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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能突然冒出来,不能——”

    “好好好,统统都听你的。”黎老夫人兴奋极了,小小声偷问:“可是我可不可以问一下,你到底要带我去看什么?”

    “嘘,到了,带妳去捉兔子。”

    他牵着母亲偷偷来到珠光宝气阁里的小花园,开始把口袋里的铜板儿左扔一个、右扔一个的,巧妙地布成不规则形状。

    然后拉着母亲躲在树丛之后。

    不一会儿,一个身穿银色衣裳、长发绑成几根小辫子的姑娘走了出来,红通通的粉嫩脸蛋儿低垂着,非常专心地蹲在小园子里找什么物事。

    她还惊喜地喃喃自语:“最近铜钱越捡越多了,是不是暗地里来我园子逛的人变多了?”

    哎呀!管他那么多,每天睡醒有铜钱捡是好事也!

    就在她埋首捡得不亦乐乎时,黎夫人睁大了翦水秋瞳,笑意也溜上了嘴边。

    这么好玩儿?

    她索性抓过儿子手上的袋子,捞起一大把钱就往前头扔去。

    “来捡!来捡!”

    等到海澜知道她要做什么时,已经来不及阻止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大把铜钱“哗啦啦”地打树丛“喷”出去。

    他脖子一缩,惨不忍睹地闭上了眼睛。

    哎哟!

    果不其然,银兔瞪大了眼儿,不可思议地望着散落一地的铜钱。

    树丛会固定喷钱出来?

    她猛然雀跃了起来,迫不及待地扑过去捡。“哇!就听说人间丰衣足食;没想到连树都会自动吐钱出来,好棒啊!”

    躲在树丛后的海澜没料到她非但没有发觉,平常还算精明的脑袋居然在一碰到钱后就自动失去理智!

    他拚命咬住嘴唇忍住笑,却没法子及时捂住老娘的嘴——

    黎夫人已经哈哈大笑起来,欢天喜地望着那个可爱的姑娘。

    笑声终于惊动了满脑子捡钱的银兔,她倏然抬头,举目四望。

    “咦,是谁?”她的目光落向频频摇动的树丛后。

    海澜只得苦笑着,拍了拍半跪在地上的膝盖站了起来,拉着“肇事”的娘亲走了出釆。

    糟,事迹败露了,以后就不能玩这种好玩的游戏了。

    银兔眨着大眼睛,吃惊地望着他们,“你们……”

    “我们”他还想粉饰太平。

    没想到黎夫人早已难掩兴奋地奔了过来,热情地握住她的小手拚命摇。“实在太太太好玩儿了,你们每天都玩这么好玩的事吗?怎么都不让我知道呢?对了!妳叫什么名字呀?家住哪里?今年几岁啦?长得这般可爱,妳可愿意嫁给我家海儿?”

    这个兴奋过度的美丽妇人一连串的问题让银兔险些招架不住,她傻傻地看着,虽然觉得头昏昏胀胀的,但是她却情不由自禁地喜欢上这个热情慈蔼的美妇。

    “夫人是——”

    “我是海儿的娘,妳也叫我娘吧!”

    “娘——”海澜睑刷地红了。

    银兔瞅瞅他,再瞅瞅老夫人,突然很大声地笑了,高高兴兴地叫:“娘!”

    海澜剎那间热血涌向胸口,脑袋量眩了起来……她她她……她刚刚叫什么?!

    黎老夫人高兴得快要昏倒,嘴巴都快咧到耳朵了。“好好好,乖孩子,我实在太高兴了……我立刻……我想想,先差人到凤家和苏家报个信儿,然后是皇上……不不,还是先准备婚礼,凤冠霞披、大红衣裳……”

    海澜一贯的潇洒全不见了,他紧紧张张地插话,“娘,这事儿可不能开玩笑,我跟银兔根本只是……”

    只是嬉闹相陪三个月的朋友?或者只是相敬如宾三个月的主客关系?

    不,他形容不出心头那缕又酸又甜又渴望的滋味儿,只是他怎么能够让阿丹和阿刀知道他要“成亲”了呢?

