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放伸手关了电脑,放着一桌子的烟蒂和杂乱文件也不收拾,拎起外套就站了起来。
“走吧。”
唐宇点头,随在他身后,带上门离开。
第8章(1)
绝色酒吧离公司很近,也是沈放和唐宇经常来的地方。
这里的档次格调都比一般酒吧要好,环境和背景也很清白,这些沈放都清楚,所以才会经常过来坐坐。
他们到的时间比较早,于是坐在了靠近舞台的好位置上。
不过驻场的歌手还没有到,灯光打在舞台上,看到有几名乐队打扮的人正在往上面搬乐器。
服务生把酒送了上来,沈放拿过酒瓶,为唐宇倒了半杯,自己却是慢慢一杯。
对唐宇比了个敬酒的手势,然后自顾就已经一口喝掉了半杯。
唐宇阻拦不及,只有叹气道:“那时候劝过你,劝不动。既然认定了,现在又何必一个人在这里闷闷不乐,不管有什么事,那不都是属于你们两个人的事吗?”
沈放露出嘲然的神色,摇头道:“谁说是两个人的事?我到现在也不确定,自始至终是否就只是我一个人的一厢情愿而已。”
可能他自己的态度也有问题,重逢的时候,害怕再一次错过,所以什么强硬的态度和手段都使用过了,却多半落了个弄巧成拙的结果。他在公事上或许尚算成功,感情问题上却实在不是什么个中高手,他不知道该以怎样的一种表达,才能让她明白自己的心意。
而可能正是因为他的太过强势,所以压制了韩嘉然的真实情绪,她只是一味地被动接受,却开始自己的真实心思掩藏得越来越深。
他原本以为,结婚会是一个突破一切的契机,现在才觉悟到,似乎是他太乐观太自以为是了。
“你和韩嘉然认真谈过吗?”
沈放怔了一下,摇了摇头。
好像,真的从没有和她认真谈过,自然也就没有机会得知她心里的真实想法。
“那你一个人在这里独自郁闷其实毫无意义,你并不清楚她究竟是怎么想的,你们可能会因为一些误会,很容易就曲解了对方。”
真是一语中的,句句都在问题的关键上。
或许当真是旁观者清,连唐宇这样一个情窦未开的毛头小子,居然都能一眼看出问题的所在。
“可能是我太焦躁了,的确应该找个机会和她好好谈谈。”
唐宇见自己开解的效果不错,总算松了一口气,拿起酒,敬了沈放一杯。
舞台方向传来音乐声,原来是歌手登场了。
看起来是个样子很年轻的小姑娘,长发垂肩,穿着素色的长裙,一副清纯的学生模样。
沈放看得有些恍惚,记忆一下子回到了十年前,初次见到韩嘉然时的情景。
伸手招来服务生,“我想点一首歌。”
服务生和气地笑问:“您想点什么?”
他想了想,回道:“《爱的代价》吧。”
是嘉然很喜欢的一首歌,虽然歌曲听起来很伤感,可是她在厨房做饭的时候,有时候高兴了就会哼两句。
服务生记下之后,走开了。
不一会,台上的那个女歌手唱完了一首歌,一旁的服务生将歌单送上,她取过看了一眼,然后就抬头朝沈放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因为离得近,沈放看到了刚才她对着歌单皱眉的样子,难道是歌曲太老所以不会唱?
他这边正猜测着,台上的人对着话筒开始说话了:“3号桌的先生点了首《爱的代价》,可是这实在是一首伤感的歌。如果是为了寄托感情,就更应该唱一首欢快的歌啊。”
她停顿了一下,又朝沈放这边看了一眼,朗然一笑道:“这位先生,不如就换首欢快的歌吧,听了心情也会好嘛。”
说完也不等他这边回话,她已经回头跟乐队打招呼:“《浪花一朵朵》。”
轻快的音乐响起,她神采飞扬地合着拍子唱了起来。
沈放实在有些想笑。他平时虽然不关注这些,也自然是听过这首浅显到有点小白的歌。不过的确像她说的,也够欢快,听着人心情会好。
唐宇的目光也随着看向台上,同样是很诧异,好笑道:“这个女孩子在这里唱歌也有段时间了吧,我之前来就见到过。不过以她这种随便乱改客人歌单的行为,到现在都没有被开除,还真是奇了。”
沈放也笑了起来,说道:“唱得挺好的不是吗?”
