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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摩托从大门逃脱,我再给你们两个小时,如果方先觉抓不回来,你们就和这些中国军官一起去死!”

    佐佐木太郎在一旁劝道:“横山君,不能全怪他们,罪魁祸首是周美良,这个重庆份子太厉害太毒辣了,若不是方先觉救我,我这条老命算是到头了。”

    守卫士兵们一个个心中无限委屈:一切都是周美良所为,而这个所谓帝国特工中将正是你横山勇司令官亲自送到天主堂来的,现在弄出事来却拿我们开刀!

    横山勇一愣,问佐佐木:“方先觉怎么可能救你?”佐佐木细说经过,并补充道:“我看方先觉并不情愿离开这里,也许他还会回来呢?”

    横山勇哈哈大笑道:“佐佐木君,您是医生,一切从仁慈的角度思考,我和方先觉都是军人,军人只从成败的角度思考,我和他的这场游戏,最终败的还是我啊,飞出笼子的鸟怎么可能再飞回笼子!”

    佐佐木摇头道:“不,方先觉是一个彬彬有礼的将军,他临走时的目光告诉我:他还会来,他完全想象得到他一去不返之后他的将官们将会是怎样的下场,你不是已经下令准备处死他的所有被囚禁的伤兵。方将军虽是一名中国军人,却值得我佐佐木太郎尊重,他对待手下将士的拳拳爱心,也值得我们帝国军官们学习。”

    横山勇明白佐佐木在借题指责自己把责任推卸给守卫兵,愧疚之心顿起,他正是因为刚刚得到情报,真正的酒井美良子中将已经落入重庆的圈套被俘了,才火速赶来,不想还是让重庆份子抢了先,这一切的确是自己的疏忽所致。

    横山勇向佐佐木鞠躬致谢,又对守卫兵和悦了脸色,安抚鼓励一番,这才转身用生硬的中国话对葛先才一众国军军官喊道:“我再宽限你们半个小时,如果方将军果真回来,今天所发生的一却只当是一场小小的误会。如果方将军没有回来,则是你们一方违反停战协定,你们统统给我死掉!”

    这时候,远处传来摩托车的呼啸声,有守卫兵耳尖,叫道:“是佐藤队长的车!”

    大门口的守卫跑来报告:“报告司令官,佐藤队长回来了,驾车的是方先觉将军,如何处置?”

    葛先才和一众国军军官清晰听见守卫的日语报告中有“方先觉” 三个字,询问的目光一律望向日文秘书梁建勋,梁秘书点头道:“军长回来了!”

    葛先才顿足。

    横山勇率众相迎,见佐藤浑身是血,好在伤口作了有效包扎。佐藤向横山勇报告:“我中了美良子长官的圈套,被中国的游击队抓住,是方将军救了我一条性命并相送回来,自己监守失值,请受处罚?“

    横山勇安抚佐藤道:“你有功无过。”他将佐藤交给佐佐木去医治,方先觉从兜箱里拎出佐佐木的医药箱交给佐佐木,佐佐木称谢不己,又叮嘱横山勇对方将军要以礼相待。

    横山勇与方先觉携手同行,说:“我们日本人也崇拜千里走单骑单刀赴会的关云长,你就是今天的关云长啊!”

    方先觉急切地问:“我一时离去,你不会已经下令取决我的伤兵吧?”

    横山勇说“不会不会”,却急急告辞率众而去。

    第十三章 重重意外

    待三个日军守卫走远,父亲爬出池塘,他知道日军不可能再来追杀他这个在他们看来毫无价值的人,脱掉方先觉的那套宽大的军装狠狠地扔向池塘中,穿着自己已经透湿的土衣土裤往对面山丘树林而来,沿途拽摘了一大捆黄瓜进了山,仔细地察看左右林中,一直上到山顶,也不见有什么王倩安排的人来接应自己,看来,王倩从头到尾就在把自己当猴耍,相信一个女特务信口胡说的什么五十块银圆,真是蠢到家了!

