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光世的话尚未说完,就被走在一旁的岳飞打断:“刘都虞放心,此处并不危险,还未到要送命的地步!”
登上城墙,陈规在前引路,我尚未走出半步,就被岳飞拉住,拉到城墙靠外的一边,猫着腰,贴着墙壁而行,有些不解,正想开口问,就听得陈规说道:“敌人的炮石,箭雨射来,陛下刚刚走的位置,正是最容易被射到的地方。贴着外墙走,若是炮石来的低,就到了城墙上,若是来的高,就越过城墙,到了陛下刚刚所站之处或城内,却是到不了此处!”
我点了点头,依稀记得当日金兵围攻开封,有不少士兵,就是站在我刚刚的位置被砸死的。
向前走得两步,又看见城墙的女墙头有被砸坏的,城墙上散着砖石,而刚刚被砸坏的女墙头,却被那些锥形的洞子替代,并且通过洞子中的小孔,能够看到城外的情形。
我见了,忍不住叹道:“这个不错,外面看里面,仅仅一个拇指大小的孔,什么都看不到,里面看外面,却全然看的清清楚楚!”
陈规却叹了口气,道:“可惜金兵个个都是神射手,射中拇指大小的孔对他们来说,易如反掌,要是有透明的宝石,将此处堵上,就全无破绽了!”
陈规话音未落,便有人按住我的脑袋,紧接着,听见噗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插在了我的发髻中。
想要抬头,却听见岳飞低沉的声音在我耳旁响起:“别动!”
我依言不动,只看见他的手拔出匕首,寒光闪过,再次抬起头,将插在我发髻中的那半截被岳飞砍断的剑拔出来,看一旁刚刚的小孔,果然,剩下的半截箭,插在其中。
将那半截箭拿在手中,把玩了两下,笑了笑,问道:“也不知射这一箭的人是谁?”
岳飞和陈规都尚未说话,却听刘光世道:“这个容易,问问金兵就知道了!”
我有些诧异,却已经见刘光世站直了身子,朝城外大声问道:“刚刚放箭的,是谁?”
却未听见城外有人回答这个问题,倒是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哈哈大笑了几下,然后,便听见城外的金兵一齐高喊:“金国四太子,拜会大宋皇帝陛下!”
我身旁的刘光世愣了愣,看了我一眼,我亦扬了扬眉,看着他。
他已经快哭出来了,对我道:“陛下,兀术点名要见您呢,臣真不敢……”
刘光世的话尚未说完,就听见岳飞在我耳边低声道:“陛下不必理会兀术,让刘光世引他说话,臣在此给他一箭!”
我冷笑一声,看着岳飞,道:“兀术他都敢出来说话,难道朕会比他差?”
亦站直了身子,城外的金兵显然不多,决比不上当日围攻开封的数目,且攻城器具早已被炮石砸烂,更有不少人马也中了泥丸,兀术还是那副打扮,耳朵上的金环在夜中也闪闪发亮,倒是和刘光世腰间的夜明珠交相辉映。
对着兀术,朗声道:“兀术,你这么急着见朕,做什么?”
接着月光,远远的看见兀术似乎露出万分惊讶的神情,随即,他的目光就转向了刘光世,对刘光世笑道:“皇帝陛下,你居然喊人来冒充你!难道不怕你身边的这个小兵,冒充上了瘾,篡权夺位……”
话音未落,数枚羽箭一起朝着刘光世招呼过去,竟是半支也没到我跟前。
我大吃一惊,一声不好尚未喊出,就看见刘光世一闪身,在地上打了个滚,羽箭是尽数避过了的,只是样子异常狼狈,他的白袍子,又弄伤了许多灰。
刘光世从地上爬起,面目都变得有些狰狞,狠狠的呸了一声,怒道:“狗日的兀术,居然还真敢射我!不给他点厉害瞧瞧,他还当老子好欺负!刚刚换的新衣服,又给弄脏……”
一面说,一面劈手从岳飞手中夺过弓箭,拉弓,射箭,一箭出去,直射落兀术的头盔。
刘光世得意洋洋,将箭还给岳飞,拍了拍手,站在城楼上,对兀术大笑道:“别以为就你会射箭!老子成日打野猪、山羊,捉狐狸、豺狼,箭法也好的很!”
