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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这话让锦衣禁不住愣了下,有些讶异地看着她。

    “你说你还没有完全控制那股力量,制约着你的,是那个蓝衣人,对不对?告诉姐姐,那个蓝衣人是谁?”

    锦衣却是避开了潋绡的目光,神色犹疑。

    “不能说?”

    “不是不能说。”轻轻地一皱眉,“只是,姐姐不会想知道的。”

    轻抿着唇,弯起弧线,神色柔和:“好,如果锦儿觉得姐姐不知道会更好些,那姐姐就不知道。”

    “姐姐……”

    “不要让姐姐也成为你的心理负担,明白吗?”

    “恩。”

    “有什么事,不要一个人承担,太累的话,就跟姐姐说。”

    “恩。”

    “无论有什么事,姐姐都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恩。”锦衣的声音已经稍稍有些哽咽。

    潋绡有些无奈地叹道:“怎么又哭了啊。”

    可她这一说,反而是让一直隐忍着的锦衣,泪一下滑落下来。

    潋绡苦笑了下,却是说道:“可别再拿我的被子擦眼泪了,都给你弄脏了!”

    这让锦衣一下破涕为笑。撇了撇嘴角,冲潋绡瞪了眼,道:“我去洗脸。”随即便下了床。

    转身而去的锦衣没有看到,此时潋绡眼里也是盈盈水漾,但嘴角却是挂着丝缕笑意的,眉眼柔和,目光深处透出的是真实的喜悦。

    也许每个人的生命里,都该有那样一个人存在,不离不弃,誓约永不背叛!不一定是爱情,也不一定是友情或者亲情。有一种羁绊,是在情字之外。它用永恒这个词,诱惑着人心。只是,也许有人终其一生未必能遇见,也许有人错身而过却毫无知觉,也许,有人遇见了,却只能无奈放手。

    而她何其幸运,在生命之初,便遇见了锦衣。

    既然遇见了,怎肯放手?

    早上醒来的时候,锦衣已经不见了,估计又是练武去了。

    轻轻地笑了下,便唤了萝铃进来。

    算算时间,他也该回来了。

    昨天没去蓝鸢那,今天可不能落下了。

    出了屋子,却见锦衣已经候在那了,笑意盈盈,神色清朗。

    回以浅浅地一笑,潋绡便迎了上去,相携出了苏芳苑。

    快到月凰宫的时候,忽然发现另一方向走来的一行人,潋绡缓缓地收敛了所有情绪,锦衣也是稍稍沉了脸色,轻轻撇了撇嘴角。

    锦衣是皇长子,但潋绡却并不是长公主,在她之上,还有两位公主的。

    而此时走来的,是岑妃和她的女儿,也就是他们都必须唤一声“皇姐”的慕氏王朝长公主。

    潋绡与锦衣都是恭恭敬敬地行了礼,潋绡只是不深不浅地笑着,带着几分矜持几分骄傲。锦衣却是没什么表情,略有些漠然,神色间不见轻慢,但也没有恭敬之色,即使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却又好象在他眼前的两人根本不存在一般。

    果然,行了礼,锦衣便拉着潋绡转身要走了。

    “站住!”一声轻喝,出自那位长公主,“谁说你们可以走了?”

    锦衣只是轻轻一挑眉,虽然是听话地停了下来,神色间却是十分的不以为然。

    “不知皇姐有何指教?”锦衣只是不咸不淡地一句,仍是没透露什么情绪。

    “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说这话的却是那位岑妃,而她的意思,自然是指锦衣握着潋绡的手了。

    其实,这母女俩,潋绡与锦衣还真的都没放在眼里。几乎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两人,不仅样子长得像,连性子都是一样的,一样的骄横而浅薄。

