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急的跺脚,“大哥你小声一点!这对我来说只相当于记者的暗访,我也是为了我的报道和专栏,姜禹他们确定没有危险才让我参与的,千万别让妈妈知道了担心。”
柳博延深吸一口气,“又是姜禹,你为了一个男人连命都不要了是不是?赌场里都是什么人你知不知道,逼急了他们什么都干得出来!”
“那你为什么去赌?”陶然在赌桌上锻炼出几分喜怒不形于色,奇异地冷静,“我开始以为大哥你也陷进赌局里,像我爸当年一样。你知不知道一个家庭只要有一个人赌,就是巨大的无底洞,金山银山幸福美满都要统统填进去!”
柳博延僵住,“我那只是……”
“只是消遣对不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消遣,还是因为够刺激,可以暂时麻痹压力和其他的不愉快。”她笑了笑,“有时我们称之为空虚,短暂的也好长久的也好,最后真的就有人为了填补这种空虚弄得妻离子散了。”
柳博延脸色难看,“你别拿我跟你那赌鬼老爸比!总之我不同意你再参加这种行动,你不方便开口,我去跟警方说!”
他一言九鼎,强势起来比姜禹还难应付。陶然只得讨价还价,“明天是最后一次。”
他斜睨她一眼,“我知道,所以才更不能让你去。”
让她冒这样的凶险,他没有当面揍姜禹一顿就算好的。
第49章 收
陶然要感激姜禹介绍的私家医院,办事效率奇高,这么快就带了私人护理来面试,拖住柳博延,让她有机会从柳家大宅溜出来。(百度搜索八·零·书·屋 ,看好看的言情小说!)
姜禹在大门口等她,很意外的,竟然骑了一辆重型摩托。
陶然跑到跟前,明知故问,“怎么这么好啊,来接我?”
“你不是说你大哥没收了你的车钥匙,把你关在家里不让你出门?我不来接你,今天的任务你怎么参加?”
陶然接过他递来的安全头盔,忍不住喟叹,“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骑这个?这车看起来好帅啊,是你的吗?”
姜禹好笑,“这是警察的基本技能,当初如果我去作交警,巡逻赶现场就靠摩托车。今天我的车刚好送去修,开警车过来太招摇,只好借了这个,是我表弟的宝贝,他都还没载过女朋友。”
“那我岂不是很荣幸?”
“快走吧,等会儿你大哥追出来就走不了了。”
陶然回头看了一眼柳宅的雕花铁栅门,负疚感又从心底涌上来。柳博延是真的关心她,不想让她冒险才困住她,可她今天必须得去。
摩托车她没怎么坐过,肉包铁,两腿触不到地,总是让人胆战心惊没有安全感的。
她的手环在姜禹腰上,被他猛的一拉,整个人都撞上他后背。
“抱紧一点,抓牢别乱动。”他声音被头盔笼住一层,瓮瓮的,比平时还要低沉。
有他在,风驰电掣,好像也没有想象的可怕。
柳博延在房间里闭门不出,客厅里的两位客人枯等了四十多分钟。
他把手中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搁,“我不要什么私人看护!刘嫂,你去叫柳陶然下来,她找来的人叫她自己去应付!”
刘嫂好脾气的说,“博延啊,陶子也是为你好,请个私人看护我们大家放心,你也轻松一点。陶子刚刚出去了,你还是自己出去看看,我看那位应征的护士小姐挺不错的!”
柳博延霍然站起来,“不是让你们看好她,今天别让她跑出去吗?”
刘嫂摇摇头,他们不过是在刘家帮佣做事,哪有资格监管人家人身自由。何况陶然那么大个人了,有她自己的主意。
柳博延气得把桌上的杯子和文件都扫到地上,“叫司机准备车,我要出去。今天说什么也不会让她踏进那个赌场一步!”
他情绪波动太大,血糖低站不稳,一下子又跌回椅子上。
刘嫂吓得赶紧过去扶他,“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
“那个……打扰一下,有没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
原本待在客厅的两位客人,不知在房间门边站了多久,大概什么都被听去了,竟然还没气得拂袖而去?
年长的是中间人,旁边的年轻女孩才是应征的护士小姐。到底是有专业素养和职业精神的人,见柳博延身体出了状况,主动留下来帮手,为他冲葡萄糖水,找齐盒子里的药物捧到他面前。
柳博延面寒如霜,“走开!我没工夫应酬你们,也不需要什么私人看护!”
