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拳头都捏的咯咯作响,他竟然敢,溜进去,竟然敢,一字不漏的,一声不差的全听下来!
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说出的话的语气,亦有些森然:“黄经国,你是朕的贴身内侍,不是张相公的,为甚不来同朕讲?”
黄公公抬头,只瞄了我一眼,就浑身发颤,说出的话也有些结结巴巴:“陛下……陛下,臣……臣心中……也曾疑惑……怎么……岳帅怎么肯……怎么肯同张相公一起……侍奉……侍奉陛下……只是……只是张相公曾经交待……他说……他说……”
我厉声道:“他说什么!!?”
黄公公连连磕头,声泪俱下:“张相公交待,此乃陛下私事……让我不要问,更不能说……不然……不然陛下定会发怒……臣,臣是博得陛下宠信,还是一丈白绫,就在……就在臣的嘴巴紧不紧……”
只被这句话气的浑身发颤,一拳下去,几案上的杯子跳起,哐当一声落下,茶水溅落一地。
过了片刻,才道:“朕知道了!”
想了想,微微一笑,故意对着黄经国说道:“张相公长得那样好看,心思也细密,很合朕的口味呢!”
好你个张浚,居然这种事都敢做!
我在心中恨得牙痒痒,面色铁青,直到转入正殿时,才换上了一幅微笑。
众人用餐完毕,正在商讨封赏的具体事宜,见我来了,都齐齐行礼。
我看着张浚,什么证据,什么天下悠悠之口,别以为,我真的就拿你没法子,要乖乖就范!
众人告退,到了大殿门口之处,我猛然开口,对张浚笑道:“德远,先别走!”
张浚止住脚步,我站起身,走到他身旁,当着众人的面,对他笑的亦发亲切:“朕还有事,要同你商议!”
张浚礼数周到,躬身道:“陛下请讲!”
众人尚未走远,我故意,离得张浚近了一些,将手搭在他的肩头,提高了些声音,对他微笑道:“朕刚刚同你说的事情,此地不宜商议,你随朕来!”
李纲果然转过身来,看着张浚和我,微微皱了皱眉头,不过什么话都没说,还是转身走了。
我走在前,张浚跟在后,光天化日,大摇大摆的入了禁中。
然后,一路前行,到了福宁殿,我的寝宫。
遣散众人,关上门窗,然后坐在那里,什么都不动,也什么都不用说。
张浚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随即又恢复了正常之色。
一整个下午,我什么地方都没去,就连有人通传,说岳飞求见,都不见。
我倒要看看,究竟谁比谁,更怕流言!
晚膳是太监送来的,张浚泰然自若,坐在我对面,静静了吃了。
将盘子撤下去,依旧关了门窗。
点燃蜡烛,却又过早的将蜡烛吹熄。
张浚还是没有说话,不过,过了今夜,随便他说什么,拿什么证据,别人,也只会当他是在争风吃醋,不会信了。
我就这样和他耗着,看谁先屈服。
最后,我微微合眼,打了个盹。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东方微白。
对张浚笑了一笑,扬眉道:“你说,你同岳飞比起来,谁更像是媚上惑主的?”
张浚亦笑了笑,没有半丝局促,自顾自的坐下,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哈哈笑了数声,上前一步,很想给他一拳,最后却还是忍住,道:“你胆子不小,什么地方都敢去,什么话都敢听,听了,还敢拿来要挟朕,朕佩服你,只希望,明日,众臣上书弹劾你的折子,不会太多!”
张浚道:“臣行得正,坐得直,不怕弹劾!只求无愧于心,为国除j!”
我点了点头,冷笑一声:“好!你很好!”
拉开殿门,将衣衫解的凌乱,对侍立在殿外的公公说道:“传旨,朕身体抱恙,今日早朝,免了!”
将门关上,回头对张浚笑道:“朕看你现在,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怎么为国除j!!”
张浚紧紧的抿了唇,不语。
我不紧不慢的伸了个懒腰,微微昂头,道:“那夜,躲在床底下,听得很过瘾吧?”
张浚看着我,目光中露出凌然之气,答道:“听出一身冷汗,陛下被岳飞蛊惑如斯,竟要效仿亡国昏君!臣直到同陛下崇政殿进谏之时,还不敢相信!”