一曲唱完,那个女孩子谢了幕,转身正要往后台去,却听到台下有人在叫她:“苏南笙。”
是个衣着考究的男人,姿态闲适地靠在椅背上,仰头与她对视。
那个叫苏南笙的女孩子见到他之后,把眉一皱,也不急着走了,半蹲在舞台上,没好气地道:“我知道,又求婚是吧。”
对方点点头,仿佛对于求婚这等大事如同过家家一样,只是随口说着玩的。
“说了再等两年啊。”
男子终于微微挑了一下眉,试图冷静地提醒她:“两个月之后,丁畅都要当爹了,两年这么长的时间你居然好意思说得出口。”
“要不然,一年?”
见男朋友的脸色有转阴的迹象,她赶忙又道:“好吧,最大让步十个月,说什么也要等到十个月之后。”
没见过求个婚还能遇上讨价还价的。真是世界够大,无奇不有。
“为什么非要等十个月以后?”
在韩家禾看来,婚求了不下五次,眼看丁畅的孩子都要出生了,他这边却连最基本的入教堂都没能办到,不用别人嘲笑,他自己都觉得有点匪夷所思。
自己是不是真的太宠这个丫头了?
“总之你必须等到那个时候,到时候就明白了呗。”
苏南笙站了起来,“好啦,我去后台换衣服了。”
“苏南笙!”已经是第数不清次告诫自己,不应该再惯她这任性的坏毛病了!
人家走得头也不回,中间还不忘抱怨一句:“有话应该等回去的路上再说嘛,蹲得我腿都麻了……”
沈放在旁边看着,匪夷所思之余,更多的还是感慨。
比起那位可怜的先生,至少他的求婚过程顺利太多了。
唐宇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调侃道:“看人家的事也能看傻,沈放,我看你的转变不是一点点啊。”
沈放收回目光,若有所思地说道:“我是在想,恋爱的形式有千万种,有时候是我们自己把路走得曲折了,其实完全可以选择一条轻松愉悦的路。”
就像刚才的那一对情侣那样,简单的,平和的,温暖的,让人愉快的。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凌晨。
客厅里一片黯淡,卧房里也没有光亮透出来,看来她已经睡了。
沈放锁门换鞋,随手打开走廊上的壁灯,放轻脚步走到卧房门口,推开门朝里面看了一眼。
借着客厅里的一点光亮,看到她果然已经翻身睡去。
天气太热,房间里开了冷气,可是她身上却没有盖被子。
于是轻声走了过去,拾起床角的薄被为她盖上。正要撤身推开,转身之前却又停下了,不对,睡着的人,呼吸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
他悄然勾了一下嘴角,心下了然,她其实是醒的。
装睡是吗?倒要看看她能有多沉得住气。
脱去身上的外套,随手丢在床下,然后侧身躺在了她身后,伸出手环住了她的肩膀。
还是没有动静,很好。
他有意要捉弄她,于是故意装作肆无忌惮起来,手沿着她的耳垂一路往下,到肩膀,到手臂。
再下去,可不要怪他真的会动手动脚动真格的了啊。
嘉然终于装不下去了,翻身过来,睁开眼睛,借着一线微弱的光亮与他对望。
因为之前那件事,她以为他们之间会继续冷战下去。看到他晚归,她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有给他打电话,躺在床上却一直睁着眼睛怎么也睡不着,下意识在为他等门。
终于等到他回来了,等来的却不是他的冷然相向,而是这样一个亲昵的态度。
为什么他要一再地选择对她退让?分明已经让她越来越感到惭愧,对他生出越来越多的动容跟牵念。
呼吸间有酒气,她小声问:“喝酒了?”