    五十块银圆的人生梦想破灭,把脱光的湿衣裤连同布鞋晒在小树尖上,父亲光赤着身子在树荫下乘凉,咬着黄瓜想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酷热的太阳晒得树林里热气蒸腾,不见走兽飞鸟,只有躲在泥土缝里的土狗有一搭没一搭叫上一两声。昨夜少睡,早晨至现在绷紧的神经这时得以放松,父亲睡意浓浓,因赤着全身,不便倒地入睡,只能盘膝打一个坐桩,双手肘顶着双膝,十根手指错成一个指叉,一颗少年的头落在指叉上,便沉沉入睡了。

    被一个人的布鞋脚尖踢醒,父亲一甩头睁开眼,竟然有四个土衣土裤脸上皱纹巴巴的山里人持枪围着自己,他们两手抡住枪托顶在腹前,仿佛抓住一条草鱼似的。父亲在天主堂过了一回,看见日本军人拿枪的姿势根本就不是这样,他知道自己可能遇上本地土匪了。父亲想起刚到衡阳城时,曾感觉到有山里人跟踪他,必定就是他们。又想:老子一无所有,你们摆出这副架式有狗屁用!

    父亲起身来去取小树尖上的衣裤和布鞋,衣裤已经干了,布鞋却还只半干,穿上之后,由四个山里人两前两后押着走,避开直行大路,专走无路的山脊草丛,绕行很远才到了龙塘村的后山中,树林中还有十几个相同衣着的山里人等在那里,当中却有一中年人气质不凡,穿着丝绸,戴着礼帽和一副黑边眼镜,斯斯文文摇着一把折扇。

    押着父亲的前面两人上前向那斯文人拱手:“报告冯司令,小鬼子的人头没捞到,却抓了一个活的来!”

    冯司令挥手让他们闪开,眼镜片后面的两眼炯炯地望着父亲,起了身来问父亲:“好崽子,你是不是唐金山家的崽?”

    父亲点头。

    冯司令一把扶住父亲道:“我叫冯金龙,是金龙抗日游击队的司令,你父亲唐金山生前救过我的命,他是我结义大哥。崽啊,几天前,我在南城外就见到你被小鬼子抓进去了,要救你也来不及,没想到你命大,还能活着出来。这种时候,你怎么会在这里?”

    冯金龙让手下人弄了一大堆吃的摊在一方大毛巾上,又把自己的水壶给了父亲,听父亲讲述几天来的经历。

    听完,冯金龙惋惜道:“你好糊涂,在这样的乱世,你想那五十块银圆有狗屁用,你在鬼门关上过了一趟,应该从小鬼子那里弄一支好枪出来才对啊!”

    冯金龙的话拨开了父亲心中弥漫的迷雾:对啊,当时应该向王倩要一支枪啊,这女特务没有什么事弄不成的。

    冯金龙告诉父亲,游击队今次全体出动,来到衡阳城外的目的,就是要搞到日本人的枪。现在游击队有三十五人,你如果留下来就刚好凑齐三十六天罡?

    父亲无处可去,只有答应冯金龙得一条生路。

    原来日本人的枪支并不容易得手,冯金龙他们一帮毫无战斗经验的山里人根本不敢和日本人交手,所谓搞枪不过是趁着日军和国军战乱时去偷,最安全的当然是偷死人手中的枪。日军的编制和枪械登记非常严谨,一场仗打完,死伤多少人,枪械回收入库多少,数目非常明细,冯金龙和手下才得手两次,偷到四枝长枪,日军就已经警觉到了,认定战斗外围有土匪在偷死亡日兵的枪,不但从此清扫战场时严阵以待,而且不时派出小分队到附近村庄进行清剿,查岀非本村庄人员一律格杀,日军士兵哪里会顾全什么日中亲善政策,借机j滛掳掠,杀人无数,当然,土匪正面作战不行,钻山洞逃跑的本事却是专业,日军也不会真正下力去追剿,吃亏的永远是纯良的百姓。