护士小姐也不生气,面色淡淡地等他闹完骂完,“我陪你去找她。”
柳博延一震,抬眸死死盯住这个女人,“你说什么?”
“你不是要去找柳小姐?先把这些药吃了,我们陪你一起去。”
“你以为你是谁?还管起我的事来了!我说了不会要私人看护,面试机会都不会给你,你凭什么在这里发号施令?”
小护士很笃定,“你再磨蹭一会儿,柳小姐说不定已经完成任务出来了,警方的行动通常都是到扫尾善后的时候才容易出危险。”
一句话就封住柳博延死丨穴,他憋闷得眼底发红,却还是接过那一把药片吃下去,才由她和司机陪着,驱车赶往赌场所在的大厦。
先敬罗衣后敬人,赌场把一身华服的白富美吸纳成赌客的时候大概也估摸不到警方的利剑已经开了刃,就等机会一网打尽。
狡兔三窟,茶室、美容院、废弃工厂都摆过赌局,今天是在一栋老旧民居,面临拆迁,已经没有多少人居住。90年代初建的高楼,灰突突的外墙被风雨侵蚀得看不出本来面貌,居室太密,窗户摞在一起,像被淘汰的火柴盒。
陶然身上带着窃听器,波段那头就是坐在指挥车里的姜禹他们,可她却前所未有的紧张,注意力都放在身旁的陶建军身上,他跟她也跟,他让牌她也跟着让。
偏偏他今天运气好,大杀四方,面前筹码很快就翻了一倍,庄家眉头高拢。
“庄家加注的时候你拖住他们,推allin就是信号,我们会立刻进场端掉庄家。你记得早点离开,我怕还是会有危险。”姜禹在给她装上窃听器的时候是这样交待的,他脸色沉凝,似乎很不放心,“电梯和前后楼梯都可以走,不过要快,不要管身后其他人,我们是要尽可能地把他们都堵在里面。”
陶建军还在高声喝彩,不亦乐乎,陶然都不忍心打搅他兴致。
从他开始嗜赌,到拖垮他们那个家庭,她几乎没见父亲有大获全胜的时候。
像现在这样,她想跟他搭一句话,他都没工夫听她讲。
另一头,姜禹莫名焦躁心惊,“柳陶然,你到底在干什么……”
时间差不多了,怎么还没有信号,她自己也不走?
柳博延的车停在对面街边,他不知从哪得来的消息,或许是本来也在这圈子里玩,多多少少听过有人讲,守在这避人耳目的赌场外头,什么都不求,只等陶然平安现身。
他还是来晚一步,也多亏身边人拉着,才没有当场找姜禹麻烦,妨碍公务。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车里的同僚都把目光放在姜禹身上。北边收网已经成功,就等这一拨,辖区内盛行一时的赌场就要被连锅端,机不可失。
窃听器信号有干扰,传来哔哔杂音,但姜禹还是终于听到陶然的声音,“allin!”
“行动!”姜禹像推了一记强心针,这回绝对不会让庄家逃走。
窃听器的信号却突然断了,姜禹听不到陶然的任何动静,心念一动,已经打开车门跟着冲进大厦里面。
这栋老旧的居民楼响起了消防警报的声音。他有不详的预感,放弃电梯,从前面楼梯跑上去。
陶然推allin的时候见到有人跑进来跟庄家嘀嘀咕咕,筹码还在桌上摊开没收,对方就要卷铺盖跑路。
“喂,钱还没兑现呢!要跑哪去?”她知道她的时机没掌握好,可能他们已经听到了风声,只能先拖住他们。
“钱重要还是命重要?今天到此为止,等会儿警察来了就走不了了!”庄家推开她,四周的人一听有警察,也作鸟兽状散。
陶建军赢了不少,但也怕被抓到就一无所有还要去蹲拘留所,赶紧往后楼梯跑。
陶然一把拉住他,“先生,你是不是姓陶?”
这时候无论是被警察还是熟人认出来都不是好事,陶建军眼睛里满是惊恐,“神经病,我不认识你!放手!”
