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我俩十六岁的那一年,发生了一件事。
青春期的萌动是什么条条框框也束缚不了的,弟弟喜欢上了隔壁邻居家的一个妹子。但苦于弟弟是个腼腆到掉渣的主儿,他自己做了个决定,那就是让我冒充他,去和那妹子表白。
我自然是一百个不愿意,虽然和弟弟长的一模一样,也总能知道彼此在想什么,我也算是久经沙场的“老手”。但一想起来那妹子有可能成为未来的弟妹,我多多少少都有点打怵。
“不行,写写情书这种事我能帮你,但这表白的事儿……”
我叼着铅笔看着坐在床上的弟弟说道。
“哎呀,哥,你不自称风流地毯,遇树就疯的告白小王子么,帮自己弟弟这么一回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啊?”
看着一脸哀怨的弟弟,我倒也不好意思的拒绝起来。
“不过,你可想好了啊。我看她长的也挺可爱的,你就不怕万一我给你撬走了怎么办?”
我想吓唬吓唬弟弟,让他自己勇敢点,没想到他却一脸的自信说道。
“你要想下手,你早下手了,还能等到今天呀。”
这小子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不过转念一想,我还是想让他自己去说,于是跟他说道。
“倒也不是不能帮你,不过,人家万一能认出我来怎么办?”
我转过身抱着肩膀看着弟弟,想找个理由推掉。
“你放心,要是她看出来了,你就直接把情书一塞,说我给的不就得了。也省得你再开口说话了。”
看来这小子早就盘算好了,指不定在心里想了多久呢,我瞅了瞅弟弟没说话。
看我有点犹豫,弟弟假装板着脸,窃笑着说:“你要是不去,我就把你拿我零花钱买游戏盘,还有上次期中考,你让我帮你传答案,和往老师茶杯里放白加黑的那些事都告诉老妈……”
我一听这小子要把我这些“光荣事迹”都告诉老妈,那我的那些游戏盘不得全拜拜了,立马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说:“好啊,为了个女生连你哥都卖啦?”
弟弟一脸的无辜说道:“哎呀,哥,就看在我借给你那么多零花钱的份上,你就帮我这么一回,就一回。我也好学着点,以后也再不用劳您出马,我保证!”
我看他信誓旦旦的样子,转念一想,也是,都这么大的人了,每次都是我认识了朋友再介绍给他,早晚有一天,他也得独自面对一切,于是下了决心。
“好,说好啊,就这么一次!”
我举着一只手指头说道。
“就知道哥最够意思。”
弟弟一听我答应了,这就来了精神,非得跟在我屁股后面说“学习学习”。
我一听就说:“那不成,你在旁边人家女生得多不好意思啊,到时候你就躲个犄角旮旯,看得见听得见就得。”
弟弟也没说什么,只是催我快点去。如果我会知道那天会发生的事如此残酷,我想,我宁愿死死的抓住弟弟站在我旁边,也不会让他躲起来。
那年冬天的哈尔滨,那条松花江的江面还没上冻,我把那女孩约到了我们家外的江边,让弟弟躲在了堤坝旁边不远的几根大水泥管后面。
没多久那女孩就来了,我还记得那天吹着江风,冻的我有点躺鼻涕。于是我故作潇洒的带了条黑色的围巾。
女孩来了,问我有什么事。我就把事先弟弟给我准备好的词儿给说了出来。先不说说的怎么样,单凭我和弟弟那人畜无害的模样,这妹子就对我俩有个七八分的好感。
“就是这样,你,会答应么?”
我学着电视里偶像剧男主角深情的样子,那女孩也不知道是因为江风还是真的害羞,脸一直都红的可以。等到她用那红的跟苹果似的小脸点了点,我这才松了一口气。女孩说太冷,要先回去,我打算找个借口跟弟弟调换下,让他送女孩回去。
可退到管子旁边叫了几声弟弟,他却没了动静,女孩看我好像还有事,也没在意就先自己回去了。
“这小子关键时刻给我掉链子!”
眼看这么好的机会被他浪费掉了,我心里有点不愿意,想看看弟弟到底在干嘛。
“人呢?”