    “娘,我和侯爷只是生意上的好搭档。”银兔笑咪咪地牵着老夫人,慢慢往亭子走。“妳别误会了,没瞧见他听说要成亲,像是要把他捉去砍头一样吗?妳就别吓他也别吓我了吧!”

    黎老夫人从没有看过这么爽朗大方的姑娘,她感动地追问:“妳好会说话,又长得漂亮可爱,妳告诉我,妳家住在哪里呀?来了咱们家多久了?我怎么都没见过妳呢?”

    敢情黎老夫人完全没有把话给听进去,只顾著作她娶媳妇赢赌注的大梦了。

    “娘,”银兔依旧笑咪咪,别了海澜一眼,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他。“我的身世侯爷最明白了,妳问他就行了。”

    黎老夫人满眼希冀地看向睑色古怪的儿子,“海儿,你倒是告诉我呀!”

    “我……”他偷偷诅咒了一声,随即露出俊朗的笑容来,“娘,妳吃过早饭了吗?”

    “还未呀!”黎老夫人脑筋一向单纯,浑然不知被转移话题了。

    “那好,我们都还没吃,不如就让人把早饭摆到这儿来,咱们一起吃吧!”他胜利地别了银兔一眼。

    小银兔,想陷害我?还早得很哩!

    银兔一脸无辜,就在黎老夫人连声叫唤人来时,她偷偷用手肘撞了海澜一下,轻哼道:“原来就是你每天在外头撒铜钱呵!”

    “我只是不小心掉了钱,”他反应极快,“不过说也奇怪,我每回来总会掉些铜钱什么的,但是每次一回来看,统统都不见了……是妳捡光光的吗?”

    她小脸倏然通红了,“才……才不是。”

    他这一着棋用得厉害,立时堵住了银兔的追问与兴师问罪。

    他想着那个装满钱的袋子还扔在树丛底下,该怎么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带离现场?

    算了,先吃完早饭再说吧-。就在佣人捧来丰盛早饭,摆了满满一石桌的小菜、点心、小馒头后,一大清早就画着浓妆的金娇娇又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叫道:“姨……姨母,”她准确地一屁股跌坐在银兔和海澜中间的位置,桀笑如花,“黎哥哥,你们吃早饭怎么都不叫我呢?”

    黎老夫人这才想到她,歉然地说道:“阿娇,都怪姨母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来来,一起来吃饭呀!”

    金娇娇脸红心跳地看着表哥,怎么觉得表哥今天又比昨天俊美了好几分呢?

    银兔被抢走位责倒是不以为意,反正海澜比她更坐立难安,还不时越过金娇娇对她投来祈谅的温柔眼光。

    “银兔,多吃点儿。”他夹了个糖心卷酥放进她碗里,知道她最爱吃这种甜食。

    银兔吃着热呼呼的卷酥,心头也甜孜孜的,眉毛、眼底、嘴角都盈满了笑意。

    这种热热、甜甜、回荡在心头的舒服感觉,可以叫作幸福吗?如果是的话,她真希望幸福永道都不要不见了。

    偷偷瞥着海澜英俊的半边轮廓,她突地脸红心跳起来。

    隔着一个人的距离看过去……他好家更俊美、更英毅,也更有〖奇〗〖书〗〖网〗男子气概了呢!

    银兔舔舔沾了糖粉的唇儿,蓦然想起了那一次的亲嘴儿,她手脚都软了,开始不听使唤了。

    海澜意识到她半个卷酥都拿不稳,情不自禁地问:“银兔,妳怎么了?卷酥不好吃吗?”

    她拚命摇头,头越低就越滚烫。

    海澜睑色微微变白了,银兔吃东西一向大吃大嚼毫不扭捏的,今天怎么才吃了半个精心卷酥,动作就慢了下来,该不会病了吧?