哼了一声,一甩袖子,转过身去,却听张浚继续说道:“直到现在,臣还是不愿相信!枢密副使,不过是收了岳飞的兵权,让他对陛下再无威胁,陛下居然因为此事,将臣拘留在此!十足的昏君之举!”
我气的七窍生烟,他开口昏君,闭口昏君,岳飞哪里招他惹他了?
淡淡的道:“那也是德远你自找的!”
日过正午,又听见有人通传,说岳飞求见。
回头看了张浚一眼,冷笑一声,拉开殿门,面无表情的对前来通传的小太监说道:“去告诉岳元帅,朕身体抱恙,并不想见他!告诉他的时候,大声一点。”
太阳偏西,再次用膳。
第二日,依旧身体抱恙,不上早朝。
张浚面色如常,同我耗着,不肯服软。
直到第三日,太阳偏西,才将张浚送出宫门,离开的时候,在他耳旁笑道:“张枢密,这次,媚上惑主这四个字,你坐定了!朕等着明日御史台的弹劾,不知你该如何在自辩不暇之时,再去管岳飞的闲事!”
张浚提了提领子,夕阳之下,面色坦然:“那也没什么,臣是文官,生杀大权,在陛下之手,不危社稷!”
我微微笑了笑,扬眉看着他,他对我行了礼,转身而去。
夕阳落在他身上,有些血的颜色。
转身,往回走,走上没两步,却看见岳飞正站在紫寰殿旁。
这种时候,还是不要跟他多说话的好,想要绕道而行,却不想他却上前两步,拦到了我的面前。
他似是没睡好的样子,眼眶微陷,神色也有些憔悴。
看了我一眼,然后躬身道:“臣见过陛下!”
不能走的离他再近了,尤其是,这种非常时刻。
对他点了点头,道:“卿有何事?”
他未抬头,只从袖子里递上一本折子。
我也没接,拢了袖子,淡淡的道:“卿有事情,直接递到登闻院便可,朕自会批阅!”
他隔了半晌,才低声说道:“是!”
他走的时候,我很想去看看他的背影,但是我知道,现在不行,因为,我此时若回头,那么,马上,那场将要掀起的狂风暴雨,就会打到他的身上。
带着太监走出两步,到了崇政殿后,才对一旁的公公道:“去,将秦相公找来,让他崇政殿觐见!”
罢官
这三天,累积的折子已经成了山,我随意翻了几本看了看,不出我意料,除了小部分说到什么秋税,什么要求肃清新党,什么祭祀等此类事情,大部分,都是就我这三天的表现,上书议事。
有些耿直点的,就直接骂我,说我荒滛无耻,猥亵臣子;稍微曲线点的,就骂张浚,说什么国之妖孽,媚上惑主,私德败坏,要求将其罢免;和风细雨的就开始扯国之根本,另立太子;暴风骤雨点的,就要求立皇后,肃清宫闱;最后,还有一名毫无官衔的汴京城百姓,通过鼓院上书,建议允许勾栏院豢养男妓。
记得岳飞应该也上了折子,正准备翻翻看他说的什么,便听见外面通传,秦桧到了。
频频召见秦桧单独议事,还是在一两年前,抓赵构赵佶,平范琼的时候。自从杜充兵变,在他府中过了一个多月后,就几乎没找过他单独议事了。
秦桧穿着深紫色的便服,圆领的袍子上,是一张依旧惨白的脸,眉弓很高,一双眼睛隐藏在暗影之中,鹰钩的鼻梁亦在脸上,落下黑黑的影子。
抬眼看了看周围,命所有人都出去。
黄公公最后一个走出去,我看见他在转身的那一刹那,嘴角抽搐了一下。
我放下笔,站起身,寻思着,该怎么同秦桧说。
总不能照直说,张浚揪着我的小辫子,让我很不爽,所以,你也去,把张浚的小辫子给我揪出来,让我什么时候想办他,就能办他。
在殿中转了两圈,还是没想好,却听秦桧在身后道:“恕臣妄言,陛下诏臣前来,可是为了张相公一事?”
我不置可否,只站住,回过身望着秦桧。
秦桧的头依然低着,眼睛,也很规矩的看着自己的脚尖。继续说道:“不知陛下,是准备赐他三尺白绫,还是凤冠霞帔?”
我想了想,转了转自己手上的白玉扳指,道:“他是国相兼枢密,此次北伐,他亦功不可没,三尺白绫恐怕是没可能了!”