绕到管子后面我这才发现,弟弟竟然不见了!
“少清,少清!”我喊了两声,以为他是害羞,躲到别处了。可是喊了半天,也没听到他回应。
忽然,一种心悸的感觉让我浑身一颤,我就好像是知道了什么一样,马上跑到了堤坝旁边。
站在堤坝上,我就觉得心里一凉,就见我弟的大衣仍在了倾斜的堤坝上,人却不知道去哪了。
“少清!”
我朝着衣服跑了过去,嘴里不停的叫着弟弟的名字,但却没有半个人回答我。平静的江面上没有一丝波澜,弟弟就好像是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
那天半夜,几乎全小区的人都在打着手电,沿着寒风刺骨的江边找着弟弟,可是一只找到了早上也没有发现少清的踪影。
“你说你这当哥哥的,平时让你好好的看着弟弟。他要是掉到江里,晕过去了可怎么办,啊,你,说话啊你?”
老妈的眼睛种的跟核桃似的对我说道。
我只能一声不发的望着江水,不过十几步远,弟弟怎么可能一声不吭的就自己掉到了江里,难道真的是晕了过去?我摇了摇头,心里始终觉得弟弟还活着,但茫茫的江水上却一点弟弟的影子也看不到。
老爹报了案,警察说他们也无能为力,只能请水上巡警去试试看。我听着大人们的谈话心里明白,那个“试试看”就是要去捞弟弟。
“少清还活着!”
我朝着他们大喊着。
听了这话,老妈又哭了起来,老爹也是鼻子一酸,眼圈红了。
“少白,我们都希望你弟弟还活着,可是……”
老爹没有在说下去。
我也哭了,低着头说:“我怕我弟冷,我要去陪着他……”
说完就猛地朝警察局外面跑,老爹老妈一见这我这架势,连滚带爬的把我给个拽了回来。三个人就那么抱在一起,在警察局门口哭成了一团。
事情过了差不多有一个礼拜,老妈给我办了休学,我每天躺在弟弟的二层床上看着他的衣服哭。
有天晚上,我觉得心中一凉,一股前所未有的失落感充斥在心里。我跑到爹妈的卧室跪在地上嚎啕大哭,爹妈以为我只是太想弟弟。
可是第二天一早,我就像鬼使神差一般,跑到了已经有些上了冻的江边。爹妈怕我做傻事,都跟在我后面跑了出来。
我就像有预感似的,直接就朝着弟弟失踪的地方跑了过去。江面上虽然上了冻,可一踩都是一个冰窝子,爹妈怕他俩上去把冰也踩破,站在一旁大声叫我回去,老爹试着往前走了两步,听到冰碴子的声音也不敢乱动了。
可我就好像是知道弟弟在那是的,就那么一直往前走,往前走,眼看都快到了江心。
“少清~”
我大喊一声跪在了冰上,锤着冰面疯了一样的敲,敲的冰花都溅了起来。
我爹妈见我这样,也顾不上什么危险不危险,俩人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他俩跑到跟前的时候,我正用脑袋使劲的撞着冰面。爹妈则像是被冻在了那,一步也迈不动。
因为,我们都看到,我的弟弟少清,就那么安安静静的躺在冰里,像睡着了似的,手里死死的抓着一块布。
005老头子
弟弟被连冰一起挖上了堤坝,闻讯赶来的亲戚和邻居站满了堤坝。警察拉起了警戒线,把人群圈在了外面。
我和爹妈则站在弟弟的尸首面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就那么呆呆的看着弟弟,多希望他能睁开眼跟我说句话,可是弟弟就那么躺着,一动也动不了。
“唉,可怜的孩子。怎么说掉就掉下去了呢?”
一旁有邻居叹着气说着。
“是啊,这得多让父母糟心。”
有人附和着说道。
“不是这孩子自己掉下去的。”
一旁一个看起来有点岁数的一个老大爷说道。
我一听,把头转了过去,这就看到了老头子。十年前的老头子和现在变化看起来不大,要说唯一有变化的地方,那就是他的头发,十年前看不到黑发,可现在已经是全白了。
“老同志,您有什么线索吗?”