    附近百姓恨透了冯金龙,不但将他偷枪让百姓遭殃的“罪行” 托人报告给国民政府的正规游击队长王伟能,王队长让人带话给冯金龙:“趁早离开,否则后果自负!”更有傻b百姓充当日军的耳目来捉拿冯金龙。一时间,冯金龙四面受困,到现在为止,他加上父亲在内的三十六人游击队,仍然只有四枝日本三八步枪,离人手一枝枪的目标还远着呢。

    冯金龙手下作战不行,隐蔽跟踪却是高手,他们一直暗中跟踪着王伟能的游击队,原来王倩所说五十块银圆和派人接应父亲并不是说谎,王伟能在让大部人马去接方先觉的同时,也的确在欧家町天主堂后门外远处的山林中埋伏了两名队员。两名队员都是新兵,小周和小李,他们埋伏在那里,却隐隐约约感觉到树林中还有别的人,这里靠近日军的重点防区,对面天主堂内可是关押着方先觉的,小周和小李感觉越来越怕。

    小周提议说:“那小崽子要逃过这么远的距离,不被追捕的日军打死是不可能的,我们回去休息,就向王队长报告一声,那小崽子牺牲了,这事就过去了。”小李也赞同,两人猫着腰顾着左右迅速跑掉了。

    树林中别的人正是冯金龙的四名手下,他们把王伟能的两个新兵吓跑,以为可以发一笔意外的利巿,没想到这个利市竟是父亲这样一个一无所有的小崽子。但是他们又想王伟能都这么重视这个小崽子,说明其有价值,便押着父亲来见了冯金龙,又不曾想父亲竟是冯金龙故交的后人。

    冯金龙搞枪的计划和行动本来已经黔驴技尽,父亲的突然出现,让他又看见了一线新的希望,他认为:这个唐金山家的崽可以如此大难不死,是一员福将,尤其是他与那个高深莫测的重庆份子王倩已经存在着某种关联,将会给他的搞枪计划带来转机。

    这一夜,父亲和冯金龙及其手下就在树林中过夜。

    第十四章 被堂客逼上梁山

    龙潭后山很矮,在平原地方勉强叫做山,在生长于无鬼大山中的父亲和啸居山林的冯金龙眼中不过是一个土丘而已,土匪与老虎有着相同的秉性:都需要大山大林才足以养藏,土匪到了平原地方无山可据便只能做流寇。

    龙潭后山上,冯金龙的手下就着篝火烤制山鸡和肥鱼,浓香四溢,一名手下把烤成的一份呈给冯金龙,待冯金龙开口说“掐吧” ,又吩咐父亲加入到众人中去“掐” ,众人呦喝而食,且有酒润肠。这里还是小鬼子的防区,父亲见众人如此生火张扬,很是担心。他把自己的担心告诉冯金龙,冯金龙心中暗暗赞许:这个崽天生就是做土匪的好材料。

    (按:掐饭,衡阳方言,即吃饭。古代华夏民族用餐时禁言,且用餐时双手的动作如掐,有“把饭干掉” 之意,反映出用餐是手和嘴的共同劳动;而“吃饭” 一词源自北方边地,只强调嘴的动作。两种文化高下之分立判,衡阳人的智慧于此可见一斑。)

    这时,放哨的悄悄来告诉冯金龙,说:“刘余粮那个狗汉j正盯着我们呢,要不要做掉他?”

    冯金龙摇头,低声道:“我们今夜就去刘家村刘余粮家过夜。”

    放哨的点头:“司令高明,这狗娘养的总不至于把小鬼子往自己家里引!”

