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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恐怕是不可能的。

    其实,当初锦衣知道自己的与她并没有血缘的时候,潋绡曾经担心过的。她怕锦衣始终留下难解的心结。

    可是,似乎一切出乎意料的简单。

    锦衣几乎是完全没把那当回事。

    渐渐地,潋绡也明白了。在锦衣眼里,潋绡便是潋绡,是不是姐姐根本没有关系。正如在她眼里,锦衣便是锦衣,是那个她在初见那双蓝眸时,便早已笃定了一辈子放不开手的锦衣

    “感情真是好啊!”突然出现的声音,略带讥讽的语气,但并没有感到恶意,调侃的感觉倒是更多些。

    白玉青石铺就的小径,从茂盛的花丛后伸出,与眼前的路交错起来。

    沿着那小径而来的人,也出现在潋绡与锦衣面前。

    红衣妖艳,神色张狂,眼底流光宛转,隐隐透着笑意。

    这艳绝傲绝的少年,那一身肆无忌惮绽放的红,映得繁花也失了颜色。

    “原琴泓。”锦衣只是淡淡地念出他的名字。虽然依旧挽着潋绡的手臂,神色却已经收敛了起来,只是冷冷淡淡的。

    这一瞬的锦衣,白衣如雪,恍惚见那清夜下,月华如水,是倾了一世的澈然。神色间的冷漠与矜傲,令所有人只能遥遥望着,敬畏着,不敢近身半身。

    这两人,一放一收之间,却是同样的倾城绝世。

    潋绡只是轻轻地笑了声,引来了两人的目光。

    原琴泓微一挑眉,问道:“笑什么?”

    锦衣却并未说什么,只是缓缓收了那份冷,浅浅一笑。原本挽着潋绡的手臂,轻轻滑下来,握着她的手。

    “真是搞不明白你们两个,每次见面非得这样横眉冷对不成?”潋绡轻笑着问道。其实,她一直觉得,原琴泓与锦衣是同一种的人,他们应该可以携手合作的。

    “谁叫他每次非得拿姐姐说事。”原琴泓还没回答,锦衣倒是先开口了,就是语气可不太好。

    闻言,原琴泓愉快地笑了起来。

    潋绡也是禁不住弯了弯嘴角。锦衣所谓的“说事”其实是原琴泓在锦衣面前总爱嚷着要娶她。当然,这也只是在锦衣面前说说而已,要是传了出去,指不定皇帝真动了这念头呢。若真那样,只怕更头疼的是原琴泓了。他那样的人,注定了不愿受这世事的羁绊。

    “美人嘛,谁不喜欢呢!”目光转过来,朝潋绡看了眼,问道,“公主,你说是吧?”

    潋绡只是回以一笑,并没有应声。

    然后,他仍是语带调侃,接着说道:“再说了,殿下啊,你们迟早要各自嫁娶的,嫁给我,至少算是熟悉的,总比嫁个连面都没见过的人要好吧。殿下可得谢谢我才成呢!”

    “想娶姐姐?凭你也配!”锦衣神色一冷,语带轻蔑。

    “哈,我看啊,在你眼里,压根就没人配得上她。”他忽然地戏谑一笑,“难不成你想自己娶了去?”

    锦衣没有回答什么,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目光里锋芒凌厉。

    忽然地轻轻一哼,白影闪过,一恍眼间,锦衣已经与原琴泓交上了手。

    “哟,恼羞成怒了。”原琴泓依旧是那略带调侃的语气。

    只是,锦衣没再理会他,手底下招招狠厉。神色冷漠,怕是原琴泓不论说什么也动不他丝毫变化。

    潋绡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若是锦衣手里有剑,或许能胜过他,可此时两手空空,两人也只能战个不分伯仲。锦衣是仗着轻功了得,而原琴泓手上的功夫实在不俗。