    他食不知味,索性放下筷子,站起来越过娇娇,一把将银兔凌空抱了起来。

    银兔惊呼一声,本能地紧紧环往他的颈项怕掉下去。“你做什么……”

    “我带妳去看大夫。”她一定是哪里病了,脸色红得吓人。

    海澜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那套鬼话,更顾不得当场“表演”这手亲昵戏会有什么后果,他匆匆地告了罪——

    “娘、娇娇,妳们慢慢儿吃,我先带银兔走了。”话甫说完,他动作疾如旋风,抱着满脸错愕的银兔就走人了。

    留下黎老夫人和娇娇面面相觎。

    “姨母,你看黎哥哥啦,他现在心里只有那个银兔,根本就没有我了。”娇娇哭了,清澈的泪水顺着脸庞滑落,洗出了一道雪白的肌肤。

    如果她不擦粉、搽胭脂,会是个很清纯娇美的小姑娘,只是孩子擦粉强扮大人,她的盛装打扮反而掩去了她最傲人的清新气息。

    黎老夫人拍着她的手,微笑安慰道:“娇娇,妳的心事姨母不是不知道,但是海儿已经大了,有他自个儿的想法,再说我一向拿妳当自己的女儿看待,儿子娶女儿,这也挺奇怪的。相信姨母,妳一定能够找到自己的幸福的。”

    “除了黎哥哥,我什么人都不想要。”娇娇索性趴在黎老夫人肩上哭了起来。

    表哥是她打小最崇拜,也是最喜欢的人,她是绝对不会将他让给别人的。在她心目中,表哥像天神一样啊,只要能够亲近他,甚至嫁给他……她这辈子就心满意足了呢!

    “傻丫头,强摘的果子不会甜,有一天妳会明白这个道理的。”

    银免被硬生生带离现场,宜到海澜抱着她一跃上马,吆喝一声就要策马奔驰而去。

    “停——”她紧紧抓住他的衣襟,“你要带我去哪儿呀?”

    “妳病了,我带妳去看薛神医。”他低下头来,满眼关怀焦心。

    “谁跟你说我病了?”

    “妳的脸色红得不对劲,而且早饭也吃不下,不是病了是什么?”

    银兔捂着额头,被他打败了。“天哪,我又没病,我只是……”

    只是……哎呀,她也说不清楚啦!

    他拉紧了缰绳,一手紧环住她的纤腰,迷惘却温柔地问道:“怎幺了?如果不是病了,那是哪儿不舒服?我瞧妳有点怪怪的。”

    “我的确是怪怪的。”她说不出胸口那热热、酸酸又甜孜孜的感觉是什么,也没有办法解释,为什么这几天越看他就越觉得脸红心跳?

    人间真的太复杂了,连她银兔小仙下凡来还不到一个月,也跟着变得好复杂、好奇怪,奇怪到连她自己都没有办法解释究竟是发生什么事了?

    “妳还说妳不是病了。”海澜心急如焚,策马就奔出马厩。

    风儿呼呼拂耳而过,银免只得紧紧抱住他的腰,脸蛋儿紧紧贴靠在他温热坚硬的胸膛上。

    他身上有股好好闻的气息啊,很清新也很有阳刚味儿,和她自个儿身上的桂花香味不同,不是那种女人家的香味,而是……唉!她又说不明白了。

    直到薛神医诊治过,还再三对海澜保证银兔身体好得像头牛一样,他才勉勉强强相信银兔真的没病。

    只是他们一走,薛神医有点困惑地喃喃自语:“这位姑娘的脉象怎么有点儿奇怪呢?怎么会呢?”

    告别了薛神医,海澜策马慢慢在大街上闲逛,银兔坐在他身前,没好气地斥道:“就跟你说我没事儿,愣是不相信我。”

    海澜讪讪一笑,自己也不明白方才为什么焦急成那个样儿。“真对不住,是我误会了,害得妳一顿早饭都吃不成。不如这样吧,就罚我请妳到藕花湖畔的”清秀居“吃鼎湖上素,那可是高级的素菜,一桌就要五两银子呢!”

    银兔瞅着他,蓦然笑了出来。

    “嗯?”他满脸困惑。

    “你好可怜,高高在上的侯爷还要陪笑睑、陪小心,”她怜惜地摸着他的脸庞,“你被我欺负得好惨喔!”

    她的碰触撩动了他的心弦,海澜胸口热流激荡,他轻轻地握住了她的小手,认真说道:“我一点都不修,都是心甘情愿的。”

    他俩深深凝视着对方,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奇异的、美丽的光彩,那种感觉虽然说不清、道不尽,但是只此一个眼神,就已经交换了一切。

    嘴里说不出,心里弄不清,可眼神早就流露了连自已也不明白的一切情愫。

    久久,还是银兔先羞涩地低下头来。“干嘛一直这样看着我呀?!”

