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仰起头,眼里几乎冒出泪花,“当然不是,你把我当成什么人?姜禹,我永远不会那样背叛你!”
“那还能有什么?”他的唇贴在她汗湿的鬓发,把她捞起来抱在怀里,“公事不进家门。咱们按规矩办事,我不会再用偏见刁难你,你也乖一点,不要总打擦边球,知道吗?”
他在她鼻尖上点了点,陶然眼眶发酸,这几乎是他最亲昵的情话和动作了。
往事揭晓之前,快乐不知还能延续多久。
姜禹不再听她多说,在她身后的驰骋已是极速。他不是没有情敌,相反柳博延这样占尽近水楼台优势又本身无比优秀的男人简直时刻挑战着他的骄傲和自信。
拥有她的这一刻,他想不到还有什么事比失去她更令人难以接受。
*********
绚烂秋季之后,江临开始步入气温逐渐走低的冬天。
婚礼的筹备有条不紊地进行,如果不是有时间空间各方面的条件局限,准新娘大多享受这个过程。
陶然跟林淑言一起去看婚宴酒店,即使已经过了金秋婚礼旺季,豪华酒店预订依然排到年后有余。
“这里挺好的,很新,又气派。只不过年底太冷,你还要穿婚纱,就怕身体受不了。”
“没关系的。”陶然安慰她,“到时候穿婚纱也是从车上到市内,都有暖气空调,加个披肩不见得会冷。”
林淑言口中发苦,“我知道你喜欢在绿地草坪上的那种婚礼……要不还是等到开春以后吧?婚礼一辈子就一次,最重要是你们自己中意,何必迁就我?”
任谁都看得到她印堂有黑气,形容枯槁,已经病入膏肓,所剩时间不多了。她最放心不下就是陶然,看她披上嫁裳嫁人成家是目前仍可实现的最大愿望。
两个孩子孝顺,姜家也通情达理,不计较婚礼筹备仓促,只为让她有生之年不要留下遗憾。
“妈,婚礼只是形式,做给别人看的。您没听过裸婚吗?重要的是嫁给谁,而不是怎么嫁。热热闹闹也挺好的,绿地婚礼又要考虑观礼人数又要考虑天气因素,麻烦着呢!”陶然不是完全不在乎形式,但跟妈妈的心愿比起来,孰轻孰重,明摆着的。
袁和赶来跟她们母女一起试菜,坐下就先批评姜禹,“这孩子也是工作太忙了,约来约去都对不上整好的时间,只能咱们几个自己看着办了。”
陶然早就习惯了他的工作性质,“没关系,他说信得过您和我妈妈对食物的品味。”
林淑言微笑。
袁和乐的合不拢嘴,又夸道,“这家酒店虽然是新开的,但菜品口碑很不错。还要多谢你哥哥,他对咱们两家这次的婚事很上心啊,要不是他帮忙,这酒店近期还排不出位置。”
林淑言一怔,“你说博延?”
“是啊,到底是商场上历练过的人了,办事周到利落,我一直挺看好他的。哎,可惜咱们家没有女孩儿,要是大禹有姐妹,我还乐得撮合撮合再凑一对呢,好事成双嘛!”
林淑言目光有些复杂地瞥了陶然一眼,轻轻嗯了一声。
柳家要嫁女嫁的风光,姜家也决计不能亏待了小两口,袁和把市内一套黄金地段的崭新公寓交到陶然手里,让他们作为婚房。
然而陶然跟姜禹商量之后决定,婚后就直接搬入现在姜禹住的这套公寓,他向来爱整洁,住处干净舒适,装潢家具都是现成,再方便不过。
袁和坚持,“不够的,你们年轻人就是想得简单,将来有了孩子怎么住得下呢?当然是大房子住的舒服些,陶然你拿着,都是一家人了别跟我们客气!”