    这样下去,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呢。

    “好了,锦儿,别玩了,我们还得去母后那呢。”潋绡看了会,便出声说道。

    她话音刚落,那边,锦衣已经收势退开,一瞬间便又回到了潋绡身边。

    能如此自如地从战局中退出,这一场,已经是锦衣胜了。

    虽然潋绡并不在意他们的输赢,可见到锦衣胜原琴泓一筹,还是十分高兴的。

    只是,无意间朝原琴泓看过去一眼,却见他眉眼含笑,看她的目光,分明带着戏谑的意思。稍稍一愣后,潋绡便明白他看出了她的悦色。禁不住有些赧然。

    但这也只是一瞬间的情绪,随即只是淡然自若地朝他轻轻一颔首,便与锦衣离开了。

    不过,她却是忽然在想,刚才那一战,他们两个,到底各自尽了几分力。

    一直以来,她从未看清这个原琴泓的深浅。

    论武功,她与他们两个实在差距不小啊。

    这几年,她虽然也有在学,但主要是还是将精力放在轻功与毒术上,而且,既然学了毒,医毒本是一家,这皇宫里又集结了天下名医,她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所以,如今的她,轻功不俗,医毒之术更是青出于蓝,但其他的功夫,可就实在一般了。

    不过,同样的,她也看不清锦衣那一身功夫到底有多高。或许该说,其实她并没有在意过。因为那个人是锦衣。

    但是,原琴泓啊……这个人实在看不透

    “姐姐放心,他不会是敌人。”

    锦衣突然的一句,令潋绡禁不住愣了下。

    不知何时起,锦衣总能轻易看出她心中所思所想,这令她稍稍有些无可奈何。

    不过,倒不是瞒不住,只是下意识地不去瞒而已。

    “闹归闹,我与他心里却都是明白的,彼此的利益是一致的。他想脱离原丞相的掌控,可凭他一己之力是做不到的。而在这朝廷之中,能与原丞相对抗,又会与原丞相对抗,恐怕也只有我了。所以,他不可能站到我的对立面去。”锦衣轻声解释道。

    潋绡点了点头,轻叹了句:“不过,就是可惜,这样的人,不能收为己用。”

    “恩。他那样的人,是绝不愿屈居人下的。能不做敌人,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锦衣突然地神色一冷,道,“不过,每次见着他就没听他能说出什么好话来。”

    潋绡禁不住低头笑了笑。

    她自然明白锦衣的意思。

    “不过,锦儿啊,他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父皇应该在考虑我的婚事了,还有你的,也拖不久了。”

    锦衣忽然地沉默了下来,过了会,才说道:“姐姐若是要嫁,定要嫁得心甘情愿,任何人休想强逼着姐姐。就算是父皇也不行!”他的语气是那样的斩钉截铁,只是,他们都明白,若是慕睿真的定下了主意,他们怕是无力违抗的。

    “这些年,父皇好歹是宠着我们的,放心,姐姐若是不愿意,父皇也不会强逼着嫁的。”只是,慕睿若是认为那是她最好的选择的话,恐怕真会强硬起来。

    “姐姐将来嫁的人,定要是这天底下最好的男子。而且一定得是姐姐自己喜欢的,他也得喜欢姐姐的,半分勉强不得。只有这样,将来姐姐才能过得开开心心的。不然,锦儿绝不同意姐姐嫁出去的!”锦衣的神色暗沉沉的,心思难解。

    “这么听你说啊,恐怕什么人都得被你挑出点毛病来,大概我真的只能嫁给你了。”潋绡轻笑着调侃了句。

    可她这话,却没有令锦衣露出丝毫笑意,神色反而是更见晦暗。

    “姐姐说着玩的。”潋绡见他有些不太对劲,赶紧加了句。

    “这种事,能说着玩的吗?”锦衣已经很少很少这样对潋绡说话了,带着分明的恼怒与冷淡。说完,便是拂袖而去。

    潋绡只是看着他渐渐远去,神色变幻,心思难测。

    一袭青衣,如烟如雾,恍惚间,似乎整个人也将随风而去

    走到月凰宫门口的时候,锦衣已经等在那了。

    潋绡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到他身边时,说道:“你啊,恼什么呢!”