看到兀术的一张脸,有些哆嗦,刘光世话音刚落,便见城外再次箭如雨下,众人连带城楼上的士兵,都猫着身子,躲在外墙之下,根本难以冒头。
岳飞皱眉,看了刘光世一眼,想说些什么,最终忍住,却是陈规有些不太高兴,对刘光世道:“刘都虞,你射落了兀术的头盔,金兵必然士气低落,趁着他退兵的时候,我军派一支精锐部队在后尾袭,定然可以获胜!现在倒好,你那一番话,又激得兀术起了斗志,别说想要击退兀术,就是现在想要下城楼,都难!”
刘光世更是不满,哼了一声,道:“不就是一个兀术么?有什么好怕的?本将灭他,还不是跟灭一只蚂蚁一般?用得着尾行追击?我这就亲自出城,一样能将他打得落花流水!”
岳飞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刘都虞,别冲动!你在此保护陛下,带我出去,将兀术引开……”
岳飞话音尚未落,就听见刘光世在我身旁,大声喊道:“四太子,停一停!我有话要说!”
箭雨却未有半点停滞,反而更加密集了些,岳飞低声道:“不管用的,兀术同人交战,从来也不听人说话的!”
岳飞一面说,一面拔出剑,看样子,是想冒着箭雨下城楼纠集部队出城了。
却听刘光世又大声叫道:“兀术,你只会射箭,算什么本事!敢同我在城外交战么?”
这句话喊出,箭雨居然停下,听得兀术在城外大笑两声,道:“若是皇帝陛下您亲自出城,我就给你机会!”
刘光世直起身,对着兀术大声笑道:“好!我就出来会会你,看看你到底有什么厉害!”
我亦偷偷的朝兀术看去,他的脸上挂着一丝捉摸不定的笑意,手中却满弓搭箭,指着刘光世,大声说道:“好!本太子就等陛下出城!若是本太子数到十下,陛下不敢出来,那就是缩头乌龟,断子绝孙的王八蛋!要认本太子做爷爷!”
刘光世居然眼睛眨也不眨,大声道:“好!我要是不敢出来和你交战,那就是乌龟王八蛋!以后见到你,就给你磕头,认你做爷爷!”
兀术不再说话,只城外的金兵,各个拉满弓箭,一齐大声喊着:“十,九,八……”
趁着这个空挡,岳飞和我,刘光世一齐疾步下了城楼,留下陈规在城楼上,指挥士兵严阵以待。我万分担心,看着刘光世跨上马,忍不住拉住他的缰绳,道:“光世,你若真出去,立刻就要被金兵射杀!”
刘光世微微一笑,俯下身来,对我道:“笨蛋才出去!陛下,趁着这个机会,我们快些跑吧……”
我气结,我应该早就知道,他除了逃跑,不会想出什么好办法的!
却听岳飞哼了一声,万分不悦,对着刘光世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有些严厉:“刘都虞,刚刚你在城头上,说的那些话,可都不是开玩笑的!”
刘光世奇道:“我就认他当爷爷,又怎么了?反正我认得干爹干爷爷也多了去了!难不成为了这个,让我白白去送命?”
岳飞怒道:“刘都虞,金兵可不知,刚刚说话的是你刘光世,他们只当,是陛下!你既不敢出去,就不要夸下海口!现在闭门不出,等到明日,天下就会传遍,陛下竟然认贼作父,见到兀术要磕头,让我大宋,以后如何立足?让我大军,如何与金兵作战?”