    “你好美……”海澜目不转睛,就算她低垂着粉颈不胜娇羞,依旧醉人心魂。

    “我才不美,你家那个金娇娇表妹才美呢!”

    “妳可是在吃醋?”他心头涌现狂喜。

    她啐了一口,脸红红地,“谁有那个精神吃你的醋……呀,我忘了有件事要告诉你呢!”

    他一怔,“什么事?开店的事吗?我已经叫人先去选最好的店面了,务必要是京师最显眼的大街——”

    银兔雀跃地拍起手来,“太好了……啊,不是啦,我不是要跟你说这个。”

    “那是什么?”她小脑袋瓜里除了赚钱以外,竟然还装有别的事情,这倒奇怪了。

    “我们去吃鼎湖上素,一边吃一边告诉你。”说话归说话,她还是没忘了大餐。

    海澜大笑,吆喝一声,高大壮健的千里马撒蹄狂飞,往城外藕花湖畔奔去。

    海澜亲自点了一大桌素菜,什么耦花酿豆腐、烩素什锦、鼎湖上素、冬菇片素肉、油闷三鲜菇等等大菜。

    银兔筷子和嘴巴完全闲不下来,在月宫里都是吃清清淡淡的东西,哪里吃得到这精致绝伦的酸甜香辣呢?

    再解决完一盘烩素什锦后,她继续朝油闷三鲜菇进攻。

    “你不吃吗?”她抬起头来,鼓着饱饱的脸颊模糊地问。

    海澜轻笑凝视着她,贴心地帮她倒了一杯荷花茶。“妳吃,慢点儿吃,当心一下子吃太饱,待会儿点心都吃不下了。他们这儿的藕花凉汤远近驰名,妳非尝尝不可。”

    “嗯。”她欣然点头,努力咽下满口的菜,喝了口润喉的荷花茶。“对了,差点忘了谈正事,我跟你说喔,你不可以娶金娇娇,要不然会害死人的。”

    他心儿怦然一跳,莫非……她爱上他了,所以才……

    她又吃了一块滑嫩的香菇。“你应该不知道方儒很喜欢娇娇吧?”

    “咦?”他愣了一下,“妳说什么?这件事跟方儒又有什么关系?等等,妳怎么知道方儒?”

    “你们三个打小青梅竹马,这事我已经知道了,那天我和方儒谈过,他说要把娇娇让给你。”银兔不无醋意地说道,“很得意喔?有千金小姐要嫁给你也!”

    他啼笑皆非,“妳在说什么呀?娇娇是我的妹妹,我怎么可能娶她?不过妳说方儒喜欢娇娇……他怎么从没告诉过我?”

    “你是高高在上的侯爷,他哪敢告诉你?”她乘机消遣他,又塞了一块藕花豆腐。

    海澜失笑,忍不住捏了下她粉嫩嫩的脸蛋儿。“又乘机取笑我。听我说,方儒虽然是季管家的儿子,但是我们一向颇为亲近,我知道他有才华,所以才特意安排他到帐房学习管帐,以后侯府三座山头的金矿和七十五处农庄的佃租都由他统筹管理,这样调教出了头,往后还可以举荐进朝廷做名文官……妳说,我对他而言,还是个高高在上的主子吗?”

    他还有三座金矿和七十五处农庄啊?

    银兔听到口水差点流出来,连忙擦一擦。“呃,这个……原来如此。可是你就不知道他的心事,这样算什么青梅竹马嘛!”

    “他喜欢娇娇吗?”海澜怔了一下,随即恍然,“啊,难怪!”

    “难怪什么?”

    “难怪他见到娇娇就满脸通红,我还以为他一向腼腆——”

    “你好笨喔,他见到我还不是一样腼腆,可是见到娇娇就不同了,连眼睛都亮起来了呢!”

    “这么厉害,妳见过?”他挑眉。

    “没有哇!”银兔吃了颗花生。

    “去,说得有声有色的,还不是用猜的。”

    她打了他一下,娇嗔道:“我才不是猜的,是方儒亲口告诉我的。”

    “他说他喜欢娇娇,但是要把娇娇让给我?”他沉吟,“果然是这小子会做的事,他就是太不懂得为自已争取和打算了。”

    “所以说,我们是不是应该要帮他的忙?”