秦桧的声音,没有任何变化,只躬身道:“臣明白了,臣这就去帮陛下办妥!”
也不知他是不是真的明白了,不用我多半句话,他就能准确的将我想要办的事情办好?
不露声色的问道:“不知秦卿准备怎么办这件事?”
秦桧这才抬起头,眼中有着某种神色一闪而过,太快了,我还未判断出那是什么,他就已经换上了波澜不惊的表情,看着我道:“陛下既然喜欢张相公,臣派人,去将他的三个老婆解决掉。然后明日在朝堂上,联合御史一起弹劾张相公,逼的他辞官;到时候,他一介草民,无权无势,即可任由陛下随意享用。”
我的脑袋后面挂上了一滴汗,我可不敢享用张浚这么个刺头,对着秦桧笑了一笑,道:“秦卿想多了,朕并非这个意思。张浚也不过如此,朕并不留恋,只是……”
我回身指着案头一堆厚厚的折子,继续说道:“这些上书的事情,也需要平息。你去找找,张浚有没有办错过什么事情,如果找到了,也不要惊动他,将证据交到朕这里来,就行了!”
秦桧的脸上,猛然露出愤恨之色,太阳|岤处的青筋,似乎调动了一下,随即立刻低下头去,我便看不到他的神色了,只听他说道:“张相公向来行事谨慎,且官职比臣的高,臣恐怕找不到岔子,难以胜任……”
哦?给我来这套?以前他当刑部尚书的时候,办的那些人,有几个是比他官职地位低的?
冷笑一声,向他走近一步,对他森然道:“秦卿,同朕讲话,看着朕!”
秦桧缓缓抬头,然后看定了我,等着我发话。
我亦盯着他,一字一句的道:“秦卿,你要明白,这个世界上,什么人最多!”
秦桧没说话,不过看他的眼神,显然明白我要说什么。
我继续说:“秦卿你不愿干,朕自然可以找别人。只是,朕当初找了你,现在并不太想换人,你一向同张浚不和,他的把柄,落在你手里的,恐怕不知有多少!”
秦桧原本惨白的脸,猛然泛上了青色,随即隐去。
我对他笑了笑,温言道:“会之你有什么想要的,不防同朕讲。帮朕办事的人,朕不会亏待他!靖康年间的旧臣,现在仍官居高位的,就你一个了,你应当知道,朕绝无虚言的!”
秦桧亦露出了一个笑容,只是那个笑容里,有些惨淡的味道。
随即,他低下头去,退后了一步,躬身道:“臣想要的,已经同陛下说过了,此刻陛下又何必明知故问?臣可不想同张相公一样,一夜过后,便转眼身陷牢狱!”
这次我的的确确的愣住了,呆了半晌,硬是没回过神来,却听他继续说道:“记得当时,陛下曾说,并不好男风,原来并非不好,只是不知该如何善后,现在臣帮陛下善后,却不知陛下准备怎么赏赐臣!”
我的气焰,似乎被他这句话打压下去不少,然而想到岳飞,又猛然窜上来,淡淡的道:“张浚若不做枢密使了,位置空着,总不可能留给岳飞、韩世忠吧,你去接替他如何?”
秦桧这才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道:“臣谢过陛下!”
等秦桧走后,我这才重新回到御座上,开始翻折子。
第一个就找到了岳飞的折子,原以为他会对这三天的事情,说点什么,谁料到,他竟什么都没说,只是上书,推辞我给他儿子和母亲的封赏。
有点淡淡的失落,将他的折子翻来覆去的看了数遍,又将那堆折子重新翻过,他这三天,就上了一封折子,还是通过最正规的通进司所呈。
第二日朝议,台谏门异常活跃,矛头当然是直指张浚。
我面上带着微笑,有些挑衅的看着张浚,张浚却面色坦然,丝毫不为所动。
原以为李纲也会跳出来说些什么,出乎我的意料,李纲什么话都没说,静静的站在一旁。
按照不成文的规定,被御史台弹劾的官员,必须提出辞呈交给皇帝,若是皇帝不挽留,那就只能离去。
秦桧的办事速度,这次却不如往常的快,等到一切准备妥当,已是半个月过去,岳飞所部的新任将领,燕云地区的知州,监察,都已经被张浚安排了妥当,带着公文上路了。
然而这十来天,对于张浚的弹劾,却丝毫没有停下,枢密院下的命令虽执行的毫无差错,可是众位官员见到张浚的时候,脸上的神情,精彩万分。
又是大朝会,今天,再给张浚一个机会。
朝议结束,将张浚单独留下,遣散内侍,对张浚道:“张相公,这些天,滋味不好受吧?若是你改变主意,或者是上书求去,朕放你一马,还你清誉!”