岳飞话音未落,便已经听得城外的士兵,数数完毕,开始谩骂起来,什么大宋皇帝是乌龟王八蛋,什么大宋皇帝认我四太子做爷爷!什么还不快些出来,孝顺你爷爷。
还有甚者,喊得竟趋近下流,连身下承欢都喊了出来,不堪入耳之至。
岳飞一张脸,气得发紫,拳头亦握得咯咯作响。
我亦有些生气,刘光世有些慌张,眼珠转了转,对我低声道:“陛下,别管他们,被人骂两句,又不会掉块肉,还是……”
刘光世话音未落,便听得岳飞厉声喝道:“刘光世,你闭嘴!陛下的名声,全毁在你手中了!你若还劝陛下逃跑,本帅决不与你留情!”
说毕,翻身上马,提了铁枪,对着城楼下已经聚集的数千名精骑,大声说道:“主辱臣死,陛下如今,受此大辱,我等为臣者,岂可做视不理?众位随我出城,将城外金贼,尽数全歼,不可放跑一个!”
众人尽数上马,城墙处的暗门也严阵以待,准备开启,我上前一步,拉住岳飞的马缰,只见他身子都气的微微发抖,生怕他有所闪失,柔声劝道:“鹏举,你别冲动,朕被骂两句,也真不会掉块肉!这当口,兀术恐怕正等着你……”
岳飞剑眉倒竖,对着我亦不客气,喝道:“陛下让开!臣今天,不砍了兀术,决不回来!”
刘光世亦在旁劝道:“岳元帅,金兵厉害,不可意气用事……要不,要不等他们骂累了,再……”
岳飞对着刘光世冷笑一声,铁枪指着刘光世,怒不可遏:“等我收拾完兀术,再回来找你算账!”
说毕,转过头,对一旁的一名将领说道:“你就在此,看着刘光世,要是此人,再敢胡言乱语,或者劝陛下逃跑,就给我直接砍了!”
刘光世大惊失色,对着岳飞有些气结:“岳飞,我可是三衙长官,你没权……”
刘光世话尚未说完,就被城外一声叠一声的谩骂声掩盖过。
骂的内容,更加不堪,什么皇帝陛下不用认爷爷,把白白的屁股送上来,让我们四太子舒服舒服,今日之事,保证不传出去。
岳飞一手握着铁枪,一手拉着马缰,额头青筋跳动,一双眼睛,喷出火来,对着城楼上的陈规大声叫道:“陈知府,你掩护本帅出城!”
城墙上的暗门,此刻左开一个,右开一个,岳飞大喝一声,座下的马扬起四蹄,冲出了侧门。他带着的四千精骑,亦相继出城。
骂声停止,代替的,是厮杀之声。
交战设伏[vip]
我狠狠的瞪了刘光世一眼,疾步登上城楼,刘光世跟在我身边,陈规见了刘光世,亦不太客气,重重的哼了一声,不再去理他。
刘光世耷拉着脑袋,想说些什么,却最终闭上嘴巴,我站在陈规旁边,听得他调度指挥,城楼上射出的箭,亦十分密集,更有些士兵,将七梢炮,撒星炮搬到城墙上来,装了泥丸做的炮石,朝城外发射。
只见岳飞出城,带着的四千余名轻骑兵,分为两路,直冲入金兵阵中,岳飞亦一马当先,长枪舞动,直逼兀术。
两厢埔一接触,立刻散开,又再次冲击,到了跟前,便展开了肉搏,陈规亦在城楼上,发令指挥城中的士兵,依靠城墙攻击趁机想要攻城的金兵。
月色渐隐,星亦慢慢的稀少,看样子,已经到了下半夜了。
金兵来的人果然不多,骑兵尚不到五千人,剩下一些步兵和攻城的,都是未带金环的其它各族被抓来临时充当军队的签军。
从未见过岳飞带出来的军队,同金兵交手,此刻一见,方知绝非寻常。
与其他各处的军队都不一样,在岳字旗下的士兵,都显得勇猛异常,见了金兵毫不畏惧,一个倒下,立刻就有人跟上,没有号令,更不会后退半步。
我懊恼异常,跺脚对陈规说道:“朕真是不该来!闹得成了这个样子,如何是好?”