说到孩子,陶然悄悄脸红,她收下钥匙,却还是跟袁和解释道,“我们现在两个人,住的房子太大打理起来也不方便。等……等有了宝宝,我再把新房子重新布置一下,到时候再搬。”
其实如今住这里最重要的是离姜禹工作单位近,免去他路上来回奔波的时间,他工作已经太辛苦了。
她也想好了,等到时候有了宝宝,她可以放下现有的工作,至少是暂时放下,回归家庭,相夫教子,届时即使房子再大一倍,她也有精力收拾和布置。
将来的细节,即使只是幻想,也是甜蜜美好的。
年底正好是姜禹他们工作最忙的时候,大大小小的案子层出不穷,先前的大案要案也要收官,对婚礼筹备的参与度就非常有限。
他回来的时候,陶然盘腿坐在沙发上翻婚庆杂志,见他回来,先去厨房舀汤出来给他,“温度正好,趁热喝。”
最近妈妈教她不少煲汤做菜的技巧,她也很有即将嫁为人妇的自觉,学的有模有样,味道都还不错。
她在他身旁坐下,手捏上他的肩膀,“是不是很累?有没有精力看一眼咱们的喜糖和请柬?一眼就好了,我实在选不出来。”
姜禹享受她指尖恰到好处的按揉力道,轻轻勾唇,拿起那本杂志,扫了两眼,只凭第一直觉指过去,“就这两个吧!”
陶然很开心,“我也觉得这两个最好。”
他眉心不平,即使身体放松,但脑海里仍有弦绷得极紧,陶然忍不住问,“有什么烦心的案子吗?”
“嗯,还是之前那个地下赌场的案子。”
“不是已经结案了?我听韩漱说他们已经准备好提起公诉了呀!”
姜禹表情有几分晦暗不明,“之前是没问题了,现在不知怎么又全盘翻供,案子又被打回来补充侦查。”
“怎么会翻供呢?”但凡要补充侦查的,总归会比较棘手,时隔那么些日子,很多线索都断了。
“据他们说开设赌场是受人控制,他们只是帮人打工,背后的大鳄是段轻鸿。”
陶然怔住,“段……他不是离开江临了吗?”她还记得上回听到与他有过绯闻的女星称他人在东南亚。
姜禹道,“所以我们要考虑他已经回到江临的可能性。”浴!?/li》
作者有话要说: 清明小长假还是决定不负春光,出去走走,所以明天不更哈~亲们也假期愉快哦~
第53章 归来
一石激起千层浪,外表骗得了人,内心却骗不了。
江水那头,斜阳西沉,天际倒影江面波光,一层层的褚红蓝靛,无论如何华美壮阔,最后一束光敛尽之后仍是无边黑夜收场。
陶然在工地采访,头上安全帽压得她脑仁发麻,脚下都是残桓断瓦,一不留神就整个人摔在地上,膝头一阵钝痛。
身旁同事扶她起来,“陶子你没事吧?看你今天好像有点不在状态,怎么了,是不是被结婚的事弄得一个头两个大。”同事孩子刚上幼儿园,一副过来人的了然姿态,“没关系的,熬过这段就好了,都是这样。到时候婚礼弄得漂漂亮亮的,自己看着也舒心,付出就值得了。”
陶然扶正歪到一边的安全帽,拍拍裤子上的土笑了笑,“我没事,天快黑了,咱们走吧!”
谁都希望是付出就能值得,但张爱玲不是讲,爱情就是不问值不值得。
事情该来的时候就会来,就算有再多预感,也阻止不了。
江临近郊有丘陵山地,高速国道直通。晚间发生一起严重交通事故,捷豹xj冲出路道,顺陡坡滑向山谷,卡在两棵树干之间动弹不了。
车上只有驾驶室里驾车的一人,救援到场的时候满头满脸的鲜血,已经陷入昏迷。交警摇头,要不是车子性能卓绝,又有这两棵树恰好做了缓冲,早就车毁人亡。
姜禹在派出所值班,大概是西伯利亚冷空气刚刚过境,人人躲在家里享受温暖安逸,难得一整晚没有棘手的纠纷。但他还是睡不着,心里莫名地烦乱,尼古丁糖都起不了替代作用,他只能在窗前点了一支烟。那一点点红色星火烧的很快,像是可以一路燃到天边。
“姜队!”值班的拍档神色肃然地跑进来,“有一起交通事故,要请你去一趟医院,协助调查。”
“哪里的交通意外?”
“东山近郊。”
姜禹微微挑眉,“那里离咱们的辖区少说也有15公里,怎么找上咱们协助调查?”
这种情况通常是处理现场的交警觉得事情不单纯,有牵涉其他案件的嫌疑,会请刑侦的同事参与调查。
拍档也有疑惑,“那边是特别关照请姜队你去协助调查,也许跟咱们辖区没关系。”
姜禹的心往下一沉,第一反应是陶然出事,拿出电话拨给她,听到她有些惺忪的软软声调,“喂,大禹?”