    可是,虽然没什么大的身份背景,在皇帝那却仍是受宠的。其实潋绡是知道的,正是这种浅薄让她们没有什么危险性,所以,慕睿才会不介意宠爱着母女俩。

    这样的人,潋绡向来是懒得与其计较的,锦衣自然也明白她的心思,所以一般不会为难她们。

    所以,此时,他也只是朝她们看了看,轻轻一颔首,转身便又走了。

    忽然地听到重重地一哼声,潋绡的另一只手臂一下被拽住,让他们不得不又停了下来。

    潋绡是心情还不错,不然还真没耐心跟他们计较。

    “这衣服真漂亮啊。”拽住潋绡的是那位长公主,她一脸艳羡地说着,眼里却是透着厌恶。

    潋绡与锦衣身上的是同样两套紫金色华衣,这制衣的材料是不久前送来的贡品,据说是号称天下第一的“苏白衣坊”多年心血制作出来的,质地很软,却是刀枪不入,是极稀罕的东西,全部的料子也才够做一套衣服。本来,这自然是要给皇帝制衣的,但恰巧被潋绡偶然看见了,觉得喜欢,便要了去。以慕睿对潋绡的宠爱,当然不可能不同意的,不过一件衣裳而已。所以,最后给潋绡与锦衣做了这两套衣服。

    然后,很明显,有人嫉妒了。

    为这事,这位长公主闹过好一阵,可没多余的料子了,也是无可奈何。慕睿也是不可能让潋绡让出来的,更何况,她是真心喜欢,也不乐意让。

    一旁的锦衣只是一拂袖,迫她放开了潋绡的手,面色有些不太好看。

    潋绡却是浅浅一笑,道:“皇姐,有些东西,不是你的,切莫强求。”笑盈盈的神色,目光却是冷的,傲气凌凌地一眼,让长公主下意识地退了步。

    随即,潋绡又向岑妃看了眼,目光淡漠,隐隐寒锋。

    虽然性子骄横而浅薄,可就算膝下无子,也能在这皇宫里走到今天,岑妃绝不是一点眼色都看不懂的。

    神色虽有些愤愤的,但她还是拉住自己的女儿。

    而这长公主,大概唯一的优点便是很听母亲的话了。虽有些疑惑,仍是收了声。

    潋绡只是浅笑了下,便与锦衣越过她们,又往月凰宫里走去。

    隐约地,似乎听到岑妃轻轻地一句:“总有机会的。”

    潋绡只是弯了弯嘴角,略有些嘲讽地一笑。

    这后宫里的那些女人,那些皇子公主,若是安安分分的也就罢了,谁敢贪图那些不该属于他们的东西,那就莫怪她不再手下留情了

    走了会,却发觉锦衣异样的沉默,转过目光去看了眼,发觉他低着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怎么了?”潋绡轻问了声。

    “啊?”似乎是一下回过神来,但是略有些怔怔的。

    “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出神?”

    他只是耸了耸肩,却没有回答,而且,神色间竟有些尴尬的样子,这让潋绡禁不住有些好奇了。

    侧过身,面对着他,盈盈一笑,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却没料到,锦衣一怔之后,突然地退了步。眉头一皱,有些懊恼的样子。

    挥手示意跟着那些人退下后,潋绡便与锦衣慢慢地朝前走着。她也没再问什么,只是时不时侧过头朝他看看。

    直到锦衣忽然地停下脚步,抬起头来,紧抿着唇,瞪着她,可神色却是分明是透着古怪。

    潋绡禁不住一声轻笑,问道:“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啊?”

    锦衣抽出了被潋绡握着的手,迟疑地开口:“我……我……”可‘我’了半天,脸微微有些红,却是说不出话来。

    潋绡也是心思玲珑之人,初时有些奇怪,但见他这样子,渐渐明白过来了。

    可一想明白,却是禁不住想要笑了。

    “不许笑!”笑意还没染开来,锦衣已经这么恨恨地一句。

    轻轻抿了抿唇,潋绡倒是真的没笑出来,只是,神色间的笑意却是藏不住的。

    她何曾见过锦衣脸红,一副别扭尴尬的样子。

    抬手就朝他头上敲了一记,轻斥道:“臭小子,才多大,就想那么多。”

    哪知这么一句,锦衣居然真的恼了,别过头去,气呼呼的样子,嘴里嘟囔了句:“只是突然间有些不习惯嘛。”

    没理会他,潋绡径自朝前走去。

    微一怔,锦衣赶紧跟上去。

    可潋绡却是突然回过头来,调侃道:“离远点,保持距离啊。”