陈规微微一笑,对我摇头道:“陛下此言差矣,此次出战,士兵们比往日都要勇猛数倍,定然是听到刚刚那些谩骂之言,心中激愤的缘故!岳帅虽然极怒,可亦非失去理智,陛下你看他指挥进退,皆有度数,并未被刚刚那些谩骂之言,气得失去理智。依臣看,此番兀术,是弄巧成拙,最多再撑半个时辰,就要败北!”
我心中难安,点了点头,却不想陈规竟不知从何处搬了两张椅子,放在城墙边上,自己在其中的一张上坐下,对我笑道:“陛下不必担忧,不如坐在此处,半个时辰内,岳帅定然凯旋而归!”
我点了点头,哪里能像陈规那样悠然自得?
在陈规旁走了两步,却不想刘光世对陈规陪笑道:“陛下不坐,不如我坐你旁边罢……”
刘光世话未说完,就看见陈规一脚踢出,哗啦一声,将那张空着的椅子踢得散了架,给刘光世了个白眼,哼了一声,看向城外。
刘光世讷讷的,一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闭了嘴,过了一会,又将手中的羽扇送到陈规面前,对他陪笑道:“陈知府这般镇定自若,应该拿把扇子才配,想当年武侯诸葛,羽扇……”
不等刘光世说完,陈规便夺过扇子,咔嚓一声,就将扇子柄给折断了,扔到城楼之下。
刘光世彻底没辙,不敢再去招惹陈规,朝着陈规伸了伸舌头,不再去给他赔笑了。
我看着城楼下,果然如陈规所言,渐渐的,我也能看出来,兀术有些支撑不住,招架颇为吃力了。
等到星收起了最后一丝光线,天空全然黑下来,看不见城下的情形,只能听见城下厮杀之声的时候,终于听见金兀术高叫道:“岳飞,算你狠!你等着,我还会再来……”
金兀术的声音,混着马蹄声,渐渐隐去,依稀中,看见岳飞亦带着一队人追去。
我有些担心,问陈规道:“陈知府,岳飞带兵去追,恐怕有失,是否该派人前去接应?”
陈规摇了摇头,道:“陛下放心!岳元帅知道分寸的,知道该如何,不会有失!而且城中,也没剩下几匹马了,就是想去帮忙,也帮不上,不如在这里等吧。应该到了天亮的时候,岳帅就回来了!”
我点了点头,在城楼上等岳飞回来。
天边的一丝霞光展现,城外尸横遍野的景象,再次呈现在我面前。
有金兵的,也有宋军的,心里不是滋味,过了半晌,才道:“就为了几句话,闹得两军交战,血流成河,朕实不安……”
陈规笑了笑,弹了弹衣衫,道:“陛下想太多了!金兵每次来攻,都是这般景象,陛下来不来,也没甚太大的区别!今天是有由头,往日甚至什么由头都没,不是一样出战么?”
我叹了口气,背着手站在城楼上,期待岳飞快些回来。
仍旧没有看到岳飞的影子。
直到太阳都到了头顶,还是没有他的影子。
我有些担心,问陈规道:“你不是说,天亮岳飞就快要回来了么?怎么他还没回来?”
陈规亦有些奇怪,想了想,道:“可能是追的远了些,所以回来的慢!”
我在城墙上来回踱了两步,皱眉道:“不会,不会是岳飞紧追不放,中了埋伏吧?”
陈规听见这话,畅怀笑了两声,摇头笑道:“怎么可能?臣平日也同岳帅讲起过兀术,他这些年来,多次扰境,也有人提议,派人前去将兀术暗杀,最后都被岳帅否决,陛下可知是为何?”
我茫然摇头,道:“朕不知!”
陈规笑了笑,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缝,道:“那自然是因为,金兵的各个将领之中,兀术爱带兵,打仗的水平却又不高的缘故!若是兀术真死了,换上其它的如粘罕,洛索等能征善战的将领前来,恐怕我军应付起来,更加吃力。保住兀术的命,让他领兵,等于变相的帮我军打仗了!”