    海澜迟疑了一下,“帮忙是应该,但是也得看娇娇的意愿吧!这种事毕竟要两情相悦才行,单相思是不够的。”

    她想了想,叹了口气,“话是没错,但是我看他好可怜喔!这么痴情……”

    他微微一笑,爱怜地看着她,“情字恼人啊!不过我答应妳,一定会想个办法帮他们的忙。”

    银兔睨着他,一睑促狭,“可是……你舍得吗?”

    海澜又好气又好笑,“我有什么好舍不得的?这世上能让我舍不得的事情可少得很哩!”

    她慧黠的大眼睛亮闪闪,“那……我呢?你可舍得我?”

    他唇畔的笑意陡然消失,莫名地忧郁起来,“我……”

    银兔的笑容也不见了,脸蛋出现了少有的认真,天真又轻柔地问:“三个月后我就要走了……到时候你会不会舍不得我?”

    他痴痴地凝望着她,没有回答。

    “舍不得”三个字哪能道尽他心头的万缕滋味?

    一阵清风轻轻拂过了湖面,紫色小藕花随着风儿散放幽香,日头已是近午了,为何这藕花湖面还萦绕着淡淡的烟气呢?

    第九章

    绿水多娇楼娇娇坐在梳妆台前,白净丰腴的脸蛋上一片失落。

    铜镜中的人儿有着掩不住的青春之色,可是却慢慢地被人间脂粉给掩盖起来。

    她轻轻在脸上抹了一层又一层的粉,希望能让自已看起来更加娇媚些。

    为什么表哥不喜欢她呢?娘说过,表哥会喜欢千娇百媚的千金小姐呀,可是任凭她在自己发上插了一支又一支的宝石钗、在脸上抹了一次又一次的胭脂,表哥的眼睛还是追逐着银兔,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难道是她装扮得还不够美吗?

    娇娇哭了,泪水又划过了脸蛋儿,弄花了精心扑上的脂粉。她连忙用手绢儿擦掉了泪痕,咽下眼泪,努力在脸蛋上另外一层胭脂。

    楼下响起了一声轻敲,惊动了她。

    糟了,妆才上一半,这怎生见人呢?

    娇娇赶忙用手绢儿统统拭净了脸蛋,披散着长长黑发,一身朱红衣衫就匆匆奔下楼。

    究竟是谁?

    “是谁?”门外有个高高的影子,她心儿猛跳了一下。

    “表小姐……是我。”一个再熟悉不过的斯文男声响起。

    娇娇吊了半天高的心瞬间跳回原处,她没精打采地打开了门。“原来是你。”

    “表小姐,”方儒高瘦的身子上套了一袭青衣,浓浓书卷味散放无遗,他红着睑,手上捧着一大束雪白色的野花。“我……是送这个来给妳的。”

    娇娇瞥了他手上的花一眼,微微一震,随即别过头去,硬着声音说道:“我己经不是小孩儿,不再玩花了。”

    她是大人,是个千娇百媚的女人,怎么还能玩小时候的玩意儿?

    “表小姐,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他低下头来,看着手上柔弱清雅的花朵,一想起了现在是夏天,绿香苑的园子里总会长出这种花……当年妳很喜欢的,妳还为它取名小玲珑……那时妳很喜欢串成花环戴在头上、手上……

    她眼眸有一丝松动,旧时美好的回忆一闪而过,却随即消失。

    娇娇面无表情地冷哼道:“小季子,我再也不是以前的阿娇了,我是个主子,你应当莫忘这一点。”

    方儒震动了下,眼底落寞之色更深,讷讷地开口,“是,小人明白,我只是……见表小姐这两天都不开心,所以想——”

    “我是不开心,尤其见到你更不开心,你为什么都偷偷跟着我?”觉察到自己眼眶竟然微热,她震惊极了,立刻用愤怒掩饰掉莫名其妙的心酸。“我最讨厌男人鬼鬼祟祟的了,你最好离我远一点,省得我看了就生气!”