姜禹松口气,这丫头大概刚缩进被窝里,“没事,看看你睡了没有。”
“噢~查岗啊?我都还没查你呢姜警官……值班累不累,我明天来给你送早餐?”
姜禹不自觉扬起笑,“不用,你好好睡觉,今天夜里会降温,记得多盖床被子。”
她没事就好。
一支烟刚好到底,姜禹摁掉烟头,拿过外套,对拍档道,“走吧,我们去医院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开车到医院短短一段路程,他冷静自持,把什么可能性都想了一遍,就是没想过医院病床上躺着的人会是苏苡。
他以为是睡眠质量不佳又出现了幻觉,要不然怎么一切都那么突然,她还是以他最不想看见的情形出现。
遍体鳞伤,昏迷不醒。
“怎么样姜队,能确认是苏苡吗?”交警同事问的有些小心翼翼,姜禹和苏苡的事不是秘密,谁都怕他接受不了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
姜禹没吭声,伸出手轻触睡美人的脸和手,“到底发生什么事?”
她的手那样冷,只有掌心一点微热温度牵住她的元神,提醒面前的人,她还不至于魂飞魄散。
拉到她下颌处的白单再往上些许,他今天或许就没有勇气看她碰她,见她最后一面。
“她独自驾车在东山近郊出事,我们赶到的时候已经昏迷。她身上没有能够证实身份的证件和手机,送她来医院的途中听她模糊地叫了你的名字,我们有同事认出她跟当年失踪的苏苡相像,所以想先联络你来作身份确认,再通知家属。”
姜禹握紧垂在身侧的手,“没错,她是苏苡。”
时隔四年,她容颜再多变化,他还是一眼就能确认,这是与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女孩苏苡。
几通电话出去,病房外头顿时一片纷至沓来的嘈杂喧嚣,姜禹却始终安静地坐在病床面前守着她,吊瓶的药水输完了就为她再换上一瓶,熟练平静的仿佛已经演练过千百万次。
是的,在他的脑海里,勾画过无数重逢的场景,全都是她化险为夷,他抱住她说我还在原地等你。
眼下她就在跟前却还是生死未卜,他也说不出一句海誓山盟。
他在病房门外遇见苏苡的父母,苏妈妈几乎是哭着跌进他怀里,“……大禹……大禹,我们家小苡怎么样了?”
他一米八几的个头,平时自恃身强体壮,现在却仿佛生拼硬凑的一具骸骨,血肉不知去了哪里,摇一摇就要散架。他看着苏氏夫妇头顶的白发,听见自己的声音,“她有轻微颅内出血,所以昏迷不醒,肋骨被弹出的气囊砸断,需要卧床休息。医生说,没有生命危险,她很快就会醒的。”
医生刚才当着他面交代了一堆,他左耳听右耳出,好像听到一堆毫无逻辑联系的字符,杂乱无章的摆放在脑海里,没想到还是听进去了,这一刻竟然原封不动地复述出来,连他都佩服自己。
苏母低声饮泣,医生例行公事的报告他们已经来来回回听完若干遍,其实她只想知道姜禹怎么看待这次失而复得。
他们吃尽苦头深受重伤回来的小女儿,还是不是他眼中的唯一,会不会被嫌弃鄙夷?
袁和陪在苏家夫妇左右,一边安慰他们,一边也在打探儿子的打算。
姜禹只想一个人静一静,什么都不想听,也不想讲。
打算?看他四年前所做的各种打算,到如今是怎样的荒腔走板。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变化与变化之间还有时差。
他只交代袁和一件事,“小苡回来的事,先不要告诉柳陶然,对媒体也要封锁消息。”
现在这个时刻,他真的很不想跟媒体扯上关联。
袁和忧心忡忡,“那你们的婚事呢?”