除了酒气,身上还有很重的烟味,这种状况下实在不是一个浪漫的耳厮鬓磨的好时候。
“和唐宇去酒吧坐了坐。”
她沉默下来,知道他应该还是在为昨天的那件事介怀,心里不痛快才去的那里。
“还在为昨天的事生气吗?”有些可怜兮兮的语气。
沈放无声一笑。
其实他原就是郁闷的情绪多过生气,何况经过今天晚上在酒吧里的那一番顿悟,此刻早已经放开了那件事。
不过,她总是犯错在先,难得又肯摆出一副主动认错的态度,他实在没道理这么轻易地就放过欺负人的机会。
“是很生气。”
“了不起以后都不再见他。”其实她已经做了这样的打算,毕竟已经结了婚,毕竟身边已经有了一个人。
像他昨天说的那样,他们之间的这点情分好不容易才积攒起来,不应该让一个外人轻易就破坏了它。
“还是有一点生气。”
她想了想,心想反正已经妥协了,这一次索性妥协到底吧。
“那你想怎么办,我都配合。”
他故作沉吟,嘉然只当他又在想什么古怪点子,无声一笑,下一秒却感到呼吸一窒,他的吻已经欺了上来。
她伸手推开他的脸,低低说道:“浑身都是酒味,去洗个澡。”
他的脸被推离了,手却又勾了上来,勾着她的肩膀顺势就将她拉起来,低声笑道:“一起洗。”
“不要,我都睡下了,赶紧去!”她笑着推他。
他还是赖在床沿不肯走。
她好气又好笑,假意威胁道:“再不去,我可就卷着被子去客房睡了。”
听到他一本正经地回了句:“其实偶尔换个地方睡也不错,好吧,听老婆大人的话,今晚就睡客房!”
起身离开,站在门口的时候却又转过头来,语气暧昧地说了句:“等我洗完澡,回来抱你过去……”
一个枕头砸了过来。
他哈哈大笑,闪身进了浴室去。
嘉然半坐在床上,嘴角是抑制不住的笑容在缓缓漾开。
这样的生活,是她从来也未曾预想过的。
与她来说,这份温暖虽然仍有些陌生,却是让她无法不眷恋的一种感觉。
沈放用了几天的时间处理好了公司的事情,然后决定带着嘉然去度蜜月。
他在电话里询问嘉然的意见:“你想去什么地方玩?”
天气太热,这种时候实在不是旅游的好时节。
“不太想出门,要不就在附近找个地方随便走走就行了。”
沈放沉吟了一下,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于是道:“好,那我安排,这个周末咱们就动身。”
周五的晚上就开着车出行了。
嘉然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看着车外霓虹初上的风景,随口问道:“我们这是去哪里?”
沈放故意卖关子不告诉她,“到了就知道了。”
事实上答案也没有等到抵达目的地时才揭晓,路渐渐行得近了,嘉然也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是朝着去她老家的方向在走。
她心里诧异,忍不住问:“为什么要去那里?”
沈放看了她一眼,凝起神色认真回道:“觉得应该去祭拜一下你妈妈。”
嘉然的心缓缓一沉。
“我……不太想去。”其实是,不愿意和他一起去。
他却看出了她眼神里的闪烁与退避之色,正色说道:“就当是给我一个向你母亲致歉的机会。”
听到他这样说,她心里最后的那一丝纠结的情绪也慢慢消散了去。
“其实,也不能算是你的错。”顿了一下,才神色怅惘地说道:“妈妈的身体早就累垮了,失去葡萄园之后,人一闲下来,身体里的毛病就全都出现了。”
不过她那时因为心里抵触他,所以总觉得是因为失去葡萄园这件事对母亲的打击太大,击垮了她的精神,她才会那么快就病逝的。
其实事后想想,多半还是因为她对父亲那份感情的绝望。
他淡然摇头,“不管怎么说,是我对你失信了。”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失信是必然的。他那时刚掌管公司不久,任何一个企划案都可以助他打下在公司立足的根基,所以虽然心里曾有过愧疚,但结果仍是不可避免的。
“其实我妈妈一直都对你印象都不错。”
他笑了笑,一本正经地回道:“所以说,她老人家最有远见,已经一眼认定了我这个未来的女婿。”
嘉然不客气地回了他一句:“先生,脸皮厚也应该有个限度啊!”