    方儒脸色瞬间惨白,他强自支持着,轻轻将花放入她怀中,深深地鞠了个躬,然后落荒而去。

    再不逃,他怕他会忍不住当场崩溃。

    娇娇看着怀里雪白的花儿,过去的点点滴滴跃然脑际——

    小季子陪她放纸鸢、扮鬼脸逗她笑,还趴下来当马给她骑……

    她闭上了眼睛,鼻端深深埋入花中,深深吸了一口气……野花清新的香气在鼻间荡漾,可是她早已经长大了,再也不是以前那个胖胖的、啥事都不懂的小丫头了。

    她长大了,要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她绝不让任何人破坏这份心愿。

    表哥……为什么你不喜欢我?

    “妳对他太无情了。”银兔坐在庭前栏杆上,小腿儿腾空晃呀晃的,若有所思地出声。

    娇娇后退了一步,怀中的花儿散落了一地,她满含敌意地瞪着银兔,“妳来这里做什么?”

    “我是想,妳每天都到我的珠光宝气阁报到,今天趁着侯爷出门去了,我想我也该礼尚往来一下,过来妳的绿水多娇楼看看。”她啧啧叹道:“如果”绿水多娇“这四个字改一下多好,叫”傻女多情“,应该会好些。”

    “妳说谁是傻女?妳给我滚出去!”娇娇暴跳如雷。

    银兔好整以暇地瞅着她,笑吟吟地逗弄,“生气是会老的喔!瞧,被我说中心事了吧?”

    “妳滚,我不想见到妳。”娇娇不敢相信世上竟有脸皮这么厚的人。

    “可是我想见到妳呀!”银兔眼睛陡然一亮,“咦?妳没有抹胭脂吶,变比较漂亮了喔!我就说嘛,没事干什么要把自己的睑搽得跟猴子屁股一样,还是这样干干净净的顺眼多了。”

    “银兔,妳再不走,我就叫人来了。”娇娇气哭了,颤抖着手指斥喝道:“我……

    我要叫姨母把妳赶走,叫人把妳用大扫把打出去。“

    “不用妳赶,时候到了我自然会走的。”她神色闪过一丝黯然。

    到时候……就算她想留也不能留了。

    “哼!”娇娇转头就要走。

    “等等。”银兔唤住她。

    娇娇轻蔑地回过头来,“怎么?我怕了妳了,关门不想看到妳不行吗?”

    “娇娇,方儒他是个好男儿,对妳又是一片深情,妳千万不要辜负了他。”银兔真挚地劝道,“至少……不接受他也别伤害他吧!”

    “妳懂什么?”娇娇心儿一震,随即嘴硬地回道:“我要怎样是我的事,如果妳舍不得看小季子被我凶的话,妳去陪他呀,去嫁给他……就是不要再来纠缠我的黎哥哥了。”

    “妳这个傻瓜,真正爱妳的人却不知珍惜,有一天妳会后悔的。”话一说出口,银兔自己也被震慑住了。

    那么……她自己呢?

    不不不,她是银免小仙,是专程下凡来找定情物和赚钱的,这情感的事情绝对不会与她有干系的呀!

    但是海澜呢?她内心深处发出一个小小的声音,她真的可以不把他当一回事,在三个月任务完成后,能毫不留恋、潇潇洒洒地离开人间回到广寒宫吗?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广寒宫无爱无欲无恨无愁,和人间的扰扰攘攘比起来却半点儿滋味都无,尤其回到广寒宫,她就再也不能看到海澜,也不能听到海澜的声音了……

    银兔怔怔地,蓦然觉得脸颊冰冰凉凉的……这才发现有两颗水珠自眼底滚了出来。

    她傻气地摸着颊上的湿润冰凉,一时之间还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最后还是娇娇屏息惊呼了一声,“妳……哭了?妳干嘛哭呀?”

    银兔大大震动了,她看着手上的泪水,诧异地低语:“我哭了?哭……”

    这就是哭吗?可是怎么和她平常和宝兔开玩笑时,笑到眼泪滚出来的滋味不一样?