    这话让锦衣眼角轻轻一颤,似乎想生气,却又不知道该恼什么,看着潋绡分明满是笑意的脸色,更是明白自己越是恼,她看着就越是开心了。

    恨恨地上前两步,用力挽住潋绡的手臂,绷着脸,一声也不肯出。

    这回潋绡是再也不忍着了,笑声轻轻地溢出来,悦色分明。

    锦衣的脸色可就更差了。

    但看着潋绡笑得这么开心,神色便渐渐缓和了,最后撇了撇嘴角,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一季的冬日渐渐地过去,然后是除夕、春节、元宵,这些节日倒和以前那世界差不多。

    这段时间,宫里忙忙碌碌的,热闹得很。

    然后是二月初三这一日,潋绡与锦衣的生辰,那更是不会马虎了。

    也是在这一天,宴会之上,意料之外地,皇帝赐了潋绡封号,“旃檀公主”。

    按理,公主要到十五岁及笄之礼后才能得封号的,太子以外的皇子则是二十岁弱冠之年才能封王。但以皇帝对潋绡的宠爱,这也算是意料之中。

    有人嫉妒,有人愤恨,却没有提出反对意见来。

    封一公主事小,立太子事大。

    可是,对立太子一事,皇帝却是只字未提。

    初时,潋绡也有些疑惑的。

    坐在她身边的锦衣却是明白了她的心思,轻声低语道:“父皇不会给我一条坦荡大道来走的。此时不立太子,是因为他要告诉所有人,谁都是有机会的。事实上,他要将来立太子时,所有人心服口服。而且,我若是没有能力走到那一天,他也不可能把皇位交给我的。姐姐知道吗?父皇甚至说过,只要我想,大可以从他手里将帝位夺了去,他会很高兴的,因为他要的继承人必须是胜过他的,这样,我慕氏王朝才能恒盛不衰。”

    稍稍沉默了下,潋绡忽然地心一沉,接话道:“那一日皇极殿上,父皇提出立你为太子一事,只是想要将这风透出去,让那些有心人开始戒备起来吧。他只是要替你开启这战端……”声音里是沉沉的无奈,有些累。

    “姐姐,锦儿想要的东西,任何人休想夺去!”

    锦衣的声音是那样的坚定,潋绡却是禁不住想问:那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可是转瞬时间,犹豫尽散。

    即使是不想要的,那也是逃不得的,所以,就让他走向那至高的位置吧。

    至少,当手中尽握天下权势的那一天,没有人能再像如今这般威胁到他了。

    “姐姐,其实锦儿明白的,这条路上,也许我会失去很多东西。但是,对锦儿来说,唯一真正重要的只有姐姐,只要姐姐在身边,锦儿就什么也没失去。”

    “好,锦儿,姐姐永远都会在锦儿身边的。”