然后不理会他的怒瞪,趴在车窗上闷声笑了起来,任沈先生一个人在那里郁闷得吹胡子瞪眼。
葡萄园被夷平的时候,沈放留下了自己家的那间别墅。房子还是和十年前一样,除了墙壁看起来旧一些,其他几乎都没有变。
花园里仍栽种着五颜六色的花,唯一不同的是,花圃旁边又辟了一小块地,种了一株葡萄。此时正值夏季,绿意盎然的藤蔓攀爬上木架,遮出了一方的阴凉天地。
这一趟回来,他们没有去住旁边的度假酒店,而是住进了别墅里。
晚上的时候,沈放搂在嘉然在葡萄架下看星星。
聊了很长时间,然后,他突然说:“你知道吗?这株葡萄是从你母亲的那块地里移植过来的。工程施工的时候,我让人特意留下的。”
嘉然诧异之余看了他一眼,见他一脸的凝重神色,便可以看出他对当年的那件事其实很愧疚。于是故意将脸一板道:“真没想到,你还偷过我家的葡萄啊!”
沈放笑了笑,握紧她的手,“那时候想着,总要留个纪念,你不肯原谅我,我即便是睹物思人也好。”
嘉然没有再说话,将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第二天,他们先去母亲的墓地祭拜,回来之后,他就拉着她的手去了河边。
夕阳西下,远山近水都笼罩在一片金色霞光里。
河边的水位已经退低了很多,是因为周围的商业化开发越来越严重的关系。
嘉然挑了个石头坐下来,有些感叹地说道:“什么都变了,再过几年回来,只怕这条河也不在了。”
沈放也在她旁边坐下来,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是像现在这样。是个阴天,虽然没有眼前这样一番夕阳漫天的好景色,她的一手好画却是令人印象深刻。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在这里送了一幅我的素描画给我。”
怎么会不记得。
“五年前不是被我撕了吗?”
他斜了她一眼,“亏你好意思提。”
她丝毫不知道悔过地说道:“本来就画得很难看,撕了不是挺好的吗?”
“其实我那时候真想捡起来粘回去。”不过当时下雨,纸片全都落在了泥泞里,想捡也没得捡。
“你就那么稀罕那幅画啊?”明明画得很一般。
“我乐意稀罕,所以你回头必须给我重新画一张!”
嘉然假装打量了他一眼,认真说道:“可是你比那时候老了太多,也没那时候帅了,加上我画功严重退步,画出来的东西绝对只会比当年那张还难看。”
沈放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我都没嫌弃你画得糟糕,你还敢嫌弃我长得难看?”
何况,明明是变帅了才对,口是心非。
嘉然不给面子地笑了起来。
“我们在这里住几天?”她想起来,随口问了一句。
沈放的手机响了,他一边翻手机一边回道:“至少一个星期,我难得才放自己一回假……”
电话是唐宇打来的,他随手接了起来,“唐宇,什么事?”
唐宇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慌乱,但还是迅速简单地说明了情况:“舒华苑的工程出了问题,质监部门的人已经来过了,情况有点麻烦,你最好马上回来一趟……”
沈放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冷静吩咐道:“不管什么情况,你先压住事态,我现在就回去,大概两个小时之后到公司!”
嘉然在旁边听了个大概,也没有多问,直接道:“我们赶紧走吧。”
他点点头,脸色仍是凝重,拉起她的手,迅速朝度假村的方向走去。
第8章(2)
赶回f市已经是晚上八点。
嘉然不愿意耽误时间,直接跟着沈放去了公司。
唐宇早已经等在了楼下。
沈放走过去,两个人并肩往公司里走,唐宇开始汇报情况:“质监部门和工商所的人下午突然去了工地检查,说是接到了举报,举报整个工程的楼房全都使用了劣质的门轴,还有两栋楼被检查出墙体有问题。”
门轴只是一个很小的东西,可是一整片小区加起来,原装货与假冒货之间的差额却是相当大的一笔数目。
至于墙体会出现不合格的情况,就说明混凝土里用的水泥存在问题。
这些情况并不是第一次遇到,事实上做哪一行都会存在一些允许范围内的漏洞,只要不伤及工程的整体质量问题都不大。
以前公司内部审查,也查出过类似的问题,无非又是谁为了那一点差价,接受了非正规厂家提供的产品。
当然现在没工夫追究责任人是谁,要先摆平外界的麻烦再说。
“质监部门那边怎么说?”