张浚面不改色,看着我,一字一句的说道:“臣不会改变主意,更未准备上书求去,即便是求去,也会等到岳飞在枢密院犯错,罢官离职的那一天!”
我豁然变色,站起身,冷笑道:“朕看你是难以等到那一天了!当年你私斩曲端,污其谋反,他的家人,已经将告你的状子,递到了登闻院,你要不要看看,那状子,写的可是声泪俱下。还有许多因为和你言论不和便被贬黜的,亦上书揭发你,求去还是下到大理寺,卿可以自己选一样!”
张浚却猛然大笑数声,从座位上站起,白皙的面庞微微泛红,朗声道:“自有乾坤朗朗,陛下若是想拿死来威胁臣,那也太小看臣了!”
我捏紧了拳,然后松开,指着他:“好!你有骨气!朕念你是有功之臣,若是在狱中,想通了,可以同朕说,朕保你一命!”
说毕,甩袖而去。一队侍卫手执兵戈而入,领头的对着张浚,礼数恭敬:“张相公,大理寺的大人想请相公过去一趟,相公可需要同家人交代几句?”
张浚的脊背,挺得笔直,大声道:“不必了!”
哼!我看着他这个样子,心中更加不爽,在他背后淡淡的道:“德远恐怕还不知道,此次,主审你一案的,是秦相公吧?”
张浚猛然止住脚步,身子颤了颤,随即大跨步的朝前走去。
按说,事情到了现在,已经告一段落。
张浚无论如何,服软也好,被发配也好,或者求去离职也好,都已经没有任何威胁。
烦闷了数天的心,应该松下来一口气,却不料,看着张浚离去的背影,竟似一块巨石,压在我心头一般,更加抑郁了。
出去走走,信步来到北边侧门,带了几名侍卫出去,路过岳府,抬脚想进去,想了想,最终没去,只听得里面隐隐的琴声传来。
再上朝,便没有人弹劾张浚,也没有人骂我了,殿中侍御史甚至还特意上了表,称赞陛下公私分明。
原本打算让岳飞和张浚押着兀术,送还给金国,现在张浚在大理寺呆着,自然是不可能去了。岳飞在张浚当政期间,已经将军队归属等手续同新派去的知州,监察交付完毕,再去也不合适了。
最后由李纲送兀术前去,兀术被我整的半死不活,估计还多有挨狱卒的虐待,一张原本黝黑的脸,变得惨淡。
兀术临走前,我去看了看他,他依旧对我愤恨如故,目露凶光。
弦断有谁听[vip]
兀术咬着牙,一声不吭,直到我转过身,往回走的那一刹那,兀术猛然发出一声怒吼,恶狠狠的声音在背后传来:“赵桓!我不会放过你!”
哦?现在他可是在我手中,还敢说这种话,强盗来抢东西,被人打了一顿,居然不自己反省,还要怪那人不乖乖的给他抢?我转过身去,冷笑一声:“那也别放虎归山了,直接把他的脑袋砍了,送给吴乞买!”
李纲正在兀术身旁,听了这话,吓一大跳,连忙对我行礼,劝道:“陛下,两国已经商议妥当,不可首先违约。”
又朝我走近一步,压低声音对我说道:“宋金才刚交好,若成了世仇,恐怕边患难平,百姓遭殃。”
我微微笑了笑,道:“不可违约?那好,反正只同吴乞买说好,还给他们兀术,也没说要还给个活蹦乱跳对我大宋有威胁的兀术!将他的膝盖骨给挖了,朕看他以后站都站不起来,还有什么本事,来犯我大宋!”
兀术一张脸,刹那间变得惨白,押送兀术前去的禁卫军,在那天开封被围的时候,都吃过金人的苦头,家属亲眷,多有死于金人之手,对兀术恨之入骨,我命令一下,立刻有个士兵,拔剑出鞘,只听得兀术惨叫连连,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了!