    所以,一直往前走吧。

    命运是一条遥远而未知的路,谁也不知道那里到底有什么。

    也许,终有一天,我们都能得到各自真正想要的一切。

    第十八章 左袖红莲

    世事百年幻沧海,四五载的光阴不过是那须臾之间的浮云。

    —————

    夏日清晨,潋绡独自出了苏芳苑。

    一袭银蓝色,清泠如水,透着微微的凉意。长发只是轻轻挽着,斜插一支白玉簪子,素净而淡雅。

    眉眼间隐约透着温润柔和的气息,如云色微漾。唇线轻抿,含着丝缕浅笑,似那缥缈轻风恍若无痕。

    眼波流转之间,晃出浅薄幻色,那一泓幽暗深邃,似乎能迷惑了人心。但只一瞬,倏然清澈透明,墨玉般纯粹。

    四年多的时间,足够一个孩子蜕变成倾城绝色。

    潋绡缓缓往前走着,穿过一片竹林,眼前豁然开朗。清晨薄雾下,这片湖泊变得似真似幻。只是,此时阳光已经渐渐落下来,透过那层淡雾,将这一泊静水染上了浅浅的金色。

    也落在了,湖边那一袭素白的剑舞幻影之中。银白色的锋刃,偶尔会折出阳光,一瞬间的光华,耀眼夺目。可这仍掩不住那剑锋之间透出的凛冽寒意,气势迫人。

    突然之间,白影一晃,剑势徐徐地缓了下来。

    本该杀意凌凌的一套剑法,竟是忽然地柔和起来,氤氲浮烟,倒更似一套剑舞了。但是,藏在那里面的杀招,大概也只有潋绡看得懂了。

    而剑势慢下来,那一袭素白的身影也渐渐清晰了。

    那似乎是寒峰冰雪之间,傲然绽放的一抹清冷月华。

    绝色清雅的少年,神情淡然,琉璃一般的冰蓝色眼眸,目光却是恍惚而迷离,将所有的锋刃深深地隐藏了起来。

    见到潋绡时,剑势未止,只是腾挪转身之间,掠过一缕笑意。

    那一笑,眉眼之间透着分明的魅色。

    只是单纯的魅,不见丝毫妖异,就像是一种无色无味的毒。只是,一旦染上,无可救药。

    缓下身形的同时,也看清了那一袭素白雪衫上染着的红莲花,只在左袖,寂寂地一朵,却是如火如荼地绽放着,恍惚间,似乎荡漾开诡异的奇香。

    潋绡禁不住将目光移向那湖面上的一大片……血色的红莲花,那样诡滟妖娆的红。

    忽然地,白影一晃,魑魅一般从湖上掠过,跃向那开得最盛的一朵,剑光一闪,人影回到湖边时,手里已经多了一朵红莲。

    只在湖边略一沾地,素白的身影,恍若轻烟,须臾之间便已到了潋绡面前。

    右手握剑,头也一回地朝身后一掷,准确地落入了挂在树上的剑鞘内。左手执着那枝红莲递过来,轻笑着说道:“姐姐,这花有那么漂亮吗?居然让姐姐不看我练剑,反而把目光转到花儿身上了。”微一挑眉,又道,“现在锦儿把花给摘过来,这样姐姐就只看着我了。”

    潋绡只是一声轻笑,眉眼之间染尽悦色,一瞬间舒展开的笑意,恍惚是那轰然绽放的妖花。

    锦衣似乎是微微地怔了下,只一瞬,几乎无法察觉。

    她接过花,却是轻叹着说道:“好好长在湖里,偏就你不懂怜惜,硬是摘了来。”虽是略带嗔怒的话,嘴角却是隐含笑意。

    “不喜欢?那还我!”锦衣眉眼一横,伸手便要来夺。

    潋绡哪里肯让他夺回去,浅笑间错身而过,便让他一招落空。而后嘴角忽然晃过一缕异色,空袖一拂,正好迎上锦衣急转跃起,探手而来。

    只是,他似乎不敢与潋绡的袖子相迎,身形一闪,避了开去,一晃眼,却已经到了另一边,手搭上那枝红莲。太过轻而易举,让他一下警觉,但看来已是不及。

    指间一痛,赶紧缩手。

    锦衣立定了身形,恨恨地瞪着潋绡,懊恼地道了句:“一身的毒!”

    潋绡依旧是浅浅笑着,眼底透着薄薄的微光:“实则虚之,虚则实之。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活该!”轻柔的声音,语气亦是那样温和,可始终掩不住那分明的戏谑。

    “解药!”在这转瞬之间,手指竟已经泛青了。

    “忍一会就好,一点痛一点痒而已,要不了命的。”潋绡只是漫不经心地说道。

    “这叫一点?很痛哎!关键是很痒啊!”神色一软,告饶道,“姐姐,解药。”

    “没。”轻瞥了他一眼,潋绡倒是回得干脆。

    却见锦衣突然一哼声,拉起自己左手的袖子,用画着红莲花的地方,将那刺伤的手指一裹。

    “你,暴殄天物!”潋绡禁不住轻斥了声。

    “合理利用。”锦衣立刻回了句。

    潋绡无奈地叹了下,懒得理他了。

    锦衣的每一件衣服上,都画着一朵或大或小的红莲花。那些,都是潋绡画上去的,这不算什么秘密。但没有人知道,那每一抹红色里,藏着一种潋绡精心配制的奇药,可以让大部分的毒物近不了身,解一些普通的毒,自然是不在话下了。

    —————

    “好了,回吧。”潋绡轻轻地收了笑,转身便要走了。

    锦衣赶紧将剑取了过来,跟了上去。

    “姐姐过来做什么的啊?”突然地促狭一笑,“来看锦儿练剑吗?”