    冯金龙道:“你带上两个兄弟,包抄过去,把他弄过来。”

    放哨的依言去了,不多一会,果真把刘余粮抓了来,四十岁上下干瘦的小个子,一张脸永远处在身体前面约有半尺,圆滑巴结讨好是他生活中的核心内容,这种人放在和平年代是做官的绝好材料,可在这个需要血性的年代里,他的一身媚软的奴骨注定要做汉j。冯金龙虽是精明的悍匪,却欠缺对人性的深层认识,一方面他的目的是来搞小鬼子的枪,不想与当地人结仇,更不想因此触怒王伟能;另一方面,觉得刘余粮毕竟是中国人,不应该堕落到帮助小鬼子来对付同胞,他想开导开导刘余粮。

    冯金龙起来双手拱迎刘余粮,说:“我冯金龙来到贵地,只是想向小鬼子借些军火,并不曾惊扰乡民,大家都是中国人,理当一致对外,你这样鬼鬼祟祟盯着我的行踪是不是要去向小鬼子报告?”

    刘余粮笑如蜜枣,连连摆手:“冯司令,你误会了,我刘余粮决不会做出这种出卖祖宗的事!”

    冯金龙道:“你不是来盯我的行踪,莫不是心痛我们这些在山中过夜的叫化子,要请我们去你家过夜?”

    众人围过来起哄说:“老刘就是这意思,要请我们去做客呢!”

    刘余粮骑虎难下,说:“我正是来请各位贵客的。”

    刘余粮家在刘家村,距离龙潭村不远,如果走正规的路不足一里,仍然走山脊草径从刘家后山悄悄由后门进入刘余粮家中。刘余粮堂客竟是个颇有姿色的剽悍妇人,见到冯金龙一众土匪滴水不惊,麻利地倒茶待客,家中茶杯不够用碗替代,笑盈盈地问冯金龙:“冯司令,你们游击队收不收我啊?”

    土匪都是豪放之人,无一不对刘余粮堂客肃然起敬,冯金龙心中尤其赞许:想不到刘余粮一介鼠夫却娶了个女中丈夫。

    (按:堂客,衡阳方言,即妻子。“堂客”这种称呼非常文明,暗示要把妻人当作客人一般时时相敬如宾。“妻” 字源于北方,意思是拿扫帚扫地的女子。从南北两种文明比较,衡阳人足以自豪!)

    刘余粮家也是普通的泥墙茅屋,屋内收拾得干净整洁,容纳三十几个客人依然从容不乱。刘余粮堂客向冯金龙道:“冯司令,我家男人懒散,又逢战乱,家中确实拿不出粮食来做点心,只有一坛自家蒸酿的酒,如不嫌弃,请各位分上一小碗解解乏?”

    冯金龙见这堂客如此仗义直爽,心中起了愧意,原本是想堵住刘余粮去向小鬼子通风报信的门道才来刘家,没想让这好女人难做,拱手道:“刘家嫂子,我们只是借个地方过一夜,点心早吃过了,千万别客气,否则没脸在这里歇了!”

    刘余粮堂客道:“客随主便,各位兄弟看得起我就把这坛酒分着喝了!”又喊刘余粮道:“当家的,你还发什么愣,快给客人们分酒!”

    刘余粮一肚子的不情愿,面上还硬撑着笑给众人分酒。

    众人喝过酒便排成两溜儿在堂屋里睡下,地面铺了干稻草,再垫上裤单和草席,众人挨着睡,情形多少好过在树林中过夜。父亲已是当中一员,自然也与这一帮山匪挤在了一起,乱世中能全一条性命就是天大的幸福了。

    冯金龙独自有一张挂了蚊帐的床位睡,这种待遇跟皇帝没什么区别了。冯金龙始终对刘余粮不放心,担心他还是有可能去向小鬼子报信,便在门前设了两个人轮值盯哨。

    冯金龙睡到下半夜,突然被刘余粮堂客推醒。冯金龙猛一起身,枪已在手,他的手枪竟然也是德国造的真家伙。女人点亮了煤油灯,告诉冯金龙:“我早就看出来你冯司令是要防止我家男人去向小鬼子报信才到我家来过夜的,今天夜里我和他讲了很多道理,做什么都不能做汉j,想不到我睡着了之后,这个天杀的还是溜出去了,他从后山走的,你那两个浓包盯哨的也没盯到他!”