将兀术从牢中拖走,眼睛蒙上黑布,塞进车中。
李纲对我的做法,微微皱眉,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叹了口气,带着人走了。
晚上,在崇政殿批完折子,走出殿外,活动了活动身体,猛然看见刘光世带着侍卫巡逻经过,我有些诧异,他什么时候这么勤快,肯亲自上岗了?
却见刘光世四下左右看了看,随即向我走来,一见他这副鬼头鬼脑的样子,定然是有话想同我说,挥了挥手,让身边跟着的太监宫女回避,对刘光世笑道:“光世,你这些日子,倒是勤勉啊!”
刘光世应了一声,吞吞吐吐的,过了片刻,道:“陛下,臣有一事相求。”
我有些诧异,点了点头,道:“说吧!”
刘光世却不答话,又过了一会,道:“陛下,臣想去陛下寝宫,单独议事!”
微微皱了皱眉,随即道:“那好吧,你随朕来!”
到了福宁殿,随意坐在椅子上,对刘光世笑道:“这里没人,你究竟想说什么?”
刘光世却噗通一声跪下,身子有些发颤,看样子,似乎是在害怕什么。
这有什么好怕的?
我上前一步,将他扶起,温言道:“你又闯了什么祸?没事,说出来,朕能保你的,就保!”
刘光世的声音也有些发颤,看了我一眼,才道:“陛……陛下,臣有些惶恐不能自安。”
嗯?奇了怪了。
对他笑了笑,道:“你有朕呢,不安什么?”
刘光世道:“臣,臣以前也犯过事……而且,而且也得罪过秦相公……臣,臣害怕……”
我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了,还是依旧笑道:“到底怎么了?你的那些破事,朕都知道,要责罚,当时就罚过了,又不会秋后算账!”
刘光世听到我这句话,就更加慌了,再次跪下,叩头道:“臣,陛下,看在臣曾经千里勤王,也为陛下出生入死过的份上,若是有一天,臣同张相公一样,被召到大理寺审问,别……别……”
我眉头微蹙,想了片刻,问道:“别什么?”
刘光世开始哆嗦,哆嗦了半晌,终于说出来了三个字:“别……别动刑。”
我的脸色,刷的一下就变了。
随即又恢复了正常,点头道:“朕知道了!”
刘光世走出寝宫,我思索了片刻,带着两名心腹侍从,出了侧门。
当然不能直接前去大理寺,在路过岳飞家门口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脚垮了进去。
有低低的琴声,从他房中传出,我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除了上朝,从未私下见过他。
让侍卫留在附近,自己朝他房中走去。
一盏孤灯,映着他的影子,落在糊了纸的窗户上。
却听得琴音转高,似有铿锵之意,然而铿锵之外,却有两分寥落。
啪的一声,琴弦断了,房中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叹息。
叹息声千回百转,荡在我心中,一时不是滋味。
算了,还是不要来找他帮忙做这些事情,我就自己去大理寺,最多秦桧也就能知道,是刘光世通风报信,没有我的授意,秦桧也动不了刘光世。
转过身,才跨出半步,就听见房内人的声音传了出来:“既然来了,干什么不进来?”
哗啦一声,背后的门打开,我转过身去,他的影子,逆着烛光,黑乎乎的一片,看不清面容。
他没说话,我也没说话,过了片刻,他微微侧了身子,对我道:“进来吧!”
抬脚跨进他的房中,一如往昔,几案上的琴,弦断了一根。
我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愣愣的看着他的琴,过了一会,才道:“那件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自顾自的取了一根弦,换上,调音,然后在我身边坐下,笑了笑,道:“我知道,你自有你的道理,能说的,就说,如果不能说,就算了。”
我伸出手,将他的琴抚弄了两三下,弹了一首小调,却听他道:“陛下的琴技,似乎和那年相比,并没什么提高。”
我低低的嗯了一声,道:“整日里忙,也没那些功夫,来干这些事情……”
疾风吹过,门尚未关上,房中仅剩的一盏灯,被噗的吹灭。
琴声嘎然而止。
我的手,按在琴弦上,心中有些不好受,过了片刻,才道:“你弹得越来越好了,这些天,应该有很多时间来练……”
话音尚未说完,便冷不防被他抱在怀中,他抱得紧紧的,死死的,下巴抵住我的脑袋,能够觉得他身子,在微微的颤抖。
我犹豫了片刻,伸手抱住他。
没有说话,只听见远远的街上,偶尔传来的卖桂花糕的吆喝声。
低声的,轻轻的问他:“你在想,同你一起出生入死的弟兄,在想你的岳家军么?”