    锦衣只是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那姐姐答应你,以后嫁给谁啊,都先让你看顺眼了,这总成了吧。”

    “又不是我嫁人。”锦衣低声嘟囔了句,不过神色却已经缓和了,隐隐露出笑意。

    潋绡无奈地轻笑了下,进了园子。

    本以为会见到慕澹,但他似乎已经离开了。只有蓝鸢坐在廊下,面前摆着一副棋盘。

    看到他们两人过来时,她只是抬头轻轻一笑,道:“刚才慕澹说路上遇到你们了。不过你们怎么来这么晚?他都已经走了。”

    “也没多久吧,是澹皇叔走得急吧。他过来有什么事吗?”

    潋绡在棋盘的另一边坐下,锦衣则只是站在她身边。

    蓝鸢依旧看着棋盘,回道:“也没什么事,前些日子我找到本古棋谱,昨晚想起了,就跟你父皇提了句,结果今早慕澹就跑来要了。”

    慕澹是个棋痴,这在宫里算是人尽皆知的了。

    “然后,被母后你拉着下了盘棋,而结果,母后又输了。”潋绡轻笑着接话道。

    抬头恼怒地嗔了眼,蓝鸢也是笑了笑,道:“若我能从他手上赢一局,那也够了。”

    “澹王叔也真是的,不知道让让您。”话是这么说,潋绡却是依旧笑着的,隐隐带着戏谑。

    “他敢!”眉眼一横,蓝鸢瞪了她一眼。

    潋绡低声笑了下,便朝那棋局看去。

    蓝鸢执白。而那棋盘上,黑子早已经占尽优势,将白子彻底地逼入死地,没了丝毫生机。

    慕澹他还真是不留情面啊。不过,恐怕也是因此,蓝鸢才愿意找他下棋的。

    这时,锦衣突然伸手取过一枚白子,往棋盘上一放。

    原本已入死局的白子,竟是豁然开朗。

    只这一子,局势瞬间变幻,纠葛难解,胜负变得难以预料。

    潋绡与蓝鸢都笑了。

    第二十章 琼月冷香

    入夜之后,苏芳苑里便安静了下来。

    潋绡独自坐在屋里,手里捧着本古籍。那书里记载的,都是些上古时代遗留下来的五行八卦之阵。即便是她对这五行之术已经颇有研究,依旧觉得晦涩难懂,甚至辨不出真假来。

    其实,如今这尊贵的公主身份,在潋绡看来,大概最大的好处便是可以遍览群书了。皇室的藏书阁里,收着许多奇书珍本,但那却不是随便什么人可以进去的。而且,若是她想要寻什么书,而藏书阁里又没有的,只要去向慕睿要求,他定是会给她寻来的。一本书能换得女儿的笑容,在慕睿看来,是再划算不过的。

    潋绡有些无奈地想要叹气。她知道,慕睿是真的非常宠她的,几乎可以说是有求必应。但愿将来不会有与其敌对的一日吧,但愿了……

    只是,若是为了锦衣和蓝鸢,即便无奈,她也不得不为之了。

    将手里的书放下,忍不住揉了揉额角。这本书,还真是越看越头疼啊。

    站起身,想到屋外透透气。

    可突然之间,身后异样的气息让她禁不住一凛,手刚抬起时,便被身后的人环腰抱住。这一瞬间传递来的熟悉感,让她收起了手里的动作,随即却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姐姐~~”锦衣带着一些撒娇的语气唤了声,随后头往潋绡的肩膀上一靠,“忙了一天,累死我了。”

    如今的锦衣,已经很得慕睿的信任,很多政事的处理也完全交给他了。

    潋绡却是有些恼怒地呵斥道:“你知不知道刚才差点就死在我手里啊,我身上这些毒有多厉害,你又不是不知道。以后可不许从我背后偷袭了。”

    “姐姐不是及时撤手了嘛!”锦衣倒是回得理直气壮。

    这让潋绡一时间不知道该恼他还是恼自己了。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随即突然地手臂弯曲,一肘子朝身后的人击去。

    一招落空。潋绡便转过身去。

    锦衣跳开几步,却状似恼怒地说道:“姐姐也偷袭!”