    冯金龙知道事态严重,急忙要穿衣准备,女人却抓住了他的手。女人只着贴身内衣,在摇曳的灯光中一身弯弯曲曲熟透的宝贝格外迷人,冯金龙知道不是作乐的时候,一摇头甩去两眼的金星,要推开女人去招呼手下人“扯乎”,可是他被女人抓住的手竟然拧不开去。

    女人道:“你这个斯文先生,手力还抗不过我一个女人,竟然也敢做土匪。我家那天杀的跑去小鬼子防区,再领小鬼子到这里来,少说也得两个小时,你用不着慌张,我今日一见到你,心就乱了,我现在只问你一句话,我被刘余粮这破烂货睡了大半摊了,你嫌弃不嫌弃?”

    冯金龙道:“我一看见你,就知道你是女中豪杰,只有仰慕,决不敢有嫌弃,只是这样对余粮兄弟不公平?”

    女人道:“你是真汉子,不要说废话,他做了汉j,早晚是一死,你忍心我和死人睡吗!”

    冯金龙道:“我家中还有个堂客,怎么办?”

    女人道:“土匪头子还这么小样,我做你二房兼压寨夫人,她不敢跟你上山过日子,我却可以!”

    冯金龙没得说了,抱女人上床。女人象铁箍似的箍住冯金龙,媚求道:“汉子,狠狠地来!”

    冯金龙没少玩女人,这么强力的女人却是头一回,他一边做,一边急切地看挂表,他是一名称职的土匪,决不会在女人身上做出乐极生悲的事来。

    半小时,他们做完功课,穿戴出门,一众土匪早已候在屋外,泥墙茅屋中男女的对话和勾当,屋外人听得清清楚楚,他们等待冯金龙下令扯乎。

    不待冯金龙开口,女人抢先说了:“各位兄弟,你们刚才应该全都听见了,我现在已经是金龙的堂客了。金龙领着你们以前的所做所为,我都听说过,你们打着金龙抗日游击队的招牌,却自认为是一帮土匪,按土匪的原则行事,你们只敢偷小鬼子的枪,却从来没有也不敢和小鬼子干,也就是说你们这支抗日游击队从来就没有打死过一个小鬼子!”

    所有人,包括冯金龙在内,全都羞愧地低下了头。

    女人继续说:“你们都是大老爷们,小鬼子在这一带杀了多少人,糟踏了多少女人,你们难道就一点都不想杀几个小鬼子出口恶气吗?王伟能为什么可以叫你们离开这里,因为他知道你们只是偷枪的匪,而不是敢杀小鬼子的游击队。我现在只问你们一句话:不论刘余粮这个狗汉j将会带来多少小鬼子,你们敢不敢留下来和我一起干掉他们?”

    众人一齐望向冯金龙。

    女人也望住冯金龙,一双娇娇媚媚的大眼睛挑衅似的盯住他,仿佛在说:我都让你睡过了,别让我看不起你哟?

    冯金龙心中有一千个不愿意,但他点了点头表示应承,他知道女人要用什么手段干掉小鬼子。冯金龙这一回真是被女人强逼上了梁山,立马吩咐众人动手布置准备,找来一副箩绳将女人五花大绑在门前木橔上,众人各处隐藏,专候小鬼子到来。

    这时天色将近拂晓,原本闷热的天气变得清凉宜人。

    第十五章 交易

    再说刘余粮,自从被迫带着冯金龙一众土匪来自家过夜,脸上笑着,心中是一万分个不情愿。也知道日本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刘余粮认定日本人最强大,蒋介石躲到重庆去了,方先觉那么厉害也被俘了,做一个成功的奴才就是要选对最强大的主子。他一开始也确实不想把日本人带到家中来抓土匪,这些小鬼子身边没女人,猴急着上树,自己堂客在远近都算是一美人,要是让他们盯上就麻烦大了。

    刘余粮发现堂客对冯金龙的态度很是暧昧,把家中仅有的一坛糯米酒硬是分让众匪们喝了,又把家中唯一的一张大床让给姓冯的睡,却让自家夫妻在厨屋里挤一张临时小床:这一切都很不正常,他知道堂客有一身本事,不可能是因为害怕土匪,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个从来就看不起自己的堂客看上姓冯的了。

    刘余粮与堂客挤在厨房小地铺上,女人背着他睡,这让他更加怀疑,双手抠住女人丰满的双丘,女人竟然毫无反应,他说下边杆子起来了,要做?女人不耐烦,说你那两下子,算了吧,我要睡了!