唐宇眉头紧蹙,凝色回道:“因为还有媒体跟着质监部门一起过来的,所以当时就对着镜头说要求我们全部返工重装!”
沈放的脸上蓦地一寒,“怎么会把媒体也招来了?”
质监部门突击检查都还好应付,最坏不过全部返工,赔上一笔钱就算了。可是这件事经过媒体一报道,必然会直接影响到楼盘的销售情况,万一将来销售成绩太差,这里很可能就会由一桩赚钱生意变成了一桩赔本还赔吆喝的买卖。
一路上电梯进到办公室,他脸色阴沉地坐到办公桌后面开始打电话。
直接打给了自己的铁哥们赵清扬。他在暗道上混得风生水起,也正是外界盛传的给沈放撑腰的那个人。
“是我,有件事想要你帮我查一下。”
赵清扬在那边简单地回道:“说吧。”
沈放将工程的事大概说了一下,然后道:“这件事肯定有人在背后施了黑手,帮我查出来。”
赵清扬应道:“没问题。查到之后怎么办?”
沈放的嘴边掠过一丝冷淡之色,简单回道:“我的事就是你的事,按你的规矩办。”
挂断电话,他抬头看向唐宇,问道:“你觉得会是谁做的?”
“应该是同行所为。”
当然只会是同行所为,因为是同行,所以熟悉行业间的相关操作,知道在哪个环节上最容易抓出问题来。不过同理,他如果揪出了别人的问题,自己也就必须承担同样被查处的风险。
“可是,最近这两年我们公司的经营作风业内都了解,我想一般人不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沈放想了想,问唐宇:“我最近大概得罪了什么人?”
唐宇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还冒出好笑的念头实在很不厚道,但他想说的是,您老人家得罪的人实在太多了,而且越是那种不入流的小人,越要摆出高姿态去打压对方。
狗急了也是会跳墙的啊。
沈放见他迟迟不说话,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道:“用得着想这么久吗?”
唐宇压下心里的笑意,正色回道:“私事上面我不清楚,公事上看的话,最近的应该是我们抢了齐氏集团的一块地皮。”
齐氏集团。
他这次想起来,一路上楼来都忙着处理工作,居然把沈太太给忘在了一边。
迅速抬头去找,看到她正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的沙发上,一脸担忧地看着他这边。
她大概还不知道齐氏集团就是齐跃兄弟两个的公司,不过想一想齐跃的个性,年少气盛,倒的确有这个可能。
已经很晚了,因为赶着回来处理事情,他和她到现在连晚饭都没吃。
他收回目光,对唐宇说道:“你先回去吧,老赵那边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我们先等着好了。”
唐宇还记挂着一件事,“电视台那边的报道晚上已经播掉了,怎么办?”
泼出去的水自然就收不回来了,还能怎么办。
“先不理会,工程这边马上整改,然后再把电视台的人再找来做个后续报道,让有心购房的顾客看到我们的诚信就行了。”
他一边说着,人已经站了起来,走到沙发旁拉起嘉然的手,声音已经转了温然:“走吧,去吃饭。”
嘉然一直在旁边看着,看到他刚才处理事情时的冷厉态度,便知道事态一定很严重,担心地问:“都处理完了吗?”
他已经把她从沙发上拉了起来,玩笑着回道:“天大地大也抵不过和太太吃饭重要,何况都已经这么晚了。”
唐宇看着他们之间的相处,原本的担心也变成了真心的祝福。
至少有了韩嘉然的存在,沈放的生活里才有了一丝温情和轻松。
他觉得自己是开窍了,因为他突然觉得谈恋爱结婚,生活里从此多了一个人,那种有家的感觉还不坏。
另一边,沈放已经拉着嘉然出门去,走之前不忘招呼他一句:“还不走,打算彻夜加班啊你!”