    潋绡是懒得理会他了,只是横了他一眼,便在桌旁坐下。

    撇了撇嘴角,锦衣又走上前来,笑得满眼狡黠,也带着几分炫耀的味道:“姐姐,锦儿带你去个地方。”

    “又想干嘛啊?”潋绡没有动,只是随意地问了句。

    锦衣却是不愿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拉起潋绡,道:“走啦,到了就知道了。”

    “刚才不是还在喊累吗?这回怎么又这么精神了啊!”任由锦衣拉着往前走,潋绡禁不住弯了弯嘴角。

    锦衣却只是神秘兮兮地一笑,没有说话

    以潋绡和锦衣现在的武功,出入皇宫,早已经是神不知鬼不觉了。以前,或许容则还能察觉到他们的进出,如今怕是掌握不住丝毫踪迹了。

    这几年来,容则一直未曾请辞统领之位。

    慕睿一日未对镜家下手,他便会继续留在这皇宫里,可是,却也无能为力。

    这几年,似乎一切都没有变化。只除了,潋绡与锦衣羽翼渐丰。

    潋绡向容则学轻功,向温琅学毒术,向那些太医们学习医术,也从那些书里学到各种各样的奇术绝学,还在蓝鸢那里学习琴棋书画。但是,十多年来,潋绡到底学了些什么,又精通到何种程序,即便是锦衣,也不太清楚。潋绡很少谈及,锦衣也是懒得去问。

    事实上,潋绡也不知道锦衣到底学了些什么。所以,那日落下的一枚白子,令她有些惊讶。可是,有一点她是知道的。锦衣跟随容则和温琅学习剑术,这两人,论剑术上的修为,早已都是顶尖高手了。两人倾囊相授,锦衣又是天分极高,如今的锦衣,年纪虽然不大,可仅凭这一把剑,怕已是鲜有敌手了。

    出了皇宫,锦衣带着潋绡一直往东去,之后又出了城。

    有些熟悉的路,让潋绡渐渐明白此去的目的地,只是,她不明白锦衣带她去的因由。

    等到眼前出现那座眼熟的庄园时,潋绡知道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琼月庄。

    她不喜欢这个地方,所以,那之后,再也没来过这皇家别苑。

    此时,锦衣轻轻地笑了下,伸手捂住她的眼睛。

    “怎么了?”潋绡禁不住疑惑地问了声。

    “一会姐姐就知道了。”话说完,便带着潋绡飞掠而起。

    没过一会,潋绡便察觉到锦衣停了下来。

    被遮住了视线,其他的感觉便异常地灵敏。空气里隐约的清香,令她禁不住有些好奇了。

    然后,锦衣放下了他的手。

    “姐姐。”锦衣只是轻唤了声,没有再说什么。

    潋绡却是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景色,目光里满是惊异。

    清冷月光下的花海,玉色的花瓣,纤尘不染,素净如雪。

    原本有些缥缈的清香似乎在一瞬间化作那一朵朵凝玉琼花。

    如今正是昙花绽放的时节,锦衣该是问了庄里的花匠,才知道今夜昙花会开吧。

    潋绡十分喜欢那些奇花异草,宫里那一池血色红莲,也是锦衣找人移植来的。

    这时,潋绡突然又听到利剑出鞘的声音,然后白影晃过,便见锦衣悬空浮在那花海之上,执剑起舞。

    这一方景致,美得惊人。

    只是,潋绡却是忍不住感慨,锦衣的轻功,竟然已经到了如此境地。

    忽然地,锦衣俯下身,长剑划过,一瞬间带起无数玉色花瓣。只是,那些花瓣竟是没有落下来,环绕在他身边,随剑轻扬。

    下一刻,却见锦衣长袖一拂,所有的花瓣竟是朝潋绡这里飞来,而后在她面前缓缓落下。

    随后,锦衣收了剑,站在她面前,眉眼含笑。

    “姐姐,漂亮吗?”带着几分孩子气的得意之色。

    潋绡却是带着一些恼意地瞪了他一眼:“辣手摧花!”

    这让锦衣禁不住眉一横,回道:“姐姐这话真是煞风景,亏得我费心折腾呢。”

    潋绡忽然地笑了。

    “原来姐姐耍我啊!”话音落下,锦衣便掷开了剑,空手一招抓来。

    其实,以锦衣的功夫,要想胜过她,自然是轻而易举的。但事实上,忌惮着潋绡身上的毒,却总是缚手缚脚,施展不开。

    突然,锦衣撤了招式,一下朝潋绡扑过来。

    这让潋绡禁不住怔了下,手一顿,便正好被锦衣被抱住了。

    “哈,我赢了!”