他将我抱得更紧,能够感觉得到,压抑到极致的不受控制的呜咽之声,从他喉咙中发出。
在这一刻,我猛然觉得,让张浚受刑,也没什么不好!
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背,在他的怀中,低声问道:“你恨我么?”
他将我略略松开了一些,低下头,看着我,借着月光,我看到了是一张消瘦的面庞,和略微憔悴的双眼。
才不过一个月时间,那日的神采飞扬,就变成了这副模样,只觉得心痛如绞。
他轻轻的摇了摇头,低声道:“我想你。”
下一秒,他的唇就压了上来,狠狠的吮吸着我的,舌侵入我的口中,将我的紧紧的缠住。
我也很想他,非常想。
当他将我抱起,走向床上的时候,我只静静的,搂着他的脖子,呆呆的看着他。
他的手解开我衣衫,探进来的时候,我放软了身子,任他索取。
他自己进入的时候,我扭动着腰,配合着他,想让他多一点欢愉。
最后,他停下来抱着我的时候,我轻轻的拍着他的背。
他要了一次,又一次,似乎永无休止一般,我那里被他弄得疼,感觉到自己的肉翻了出来,又被他挤进去。
紧紧的咬着唇,忍受着带来的疼痛。
可是,这种疼痛,却难以减少我心中的丝毫。
我回身抱住他,他面上的神色,只有在到达顶峰的那一瞬间,才会有片刻愉悦。而等他停下来的时候,他便用着一种略含忧郁的眼神,呆呆的看我。
最后,他从我身上下来,点燃烛火。
借着灯光,我能看到他身上,那些淡淡的伤疤,每一条,都是在战场上,同敌人拼命留下的,都刻着保家卫国的痕迹。
他不该受到像现在这样的对待,他应该得到高兴,快乐,荣耀和自由。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捆住翅膀,无法飞翔,只能靠琴音,宣泄心中的苦闷。
我的心中,更恨张浚了些,觉得秦桧做的,正和我心意。
一定会有那么一天,他会得到,他应该得到的东西。
他抱着我坐在床沿,许久未动,过了很长时间,才开口问道:“你来找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我摇了摇头,站起身。
来之前,的确有想过,让他带我去守备森严的大理寺,神不知鬼不觉的看看张浚究竟怎么被上刑,然而来了之后,我甚至有些恶意的想,最好整死!
取了梳子,在他身后,将刚刚他被弄乱的头发解开,一下一下的梳着,握在手中,他的发有些硬。
裸-露的脊背上,深入肌肤的那几个字,清晰可见。
想到那日张浚说的话,欺君罔上,包藏祸心,阴谋叛乱……臣从来不知,一个人可以伪善到如此地步……
猛然抱住他,脸贴在他背后,手紧紧的抱着他的腰。
他轻轻的拍我的手臂,柔声问道:“怎么了?”
我一时难以回答,只紧紧的抱住他,喃喃道:“别问了,让我抱一会,我心里……难受……”
他嗯了一声,没有再问,只是起身,将蜡烛吹灭,然后把我拉过来,抱在怀中,温柔的吻我。
很快,我便融化在他的吻中,坐在床沿上,被他抱着,尚未穿好的衣衫再次褪去,他很有技巧的,在我最敏感的地方,反复的捻转,让我迷恋的感觉,再次袭来。
被他抱着站起,我的腿紧紧的环在他的腰上,每走动一步,便能引得浑身轻颤,走到窗前,他在我耳边,轻轻的说了一句:“都会过去的……”
含混的应了他一声,身子越绷越紧,最后喷发。
他没有离开,只轻轻的吻了吻我的眼,推开窗户,柔声道:“今晚的月色不错,你也应该多看看,整天看折子,会累的。”
我抱着他,再也舍不得放开。
最后,他送我出门,两名心腹远远的跟在后面,我同他走的并不近,走到一半的时候,我猛然转过身,问道:“那三天,你有没有难受过……”
他轻轻摇头,我止住脚步:“你难道不问问,那三天,张浚在我的寝宫,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吗?”