    潋绡转过目光,嗔了一眼,却是神色平淡地说道:“来给你下毒的。”

    轻嗤了声,锦衣没再接下话去。

    出了竹林,沿着一条回廊而行,走到尽头时,却意外地遇见了慕澹。

    已过而立之年的慕澹,行止之间透着温雅的气息。记忆中,他似乎总是如此这般,云淡风清、缥缈出尘,谪仙一般的人物。

    对于赏心悦目的美人,潋绡从来都是喜欢的,更何况是这般的清雅出尘。

    他似乎极爱蓝色,见到他时,总是各色的蓝衣,深深浅浅的。

    而此时,竟是那样巧,那衣衫的色泽与潋销的十分相近。

    三人似乎都为这样的巧合怔了怔,但随即便回过神来。

    浅笑着问候了声,各自行了礼。

    锦衣没再开口,神色淡淡的。

    潋销则是问道:“皇叔这是要去哪?母后那吗?”

    慕澹向来话不多,他只是笑了笑,点了下头。

    “我与锦儿也要过去给母后请安,不过得先回去梳理下。”

    慕澹朝潋绡的发式看了看,自然是明白了,但却是说道:“其实,这样也挺好看的。”

    潋绡禁不住一笑。

    刚才出来时,只是随便一挽。可一会过去月凰宫就不能这副模样了。

    “那可不成,总有那么几个多嘴多舌的,爱来挑人错处。虽不是什么大事,总是少招惹桩麻烦比较好。”

    闻言,慕澹禁不住轻轻地一笑。

    “那皇叔慢走,我与锦儿一会就过去。”

    “恩。”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快到苏芳苑的时候,潋绡突然朝一直沉默着的锦衣问道:“一直以来,你都不太喜欢他,为什么?”

    锦衣稍稍一怔,神色却是有些冷,反问道:“那姐姐似乎挺喜欢他的,又为什么?”

    这回倒是潋绡禁不住塄了下。

    “至少,姐姐待他与旁人是不同的。”锦衣只是冷淡地如此一句。

    “这点我承认。”历经两世的潋绡,早已经不是情事懵懂的小女生了,自然十分清楚,自己对慕澹确实是欣赏的。

    “可是,姐姐什么人都可以喜欢,惟独他不行。”锦衣的声音依旧是平淡的,透彻心骨的冷静。

    这话让潋绡禁不住一挑眉,倒不是不以为然,而是对于锦衣这话有些惊讶。

    投过去疑惑一眼,等着他解释。

    “辈分问题虽放在那,但锦儿知道姐姐从不将这些放在眼里。可是,王叔不是其他人。他是父皇唯一的兄弟,是一直被父皇信任着同时忌惮着的人物。王叔性情虽是淡泊,却终究生在皇家,有太多的无可奈何。而且,这些年来,王叔一直未娶妻室。表面上,大家都以为那是他表示自己绝无争位之心,但事实上……,姐姐,这天底下,除了父皇外,便是王叔真正地想要守护这一片江山。王叔能被父皇信任,不是没有道理。”话微顿,却是郑重地说道,“姐姐若是喜欢上他,定是会伤心的。”

    十四岁的少年,神色柔和下来时,会有一种介于成熟和青涩之间的气息。

    但此时的锦衣却是目光深沉,丁点看不出内里心思。字字句句里透出的只有冷静与淡漠。

    静静地听他说完,潋绡却是忽然地笑了,轻轻浅浅地,薄色微光。

    锦衣似乎有些不明所以。

    “真是爱瞎操心。”她只是笑着轻斥了句,转身便进了园子。

    锦衣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目光忽沉忽明,晦涩难懂。

    —————

    寝居内,潋绡坐在镜前。萝铃细心地为她梳着发。

    想到之间锦衣的话,潋绡禁不住陷入了沉思。

    许久之后,才醒过神来,淡淡地开口:“萝铃,你说澹王爷是个什么样的人?”