    女人本来就是个高人,说睡就睡过去了,均匀细长的呼吸声。

    刘余粮越想越怕,觉得女人的心思不在自己这儿了,使劲地摇醒女人,说自己恨透了冯金龙这帮土匪,要去报告给日本人?

    女人却说:“刘余粮,你别犯傻,小鬼子只是暂时得势,迟早要落败,你要做汉j,死了骨头都没人替你收!”

    刘余粮把女人的一番忠言硬当成是在拐着弯保护冯金龙,恶狠狠问:“你是不是看上姓冯的了?”

    女人说:“我就是看上冯金龙了,一个斯斯文文的土匪头儿!我本来不想说出来让你难堪,你不提出来,我大不了只当做了一回梦,明天他一走我也就忘记了,可是你偏要象只苍蝇一样翁翁翁地提了又提,我现在就过去和他睡了,让你戴一辈子绿帽子!”

    刘余粮后悔不迭,发誓赌咒说自己以后再不敢提了。女人道:“学乖就没事,我要睡了。”说完又睡过去了。

    刘余粮的小人之心哪里会学乖呢,如同有十二个火炉在心中烧烤着一般难受,他作出了称砣般的决定:去报告日本人。他悄悄地挪身出门,避开前门的盯哨,要从后门上山,没走几步,一个熟悉的身影拦住了去路,正是自家女人。

    女人告诉刘余粮,你要去做汉j,我支持你去,但你得看我做完一件事才能去!

    刘余粮哆嗦着,还以为女人要取他性命,问:“什么事?”

    女人说:“你在这儿蹲着看就知道了。”

    女人进屋去便到了正房和冯金龙睡,亮着油灯,刘余粮蹲着从正房后窗看进去,看到了自己堂客和冯金龙所做的一切。

    女人告诉冯金龙,说刘余粮已经到日本人那里报告去了,其实她知道自己的男人就趴在外面看着自己偷汉子,她希望刘余粮能够大喝一声冲进来抓j,如果他这样做了,自己仍然愿意跟他过日子。

    但是刘余粮没有冲回家,而是气得发抖,发疯似的抄山路跑向小鬼子的据点去了。

    小鬼子现在在各地驻兵人数非常有限,要在三五个大村的中心地点才设一个碉楼,每个碉楼的驻兵人数也由原来的十来个人减少到六七个人,而且具有战斗经验的老兵大多抽调到前线作战去了,有些碉楼甚至只有一个老兵,其余都是刚刚从日本本土运来的中学生,十六七岁的娃娃兵。刘余粮是小鬼子的线人,当然清楚这些情况,附近的碉楼在陶家村,那里只有六个鬼子,一挺机枪,他们是不会轻易离开的,刘余粮现在去的不是陶家村碉楼,而是城南防区。

    城南防区长官佐藤亲自接待刘余粮。

    这个佐藤正是父亲在天主堂时见过的那个佐藤,佐藤被王倩骗引到王伟能的游击区,一条性命差一点丢在那里,却被方先觉救了回来,横山勇担心佐藤对方先觉心存感恩,名义上调升佐藤为城南防区长官,实际上就是不再由他来看守方先觉,佐藤离开了天主堂走马上任做了防区长官这个闲差。

    说是闲差,是因为这份工作的伸缩性随意性很大。往大里说,日军攻陷衡阳城,标志着衡阳地区已是日占区,城南防区的范围很大,包括两三个县在内。往小里说,这些广大的地区名义上虽为日占区,但并没有这么多兵去布防管理,方先觉的残部退入山区与王伟能的游击队合在一起神出鬼没地行动,还有当地土匪多如牛毛。事实上,在衡阳这一片说话管用的并非日本人,而是王伟能。佐藤手头的工作都是可做可不做的,佐藤根本不愿意深入到衡阳的深山丛林中去实行亲善统治,他只想做一件事:抓住王伟能。佐藤无法忘记王伟能那一枪托砸在他的头部。