她也着实矛盾,一边是好友一家团聚,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历劫归来,一边是许下秦晋之约的柳家和无辜的柳陶然,好像她站哪边都有失偏颇,关键还是要看姜禹的意思。
姜禹沉默良久,“妈,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第54章 惊变
走廊尽头有笃笃的高跟鞋敲打水磨石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驼色的山羊绒斗篷包裹鲜红长裙闯入眼帘,是与苏苡相似的容貌身段,只不过眉眼都用彩妆仔细修饰描绘过。
“我刚下飞机。大禹,伯母,到底怎么回事,小苡回来了?”苏荨把散开的流苏围巾重新甩回肩上,目光流转,全都集中在姜禹身上。
他却不吭声,袁和眼见两人之间气氛不对,赶紧接话圆场,“嗯,她受了伤,还在特护病房没有醒。你爸妈刚进去看她,小荨你先在外头等等啊,没事的,别担心。”
“没事就好。”苏荨这才看向他们身后的病房房门,像是惊魂稍定。
袁和找借口先走,把空间留给年轻后辈。现在想想,他们做父母的也挺尴尬,当初以为苏苡不会再回来,有意撮合姜禹和苏荨,一片心意倒是好的,只是好心办坏事,两个孩子之间反倒像是疏远了。
苏荨脉脉看着姜禹,虽然脚上穿着高跟鞋,站在他面前还是矮去一大截,越是近越是要抬头仰望,“你还在生我的气?”
长辈不知道他们在青门发生的那些恩怨,姜禹自从那件事之后几乎就没再跟她见过面,电话短信也不接不回应。她曾试着去派出所找他,哪怕来场偶遇让他骂她一顿也好,都硬是没能跟他碰上面。
男人狠心起来,一点不输给女人。
要不是今天苏苡突然回来,他说不定可以继续过他的逍遥日子,当她苏荨从来不曾存在过。
她心寒,伤感,怨怼,但这一刻却还是有扭曲的快意——他能走多远?苏苡回来了,他也必然要回来,他们还是像以前那样亲密无间,一家人似的生活在一起。
她迫不及待,提前结束在台湾的公干,搭最快的航班回来,就为这一刻欣赏他的痴心和矛盾。
不是为她也没关系,一卵同胞的双生姐妹,用得着分什么彼此?谁都说她理应跟失踪的妹妹有些心灵感应,很好啊,有人昏迷不醒,有人执迷不悔,姜禹爱苏苡的心,她苏荨也能感受的到。
姜禹没有回答,举步要走,被她叫住,“你要去哪里?小苡才刚回来,你们还没真正说上一句话你就急着要走,对得起她消失的四年吗?当初她是为了你们的案子,为了你,才愿做证人出庭指证段轻鸿的。她现在受了重伤,醒过来最想看见的人一定是你,就像以前那样,她生病发烧,你连夜从江临赶回北京去陪她,她一睁眼就能尝到你帮她煮的水果羹。你不在就不怕她胡思乱想?如果是因为我在这里让你觉得不自在,我立马就走!”
“你是她的家人,我没想过要赶你走。”姜禹把骄傲冷酷都放下,现在除了苏苡的事,讨论什么都不合时宜,“她不知什么时候醒,我去喝杯咖啡,你要什么?还是拿铁不加糖?”
苏荨淡淡一笑,“嗯,大禹,谢谢你!”
谁没了谁活不过今晚?谁又抵得过道德的束缚捆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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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然陪着林淑言撑过一个苦夏,又撑过一个多事之秋,却再难撑过江临三十年来最冷的寒冬。
林淑言在家中毫无征兆地倒下去,陶然手中捧着的嵌金边骨瓷盘哗啦啦全部落在地上摔个粉碎。
柳博延听到动静从房间里冲出来,“怎么回事?”
陶然哭的不能自已,“妈妈……妈妈她晕倒了,我们得送她去医院!”
她颤着手拨急救电话,柳博延已经一手托起林淑言,“来不及了,我们自己送她去比较快!”
近来理疗见效,他腰椎以下已经能够承力更多。
可他的私人看护潘圆圆小姐动作比他敏捷,力气也大,把林淑言托到背上,“请司机把车开出来,我背她上车!”