一旁办案的民警走过去问道。
“没线索,但你没瞧见那孩子手里抓着的布吗,那应该是从别人身上扯下来的。”
民警听老头子这么说,摇了摇头说道。
“您也别跟着瞎猜了,这没什么好看的,你看这家属都挺伤心的。”
老头子摇了摇头,没说话,就走了。
可我总觉得他脸上的表*言又止,似乎是知道点什么。也没管那么多,我推开人群,就追了过去。现在想想,如果不是那天我追了上去,恐怕二白就得蒙一辈子的冤,而且我可能也就不会走上收鬼的这条路了。
“老大爷,您等等。”
我拨开人群,朝老头子的背影叫了叫。
老头子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看我,就看他脸上一惊,还没等我走过去,自己反而走了回来。
我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
“你……那淹死的是你什么人?”
老头子瞪着眼睛,严肃的问道。
“是……我弟弟。”
我低下头,颓然的说道。
“你,你亲弟弟?”
老头子似乎还是有点不敢信,于是又问了一遍。
“嗯!”
我攥着拳头,看着他说道。
“异身同魂,这不是要拘他一个人的魂,这是要拘你们俩啊!”
老头子说了一句当时我听不懂的话,但我隐隐约约的觉得,他似乎知道我弟的死因不是那么简单。
老爹和老妈也追了出来,见我和老头子说话,还以为是认识的人,可走进一看却是个不认识的老头,就把我拉了回来说道。
“您是?”
老头子一看我爹妈,又看了看我,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你俩,把你家这个孩子看好了。”说着又是欲言又止的表情,转身就要走。
“别让他走,他知道少清怎么死的!”
我说这冲过去抓住了老头子的手。
老头子闭着眼叹了口气,没在往前走。
“少白,你别胡说!”
老爹严厉的喝斥了我一句,可我仍旧死死的抓住老头子的手,不让他走。
老头子转过来,看了看四周,然后对我们说道:“我虽然不知道你家那孩子是怎么淹死的,但是我能肯定,那孩子不是失足掉到水里的!”
这一句话一出,老爹的脸上立马就变色了。
“您,您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回去把那孩子的衣服留一套。其余的,都烧了,谁要也别给。”
老头子摇了摇头说:“你们要是信我,等把孩子的事处理完了,带着那套衣服再来找我。我家住在宾西,雅乐居,一打听老柳头,都知道。”
说完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说来也怪,我就觉得手有双大手攥住了我的手,轻轻的握了握,我就松开了抓着老头子的手,老头子转身就走了。后来老头子才告诉我,那其实是黄玄爷的手。
爹妈怕我看到弟弟再伤心,也没让我跟着一起去办弟弟的后事。虽然爹妈也怀疑是他杀,但尸检结果就是溺亡。爹妈不甘心,死活不让火化弟弟的遗体,就托人在殡仪馆花了钱把弟弟的遗体给冷冻起来。
一切办完,这才又想起老头子的话。
老爹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要他相信这些神鬼之说恐怕比登天还难。老妈倒是不反对,但看到老爹悲愤的样子,又不想提这事。
我则是一天天魂不守舍,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老妈看到我这样,就去央求老爹,架不住老妈的软磨硬泡,就答应去见见老头子。
老妈和老爹找了一套弟弟生前最喜欢的衣服,其余的那些都拿出去烧了。然后拎着衣服带着我一起去了老头子的家。
到那一打听,感情老头子还算是个“名人”,好像是哪个大学的客座教授,没事给杂志社写点稿子,周围的老头老太里也算是个有名望的人。
听着那些爷爷奶奶们七嘴八舌的介绍,我们总算是找到了老头子的家,也就是之前提到的那个六层。
然后就是我第一次见到了老头子的“开墙神功”,也第一次见到了黄玄爷。
“我是个给人办事的。但你们这事,我本来不想管。”
老头子有点为难的看着老妈手中的钱说道。
老妈以为老头子是想多要点钱,又掏出了一把。
“您瞧瞧,我们家现在就是这样,心都快碎了。要是这孩子也出点什么,叫我们怎么活呀。我们手里钱就这么多,您别嫌少成吗?”
