在万里波涛里行驶了千万里,历尽艰险终于来到温馨的港湾,那种感觉十分甜蜜、十分温馨,忽然港湾里又陡然生起风雨,一时间雷雨大作,浪涛一次又一次的冲向岸边的岩石,一次又一次的被岩石阻住回到大海,然后浪涛又一次不曲不饶的冲向岩石……小舟在港湾中艰难的前进,又被风雨无情的阻住退回,小舟又继续前进,然后又一次被风雨阻住退回,小舟继续前进……时间过了好久,陡然在一阵汹涌的浪涛过后,一时间雷雨终于停歇,风吹雨散,海浪依然,天地又陷入静寂……
没能过上蜜月,简直成了常山终生的遗憾。
新婚不过五日,燕子瑶则向常山要求到基层工作,常山自然不允,燕子瑶则坚持己见,说在抗战时期不能只是作为司令员夫人,要坚持自己的工作,要为抗战做出自己的努力。
燕子瑶对常山柔情说道:“我知道你不愿离开我,我也更不愿离开你,可是现在是抗战时期,我们都有自己的工作,我也想继续我的抗战工作,更想作为一名八路军战士开展工作,我不愿作为津渡河分区司令员的夫人受到大家照顾,更不愿我的丈夫让人说成一个只知道儿女情长的人。所以我希望我们能在各自的工作上努力,古人说过,‘两情若在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常山想想也对,就不再坚持了,于是燕子瑶又来到林县独立二团做群众工作。
此次,赵平、马苏等人更不敢怠慢,唯恐燕子瑶出事,坚持让她在二团驻地周边活动,并配备了一个排的小分队跟随保护开展工作,任凭燕子瑶多么反对,赵平、马苏也坚持不让——上一次的情形大家都看到了,再出问题,不说司令员能如何如何自己,就是自己也无法面对司令员和分区的各个部队了。
于是,燕子瑶终于在相对比较安全的环境里开展自己喜欢的工作了,而常山则继续过着孤家寡人的生活,也好,常山想到,如此无牵无挂的,对自己的工作开展更有利。
常山一面享受着新婚的甜蜜,一面加紧根据地的建设、分区部队战斗力的提升,同时也考虑到对手日军的动向,可仍没想到,一个针对于他和他的津渡河分区的阴谋正在慢慢形成。
常山在津渡河分区轰轰烈烈的动作,极大的鼓舞了根据地部队和群众的抗战热情,可在永安县城有一双刻毒的眼睛正随时随刻的注视着这一切,这就是田木嘉佑。
作为曾经受到日本天皇亲自接见的田木武士家族的后裔,田木嘉佑一直十分珍视自己的武士荣誉,在田木嘉佑的观点里,荣誉甚至高于生命。
自从一九三一年满洲事变以来,田木嘉佑就在关东军里任职,卢沟桥事变后才调到华北驻屯军。在田木嘉佑二十几年的军事生涯中,还从未遇到过真正的对手,可以说还从未受到过失败的滋味。可就在耀武扬威准备在冀中平原这块辽阔的大地上驰骋的时候,田木嘉佑却被常山两次偷袭,损失惨重,这种滋味,简直比死都难受,这是大日本皇军从未经受过的屈辱。看着常山逐渐坐大,田木嘉佑的心好似刀割般的难受,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要消灭常山和他的津渡河分区。
所以,田木嘉佑派出了大量日中特务,频繁活动于津渡河四县,搜集情报,为报复常山、消灭常山作着准备,得知常山消灭李秃子、操办结婚时,田木嘉佑感到机会来了,于是经过细致详尽的研究准备,一个关于消灭常山和津渡河分区的计划逐渐成熟。
田木嘉佑恶狠狠的说道:“常山,平原之狐,这回我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田木嘉佑的计划非常周密而且细致:一方面田木嘉佑密电“消极抗日、积极反共”的国民党平原行政区独立旅旅长牛家山,要求他的部队不断袭扰津渡河分区的各个部队和基层单位,使津渡河分区的八路军疲于应付、陷入无休无止的争执和争辩之中,条件是日军不再主动攻击牛家山防区;另一方面,命令久保野夫组织指挥辖区内所有皇军、皇协军部队四千余人,同时分别攻击津渡河分区四县内八路军各部队,造成全面进攻的架势,使常山疲于应对。而田木嘉佑则向华北驻屯军总部申请,从关东军调来一批经过特种训练的日满特工,作为偷袭津渡河分区的主力,这才是田木嘉佑偷袭计划的根本所在,本地所属的日伪军仅作为附属力量成为佯动。
自满洲调来的特工有六十人,日本人和中国人各占一半,自一九三一年“九一八事变”以前就接受关东军板垣司令官的亲自训练,个个精通汉日韩三国语言,拥有丰富的侦查、追踪、刺杀、格斗、射击等特工技术,远在东北就在围剿抗联的行动中立下了汗马功劳,要不是常山对华北日军的袭击使驻华日军司令部大为恼火的话,驻屯军总部还舍不得使用这样的特工部队对付一个小小的八路军的分区司令。在田木嘉佑心目中,能够得到如此重视,应该说是常山的荣幸。
常山浑然未觉巨大危险的临近,依然一如既往的组织分区部队的训练,加强根据地建设,并忙里偷闲有时带着周小毛策马跑到林县二团驻地,看望自己新婚的爱妻燕子瑶。不过,过于平静的状况还是使在枪炮声、硝烟里度过十几年的常山升起一丝不安,愈是平静的环境往往愈是蕴藏着更大的危险,常山明白,狡猾的敌人不会如此平静,肯定会有更大的动作,所以,常山还是暗暗吩咐各部队加强警戒,尤其是告诉樊雨天,必须加强对于敌人内部的情报工作,防止特务汉奸在分区内的破坏行动。
首先,危险在国防力量内部发生了。
一九三九年八月份的一天傍晚,通讯员送来报告,国民党新编平原独立旅牛家山部的两个团以汛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击八路军平原军区津渡河分区独立一团根据地柳河县游击中队,一个中队三百人除一百二十余人突围,其余一百七十余人全部遇难,损失枪械三百多支。
经过研究,分区认为这是国民党部队有计划的制造摩擦,决定派出分区参谋长闻敏学带人联系牛家山提出义正词严的抗议,并命令岳子林率领独立一团随时做好反摩擦的军事准备。
闻敏学离开分区后,马上分区所属各部队、各地方武装纷纷发来报告,永安城所属日伪军同时向津渡河分区永安、河源、林县、柳河四县所驻守的分区独立一团、二团、游击大队和各游击中队发动进攻,日伪军火力强大,一交手双方就进入白热化状态,各部队军政首长请示该如何应对。
坐在武平庄小庙的会议桌旁,常山看着各部队的报告陷入沉思。
突如其来的情况使常山很是不解——一段时期以来,日伪军没什么动静,可一行动就如此猛烈,这要是放在抗战初期还不难理解,可经过两年的敌后作战,日伪军已经向华南进兵,全面侵华战争已经展开,兵力不足的现象已经发生,在平原上捉襟见肘,按说不会如此疯狂进攻我们小小的津渡河分区呀,这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呀!看样子好像日军故意想把行动搞得轰轰烈烈,这后面好像隐藏着什么东西?
想到此处,常山不由心中一动,扭头对周小毛说道:“小毛,去把樊雨天找来!”
片刻工夫,樊雨天匆匆忙忙走进小庙:“雨天,各部队发来的报告你大概知道了,现在日伪军正火力凶猛的攻击津渡河分区各部,我叫你来,是想叫你联络以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