他看着我的眼睛,没有说话,过了一会,才道:“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在这一刻,我很想冲过去,将他紧紧的抱住,拖到街角,再重复刚刚,已经反复做过的事情。然而却只是想了想,最终什么都没做。
最后,他跟在我身旁,在我快要进宫门的那一刹那,他说:“陛下,不论张相公,如何惹恼了陛下,他终究,是大宋的有功之臣。臣请陛下,念在往昔他勤王有功的分上,放他一马。”
挽留岳飞[vip]
向前跨出的脚,猛然收回,吸了一口气,背对着他,缓缓的道:“你可知,他因为什么事情,进的大理寺么?”
身后的人没了声音,过了一会,才道:“虽然不知,不过,也能猜到两分。”
我回转过身,有些寒意:“那你还要帮他求情?”
岳飞看着我,微微叹了一口气,伸出手,竟没半了顾及的握住了我的手:“若是因为他骂了我两句的原因。那等我见了他,也骂他两句,就算扯平。”
尚未回答,一旁有人路过。
我连忙想将手抽回,却不料他的手,加大了了力度,将我握住。
那名路人走过,却又回过头来,看了我们一眼。
我脸上有些发热,过了一会,才道:“你当真要给张浚求情?”
岳飞了了了头,脸上的笃定不容更改。
最后,我低低的叹了一口气,道:“既然如此,那你偷偷去大理寺一趟,别让任何人知道。看看张浚,究竟是个什么状况!看完之后,拿着禁中侍卫的腰牌来找我。”
将一名心腹叫过来,取下他身上的腰牌,递到岳飞手中。
已经晚了,我不能再呆在宫外,要按时回去,岳飞深夜进宫,多有不便,若是换了侍卫腰牌,则不会留下任何记录。
等到我在福宁殿,一觉醒来的时候,床前正站在一条人影。
黑色的夜行衣,有些眼熟,还是那一年他穿过的那套。
对他招了招手,低声道:“过来!”
他略微犹豫了一下,然后走向我。
抱着他的腰,将脑袋枕在他的大腿上,他的腿微微有些打颤。
有些不解,狱中的样子,再可怕,也不会可怕过战场,见惯了血腥的人,会因为去了一趟牢狱,竟而有些胆颤么?
伸出手,握住他的手,对他柔声道:“怎么了?什么事情,竟能将你吓住?”
他的手心有些凉,并未回答我的话。
我亦静静的抱着他,轻轻的吻着他的指尖。
他却不像往常,对我没有丝毫回应,身子也有些僵硬。
吻渐渐的往上移,从他的脖子,到了他的唇。
在我的舌探入的那一瞬间,他将我拉开,看着我,神情中竟流露出了几分茫然之色。
看到他这种神情,我只觉得心中咯噔一跳。
他慢慢的站起,走到窗边,背对着我。
我看不到他的神色,只静静的站在他背后,□的双足踩在黑色的大理石铺成的地上,有些凉。
听得沉稳有力的声音响起,讲述他在牢中所见到的情形。
我一字一句的听着。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
我伸出手,从背后将他抱住,在他耳边,低沉却笃信的说道:“鹏举,不是因为你;所以,你不要自责!”
他回过身,抱着我,摇了摇头,道:“并非自责,只是,只是有些害怕。”
我不解,抬头问他:“怕什么?”
他看定我的双眼,一字一句的道:“怕你!”
我吻住他,开始脱他的衣服。
他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沉闷之极的哼声,随即,我被他按在了殿中的柱上。
在他进来的那一刻,我微微睁眼,搂住他的脖子,他进来的很深,当我完全将他包住的时候,在他的耳边轻轻的问他:“还怕我么?”
他摇头,看着我的目光中,满是迷恋。
轻轻的叹息声在我耳旁响起,随即,巨大的快感涌过来。
最后,他抱着我,躺在那张一直以来,空空荡荡的,幽深孤寂的大床上,四肢交缠。
我伏在他身上,轻轻的吻他的眼,他的眉,他将我拉住,用着略微嘶哑的声音,轻轻的说道:“官场上的生活,并不太适合我。陛下,天下既然已平,臣,想辞官……”
我吃了一惊,猛然坐起,斩钉截铁的否决:“不行!绝对不行!你想都不要想!”
他没再说话,过了一会,我对他柔声道:“若是你辞官,准备去哪里,准备做些什么?”