医院毫不含糊,一来就下病危通知,闻讯赶来的柳建业,捧着薄薄一张纸头痛哭失声。
反倒是陶然到了医院之后就变得很平静,不知道凭着怎样一种意念在支撑,总觉得妈妈还会好起来的,一定还能从重症病房里走出来。
她给姜禹打电话,这种时候她希望他能在她身边,哪怕说一句安慰的话,让她在肩头靠一会儿也好。可他的电话显示关机,这在要求7天24小时随时候命的纪律部队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以前也从来没有发生过。
陶然连慌神的时间都没有,一轮抢救之后又有新的一轮,病危通知下完又下,每次医生都要找家属谈话,有无数的表格和知情同意书要他们签字。她回过劲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一天一夜,柳博延递给她一杯温开水,她的眼泪就这么毫无预兆地落进去。
“谢谢你大哥,没有你们……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幸亏还有柳博延,他是家中仅有的、最冷静的人,借她肩膀依靠,在她嘴唇干涸起泡的时候递给她一杯白开水。
他递过手帕,“眼泪擦一擦,哭的太狠会吓到医生,昨晚我爸血压又快爆表,我不希望看到你再倒下去。”
他还是不习惯煽情,家里身体最差的人是他,他没死,其他人最好一个都别走,被丢下的苦楚和孤独,他实在尝够了。
“姜禹呢?联系到他没有?”
陶然摇头,“也许他有紧要任务,手机一直关机。”
柳博延深深吸气,别怪他对她的男人有偏见,这种时候不能陪在身边给她安慰,结婚嫁人又有什么意义?
可是看到她憔悴伤感的样子,他又不忍心再多说什么,看似嫌弃地扯了扯她揉得皱巴巴的外套,“回家去换件衣服,洗把脸再来。这里我给你看着,不会有事。叫司机送你,这个时间不好打车。”
陶然点点头,连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都做不到了,还好柳博延常常嫌弃她的强颜欢笑,总说比哭还难看。这48小时的时间里真是耗尽了她全部的能量,不过这一刻还有力气能站起来,她还是比自己想象的要坚强一些。
她回家去洗了澡换了衣服,姜禹依旧找不到人,手机不通,她担心他出事,只好打到他家里去,袁和接的电话,支支吾吾的只说姜禹有任务太忙,让她别胡思乱想。
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好像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又没办法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怎么个不对劲法。
她在林淑言的房间为她收拾点生活必须品带到医院去,手机上有陌生号码的来电,她以为是姜禹打来的,急切地接起来,“喂,喂,大禹吗?你在哪里?”
对面却传来清甜客套的女声,“姜太,你和姜先生订制的婚戒已经好了,请问你什么时候有空过来取呢?”
这声陌生的姜太提醒了她,姜禹和她的婚礼也已是迫在眉睫。
也好,妈妈现在这个样子,就算没法到现场观礼,看他们两人戴上戒指双手交握,也算是见证了婚姻誓言,可以放心了。
第55章 摊牌(大转折)
陶然走进订制婚戒的珠宝店,销售小姐微笑着奉上戒托,“姜太太,戒指今天刚刚送到,都是根据你们指定的款式和指号大小订制的,您试试合不合适。姜先生没跟您一起来吗?”
每个没有先生陪伴的准新娘都会有丝心酸,“他工作比较忙,今天来不了。”
“噢,没关系,您可以先带回去给他试试看,如果有问题我们还可以帮您再做修改。”
戒指真的很美,铂金指环镶嵌璀璨钻石,单是静置在深蓝色丝绒上就耀眼如夜空流星。
她小心翼翼把戒指套进无名指,正正好,不大也不小。
似曾相识的馥郁香气靠到她身边,苏荨的声音在耳畔说道,“hi,好久不见了啊陶然!来买珠宝?噢……是挑婚戒,差点忘了,你跟大禹快结婚了,还没跟你说恭喜。”
“嗯,谢谢。”陶然很冷淡,头都没回,跟她实在没什么话好聊。
“怎么大禹没跟你一起来,难道还在医院里?”
陶然一怔,下意识地问,“什么医院,他怎么会在医院?”