看着老妈手里的钱,老头子却眼眉一横说道。
“你这不是看不起老头子我吗?我给人办事,钱可以一分不要你的,这是积德的事!”
说着把钱全数塞回到了老妈的手中。
“那就求您了,我给您磕头了。少白,快来给人家磕头。”
说着就拉着我要跪,被老头子一把扶了起来。
“不是我不帮你们,只是我说出来怕吓到你们和孩子。而且,这事儿没那么简单,要是帮了你们,没准我也得受牵连。”
老头子说着,为难的叹了口气。
“您就说,怎么才能帮我们家,只要不是再要孩子的命,怎么都成。”
老爹在一旁忍不住说道。
还没说完,我就看到黄玄爷面前摆着的酒瓶子砰的一声倒了一个。
“罢了,祖师爷都发话了,我老头子也没什么可推的了。不过,你们可要想好,究竟是想知道孩子是怎么死的,还是要那淹死的孩子好过点。”
老妈和老爹一听这话,有点发懵,也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站在一旁认真的说:“两个都要!”
老头子听我这话,先是一愣,然后就好像被人拽过去似的坐在了供桌旁的木椅上。
“嗯。你这小孩儿还真犟,让你要一个,你选俩,就不怕我生气了不给你们办了?”
老头子声音变得有些厚重,眼皮也有点往下耷拉,要是不说话,还以为是打瞌睡了。
一旁走过来个跟我年纪差不多大的小男孩对着我和我爹妈说道:“请各位坐下,祖师爷来给各位直接办事了。”说话的人,是老头子的儿子,叫柳寒舞,也就是我的大师兄,关于他的事,咱后面再说。
我和我爹妈一听,就坐在了对着放的两排木椅子上。
柳寒舞给我们沏上茶,站在了老头子的身边。
“柳大爷说知道我弟是被人给害死的,我要替我弟报仇!”
我咬着牙,拍着凳子说道。
“报仇?人家等的就是你去报仇,还愁找不到你呢!”
老头子看起来像是有些睡着了,微微低着头,可嘴里却说的十分带劲儿,那股厚重的感觉怎么也不像是直接从嘴说出来的。
“那您说怎么办呀。”
老妈也是没了主意,急的直搓手。
“眼下就两个法子,一个,给你们找找人。一个,让你儿子不受苦。”
老头子说着,拿出个东西来,摊在了腿上。
我远远的看去,好像是个大本子,他就慢慢翻着,看上面似乎写满了字,但我坐的太远看不清写的是什么。
“人找到了,我们也没证据让警察抓他们呀。”
我妈看了看我老爹,说道。
“那就是让你们儿子不受苦呗。”
老头子停了停手,朝我们看了一眼。我只觉得他眼睛闪了闪光,就跟那夜猫子似的,吓了我一跳。
“嗯……嗯!”
我妈这才点了点头,看了看我。
我心里想,要是我弟真能不受苦,就算是让我去陪他我也愿意。但眼前的老头子显然还是不能让我完全相信。
“你那孩子不信我,那我办不了。”
老头子指了指我说道。
我心里一惊,这他都能看得出来?也没说话,看了看老妈和老爹。
老妈叹了口气对我说道:“少白,咱们来,一是想知道到底少清是怎么死的。二来也是为了让你安心。如今这人就算查到了,咱也无能为力,那不如让你弟弟好好的过,你也能放得下,你明白吗?”
我点了点头对老头子说道:“我跟您说句对不起,现在我信您。求您让我弟弟少受点苦吧。”
说着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当当当给老头子磕了三个响头。
“起来,起来。信就好,信就能办,信就能办啊。”
这一句意味深长的话,直到老头子收我为徒我才明白,不过这是后话,咱先不表。
说着,老头子就问:“把你们名字说出来,那淹死的孩子的也要。”
老妈报了我们的名字,问还要不要生辰。
老头子摆了摆手道:“我知道,戊辰年亥月二十四,申时生。”
一听这话,老爹和老妈都没反应过来,细细一想,我和我二弟的阴历生日可不就是那天吗?