    锦衣的身上,隐约带着琼花的沁人幽香,这种香,突然地萦绕在身边,似乎整个人浸在了那清香里,这令潋绡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来。

    反应过来时,忍不住呵斥道:“有你这种无赖招式的吗?”

    “可是很有效啊。”锦衣松开潋绡,笑得一脸得意。

    此时,原本身边的那股清香也随之散去,潋绡却是忽然地有些怅然若失

    “姐姐在想什么呢?”

    听到锦衣的声音,潋绡才忽然发现自己有些心神恍惚。

    潋绡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看着那一地的花瓣,愣了会后,一拂袖,劲风卷起一地的花瓣,落向旁边的湖里,却是没有一瓣浮在水面上。都被她用劲力一压,沉到水下去了。

    可是,随即,潋绡却是怔怔地看着只是清波微澜的湖面,一时间有些心思纠结难解。

    而锦衣也没再问什么,只是往前走了两步,站在湖边看了会后,回过头来,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道:“姐姐还真是怜香惜玉啊。”话里似乎带着调侃的意思。

    今夜本是月色明朗,可正因为如此,背着月光而站的锦衣,让人无法看清那眼底的真实情绪。

    潋绡只是下意识地笑笑,回道:“我替你毁尸灭迹啊。”

    “是吗?”锦衣只是漫不经心地应了句,而后轻轻侧过身,朝月下那片雪色琼花投去冷淡的一眼。

    可是,这一侧身,月光落下来,映出眉宇间隐约的神色,却是分明的迷惘。

    潋绡禁不住皱了下眉。

    “姐姐,我们回去吧!”锦衣突然展颜而笑,扬声说道。

    似乎只是一瞬间,所有的异色消失不见。锦衣仍是那个笑得兴致盎然的锦衣,爱玩爱闹,爱跟她撒娇,会在她面前耍一些近乎无赖的小手段,没有一丁点皇子该有的矜傲气质。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潋绡却是突然地闪过一丝忧虑,而它们将渐渐于心底积累起来,终有一日会化成难解的结

    离开琼月庄,锦衣将潋绡送到苏芳苑门口后便回了。

    按潋绡向来的作息,不过子时是不睡的。而现在离子时尚有些时间,不过她稍稍感觉有些累了,想早点休息。但是,躺下之后,竟是无法入眠,心里似乎记挂着什么,怎么也放心不下。

    最后,不得不起身,披了件外衣,便出了园子,朝紫净苑走去。

    进了院门,往寝室的方向行去,靠近屋子的时候,却突然发现屋前的庭院里,锦衣竟是独坐在院中的石桌旁。

    潋绡停了脚步,往旁边的花丛中一隐。

    透过枝叶,望见锦衣手里执着一只杯子,而桌上摆着一壶……酒?

    因为学习毒术,潋绡的嗅觉本就刻意训练过的,此时,凝起心神,闻到风里隐约传来的气味,真的是酒!

    潋绡确实有些意外。

    锦衣与酒,是她从来不会联想到一起的。

    不过,见锦衣神色清朗,似乎也没喝多少。

    然后,便见他忽然地叹了口气,放下杯子,回了屋里。

    潋绡依旧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可是,过了会,突然地,从锦衣的屋里传来一声厉喝:“什么人!”