    闻言,话还没说,萝铃已经先笑了,透着几分羞涩:“澹王爷,那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哪是萝铃随便可以评说的。”

    “是吗?”潋绡只是不置可否地轻应了声。笑容浅浅的,难知几分真意。

    “公主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潋绡没回答,似乎思索着什么。萝铃自然不会追问了。

    但过了会,潋绡却是突然地一句:“在想啊,是不是该给你找个人家了。”虽是依旧笑着的,神色却是有些恍惚。

    萝铃却是惊了下,一怔之后,突然地跪下。

    “奴婢不想要找什么人家,只想一辈子跟在公主身边。”略有些悲凄的声音里,却是十分坚定的。

    “这是做什么,起来!”潋绡神色有些不悦。

    萝铃跟在她身边也好些年了,自然了解她的脾气。不敢再说什么,赶紧起身。但却只是静静地候在一旁。

    “愣着做什么,还要我自己梳不成?”潋绡抬眼轻斥了声。

    “是。”

    片刻的安静之后,潋销才道:“萝铃你跟在我身边几年了?”

    “奴婢自打进宫就在这苏芳苑了,真正服侍公主起居的话,也有五年多了。”

    “你这年纪,要是在宫外,也该是做母亲的了。再拖下去,就误了好时候了。”潋绡轻叹了声。

    萝铃却是轻轻一笑,回道:“公主,奴婢真的只想跟在公主身边。奴婢记得,刚进宫那会,那些嬷嬷一天几百遍地在耳边提醒,说是做事要谨慎,小心惹怒了主子,死了也没人收尸。奴婢一开始以为她们是吓吓人而已。直到后来,别的宫里的一个姐妹,不小心把茶水洒在了主子的身上。其实根本没有烫到,但大概是那位主子受了点惊吓吧,所以,那个姐妹没能逃过去。那个时候,奴婢才知道,这宫里,主子是天,我们这些做奴才的,不过是地上的泥。”这话,若是到了其他人那里,萝铃恐怕是非死不可的。但潋绡对这些并不会在意,萝铃自然也清楚,这才敢大胆说出来。

    “其实,这苏芳苑里,每个人都清楚,能跟在公主身边,那是福气。公主不会随便发脾气教训人,也不会一点小错就大肆责罚,只要是认真做事的,公主向来都是很宽容的。有件事,公主定是不记得了,可奴婢却是记得很清楚。那时候奴婢才刚进这苏芳苑。有一天,打扫寝居的时候,不小心把桌子给撞了下,结果摆在桌上的花瓶掉到了地上。而且啊,那时候还真是巧,刚好公主回来,给撞了个正着。当时,奴婢以为自己也跟那姐妹一样,死定了呢。”说到这,萝铃突然地笑了下。

    “结果啊,奴婢心吊得老高,公主却只是随意地一句‘正好看厌了,去拿个新的来换上’。奴婢愣了老半天没反应过来。”

    萝铃浅笑盈盈地说着,潋绡也会时不时地露出一丝笑意。

    只是那低垂的目光里,却是漠然的。

    萝铃说的,她确实没有一点印象。不过,想来,真遇到那样的情况,她也不会放在心上。自小被宠着长大,怎会将这些物件放在心上。更不愿意浪费时间在责罚侍女上,就为了打碎一个她一丁点心思都没放的花瓶。是真的没有那个意识。而这种淡漠,却成了下人眼里的宽容。

    “公主,若是当真嫁出去,怕是无论如何也及不上在公主这边的。若是能寻个好夫家,也算是幸事,可这样的幸事,却不是那么容易遇到的。公主,奴婢说的是真心话,奴婢只愿一辈子服侍着公主!”

    “罢了,随你吧。”潋绡无奈地摇了摇头。

    “谢公主。”退开一步,盈盈一拜。萝铃的脸上透着明显的喜悦。

    —————

    突然地,“啪!”一声,门一下被推开,然后便听到锦衣的声音:“姐姐,好慢啊!”