我不认识你这五个字刺的陶然四肢百骸一阵阵尖锐的痛,抹杀她心中所有五彩斑斓的回忆。
陶建军挣脱她,后楼梯是消防通道,平时很少人走,他摸准这位置警察不会那么快上来,只顾自己跑,把亲生女儿当洪水猛兽甩在身后。
“等等,你等一下……”
陶然的步伐急促凌乱,刚跑几步就听到消防警报铃响,尖利刺耳。庄家的其中一个发现电梯已经有人上来,手里抱着赌资走投无路,只好改走消防通道,跟陶然撞在一起,她险些直接从楼梯上滚下去,脚步踏空,脚踝传来剧烈的疼痛。
啪的一声,窃听器从她口袋里掉落出来,两个人都是一愣。陶然反应过来立马就要甩开他,被他从后面一把抓住头发。
“你是警察?难怪我们会被发现……贱/人,三八!”
巴掌劈头盖脸而来,陶然被打得晕眩,扶着墙才勉强站稳。
有燃烧的烟雾弥漫而来,男人狞笑,“好好好,妨碍老子发财,你就在这儿等着被烧死吧!”
原来他们早打算好万一案发就先来场大火,这栋房子里不多不少还住着几十号人,来场混乱引开警方注意也好,这样他们就可以抱着赌资开溜。
那消防警报不是年久失修,根本就是被火和烟激活的。
身后的楼道门被关上了,她站不起来,男人却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底楼,砰的一声关上最后逃生通道的门,从外面卡住了门把手。
下面两层楼道门本就是紧闭的,火势又从上面往下窜,陶然急忙拿衣服掩住口鼻,一只手撑着栏杆往下跑。
门打不开,她今天不被烧死也要被烟呛死在这里。身边没有手机,姜禹他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这里……
她相信他会找到她,不会让她死的,可还是好想哭,怎么也没想到跟父亲说上十几年来的第一句话,就会遇到这样的情形。
她回到楼梯转角处靠着墙坐下,头顶有个通风窗口,可以散掉部分浓烟,让她不至于那么快死。
“陶然!柳陶然,你在不在里面?”
她身上没有一处不疼,恍惚听到有人叫她名字,都不敢相信是不是真的有人发现她。
像是楼上的楼道门边传来的,又像是底楼……
她站起来,大声喊叫回应,“我在这里!姜禹,我在这里!救命!”
底楼的门被打开,进来的却是柳博延,他急切地找上来,因为腿脚不便,已经不知多久没这样独自爬过楼梯,吃力又艰难地来到陶然身边,瞧见她这副样子,再大的火气都发不出来,声音都差点梗住,“你有没有哪里受伤?能不能走路?”
陶然想要委屈大哭,这时却硬撑着,“大哥,我扭了脚。”
“警察马上就来……我扶你先往下走。”他多想背朝她蹲下,托住她腰臀直接将她背下去,可是他的腿脚甚至支撑不了他自身的平衡。
“柳陶然!”楼上的楼道门也开了,姜禹冲下来,身后楼道里已经全是青黑色烟雾。
他无法苛责什么,她误了行动时机,又没有及时逃走都不要紧,现在必须抓紧救人。
他没看到她从大楼里逃出来,心脏都差点停止,不顾一切冲进来找她。
庄家全部落网,后门拦住的那一个是最后一尾漏网的鱼,群众都从前面正门楼梯疏散,谁能想到这里还有人?
如果没有及时找来,后果会如何,真是无法想象。
第50章 无情
姜禹把陶然从大楼里背出来,一句话都没说,两人之间有默契的沉默着,但谁都看得出姜禹很生气。(www..net 八┃零┃书┃屋)
他把她背到警车跟前,被柳博延拦下来,冷言冷语,“谢谢姜队,送到这里就好,我妹妹需要休息,我先带她回去。”
姜禹看着陶然,她没有反驳的意思,似乎也认同这样的安排。
他不知哪来的冲动火气,一把将她塞进身旁的警车,自己坐进驾驶座,亮起警笛,飞驰而去。
“怎么不吭声了?我跟你说的战术安排安全事项你全都听不进去,现在给我个解释!”
陶然抓牢车门边的拉手,只说出三个字,“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吗?如果刚才我们没有及时赶到,你真的出了意外葬身火海,你又该跟谁去说对不起?!”