    这让潋绡禁不住一惊,一闪身,便想要冲过去,破门而入。

    但随即锦衣又是一声呵斥:“滚出去!”这声音只有恼怒,却没了警戒,让潋绡一下止住了脚步。

    然后,门“哐”地一声,似乎是被踹开来的。随即,有什么人被锦衣从里面丢了出来。显然锦衣是真的恼了,因为在外人面前,他鲜少会如此直接地表达怒意。而那个人真的是丢出来的,就那样飞出门外,落在草地上。

    此时,潋绡已经站在离门不远的地方了。

    所以,这被丢出来的人,几乎可以说是就丢在她面前。

    只着一件素白的寝衣,容颜清丽,是个难得的美人呢。不过,锦衣也算是手下留情了,收了力道。不然,此时,她怕是非死即伤了。

    而潋绡只是稍一思索,便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也猜到,多半是茹嬷嬷干的好事。

    锦衣,确实不小了。

    不过,锦衣此时也发现了潋绡,似乎有些尴尬,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不知道是羞是恼。

    见他这样,潋绡几乎是忍不住想要笑了,却不好意思再火上浇油,只得暗自忍着。

    锦衣却是突然地重重一哼,道:“想笑就笑好了,小心忍出内伤来!”话里带着明显的恼怒。

    听他这么一说,潋绡一时没忍住,真的笑了出来。而后笑得越见肆无忌惮,锦衣的脸色也越发的难看了。

    忽然地,潋绡觉得,她的锦儿,即便心思剔透明澈,处事练达老成,终究还是藏着一些清涩的。不然,也不会为了这样的事而恼羞成怒了

    潋绡朝那个跪在地上的女子看了眼。脸色苍白,面带惧意,轻轻地颤抖着。

    收回目光,潋绡便出声道:“下去吧。也顺便转告茹嬷嬷,以后别再自作主张,做这种安排了。”

    “是,公主。”她应了声,赶紧退了出去。

    然后,潋绡走到门口,朝锦衣安抚地一笑,道:“好了,这事也没什么。茹嬷嬷会这么做,本属理所当然的。”

    站在门内的锦衣,仅着一件单衣,该是正打算休息。

    此时,羞恼之色已经褪去,却仍是带着一分不悦。

    潋绡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走进屋里,说道:“好了好了,别恼了。”

    这时,她突然闻到空气里有股奇怪的香味,很淡,并不容易察觉,但却瞒不过她。

    一瞬间,潋绡便分辨出那是什么了。禁不住有些感慨,这茹嬷嬷办事还真是周到啊。

    那香里,掺了催q的药物。不过,因为比较稀薄,而且锦衣本就功力深厚,所以几乎没什么作用。

    只是,锦衣若是知道了,怕又是一阵恼了。

    想到这,潋绡决定还是不说为好。

    “姐姐是不是觉得锦儿像个小孩子一样?”

    锦衣突然提出的问题,让潋绡稍稍地愣了下。

    “怎么会呢?”这个从小便早熟得令人心疼的锦儿,怎么可能像个小孩子呢,潋绡又问道,“为什么这么问啊?”

    “没什么,只是一直觉得,姐姐眼里,似乎锦儿一直都只是个孩子。”

    潋绡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

    “在姐姐眼里,锦儿真的长大了吗?”此时的锦衣,没了往常那种柔和的笑容,神色间透着一些固执。

    他就那样直直地看着潋绡,似乎执意要得到这个答案。

    可潋绡却没有说话。因为,一时间,她真的找不出答案来。

    最终,还是锦衣先妥协了。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姐姐,锦儿已经长大了,再也不是孩子了。”

    潋绡只是点了点头,应了声。

    锦衣却仍是微微蹙着眉,随后轻轻浅浅地无奈一笑,走到潋绡面前,头往她肩膀上靠着,低声问道:“姐姐明白锦儿的意思吗?”

    耳边清晰滑过的声音,透着一些疲惫,令潋绡稍稍有些讶然。

    伸手想扶起锦衣,看看他脸上的神情,却又忽然被他抱着。

    “锦儿?”潋绡有些疑惑地唤了声。

    这似乎只是如往常那般,带着一些撒娇意味的拥抱,可又似乎有些不同。

    “锦儿?”潋绡禁不住又唤了声。

    锦衣仍是没有出声,手臂却是渐渐环紧。

    潋绡稍稍有些怔忪。

    突然间,颈间传来的,有些温热而柔软的触感,令她禁不住一阵颤栗。

    “锦儿!”急急地唤了声,而几乎是同时,掌心已经多了一枚银针,下一瞬,锦衣便晕了过去。

    潋绡扶着锦衣,将他安置在床上。

    而后禁不住朝那香炉看了眼。

    是因为那香的缘故吗?