他的目光,落在帐顶,过了一会,笑了一笑,道:“听说杭州西湖的风景美丽,或许会去西湖边上安家;抑或能去庐山访友,也有可能回河北相州种地。”
我觉得心痛,颤声问道:“那我呢?”
他伸出手,揉了揉我的脑袋,道:“也许我会回来看你,像以前那样,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弄的鼻青脸肿也说不定。”
我没说话,脑袋却在飞速的转着,张浚身受酷刑,在牢里被秦桧整的生不如死,一定对他触动很大。又或者,张浚还不知同他说了些什么。
我不该让他自己去,应该同他一齐前去的!
想了想,坐直了身子,淡淡的道:“鹏举,这件事情,朕还要考虑考虑。你是枢密使,辞官一事,还要同朝中众人商议,等到李纲回来,张浚出来,再说吧!”
见他不说话,我对他笑了笑,将腿探入到他的双腿之间,故意的蹭着他那里,待得他粗重的喘息声响起的时候,我在他耳旁轻笑道:“若是你走了,万一半夜想起我,该去找谁呢?”
他低低的哼了一声,在这种时候,他说话有些困难。
我继续挑弄着,吻落在他身上,渐渐下滑,最后停留在他的小腹处,吸入一滴他身上浸出来的汗珠,然后张开口,将他含住。
他浑身一震,双腿颤抖,含混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响起,似乎是在说,让我别这样?
我抬眼去看他,可见他有些口不对心,明明一副很享受的表情,用舌裹住他,轻舔,吮吸,喘息,夹杂着呻吟,从他的口中发出。
他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硬,在他正全心全意享受的时候,我猛然停住,离开了他,对他轻声笑道:“到时候,你去找谁,帮你做这些事情呢?”
他含混的嗯了一声,将我的头按下。
我全心全意的做着我的事情,观察着他的反应。
毫无疑问,他很享受,也很喜欢。
看着他因我而动情的样子,心中有着前所未有的满足。
他靠坐在床头,我半跪着,埋头在他身下。
但愿,我能打消他想要离去的念头,一定,要打消他这个念头。
为了能让他欢悦,我特意去翻过宫中所藏的秘笈,开始的时候,有些生涩,牙齿会撞到他,后来,便慢慢的纯熟,有意的挑弄,在他最快乐的时候,会放慢,在他渐渐平静的时候,又会加快,用力。
终于,他忍耐不住,射了出来,迸进我的喉咙,又从唇边溢出。
他的脸上,余韵未去,将我抱在怀中,伸出手,把我嘴边溢出的||乳|白色液体揩去。
我微微皱眉,嗔道:“一了也不好吃……”
他没接话,轻轻的吻了吻我,过了半晌,才在我耳边,低声道:“你……你是皇帝……不必为我做这种事……”
我看着他,认真的,神色郑重的,一字一句的说道:“不要再提辞官,更不要把我独自一人丢在这里。”
他微微张开口,尚未说话,我便抢先一步,握着他的手,对他道:“金兵虽已退到长城之北,可终究是隐患,大宋看起来繁荣昌盛,可实际上,到处都是暗疾。大宋,朝廷,你的皇帝需要你;我……我更需要你。你是我最爱的人,也是我最亲的人,真的,我求你,你别走……”
他在触动,他在融化,他的眼神,变得一了比一了温暖,最后,他将我抱在怀中,深深的吻着,直到我难以呼吸,他才放开我,看着我,认真的说道:“好!我答应你,再也不会说那种话,更不会去想那种事,朝中的那些勾心斗角,互相倾轧,虽然很烦,我也会耐住烦,金兵若再来,我便领兵前去迎击,我这一生,都会在你身旁,直到我死!”
在心中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一向言出如山,说到做到。
抱着他,渐渐的睡去,第一次,幽冷阴暗的寝宫,不再孤寂。
清晨,一缕阳光射进来,照在他刚毅的面庞之上,绯色的唇角,有着笃定,沉稳和自信。
我将他吻醒,看着他对我露出一个笑容。
在这一刻,我的的确确的觉得,万里江山,锦绣大地,也比不上,清晨的早上起来,心上人对自己露出的一个微笑。
黄公公跨进殿中,只瞄了一眼,就立刻退出。
片刻之后再次进来,没了往日的宫女太监鱼贯而入,只他一个,捧了铜盆?br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