“衣服拿过来。”
老头子指了指我身上的背包说道。我又是一愣,心中的顾虑完全打消了。老头子告诉我“过去的”事儿好查,将来的事儿,查了也未必准。可惜到现在我倒是学不了这个本事,不然也能在别人面前小露一手。
“穿上吧。”
老头子头也没抬,指了指我说道。
“我……穿上?”
我有点不确定的指了指自己问老头子。
“没错,不然你弟可回不来呢。”
说着老头子又抬起了头,我看着他那双闪着精光的眼睛,只觉得眼前一晃,紧跟着就什么事儿都不知道了。
006开窍
之后发生的事,都是我妈给我讲的。她事后问起我知不知道做了什么,我努力的回想,可除了最后感觉晕倒,就再也想不起任何东西了。
老妈说,我刚问完,就站着不动了。脑袋直接耷拉下去好像睡着了似的,就看我自己慢悠悠地把我弟那套衣服套在了身上,紧跟着就躺在了地上。
老头子一招手,像是在空中抓着什么。抓完放在胸口猛的朝我这一推,我就开始抖了起来。
老头子手里拿着一根黑色的东西,看起来像是一支香烟,只是他点起来的时候,老妈说闻到的是一股子香味,然后塞进我的嘴里。后来我才知道,那就是引魂草做的引魂香,也就是我说的鬼烟。还好第一次我是昏昏沉沉时候吸的,不过也呛得我猛的咳嗽,身子都弓了起来。
那时候的我也绝不会想到,这一根鬼烟会成为我和我弟最重要的联系。
“哥,我冷……”
我妈说那是帮我拿掉鬼烟后,我说的第一句话,紧跟着我就哭了起来。
我老爹说,那样子跟我弟受委屈的时候一模一样,蹲在那也不说话,就使劲的抓着衣角。
“孩子啊,你在哪呢?”
老头子的声音有点干,一招手,一旁的柳寒舞就端着一杯东西给了他。老头子拿过去一饮而尽,老妈和老爹事后都说闻到一股很香的白酒味。
老头子用手在面前扇着,说来也怪,围绕在我身边的引魂香就像水似的,慢慢围着我转了起来。
“我,我在水里。有冰,我出不去!”
我闭着眼睛,蹲在地上像是再往上看。
“没事儿,你别怕。有我在呢,来,看到我手了吗,抓着!”
老头子端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地上的我说道。
“看着了,可是下面有东西坠着我啊,我上不去,我上不去!”
我边抖边向上挣扎着。
老头子听了皱了皱眉,嘴里说了些什么,我妈说她没听清楚,好像就听清楚一个“破”字。
紧跟着我就说道:“没了,快抓我上去,快点抓我上去!”
然后就看我咕咚一声又躺地上了。
老妈和老爹手心都出了汗,但也不敢问,只能看着老头子在那比划着什么。
“孩子,你现在在哪啊?”
比划了几下,老头子又继续问道。
“在,在车上。他们,他们要扔我下去,下面是江啊,是江啊!!!”
听我妈说,我喊着“江”,就拼命的往一边靠,但是干蹬腿就是不动地方。
“他们手里拿着钢锥,他们扎我脑袋!我要下车,我要下车啊!”
我妈说听着我变了调的动静,就似乎看到了二白在车里让人折磨的样子,她把手死死的攥住,指甲都陷进了肉里。
我边比划着,边像是在开车门,手脚不停的踢动着,可好像就有看不见的人死死的把我抓在了原地。也正是这个经历,让二白害怕坐车,一坐到车里,看着外面的车窗,他就会想起当时的情景。
“啊!”
我连叫了三声,原本乱动的腿也不动了,我妈跟着一下瘫在了椅子上。
“孩子,你看得见那些人的样子吗?”
老头子轻轻地问道。
“看……看不见。他们脸上有……黑气。”
老头子听了我嘴里微弱的回答,眉头一皱,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扔了!!”
忽然我大喊一声,听着我嘴里绝望的一喊,老妈的眼泪就下来了,老爹狠狠的咬着手指一声不吭。
就看我周围的引魂香忽然像是被一股从上至下的风吹了似的,从两侧向我脑瓜顶飞了过去。
“接着你了!”