唐宇低声一笑,关了灯随后跟上。
公司的事情似乎还没有解决,隔天的晚上,沈放没有回来,中间匆匆打了个电话给她,嘱咐她吃饭,早点休息。
嘉然坐在家里,才感觉到自己的无力和无用。
他的公司出了事,忙到焦头烂额,她却只能干坐在家里什么忙都帮不上,还让他分神挂心。
心里越想越烦躁,刚好他的电话打来了,她立刻接了起来。
他在那边还是匆匆几句嘱咐的话,说晚上还是不回来。
放下电话,她呆坐了一会,起身走到阳台上收衣服,然后突然想到,他两天都没回来,天气这么热,难道洗了澡都没有换衣服吗?
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两天不换衣服的话眉头还不早叠成了山。不过,太忙的状态下多半也就忽视了这些。
不过她与其这样在家里记挂着,不如去公司看看他,刚好送些换洗的衣服去。
打定主意,她简单收拾了一下,晚饭也没心思吃,直接出了门去。
办公室里开了空调,又是一屋子的烟雾缭绕。
沈放手指夹着一根烟,锁着眉头在讲电话。
是赵清扬打来的,正在说着他那天托付的事情。
“有点奇怪,对方可能也有些黑道背景,所以暂时没能查出来。”
沈放知道事情的确难处理,如果对方也有后台的话,即使老赵愿意为他和对方的后台拼上,到最后也一定会有所损失。
“如果你查出来是谁,告诉我防着就行了,能不招惹麻烦就不去招惹。”
赵清扬的脾气当然不会接受避开麻烦这种结局,不过他不想让沈放担心,于是简单回道:“行,我有分寸,有进展再跟你联系。”
挂断电话,沈放开始思量着对方的身份,看样子并不像是齐跃做的,齐家的背景他很清楚。
手机铃声传来,他脑子里还在想着,心不在焉地按下接听键。
却没料到会是周佩琪打来的。跟她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联系了,怎么会突然打电话来?
“佩琪,有事吗?”
周佩琪在那边犹豫了一下,问道:“我们现在能不能见个面?”
沈放现在满脑子都是工程的事,蹙眉回道:“我这几天比较忙,改天行不行?”
周佩琪在那边又停顿了许久,才缓声说道:“我知道你是在为舒华苑工程的问题伤脑筋,找你出来见面,是因为我知道这件事是谁做的。”
沈放仍有几分疑惑,问道:“你怎么会知道?”
她在那头叹了声气,“你忘了,我爸爸原来也是做房产生意的。”
他蓦地蹙了眉,冷静回道:“好,你说个时间地点,我立刻过去。”
嘉然下了出租车,提着袋子在马路的这边等红灯。
路的对面就是沈放的公司。
她隔着马路朝对面随意看去一眼,忽然看到大厦的台阶上走下一个人,步履急匆却神色沉着,正是沈放。
她想对他挥手,可是他显然是有事要办,很快就已经坐进了车里去,将车子开了出来。
因为还是红灯,她眼巴巴看着他的车从眼前一驰而过,速度太快,他又专注开车,所以根本没有留意到她挥手的动作。
她对着渐渐离远的车子看了片刻,瞥到旁边刚好一辆空的出租车驶过,于是下意识就招手拦了下来。
司机问:“去哪里?”
她指着前面的车子说道:“跟着那辆车。”
司机神情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但还是迅速踩下油门,追了上去。
车子开到了一间酒吧的门口停了下来。
她付了车钱下车,穿过路边的花坛,又往门口走进了几步,果然在路边看到了沈放的那辆黑色轿车。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像是中了邪一样,一直在心里催促自己离开,可是理智终究还是输给了好奇心,又或者是女人的直觉令她不安。
在花坛边的暗影里坐了下来,坐了很久,中间下意识不断地在看时间。二十分钟过去了,半个小时过去了,眼看一个小时也快到了。
如果他已经忙到连家都没时间回的地步,为什么现在却有时间来这个地方?