    为什么她的眼泪酸酸的,心底揪疼着,喉头好热好热……

    “妳干嘛要哭,被妳气哭的人应该是我才对吧?”毕竟还是小孩儿心性,娇娇边咕哝边走过去借给她手绢儿。“喏!拿去擦干净。”

    银兔被动地接过来,痴痴地喃道:“我怎么会哭呢?”

    一定是眼睛跑进了沙子,所以才会哭出来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定下神来凝视娇娇,“谢谢。”

    娇娇站在原地,挣扎了好半天才爬上栏杆,笨手笨脚地在她身边坐下。

    “好久没坐在栏杆上了。”她仰望着蓝蓝的天空,百感交集。

    “没人不准妳坐吧?”

    “我娘说,我已经长大了,如果想要被喜欢的话就不能做这种小儿姿态了。”她很正经地回道。

    银兔张大了嘴巴,呆呆地看着她,“妳娘干嘛教妳这种有的没的?谁说坐在栏杆上就不会被喜欢?我还不是常常在月宫栏杆上坐,有谁敢不喜欢我?”

    “月宫?”娇娇一呆。

    “呃……没事,我是说坐在栏杆上很舒服,这跟被不被喜欢有什么关系?”银兔摇搔头,大惑不解。

    “表哥喜欢坐有坐相、站有站样的姑娘。”她低下头来。

    原来如此!

    “你娘骗妳的吧?我看海澜那个人三三八八的,自己都一副不正经了,他哪会喜欢那种坐如松、睡如弓的姑娘?”

    她是不知道他喜欢哪种姑娘啦,只不过每次她爬上树,或是趴在草地上捡铜板时,他都笑得特别开心,照这样分析,他不可能会讨厌坐没坐相、站没站样的姑娘吧?

    咦?可她干嘛要教她呀?

    就在银兔痛骂自己干嘛给情敌情报时,娇娇突然吃惊地喊道:“表哥三三八八的?

    不会吧,他是那么温文儒雅、有气质,妳知道吗?他和定北侯、镇南侯都是皇帝最心爱的臣子呢,他们凤黎酥三人也是全京城最最教人心动的男人呢!“

    “那么厉害?”她倒吓了一跳。

    娇娇痴迷地喃道:“所以妳说,我能够放弃他吗?这样英俊出色的英雄竟然是我的表哥,如果我还不懂得把握,就太笨了。”

    “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想嫁给他的话,妳还不如嫁给皇帝做妃子算了,荣华富贵享受不尽,还有数不完的金银珠宝……噢!”她急急捂住嘴巴。

    真是糟糕,她应该是要帮方儒的忙才对,怎么可以帮倒忙呢?

    幸亏娇娇没有傻到随便就被她怂恿了去,她叹了口气,“妳不会明白的,我从小就希望表哥能够喜欢我、能多看我一眼,可是他总是很忙,总是在练武读书;反倒是小季子都会陪我——”

    银兔热血沸腾,兴奋地接口,“就是就是,妳想想看,海澜就只会在那里装酷而已,可是方儒是真心的陪着妳的,两相比较之下——”

    “我又不喜欢方儒,何况他只是管家的儿子,我娘说——”

    “不要再管妳娘说什么了,妳心里究竟喜欢谁,这才是最重要的。”银兔气急败坏,“老人家嘛,总是有那么一点点私心,谁不想得到一个镶金的乘龙快婿?可是女孩子的终身大事是另外一回事,妳要找一个雨情相悦的人才对。”

    她说得又急又快又不会打结,简直快有专业媒婆的水准了。

    娇娇讷讷地反驳道:“可是我喜欢的是黎哥哥,只要黎哥哥也喜欢我,就叫作”两情相悦“了。”

    她还不笨嘛!

    银兔深吸了一口气,再度鼓动三寸不烂之舌,“听我说,要不然咱们来做个试验好了。”

    “什么样的试验?”

    “看看小季子和海澜哪个才是爱妳的。”她再度怂恿。

    娇娇固执地反问道:“我爱黎哥哥,我只要黎哥哥爱我,为什么一定要加入小季子?”

    “因为小季子喜欢妳呀,做人要公平点,总要给人家公平竞争的机会嘛,怎么可以一下子就把人家给踢出局了呢?”她拚命说服。

    娇娇原想反对的,可是怀中花香依旧,仿佛在提醒着她过去的美丽时光里小季子是多么地照顾她……

    她真的能这么狠心肠,连给个机会都不肯吗?