老头子忽然站起来双手一矮,像接住了什么似的又坐了回去,看着老爹和老妈说道:“这孩子死后也让人拘着魂,一遍一遍在那受苦,不过现在没事了,过了一遍‘电影’就好了。”
说话间,我喘了口气,朝我妈看了过去,当然,眼睛还是闭着的。
“妈!”
我妈说,我一下子扑到了她怀里,她就觉得我浑身都冰凉冰凉的,看我哭的那模样和我弟一模一样,我老爹也坐不住了,走了过来摸着我脑袋说道。
“少清,是你吗?”
我使劲的点着头,用力的抓着我老爹的手。
“这孩子时间不多,要不是因为他们俩是双胞胎,引魂香能完全发挥作用,他也未必能回来。你们有什么话就快说吧,一会还得送他上路。”
老头子又喝了一口白酒走了过来,用手扇了扇我身边的引魂香,跟着用手指在那划了起来。
“少清啊,你有什么话想交代就跟爸妈说吧,啊!”
我妈哭的已经不成样子了,我爸站在一旁用力的握着我的肩膀。
“妈,我害怕。我哥呢,我哥呢?”
我说着我就找了起来,被老头子一把抓住。
“你只能呆在这香里,出去了,就不灵了。”
老妈赶紧给我抱了过来
“你现在就在你哥身上呢,别怕啊,别怕,我们都在这陪着你呢!”
我妈说完,再也说不下去了,抱着我就开始哭。
“弟……”
就在这时候,我艰难的发了一声,坐回到椅子上的老头子一愣,随即站了起来说道:“不好,这孩子要醒。得赶紧把那死了的孩子送走!”
说着走了过来伸出手就要按我脑袋,我妈说,当时我一把抓住了老头子的手说:“不行。我得跟我弟在一起,让他呆在我身上!”
我妈说,我说话的时候就好像是有人掐着我脖子说出来的似的,在嗓子眼里转了圈拿喉咙咕噜出来的。
老头子停了手有点犹豫说道:“这……能是能。可你以后就不能像正常人一样的活了。”
我摇着头,仍旧是闭着眼睛艰难的说道:“只要能和我弟在一起,怎么我也愿意!”
老头子看了看我老妈和老爹说道:“这俩孩子本来就是三魂相通,七魄略有不同,开窍也不用费劲。但是若是要让这已死之人的魂魄上了活人的身,以后不光是能看到那些东西那么简单。”
老头子口中的“那些东西”就是鬼,老妈和老爹来的时候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一时间没了主意。
“快着点决定,晚了的话,这活着的孩子的魂也得被带走啊!”
老头子也有点着急,往嘴里不停的灌着酒。
“那就留下!”
关键时刻,还得是老爹一声吼。老头子听了又从旁边取过来一根鬼烟插到我的嘴里点了起来。然后一把抓着我的脑袋,猛的一拍,紧跟着三根手指抵到我天灵盖上面。这一招叫“聚魂定魄”,要是有谁家小孩“魂丢了”这么一弄就能好,但您可别乱弄,老头子说了,不会的人乱拍,没准就把魂给拍散了。
这么一拍,立马见了效果。就见我浑身一激灵,又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了,可那鬼烟却冒的越来越多,眼见就被我抽的到了底。
老头子此时已是满头的大汗,在我身上啪啪啪一顿拍,就看每拍一下,好像他手上就冒一道青光,我妈说她和老爹看得也是一身的汗。觉得原本进去时还挺暖和的屋子里,竟然冷得有点吓人。
“把孩子扶起来吧。”
老头子拍完一摆手,柳寒舞递过来一条毛巾说道。
我老爹和老妈赶紧把我从地上给扶了起来,放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把还剩一截的烟屁股从我嘴里拿了出来。
老头子把脸埋在毛巾里一低头,不出声了。
过了约莫有个十分钟,老头子这才长出一口气,用毛巾抹了一把脸。
“这孩子,如今想走也走不了了。不过,也算是能少遭点罪啊。”
再听老头子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原样。
“妈,我饿了。”
这时我也幽幽地转醒过来,模糊地说了一声。
“少白啊,你怎么样啊?”