苏荨故意显出几分惊讶,“你不知道?我妹妹苏苡回来了,不过出了交通意外受了伤,昏迷不醒,大禹一直都在医院守着她呢!今天情况好转,医生说可以从icu转到普通病房了,大禹才走的。我看他接了个电话才出去,以为他是约了你见面……没想到会在这儿碰见你。”
她话里话外的冷嘲热讽,陶然都浑不在意,只听到苏苡回来几个字,就像是催眠的人被唤醒,一身冷汗,连呼吸都要忘记。
苏荨很满意自己造就的这番效果,打开手边方形的首饰盒递到陶然面前,“我妹妹出意外的时候,手上戴的镯子撞裂了,我来给她重新挑一个。这家珠宝行不错哦,除了钻石之外,宝石也很出色,我们姊妹俩从16岁开始就中意他家设计,首饰大多数都在这里买。”
陶然只觉得刚才的冷汗都结了冰,挂了一身冰珠子似的动弹不得,还套在手指上来不及取下的婚戒像被施了紧箍咒,勒得她皮肉骨血一阵阵生疼。
她不知道是怎么离开珠宝行的,也不记得跟苏荨说了些什么言不由衷的话。她步伐僵硬的往医院走,什么都不想,只想见姜禹一面,跟他说几句话。
原来这两天他不见踪影是守着受伤的苏苡,原来他根本没有出任务甚至没有上班,就跟她一样待在医院病房,原来他也为了最亲近的人焦虑彷徨。
原来……原来是她,还是她。原来是这样。
可这都没有关系,她不打算怪他,更不打算质问,她只是想见见他,说几句话,听听他的声音也好。
如果可以,她还想看一眼苏苡,她们多年前有过一面之缘,谁都没有想过再见会是这番光景,她还受了伤,昏迷不醒。
一切都乱了,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医院的电梯总是塞满病患和家属,陶然被挤到角落里,到了楼层又被人潮挤出来,到对面换乘到高干病房的电梯。
门开的时候,空落落的空间只剩她一个。她走出去,竟然在门口遇到了在等下行电梯的韩漱。
“你怎么跑这来了?”韩漱怪异地看她一眼,语调中满满都是意外。
“我来找姜禹。”看来发生了什么事,全世界都知道,只想瞒着她一个。
韩漱难得地沉下脸色,一把拉起她绕到楼梯间去,四下看看没有人,才开口道,“苏苡回来了你知不知道?姜禹不让告诉你,但我觉得你还是有必要知情。”
陶然点头,“我已经听说了,所以才到这里来找他。”
“柳陶然……”韩漱仰起头作深呼吸,似乎不知该怎么措辞才好,躁得在原地踱了几步,“我该怎么说你?你到底怎么想的,有没有把我当朋友呀,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瞒到现在?”
陶然糊涂了,“什么……我也是才刚刚知道苏苡回来。”
“谁跟你说这个?我说的是四年前苏苡失踪的事儿!是你吧?当初在电视台作实习记者,拍下苏苡的镜头披露她要出庭作关键证人的那个人就是你吧?我说你怎么这么眼熟呢,在酒吧遇见你跟燕华秋在一块儿,帮你们解围那一次我就觉得你眼熟,原来你就是当初那个小记者!”
她到检察院来找过办段家案子的检察官核实苏苡是不是证人,当时老资格的前辈们都忙得焦头烂额,负责接待她的人就是韩漱。可惜匆匆一面,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两人都没记下对方的模样,也没想过日后还会有交集。案子结了,苏苡的事悬着,电视台自有一套内部追咎制度,韩漱他们只听说参与报道的人得了处分或者离职,也只得到此为止。
直到这次苏苡突然出现,段轻鸿为首的段家势力又有抬头的趋势,韩漱和同事才重新翻查之前的一切,竟然被他意外地发现当年到检察院来的那个小记者叫柳陶然!
他还怕是同名同姓,特地跑到电视台去核实。不知哪路人马神通广大,连她在电视台的那段实习经历都一道抹去,他多方打听问了许多人才确定,当年就只这一个柳陶然做过实习记者。
姜禹常年侦查破案,常常引用无数经验对他讲,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但凡巧合集中在一处都是处心积虑的阴谋。
韩漱自问认识柳陶然这女孩时间不长,但多少还是了解她几分,她不会设计或参与阴谋,顶多算是有什么误会。
糟就糟在她不够坦白,瞒了这么久,都没有跟他们提过这件事。
狂风骤雨,该来的始终要来。到了秘密被揭穿的这一刻,陶然反倒没有想象中的心惊肉跳和患得患失。
她是早已被判处极刑的犯人,早就等着这一枚子弹,正中心脏。
“你跟当时看起来不太一样了,我也没认出来是你。”她朝韩漱笑笑,“谢谢你们当时的配合和支持,但是我好心办坏事,既没帮到你们也没帮到苏苡。”
她有时候会想,如果当初她不是那么强的责任心和追根究底的秉性作祟,非得核实苏苡的证人身份又去跟带教老师据理力争,说不定电视台还不会打这擦边球,不会明示暗示地说苏苡就是重要证人,把她包装成高大全的正义女神形象,也就不会有其后的绑票失踪案,不会有姜禹痴情寂寥的四年。
可电影里不是也说,我人生中所做的每一件事,每一个选择,发生在我身上所有的好事和坏事,都是为了引领我走到今天,和你相遇,在这一刻,与你在一起。
她能遇到姜禹,与他相爱,是她人生前20多年中全部偶然所致的必然。
后悔吗?