    潋绡侧了侧头,斜了他一眼,道:“催我有啥用,这得跟萝铃说。”

    萝铃禁不住笑了下。

    锦衣倒是没再说什么,撇了撇嘴角,只是往门上一靠。之前练剑时穿的那身装束已经换下,但却仍是一袭白色。雪色长衫,少了几分凌厉,透出一些温雅之色来。

    左袖,仍是那样一朵灿然绽放的红莲。

    慕氏皇族,对白色并不忌讳。在这里,黑与白是最尊贵的两种颜色。

    而潋绡是喜欢看锦衣穿白色的。冷月下的一袭素白,有一种难言的魅。

    事实上,大多人面前的锦衣,是不笑的。他是尊贵的大皇子,正统的嫡系血脉,离太子之位最近的人。总是略有些冷淡的神色,目光幽深,几分傲然,几分淡漠。

    也只有在潋绡这里,他只是锦衣。会笑得十分开怀,像是那一片澄澈的苍色天空。

    没一会,锦衣忽然又转过头来,道:“姐姐换身衣服吧。”

    潋绡压根没理会他。

    “姐姐!”

    潋绡还是不应声。

    “我去替姐姐拿。”锦衣倒是自做主张地当作潋绡答应了。

    只是,潋绡还没说什么,萝铃却先叫了起来:“殿下,您哪能随便动女子的衣物啊!”

    “随他去。”潋绡自然是不会有这些忌讳的。

    “可是,公主,若是被人知道了,那可不太好啊。而且,只怕到时候奴婢得受责罚了。”萝铃轻皱着眉头。

    潋绡却是轻笑了下,道:“只要你自己别说出去,谁能知道啊。”

    萝铃只能无奈地轻叹了下。

    没一会,便见锦衣捧了件衣服跑进来,薄烟般的淡青色。

    潋绡只是瞥了眼,禁不住笑了下。

    她不知道锦衣是不是真的喜欢白衣,可是,她知道,他是很喜欢看她穿青衣的,那种缥缈如雾的浅浅青色。

    所以,看到锦衣手里的那件衣裳,并没有太大的意外。

    —————

    两人从苏芳苑出来后,便往月凰宫走去。

    潋绡似乎在想着什么,一直没有说话。

    一直到锦衣有些不解地看着她好一会,她才浅浅地笑了下,漫不经心地问了句:“萝铃……是谁的人?”

    锦衣下意识地愣了下。

    迟疑了下,才问道:“姐姐怎么忽然问这个?”

    对于锦衣避开了这话题,潋绡并没有太在意,只是无所谓地笑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也没追根究底下去。

    锦衣却是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若有所思,神色有些犹疑。

    第十九章 薄雾青衣

    潋绡淡淡地瞥了眼锦衣,略有些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叹道:“烦恼什么那!我也只是随口问问。”

    “姐姐向来不关心这些的,为什么会突然问起?”锦衣似乎仍是要听到答案。

    潋绡这才缓缓收了神色,说道:“这苏芳苑里,定是有其他人的眼线的,恐怕比你那里还多还要复杂,这点我十分清楚。只是一直以来,懒得去理会而已。我本就没打算真正信任谁。不过,哪些人是不需要太过防备的,我还是知道的,譬如说萝铃。你也别想太多,我没疑心什么。只不过,今天不小心打翻了个药瓶子,是些m药,无色无味。虽然还没调配好,效力不大,但仍是有些影响的。可萝铃却完全没有反应,所以,我猜想她的来历大概不简单。”她朝锦衣轻瞥了眼,道。“既然你能任她留在我身边这么多年,那定是可以放心的。萝铃,是你的人吧?”

    锦衣这才笑了笑,原本稍稍蹙起了眉头,舒展了开来。

    “你在担心什么?”潋绡突然问道。

    这么多年来,锦衣早已经学会了将所有心思藏到心的最深处,任谁也看不清楚真实。有个道理,他是明白的:不论自己势强势弱,都不能叫敌人看透了,那样的话,就是彻底输了。

    但是,潋绡不是敌人,所以,他会让自己在她面前不去掩饰那些情绪,所以锦衣也明白,刚才他的神色变化,早被她看在眼里了。

    虽然有些无奈,只是,在他的意识里,那总比什么都藏起来的好。他自己累,潋绡也怕是会恼了的。

    “姐姐真的是随口问问吗?”他轻轻地叹了下。

    潋绡沉默了下来,神色渐渐暗下来,目光也缓缓透出层层叠叠的惘然。

    “锦儿,你说……父皇什么时候对镜家动手呢?”