    禁不住揉了揉额角,真的好头疼啊。

    下意识地伸手抚上颈项,只是,心思凌乱,怎么也静不下来。

    低下手,看到沉睡中的锦衣,神色异常的柔和。不见众人面前那种凛冽矜傲的冰色月华,也隐去偶尔出现的有点孩子气的调皮。眉眼之间,但见温润清雅之色。

    锦衣,他本该是那天上的清风流云,却因她而滞留在这污浊之地。

    可是,他心性太过通透,目光太过明澈,总是一眼看穿世事,这样的天资聪慧,是一种幸运,亦是一种负累。

    潋绡轻轻叹了口气。

    隐约间,似乎仍能闻到那琼花的清香。

    月下琼花间那一场剑舞,那种美,可以夺了人的魂魄。

    她怎么可能仍把他当个孩子啊……

    第二十一章 无端夏梦

    早上,潋绡是被萝铃焦急的声音给唤醒的。

    “公主,出大事了!”

    潋绡披了外衣起身,望了望窗外,天才刚亮而已。

    “火烧火燎地,出什么大事了?”

    “公主,今天早朝上,皇上突然提出立锦殿下为太子一事,不是随口一提,而是正式想要下旨了。”

    潋绡只是稍稍一愣,但这也算不得意料之外的事。皇帝已经渐渐认可锦衣这个继承人,立太子是迟早的事。就是没想到会这么突然,是因为已经忍不住要向镜家下手了吗?

    而萝铃接着说道:“但是,当着众大臣的面,殿下居然拒绝了!公主……”萝铃神色有些慌乱。

    潋绡也是心一惊。

    锦衣的拒绝,恐怕是任何人都料想不到的。

    “那现在呢?”潋绡始终神色平静,这也让萝铃镇定下来。

    “殿下说话一点不留余地,皇上根本下不了台,一怒之下,罚殿下去玄天寺面壁思过。”

    玄天寺是皇室的宗庙。

    “时间呢?”

    “皇上没说。”

    那就是无期了,除非他自己求饶。

    潋绡紧蹙着眉,禁不住轻斥了句:“他在胡闹什么啊!”

    “公主也不知道?”萝铃小心翼翼地问了句。

    略带探究的语气,让潋绡目光一沉,冷眼含霜,轻轻地扫了她一眼。

    萝铃脸色一白,立刻跪了下来:“奴婢该死!”

    “起来吧,替我更衣。”潋绡的声音有些冷。

    “是。”

    御极殿里,皇帝的书房向来是戒备森严的重地。

    而那些侍卫唯一不敢拦的,便是潋绡这位十岁即得封号的皇室嫡亲公主。

    一些近侍是知道的,她与后宫那些从未被皇帝真正放在心上的公主不同,皇帝不单是宠她,也有时候,会拿一些政事来考她。

    说是考,实际上,很多时候,潋绡的意见都会被采纳。

    只是,潋绡并不喜欢太过锋芒毕露,很多时候不愿意参与朝廷事务,皇帝也并不强求。

    此时,潋绡出现在书房里的原因,所有人心知肚明。

    可是,皇帝却并不乐意在这个时候见到她。

    “你过来做什么?如果是为了替锦衣求情,最好什么也别说,朕都听烦了。”

    皇帝大概是第一次用这样冷淡的脸色面对潋绡了。她从小就乖巧懂事,从来没惹恼过皇帝,再加上皇帝又宠她,更不会舍得给她脸色看了。

    所以,很显然,这次,他是真的气极了。

    “求什么情啊,他是活该!”潋绡语气有些恨恨地道了句。

    皇帝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下。

    “可是,我能不来吗?谁叫他是我双生弟弟啊。要怪也只能怪父皇和母后当初一下生了我们两个,要不然,也不至于这么亲近啊。”

    潋绡这些话,已经把皇帝给弄愣了,随后有些哭笑不得说道:“你这什么道理啊!”