    刘余粮向佐藤报告,说:“游击队三十六个人现在正住在刘家村我的家中。”刘余粮是个语言天才,其实日语和汉语同脉同宗,他这段日子一直在把日语当成一种方言进行模仿,竟然可以用衡阳土话发音把日本说得有七成相像。

    佐藤向刘余粮竖起大拇指,问:“是游击队还是土匪,你说清楚?”

    刘余粮知道小鬼子对土匪不感兴趣,一狠心撒谎道:“是游击队,真是游击队。”

    佐藤摇头说:“老刘,游击队不可能住到你家,只有土匪才会,你撒谎不好。”佐藤又做了一个掐断脖子的动作,表示向皇军撒谎是要被杀头的。

    刘余粮赶紧起立,学着日本人的样子向佐藤鞠躬道:“我向大日本帝国天皇陛下道歉,向佐藤长官道歉,我不应该撒谎,住在我家的的确是土匪,不过他们可不是一般的土匪,而是偷走了皇军四枝枪的那一帮贼匪。请长官一定派兵前去将他剿灭?”

    佐藤还是揺头道:“我们已经知道了,你说的这个偷枪贼名叫冯金龙,他盗窃了皇军四枝枪,你帮我回去带一句话给他,他所盗枪支就当是皇军奖赏给他了,说皇军现在正需要他这样的人才,我们正准备组建先和军,以方先觉的降兵为主体,也欢迎各方豪杰前来加入。”

    刘余粮心中已在冒烟起火,瘪着一张哭脸扑通跪在地上哀求佐藤:“你当我是朋友,求求你帮我一个忙,我女人被冯金龙那狗日的给日了,你派支人马帮我出出这口恶气?”

    佐藤扶起刘余粮,他听不懂“日” 是什么意思,刘余粮再解释,说日就是操,冯金龙操了我的女人。

    佐藤笑着点头,说:“明白了,这叫夺妻之恨!”

    佐藤又落坐,死死盯住刘余粮,说:“老刘,我早就告诉过你,我只对王伟能感兴趣,你却一直未能提供他的情报给我,我和你做一笔交易,你帮我找一条可以抓到王伟能的路子,我替你教训一下冯金龙?”

    刘余粮压低声音道:“抓王伟能的路子我有,不过我要冯金龙死?”

    佐藤点头表示成交。

    佐藤安排中川少佐带领一个排的士兵随刘余粮火速去刘家村,刘余粮看见列队的就十几个兵,一老半还是十几岁的娃娃兵,惊怕道:“你们就去这么十几个人?”

    中川冷笑道:“我们去十几个人都已经抬举冯金龙了,他们不就四枝枪,你可知道三十六个没枪的中国人叫什么吗?”

    刘余粮摇头,表示不知。

    中川道:“叫待杀的猪。你的带路,出发!”

    十几个小鬼子驱喝着刘余粮往刘家村大踏步奔跑而去。

    却有一个神秘的女子注视着他们的背影,她听见了刘余粮和佐藤全部的对话,她不关心什么冯金龙的死活,却已经决定除掉刘余粮,因为他威胁到了王伟能的安全,要大规模营救方先觉的第十军被俘的伤兵,没有王伟能可不行。

    第十六章 寻找江五

    神秘女子是王倩,她一身黑衣,附贴在佐藤办公室的阁楼上把刚才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这是南城外一处泥墙宅院,宅院主人是个地主,名叫龙海生,早已丢下房屋不顾躲到无鬼大山中亲戚家去了,佐藤鸠占鹊巢把这里改造成地方“政府”的样子,从名义上对半个衡阳地区实施行政管辖。王倩的老家就在衡阳,少时候就在这样的泥墙宅院中成长,她对这楼房的结构再熟悉不过,宅院的堂屋设有先祖神龛,神龛贴在子墙上,子墙往前的大堂空大无楼,子墙往后是一间小杂屋,设有阁楼,而这个阁楼不开设楼梯口,因为神龛上方是一个神圣的地方,不住人,一般也不放物,更绝的是,这小阁楼的后方有一扇小窗。王倩就从这个小窗来去自如,侦探着这个小鬼子地方“政府” 的一举一动。