    娇娇心软了,她迟疑地点了点头,“好,可是要怎么试?”

    啊哈!她真是太厉害了,伶牙俐齿再度发挥功效。

    银兔眉开眼笑,“附耳过来。”

    娇娇凑了上去,经过方才恳切的谈心之后,单纯善良的她已经完全忘记要拿银兔当情敌防备了。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后,只见娇娇一脸古怪之色,好象又想笑又犹豫,最后不安地问道:“这样……真的好吗?”

    “相信我,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能够试出男人的真心了。”

    “可是——”她还是很害怕,万一情况不是她预期的那样,该怎么办呢?

    “试验就是试试看,但不一定能够灵验的嘛!可是妳没试过,又怎么知道不会灵验呢?”银兔用手肘撞撞她。

    “万一试出来,最爱我的人不是表哥,那该怎么办?”

    银兔翻翻白眼,这个答案就算不用试也知道,海澜绝对不是最爱她的那个人。

    可是如果没有这样一试,方儒又怎么有机会表达他有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的爱意呢?

    “就算试出来方儒是最爱妳的,妳又有什么损失呢?因为这样多一个人来爱,滋味不是挺不错的吗?”

    娇娇已经被她似是而非的道理给搞得团团转,她傻傻地点点头,心儿怦怦然,“好象……也对喔!”

    “我银兔出的主意哪有错的?”她大大吹嘘。

    娇娇感激不已,“谢谢妳,银兔,我以前对妳实在太凶了,妳不生我的气还肯帮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样感谢妳才好?”

    “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我吗?”银兔眼儿倏地一沉,唇边溜上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来来来,我会让妳知道怎么表达”感谢“的。”

    嘻嘻!

    几天后,娇娇病倒了。

    听说病得不轻,整个人非但瘫在床上起不了身,而且还整天昏迷呓语,说着谁也听不清楚的话。

    逍遥侯府上下人等都为此事忙成一团,因为表老爷夫妻都到江南去了,娇娇表小姐是他们托付在侯府里的,教他们怎么不心急呢?

    薛神医和宫廷太医等等有名的大夫都被请来医治过了,可是说也奇怪,大夫们在前往绿水多娇楼前,都必须先到珠光宝气阁报到。

    方儒知道娇娇病了,心急得像是失了魂魄,自然也没有精力注意到这个异状。

    珠光宝气阁里——

    银兔一身银白衫子,清新精灵得像仙子一样,可是此刻却很没气质地半跪在椅子上,上半身趴在桌上,小手对着凑近来的脑袋比手画脚。

    神医们大都白了发的,要不就是两鬓微银了,可是几个老先生却听得好专心,还不时点头忍笑,每个人都是一脸古怪神色。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各位神医都明白了吗?”银兔水汪汪大眼睛望着几名老先生,希冀地问。

    老先生们都点头了,尤其薛神医更是忍俊不住,他笑着问:“是都明白了,可是银兔姑娘,侯爷知道这件事吗?”

    “他当然不知道,要不然我也用不着堵在门口等你们,再一个个打躬作揖将你们请进珠光宝气阁来了。”在门口探头探脑也是很累的吶!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要不然就达不到那种强烈震撼的效果了。

    薛神医望向门口那个高大身影,憋笑到差点呛到,“我们是绝对配合的,只是想不给侯爷知道……这事儿可就难了点。”

    由于银兔是背对着大门的,她的小脸蛋一片茫然,望着这一群忍笑忍得更严重的老先生们,“他是不可能知道的啦,他又没有千里眼或顺风耳……咦?你们怎么了?干嘛脸红成那样?”

    在门口听了有好半天的海澜一身雪白衣衫,俊俏英挺地跨了进来,笑咪咪地开口,“或许是因为……他们早在半个时辰以前就看到我站在门口的缘故吧!”

    老先生们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突出来。银兔背脊一僵,满面窘然……她慢慢回过头来,被当场逮住的表情逗得海澜也笑了出来。

    他疼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又好气又好笑地斥道:“傻瓜,这种事瞒得过我吗?把我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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