老妈捧着我的脸,着急的问道。
“饿好啊,饿就说明那个孩子还在。”
老头子走了过来,翻了翻我的眼皮说:“以后你不仅得吃人餐,还得吃鬼饭。没得选。”
老爹和老妈面面相觑地看着我又看了看老头子不知道说什么好,我记得我嘴里鬼烟的味道辣的我有点想咳嗽。
“谢谢您,柳师傅,这,您还是拿着。”
老妈执意要给老头子拿钱,谁料老头子却一摆手道:“钱我不能要,但这孩子以后就得跟着我学了。以后,得管我叫干爹。”
老妈一听,又笑又哭,老爹也是连连点着头,嘴上说着“没问题”。
走的时候,老头子嘱咐我妈,说以后可以叫我弟,但是不能再叫带“清”的名字,和“轻”同音,不吉利,怕他魂往外跑。我妈倒也痛快,直接就取了“一清二白”的“二白”两个字,于是才有了今天我弟这名字。
我和二白的思绪被拉了回来,看着眼前的老头子,好像这事就像是昨天发生的一样,一想起来,已经过了整整十年。
老头子摊开的那本东西已经是我和二白再熟悉不过的,那是一本“散怨录”,里面记录的每一个名字,说起来都会是一段故事,我和二白的名字也在上面。
“过来看看。”
老头子摆了摆手,叫我过去。
我走到他老人家跟前,看着他手里的名册,我俩的名字旁边就赫然写着“鬼爪青雉”四个字。
“干爹,为什么当年你不告诉我和二白这件事呢?”
我摸着那本散怨录,厚重的封皮和泛黄的纸已经不知道写了多少人的名字在上面。
“唉,还不是怕你俩急着去找那些人报仇吗,你真以为让二白改名字就真是怕不吉利啊。我后来悄悄告诉你们父母,让他们带你们搬家,让把你的户籍关系改成独子,把户口上的老地址也花钱改了,为的就是要那些人找不到你们。”
老头子看着我认真地说道。
“我说妈他们怎么那么着急就搬家了,还是大半夜偷偷搬的。”
二白在我脑袋里说了一句。
“二白是让人拘了魂魄,捞上来的时候脸是上白下青,那是让人用了术。在他头上肯定有三个引魂用的伤口,江水一泡再一冻,那皮肉就会缩起来,验不出来的。当年发现他尸首的时候,我看的真真儿的,二白他在江桥上一遍一遍的往下掉。肯定不是自己失足从坝上掉下去的。我看你们一家可怜,想提醒一句,但没想到阴差阳错就收了你们俩为徒。”
老头子看了看我们,叹了口气说道。
老头子讲的没错,溺死之人必定是脸色惨白,如果是被害死的或者用了一些法术,那脸色肯定会有异。
“而且,他手上捏着的那块布上面有个煞气所化的图案,就是那鬼爪青雉。你们那时都看不见,我看到了,想起我师傅临走前的话,也就没敢管这事儿。想来,都是天意啊。”
老头子意味深长地闭了闭眼,叹了口气。
“那后来呢,那些人没找干爹您麻烦吗?”
我忙追问道,我的印象中老头子始终都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在他身边这么久,也没见过有人来闹事的。
“哼,怎么没有?不过有黄玄爷在,他们找过两次麻烦也就懒得来了。”
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估计这次撬你行的也是碰巧碰到了你俩,他们未必知道原来的事。所以,你俩还是少惹为妙。如今我也老了,大部分的事也打算交给你们寒舞师兄。能安度晚年就是我最大的心愿了,等看着你俩完成黄玄爷交代的事,我也就算没什么牵挂咯。”
老头子说着站了起来,微笑着看了看我。
“瞧您这话说的,白发看起来那不更是仙风道骨吗,而且,您这脸上可一点褶也没有啊。话说我寒舞师兄又去哪办事去了?前两天我才见过他来着的。”
我说着,老头子摇了摇头说:“打电话要么是不接,要么接了就是一句‘在外面’。这都快半个月了,也不回来。你去把那小兔崽子给我叫回来,知道我一个人忙不过来,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