等的时间越长,心里那些胡思乱想的念头就全都冒出来了。
酒吧的门被推开了,门上的风铃丁冬作响,有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前面的沈放,后面的人她自然也认识,是周佩琪。
大概是等得太久心里等烦了,她明知自己此刻的念头已经失了理智,但还是瞬间感到一阵酸楚和委屈的感觉从胃里蹿了上来。
丈夫打着工作忙的借口夜会曾经的青梅竹马,这真是一个恶俗无比的桥段。
她坐在暗影里,看着沈放风度绝佳地照顾周佩琪上车,然后两个人坐着车,从她面前开走了,越离越远,终至不见。
她也站了起来,想让自己打起精神,可是还是下意识陷入了失魂落魄的状态里去,连带来的那个装衣服的袋子忘在了花坛上也不知道。
走到路边,拦了好久才拦到一辆出租车,回家去。
好像也不是故意要摆出一副恭候的姿态坐在客厅里等他的。
她刚回到家就接到了他的电话,说晚上会回来得晚一点。
她心里忽然就平静了下来,平静地进浴室洗澡,出来,关了客厅里所有的灯,然后拖过一个抱枕,蜷缩在沙发上,开始等着他“晚一点”之后的归来。
事实上,也不算很晚,她不过坐了一个多小时而已,就听到了钥匙开门的声音。
他打开了过道上的灯,站在那里换鞋子。
这是他晚归的习惯,偶尔回来晚了都不会开大灯,担心把她吵醒。
嘉然忽然觉得鼻子发酸,喉咙发紧,暗暗在心里骂自己没用。这个时候怎么还能总想着他的好,谁知道那份好,是否早已经迁移到了别人那里去。
沈放换好鞋子走进客厅,抬头就看到了沙发里的人影,愣了一下,温声道:“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放下公文包,他走到她的身边来,也察觉到了她沉默下的异常。
“怎么了?”他下意识往她身边靠近了一点。
她却迅速往后退出一大段距离来,看了他一眼,平静地问:“身上的香水太浓了,不打算先去洗个澡吗?”
他蓦地一怔,立即反应了过来。
“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她淡然勾了下嘴角,“是啊,所以你要不要解释一下?”
他不清楚她是怎么知道他与周佩琪见面的事,不过看她神情疏远的样子就知道,拗脾气又上来了。他叹了声气,头疼地看了她一眼,有些无奈,“又要闹脾气吗?”
至少也该给别人一个解释的机会,再决定这个气生得值不值得。
她收起嘴角的笑容,冷然摇头,“不,我只是忽然觉得,待在你身边可能会很累,所以我后悔了。”
他蹙紧了眉,后悔这种话,也是能随便说出口的吗?
不过,的确欠她一个解释,现在也不是计较更多的时候,他不想把一个小误会扩大成一场战争。
“是为了公司的事,她打电话约见面,只是想帮我一个忙。”
是呵,公司的事。周小姐毕竟有身份在那里,想帮忙的时候就能帮得上,比起她的一无是处,实在优胜了太多。
至少在这件事上,她承认自己虽然嫉妒,却不得不承认这是个事实。
她嘲然一下笑,低声道:“所以说,当初如果娶一个对你事业有帮助的女人多好。”
他的脸色缓缓一沉。可以理解她因为怄气对着他撒脾气,可是为什么要说这种伤人又伤己的话?
“我说了,只是为了公事才见面,再无其他。”
她点点头,丢开抱枕,站了起来,“我相信,所以你也应该相信,其实周小姐更适合你,真的。”转身就走,却被他一把拉住。
“你对我的信任,当真薄弱得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肯给吗?”
她正是听了他的解释,才清楚地想通了一件事,自己跟他其实一点也不合适。工作上帮不上任何忙,私底下偶尔脾气上来了,也只会做些让他生气的事。
所以这样坚持着非要把两个不合适的人捆在一起,又是何必呢。
“沈放,我承认我刚才的态度有赌气的成分,看到你和周佩琪走在一起的时候心里很难过甚至有点嫉妒,可是扪心而论,她的确会比我适合你。我想你的人生需要的,不仅仅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