    南京方面的军统特工向重庆传来密电,说汪伪政府已经派出精干代表团前来衡阳劝降方先觉。蒋介石现在已经从王倩的汇报中得知,方先觉一直是故意让自己病得不象人样,以此作为借口来拖延敷衍横山勇,而后王倩已经成功将他救出,他却因为担心横山勇拿他手下的将士和伤兵开刀,毅然又返回去了敌营,蒋介石担心汪精卫手下的汉j远比小鬼子狡诈,完全有可能识破方先觉的苦肉计,于是密令王倩对汪系汉j格杀勿论。

    南京再传密电至重庆,说,已查明:代表团共五人,团长是汪伪政府的日本顾问吉丸,是个小鬼子,余其四名虽是汪伪手下的中国人,却都不是什么重要人物。

    这份密电的意思是汪精卫并没有派出自己的头面人物,这些只充当保镖作用的小角色不值得截杀。蒋介石却较上了一根倔筋,再密令衡阳王倩,小角色也要一律格杀。

    之所以不在南京动手,是因为衡阳更方便,衡阳是烈性的地方,做汉j的人很少,汪精卫在衡阳没有任何班底。

    王倩得到情报:横山勇和他的一帮高级将领忙于军事,他把对汪精卫派来的代表团的接待工作交给佐藤这样的低级军官去应付。

    王倩一直在这个所谓的防区政府附近盯着,吉丸和他的四名中国保镖是下半夜到的,现在就住在这幢宅院里,吉丸已经是个老人了,估计要睡到早餐以后才会醒来,然后就会动身去天主堂劝降方先觉,王倩必须在此之前将四名汉j尽数歼灭。

    可是王倩遇到了难题,打从这四个汉j一进门,王倩就从对方落地无声的步履上知道对方都是一流身手的高手,想不到汉j队伍中竟有如此扎手人物,南京来的情报有误,看来汪精卫可能起用了以前从未露面或极少露面的高手,以至让南京军统看走了眼。

    王倩原计划就在四个汉j入睡之后迅速将他们杀死在床,现在却估计自己一个人力量不够,她需要一个帮手,而王伟能的游击队和衡阳军统站都没有这样的高手,否则委座也用不着让自己来衡阳了。

    王倩有位师姐名叫江五,手段了得,曾经占山为王,听说后来金盆洗手,就隐居在衡阳某地,她曾说出师姐形容让军统的人打探,还真让打探到了,说刘家村刘余粮的堂客是外来的,跟你所说的特征很象,村里人说刘余粮见他堂客如同老鼠见猫。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一个本地汉j跑来找佐藤汇报情况,从彼此对话中,她听出来这个汉j名叫刘余粮,正是军统替她打探到的她的师姐江五的男人。本来军统的人也不敢肯定刘余粮的堂客就是王倩要找的江五,但王倩从刘余粮向佐藤的叙说中已经断定他的堂客就是师姐江五无疑:刘余粮说他的女人被土匪冯金龙操了,而刘余粮竟然还可以平安无事地跑出来找日本人去替他收拾冯金龙?这只有一种可能,冯金龙是有意让刘余粮来向小鬼子报信的,然而王倩又知道衡阳的土匪只是图财,决不会主动来招惹小鬼子引火自焚,而有可能主动做出招惹小鬼子这样的壮举的人只有江五,因为所有的小鬼子都是江五的仇人,江五要报仇。

    江五至爱的丈夫赵雨是一位国文教师,戴着黑边眼镜,斯斯文文的,被小鬼了杀害了。

    江五杀人的方式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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