陶然头疼欲裂,还在讷讷说,“是我不好,没把握好时机。”
没有任何理由,的确是她做的不对,不该分心走神,差点延误大事。
前面红绿灯交迭,她突然醒转,拍着车门喊道,“让我在前面路口下车!”
姜禹在红灯跟前停下,她不由分说就打开车门走下来。一只脚疼得几乎沾不了地,扶着路边的栏杆蹒跚着挪到街角。
那家干洗店跟远看时一样又暗又窄,大白天也看着白炽灯。老板娘分开一堆挂好的衣裳长裤走出来,“洗衣服啊?”
陶然摇头,只恨不能拉住她,“请问……陶建军是不是住在这里?”
女人脸上一下子换上戒慎的神色,“你找他干什么?他今天不在家。”
陶然的目光落在她身后那一挂布帘上,后面是另外的天地,也许是父亲这么多年来栖身的地方,也许只是他的一个临时落脚点。
“他不在,有什么事等他回来再说!”老板娘不耐烦地开始赶人,欠债还钱,这样的神情她见得太多了,那死鬼在外面一屁股烂账,不管是人情债还是金钱债,她都不会帮他还的。
布帘忽然掀起来,陶然一喜,走出来的却不是陶建军,而是少年瘦削的身形,套了件宽大的运动服,一手踹在口袋里,冲着柜台后的女人说了声,“妈,我出去一会儿!”
“手里攥着什么,拿出来我看!”女人气不打一处来,拉住那少年,“又偷钱出去打游戏,你不念书了你?给我滚回去!”
“不是偷的钱,这是我爸塞给我的。”
“胡扯!他那点钱自己都不够花,哪有闲钱给你。”
“我没骗你,就刚刚我在隔壁修车店门口碰见他,他给我的,说是今天手气好让我先拿着。”少年滑的像条鱼,一转身就溜出来,抬头看到陶然和追上来的姜禹,又谨慎地闭了嘴,揣着手里的零花飞快地往街对面跑。
“老的小的都是讨债鬼!”女人咬着牙抱怨。
陶然愣愣地看着那个少年的背影,姜禹也注意到了,“那个孩子……”
乍一看就有强烈的熟悉感,不是别的,五官轮廓都继承自父亲,跟陶然很有几分相似。
陶建军不会出现了,赌徒最懂得趋利避害,刚刚才经历那么一场震动,他当然要躲起来,不能让警方抓住或者街坊邻里找麻烦找到家里来,谁知道他欠了多少赌债。
谁知道他要避上多久。
又留下一对母子,跟她和妈妈当年的境况一样。
陶然被这些突如其来的状况和凭空多出的血亲兄弟搅得快要不能思考,只得跟姜禹说,“大禹,今天的事我很抱歉,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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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然坐在林淑言房间里,最近气温时高时低,对肺部易感染的病人来说是极大考验,动辄就咳得厉害,胸闷气短,只得买了家用的氧气机放在房间里。
林淑言吸氧之后才能睡的安稳一点。
医生说病情有恶化的迹象,不能手术,只得有一天拖一天。
她没有多少妆奁,好像从带着陶然嫁进柳家的时候就是那么些东西,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见添金添钻,老旧的相簿却还留着。
陶然翻开来一张张看,当初笑容朴实满足的年轻人已经两鬓斑白,甚至病魔缠身,两人怀抱一围就是一个家庭,如今也已分崩离析。
谁懂年华拘限,岁月无情。
柳博延等着跟她算总账,“这屋子关不住你,还回来干什么?”
他说话从来不留情面,却叫刚刚到任的私人看护潘小姐为她处理扭伤的脚踝和脸上的伤。
陶然深深吸一口气,“大哥,我遇到我爸爸,陶建军。那天我没追上他,才在后楼梯出了意外。”
柳博延拧眉看着她,“然后呢?”
“没有然后,他又失踪了,也许这回再也遇不到了。”人生能有几个十三五载任你豪赌挥霍?
“你想找他?”
陶然笑笑,“我只是很久没见他了,想跟他说说话。”
如果他知道妈妈生病,会不会顾念往日夫妻情分,来探望她一回?
柳博延看出她心思,“不要跟赌徒讲感情,到时候适得其反。”
陶然被他戳中心结,眼泪倏倏掉下来,“他是没有感情的……他连我都认不出来,推开我就跑……”
从他消失那天起,她无数次幻想父亲回归家庭的情形,怎么能够想到是这样讽刺无情?