    却见潋绡璀璨一笑,回道:“歪理!”回得倒是十分理直气壮。

    这让皇帝禁不住无可奈何地一笑。

    “父皇,让女儿去看看锦儿吧。不过不能马上去,好歹得罚他些日子。”随即潋绡又低声嘟囔了句,“不知道他发什么神经。”声音很轻,却刚好够皇帝听到。

    慕睿轻轻笑了笑,随后收敛了神色,说道:“好,你去吧。”

    潋绡展颜一笑,道:“谢父皇。”

    不过,慕睿又正色道:“让他……别让朕太失望了。”

    潋绡低着头,目光含霜,但声音却仍是那样柔和而乖巧:“是,女儿知道了。”

    潋绡回到苏芳苑,只是稍坐了会,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皇宫,潜进了玄天寺。

    关着锦衣的禅房前,并没有人看守,潋绡很容易便进了去。

    只是,看到坐在那发愣的锦衣时,禁不住冒起火来。

    潋绡的出现,也让锦衣禁不住一愣,但随即低下头,只是轻声道了句:“姐姐,你来啦。”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潋绡实在忍不住质问道。

    锦衣却只是朝她笑笑,并没有回答。

    这让潋绡越加地生气了,走到他面前,沉声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玩火啊?父皇是什么样的人,这么多年来,你还不清楚吗?他是我们的父亲,但首先是一个皇帝!他已经认定了你是他的继承人,怎么可能容忍你这样拂他的意啊!即便他还不至于因此要了你的命,但是,只要他收回你手里的权力,将你置之不理,这就够了。多少人等着要除掉你啊!没有人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只要父皇真的对你失望了,他会连你的存在都忘记掉的。到时候,任何人想要除掉你都是轻而易举的。他不是只有你一个皇子,其他皇子也不是庸碌之辈。你固然比他们要聪慧,但父皇不会想要一个不想继承皇位的太子,心里没有皇位便没有江山,他会放弃你的。他还有足够的时间培养新的继承人的,你明不明白啊?”话说到后来,潋绡的声音渐渐暗哑。

    “锦儿,为什么啊……”声音里透着沉沉的无力感。

    “姐姐……”锦衣站起身,轻轻抱着潋绡,道,“姐姐别哭,是锦儿的错。”语气轻缓而平静。

    潋绡微一怔。她哭了吗?

    只是,心依旧渐渐沉下去,有些害怕。

    “锦儿,到底为什么?”

    锦衣轻轻一叹,才道:“我只是……只是突然想到,将来要一辈子留在这宫里,甚至,也许将来我也会变成像父皇那样的人,忽然地有些害怕了。而且,那个位置,太高太高了,一个人站在那,肯定很冷的。那个地方,也是姐姐不可能跟我站在一起的。锦儿不想一辈子一个人站在那么高的地方。”锦衣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近乎有些诡异。

    潋绡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了。

    “姐姐……我们离开这,好不好?”锦衣突然放开潋绡,直直地看着她,目光清亮,透着雀跃喜色。

    怔了好一会,潋绡才冷静地回道:“以我们的身份,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即使我们走到天涯海角,也走不出父皇的手掌心。天下之大,将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

    锦衣目光渐渐暗下去,似乎有什么消失了。

    潋绡忽然觉得心一阵阵地疼。

    那一瞬间,几乎是鬼使神差一般,她突然拉着锦衣,说道:“好,锦儿,我们走!”

    渐渐远离这王都的时候,潋绡禁不住回头遥望,隐约间仍可以看见城门上那磅礴大气的三个字,慕华城。

    慕氏一族,永享此地荣华。

    这是王朝初建时,太祖皇帝亲笔改的名字。

    真的没想到,会有一天,如此义无返顾地离开这座城市。只是,真的能以这样太过疯狂的方式离开吗?走得了吗?

    可是,锦衣似乎十分高兴。骑在马上,神采飞扬。

    “姐姐,我们去哪啊?”他有些雀跃地问道。

    潋绡浅浅地一笑,回道:“去江湖。”

    闻言,锦衣禁不住璀然一笑,道:“好!去江湖!”扬鞭跃马,此时的锦衣带着一种孩子气的兴奋。

    可是,潋绡却是一瞬间黯了神色。

    她终究骗不了自己。

    事实上,她总觉得,锦衣那种笑,太过虚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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