她没得后悔,没法重新选择,爱了就是爱了。陶然爱姜禹,就是这么简单。
韩漱为她惋惜和痛心,“你早就知道姜禹是苏苡的男朋友?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们,为什么不说?”
陶然口中发苦,“我想先作补偿。”
姜禹对记者存有偏见,倘若知道她就是偏见的源头,只会十倍百倍地厌恶她排斥她,他们不会有任何交情,更不要说爱情。
她从一开始对他有好感,想要补偿他失去苏苡的痛,到如今泥足深陷,不能自拔,怪也只能怪世间痴恋大多有果无因。
“那你打算怎么办,继续瞒着他?”
陶然抬起头来,眸色剔透,“你今天来……不是打算告诉他这件事?”
他是讲义气的好哥们儿,不会忍心看好友被女人骗。
韩漱心烦意乱,“我是想来跟他说这个事儿,但是他不在,我正想下楼去找找看,就碰见你了。其实我也没想好该怎么跟他说……要不咱们先别吭声,以不变应万变,等苏苡醒过来再说……”
“不用了,我已经什么都听明白了。”
姜禹的声音从楼梯下层传上来,韩漱一骇,跟陶然一起转头看着姜禹脸色森冷地从楼梯一步步走上来。
他不过是在楼道抽了支烟,就听到这样令人震惊的事实,整整被遮遮掩掩了四年,差点还要继续当他是傻瓜。
韩漱挡在他和陶然中间,“姜禹,你别冲动,有话好好说。”
他们都没见过这样的姜禹,颓丧、愤怒,仿佛要将眼前所见的一切都撕成碎片。即使是之前的骸骨案,他们以为死者是苏苡,也没见他这个样子。
“我们是该好好谈一谈。”姜禹不看他,只盯着他身后的陶然。
他倒期望她哭着喊着要解释,可偏偏她死水一般平静。
一旁韩漱还在争取,“姜禹,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也许是误会……”
“韩漱。”姜禹终于看向老友,“我想跟她单独谈,你先回去,改天我再找你。”
两个人之间的事,如今外人再多说什么都无济于事。韩漱有点担忧地回头看了陶然一眼,拍了拍她的手臂算是唯一能给的安慰和支持。
韩漱一走,姜禹攥住陶然的手腕将她抵在墙边,从齿缝间挤出两个字,“是你?”
他没掐住她的咽喉,可陶然已经觉得快要窒息,眼泪从眼角滑落,“对不起。”
瞧,誓言和约定多么无力,他们才刚约好不要彼此说对不起三个字,这么快,她就又破戒。
“你早就知道我是谁?明知道苏苡跟我的关系,还故意接近我,骗得我团团转?”
“不是的,我刚遇见你的时候并不知道你是苏苡的男朋友,是后来……你跟我说起女朋友被绑架,我才意识到。我不是故意想骗你,我也想过把事实告诉你,让你恨我也好,这样你就不会总是自责是你没保护好苏苡!可是我舍不得,那个时候我已经开始喜欢你了,我舍不得……”
“你闭嘴!”姜禹狠狠打断她的话,“不要把你自己说得那么高尚!你根本就是本性难移,为了抢新闻、做报道,什么下作手段都使得出来!你舍不得的不是我,是可以帮你做好专栏,帮你事业更上一层楼的人,任何人!”
“不是,不是那样的!”
姜禹尖刻地嘲弄,“柳陶然,你一个月多少薪水,晚报记者的身份能给你多大的荣耀和成就感?为了事业,陪我演戏,陪我上/床,甚至要跟我结婚……你不觉得牺牲太大了吗?还是说你有更大更广的目标,以为嫁进姜家可以有靠山和资源,供你肆意妄为一辈子?!”
陶然脸色刷白,身体微微颤抖,眼泪的宣泄都不足以表达她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