柳博延不懂怎么安慰她,手僵硬搭在她肩头,“别哭了,让你妈和我爸听见,还以为又是我惹你哭。”
她摇头,她身边只有柳博延与她同病相怜,双亲失去一半,遗憾伤痛永远无法补全。如果他也有机会,她相信他也会愿意问问当初抱住他轻生跳楼的母亲为什么那样做。
她的委屈全都化作眼泪,别人都不曾看见,这一刻,身边只有柳博延。
他平生最大心愿好像也不过是拥她入怀,此时此刻往前一步就能轻而易举实现,可他怕拥住就放不开,情毒无解,误人误己。
他只觉得生气,最该安慰她陪伴她的姜禹,却一味苛责她犯错。
所以姜禹找上门来的时候,他也没给好脸色看。最后还是林淑言披着厚厚羊毛披肩出来,才结束两个男人之间的对峙。
“大禹你坐下喝口茶,陶然在楼上,我去叫她下来。”
“阿姨不用了,我去叫她,您在这歇着。”姜禹看出林淑言精神每况愈下,消瘦不成丨人形,已经病入膏肓。
陶然在房间写稿,只听到电脑键盘噼噼啪啪的响声,全情投入。
“是不是打扰你了?”姜禹敲门,在门边的沙发椅坐下,“你先做事,我在这等你。”
陶然合上电脑,“没关系,已经写的差不多了,就是这回赌场的案子,专栏还有几个问题要请教你,我才敢下笔。”
“本来也是我的职责,你不要跟我这么客气。”姜禹暗自叹气,她越是像没事人一样,越是对他客气,就证明他又伤到她的心。
第51章 求婚
“你来……有什么事吗?”
姜禹摸出她送他的尼古丁糖,“我来找我女朋友,一定是要有什么特别的事?”
见她抿唇不语,他才说,“你妈妈的身体状况,最近是不是又差了一些?抗肿瘤的药有没有按时吃?要不要换个处方试试?”
陶然眼中聚起水汽,笑容有些惨淡,“没用的,医生说只是时间问题了,我们现在只希望她少受些罪。”
“那天你遇到你父亲,是想让他来探你妈妈一眼?”
“你知道了?”
姜禹面色沉凝,“对不起,那天我不知道是这样。你怎么没跟我说起遇到你爸爸的事。”
“你别这样说,是我藏了私心不敢让你知道。其实……我都不确定他就是我爸爸,我们面对面坐一张牌桌那么多天,他都没认出我是他女儿,有时我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他就是生我养我的那个人。所以我想跟他说几句话,哪怕确定一下就是他本人也好,可惜他推开我……”
她想到那天的情形就痛心,逼回眼泪又关切地问,“你们领导有没有责怪你?”
姜禹站起来,“任务已经圆满完成,为什么要责怪?我今天来找你,就是接你去参加庆功宴。”
陶然一缩,“我不去!”差点搞砸全盘计划,她哪有脸面参加什么庆功宴。
姜禹的身影罩在她头顶,“坦白说,你的参与早就已经完成,就算那天不出现在现场我们也有把握连锅端掉他们。你以为我生气是因为任务有瑕疵?我是担心你的安全,怕你出事才冲你发火的。”
他不懂委婉,直来直往,忽视了那一刻她的感受。
陶然心酸又感动,把脸埋进他怀里,“大禹,我们不要来来去去都说对不起了,好不好?”其实她没有怪他的意思。
姜禹抚着她柔软的发丝,“刚刚我来的时候被你大哥拦在门外,他说我又把你弄哭了。”
陶然摇头,“不是因为你。”
好吧,她承认还是有一些小委屈,但最伤心还是因为父亲母亲的缘故。
姜禹沉默片刻,“你爸爸……如果你想找到他,我可以帮忙。”
“不用了,现在这样,你把他找出来,反而尴尬。”眼下他最怕的事大概就是被警察找到。
“你们就打算这么一直逃避下去吗?你结婚的时候也不想让他到场吗?”
陶然一震,都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听到他说了结婚两个字。
什么时候结婚?跟谁结婚?