    锦衣有些冷淡地抿了抿唇,似乎不太高兴。

    “怎么了?”潋绡浅浅地笑着,问道。只是,其实,她心里多少也猜到答案了。

    “姐姐!父皇忍了好些年了!”他似乎有些生气,“他不可能放过镜家的。我们是绝对不能掺和进去的。对我们来说,镜家只是一群陌生人而已,何必去管这闲事呢。没了镜家,对我只有好处。”

    潋绡不得不承认,按如今的情势,确实如锦衣所说,没了镜家,皇帝也会对他放心许多,反而会给他更多的权力,甚至有可能给他一部分兵权。

    可只要镜家存在一天,皇帝对锦衣始终会存了一分防备的。毕竟,以锦衣如今的身份地位,若是联合了镜家,那绝对是能威胁到帝位的。

    可是,慕睿是何等样的人物,他怎么可能会给锦衣这样的机会。只怕,锦衣稍稍露了这点心思,就会被他毫不留情地打击下去。

    即便慕睿说过,他会乐意锦衣将这位置抢了去,可这不代表,他会允许锦衣的能力还没被他承认的时候,就生出那样的野心来。

    “姐姐,我明白你的想法,只是,要将镜家化为己用,难如登天啊。如今这朝廷上下,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呢。”他随即又突然的一声轻哼,“更何况,镜家也未必愿意踏进来。不然,这么多年来,怎么可能毫无消息。”

    潋绡终究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十四年来,他们还未曾见过那些镜家人。

    而据她所知,这些年来,皇后同样没与他们见过。

    因为,慕睿登基的那一年,蓝鸢的父亲,镜家的家主,便是立下誓言,只要镜氏女儿入宫为后一天,镜家人就绝不踏入王都半步。

    他是想向慕睿证明镜家绝不背叛。可是,十六岁的慕睿,会被这样的誓言撼动,可如今,心早已经冷硬如铁。他可以由曾经的信任到如今的怀疑,谁又能保证镜家不会由曾经的忠心到将来的背叛呢?

    时间可以改变的东西,太多太多了……

    这些,潋绡哪会不明白,只是,她所顾虑的,还有另外的因由。

    “不止是这样的。”潋绡轻轻地一句。

    “也为了母后。”锦衣怎会不明白。

    可是,他说完,便是突然径自走了。

    潋绡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一时间真是有些哭笑不得。

    —————-

    青烟掠过,站定时,潋绡已经赶上了锦衣。

    一抬手,便是朝他紧蹙的眉峰间一按。

    “啊”地惊呼了声,锦衣略有些着恼地瞪了她一眼,撇了撇嘴角,却没说什么。

    潋绡却是轻笑了下,带着几分戏谑。

    “笑什么!”锦衣恨恨地嘟囔了句。

    但是,神色虽未缓和下来,手却已经朝潋绡手臂间一挽,靠了过来。

    “都几岁的人了。”潋绡无何奈何地叹了句。

    “跟几岁有什么关系!”锦衣立刻反驳道,“反正姐姐是我一个人的,锦儿不要姐姐老是顾这顾那的,到时候反而把锦儿给落下了。”虽然看似面色不善,但任谁都看得出,他那只是赌气而已。

    潋绡只是轻轻地笑了起来,有些无奈,但却是分明的悦色。

    “你这副样子啊,若是叫那些大臣看见了,定是以为在做梦了。”瞥了眼完全靠在她身上的锦衣,禁不住轻斥了句:“你没骨头啊!”只是,那话里掩不住的笑意,哪里有半分斥责的意思。

    锦衣只是笑得没边没迹,哪里还有一点众人眼里那冷月般傲然、尊贵无双的皇子形象啊。

    潋绡是真的有些无奈了。可是,总不成让她板起脸来跟他训诫那些仪态礼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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