姜禹最终没能把陶然带到庆功宴去,不是互相赌气闹情绪,而是陶然的稿子还没写完润色,截稿只剩两小时,只能躲回公寓去继续敲字。
说是庆功宴,其实还是他们同僚那班人,年轻意气,辛苦几周,就等着彻底放松的这顿犒赏。领导是不参加的,方便前线同志尽情happy,尽情给他们的队长灌酒。
陶然凌晨一点被敲门声吵醒,踏着窗纱外投进的点点月光去开门,姜禹斜倚在门外看着她。
“你喝酒了?”她闻到他身上的酒味,可意识明明很清醒,不像是敲错门。
“谁让你不去,他们都用这个作借口逼着我把你的那份酒也一块儿喝掉。”
她给他放水洗澡,“对不起咯,稿子实在写不完嘛!”
他拉过她,高大身躯将她困在自己与墙壁之间,哗哗的水声成了背景音乐,“我们不是说好不要互相说对不起了?”
凌晨被从床上拎起来的陶然还有点迷糊,“对不……”
姜禹只好用吻封住她的口。他的唇上还带有夜风微凉的温度,却把身体里酒精燃起的热度全都渡给她,用力而缠绵。
放开她的时候,她红润的唇微微嘟着,被他身体挤压着的胸腔里一颗心跳得扑扑飞快,起伏间两人的体温只隔着薄薄的衣料摩挲升腾,她的柔软他的坚毅此刻却像融为一体。
她微微偏过头躲过他更进一步的试探,似娇似嗔,“都是酒味,快去洗澡!”
姜禹轻笑,“听起来像老夫老妻似的。”
陶然一怔,目光对上他的。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
陶然的手抚上他的脸颊,“你喝多了,下次不要喝这么多酒。”
她其实想跟他讲,如果是开玩笑,她很容易当真,总不由自主幻想跟他成为一家人,同一屋檐下过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温暖时光。
姜禹的拇指揉着她玫瑰花一样瑰丽的唇瓣,耳边是单调的水声和两人融合交缠在一起的呼吸声,没有外界那些聒噪嘈杂。
每个人都在他耳边哇啦哇啦说着什么,提到她的名字,他就不由自主地想到她。
从柳家出来的时候,厨房里还煨着中药,她亲自跑去滤掉药渣,把药碗端到母亲手里看着她一口口喝完,眉眼之间全是忧色。
“她怕苦,有时候都不肯好好喝药。”她的解释和欲言又止让姜禹也感觉到一丝苦涩。
明知道没有希望了,却还是要善始善终地陪侍左右;尽管无数次想过合家团圆的情形,自己的苦恼却不敢显露半分,遇到陶建军的事也丝毫不敢在母亲面前提起。
这个女孩子孝顺,善良,柔软,人生中大部分的执念和忧心都是为了她的父母家人。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他当时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她将来会是一位好妻子。
结婚有何不可?他也三十而立,到了该成家的年纪,总有一个女孩子要长驻他的生命里,替代曾经他想要守护的那一个。
四年过去,失踪人口在法律上都要宣告死亡,每个人都在对他说,向前走,请向前走,不要再沉湎在过去。
他是屈服于不得不面对的现实,还是屈服于眼前人的柔情,他自己也说不清。
手边是崭新的沐浴露,薄荷迷迭香混合着松树的苍翠。有个词怎么说来着,宾至如归,她让他的自在如同在自己家里一样,从来不想当他是客。
他挪开她床上的毛绒公仔,躺在她身后拥紧她,两个人身体的弧度契合相贴。他想他已经开始习惯,他们都开始习惯,生活中拥有彼此。
求婚只是水到渠成。
姜禹说约了他妈妈吃饭,碰头的地方却是门脸华丽考究的婚纱店。陶然还以为走错门,却被他拉进去,“没错,就是这儿,先进来再说。”
层层叠叠的蕾丝锦缎和珍珠堆出的华美圣洁像一道道白色耀眼的光从陶然眼前划过,袁和在二楼沙发等他们,喜笑颜开把陶然推给旁边的婚纱设计师,“这是我儿媳妇,看看有什么款式适合她?”
陶然都懵了,坐下又站起来,姜禹扶住她的肩膀,“这里礼服都是手工缝制,店主是我妈妈的老朋友,就当给她个面子。”
陶然说不出话来,直到被套上小拖尾的象牙色婚纱,脸上扫了明媚可人的淡妆,她还像是在梦里一样。
“哎呀,好漂亮,年轻就是好。陶子啊,你觉得怎么样?不喜欢还可以再挑别的。”袁和对这效果相当满意,恨不能现在就把两人推入礼堂送作堆。
“我也觉得挺好的。”姜禹附和。
只有陶然一人在状况之外,她拉姜禹进旁边化妆间,“大禹,这……这是做什么?”
姜禹眼睛里有难得的柔情,“新娘子不是都要穿婚纱?我觉得可以提前准备起来。”
“我们……我们什么时候……”
“我不太懂得浪漫的技巧。”他向她坦白,“工作也太忙太繁杂,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有突发的任务或者要出差,我想一切都简单一些,包括求婚在内,所以直接把你带到这里来,如果你觉得唐突,不愿意接受,我们可以再商议。”
“不,不是的,我是觉得有点突然,但是我没有不愿意。”她脸色嫣红,顾不得那些羞涩矜持,只想抓住当下突如其来的幸福。
她试穿的白纱还在身上没有褪去,光彩夺目,姜禹勾了勾唇,拿出手机用镜头对准她,“想不想让你妈妈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很漂亮。”
一句话差点逼出她的眼泪。原来他也知道她妈妈的心愿和放心不下的一切。
“大禹,其实你不用这样……”
他却已经影下她的照片传送到她手机,“发给她看看,心情好才有助于病情,保证比苦药更见效。”
陶然展开双臂揽住他脖子抱紧他,“大禹,谢谢你,谢谢……”她泪都要下来,快乐得不真实。
他轻轻拥住她,“傻瓜。”
也许她是他的解药,该说谢谢的人是他才对。
第52章 筹情
夜晚属于有情人。
房间里只留床边一盏立式台灯,暖黄的灯光薄纱似的笼住床笫间交缠的男女,一挺/腰,一俯身的凌厉都被削减,只剩悱恻缠绵。
“姜禹,姜禹……”他才刚滑入不久,陶然已觉得自己有些受不住,带着些恳求的意味叫着他的名,他抬眸看她的时候,却又溺毙在他深若幽潭的眸色里。
姜禹的汗水顺着额际滚落,和她身上薄薄的汗珠混在一起。他给她适应自己的时间,同时也用尽周身所有的自制力静置,感受她那些妩媚的柔软如有生命力一般裹住他,稍稍一动,血液就奔腾起来,窒息一般的快慰。
“难受?”低头就能欣赏到她醺然欲醉的神情,像是痛苦隐忍,又像是极致欢愉。其实他知道她已经不再难受,但就是想听她亲口讲出来,黄鹂一样的声线,这时无论说什么都像撒娇。
他在床上仍是惜字如金的男人,可却喜欢听她的声音,像是爱浴情潮跌宕间推入的一针催化剂,化学反应到了顶点,让他不可抗拒地燃烧。
陶然摇头,酥痒从那一点蔓延到全身,最后一点力气用来揽住他的肩膀,轻颤着,“我可不可以求你件事……”
“说什么求不求的,都快结婚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他热烈的在她唇间啄吻,她仍得空喃喃低语,他想听她声音却又怕她分心,真是矛盾。
“你先答应我……嗯……”研磨直抵最紧要的一点,她灵魂出窍似的一抖。
他满足喟叹,又以为是她太累,尽管他已经十分贴心地避免正面压到她,但传统的姿态无论如何还是得她分担一部分他的重量和冲击。
“我慢一点……”他躺到她身侧,呼吸埋在她的肩窝,热源仍在她深处作祟,用她极少体验的角度给予她甜蜜的折磨。
男人在这种事情上总有触类旁通的本领。
她能感觉到他的唇舌,一节节吻过她的脊柱,让她身体不自觉地向前绷起弧度,肩膀下方的两块蝴蝶骨若隐若现的,诱得姜禹眼底微微泛红。
她不自知,说起来心事重重,把他的手摁在心口位置,“如果将来……你发现我做错事,能不能原谅我?”
姜禹顿了顿,猛然起身从背后将她压在身下,“那得看是什么事。像肖嘉嘉那样?”
不是所有的错误都值得原谅,尤其是感情世界里的背叛,他自问做不到像好友那样的隐忍包容,这是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