说道这里,陈规看了刘光世一眼,毫不客气的指桑骂槐:“就好像有些人,同敌军交战,却能顺利的逃跑掉,是一个道理!”
刘光世脸上立刻变得异常的黑,对着陈规不再赔笑,重重的哼了一声。
陈规继续说道:“岳帅明白这个道理,自然不会去真的将他杀了。既然不想去杀他,那就绝不会中了兀术的埋伏!”
我沉默不语,听到这种话,心中有些不太高兴。
也不知是为何,这种话,可是没听岳飞说过,寒了脸,紧紧抿着唇,过了一会,才淡淡的道:“原来如此!朕受教了!”
继续在城楼上等着,直到中午,还是没看到岳飞的影子,心中那一丝淡淡的不悦,早已经变成了不安和担忧。
来回走了两个圈子,对陈轨道:“派出去找岳飞的人,怎么还没回来?”
陈规也有些摸不着头脑,摇了摇头,对赶来的岳云说道:“赢官人,你带一队人,前去看看你父亲,为何还没回来!”
岳云领命而去,我继续等。
期间有侍卫端来饭菜,我也没了心情吃。
黄昏,不仅岳飞没回来,岳云亦没回来!
真正的坐立不安起来,急的团团转,取了盔甲套上,亦骑了马匹,被陈规拦下,劝我再等等,说岳飞智勇双全,不会有失,陛下此次出去,又无军队护卫,恐怕不太妥当。
只得在城中继续等。
好容易等了不知多长时间,直到月亮再次上了天空,北门处才有一骑飞来。
是岳云带出去的人,我连忙奔下城楼,打开那人送来的火漆印信,竟然是岳云写来,他出城不久,看到岳飞留下的痕迹,一路追寻,却不料被许多金兵缠住,无法前进,只得依山林,边战边退,无法再抽身去找岳飞,特来送消息。
我看到这封信,脸都白了,想也不想,跨上战马,对拦住我去路的陈规说道:“岳飞定然有难了!朕不能坐视不理,要带兵前去相救!”
陈规站在我面前不肯让开,只摇头道:“以岳帅的能力,他还带去了四千轻骑,定然能够支撑三到四天,臣发求救令,准备北伐,附近各镇都驻有兵马,只等上两日,便可无虞!”
我咬了唇,低头不语。
陈规写信,派人出城,送往各处。
二更十分,一名背上插了数枚羽箭的人,跌倒在城门外。
去看时,已然气绝。心惊肉跳,竟然是岳飞带去的人。
在他身上搜索了一阵子,搜出一封信。
信封上写的是给陈规,我横了陈规一眼,不去管他,强行拆了他的信。
是岳飞的字迹,仓促之间,并未有笔墨,信也不是用纸写的,而是随手撕下的,他的衣衫。
写了两行字:情况有变,似走漏消息,金兵大举来攻,望汝保护陛下,且不可让他出城!如其它各处救兵赶到,就派人前来龙泉处接应,若无,吾自当寻脱身之计!看完此信就烧掉,不可让陛下看到!切记切记!
我紧紧的握着那封信,陈规见我面色不善,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陛下,岳帅写什么?”
我冷笑一声,在心中说道:岳飞,你欺上瞒下这一套,还玩的不行!
扬了扬眉,道:“没写什么,说探听到消息,金兵恐怕大举来攻,让你做好准备,守城!”
陈规愣了愣,沉吟片刻,道:“是!那陛下,是在城中,还是回大名府?”
我紧紧的握着身旁的铁剑,过了片刻,道:“岳飞有险,要去相救!你带兵如何?”
陈规道:“臣一介书生,不会武艺,无法带兵!”
我皱了眉头,问道:“那守城呢?”
陈规胸有成竹,点头道:“正是所长!”
我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朕亲自领兵前去相救,你留下守卫真定,需要多少人马?”
陈规有些狐疑的看了我手中的信两眼,想了想,道:“城中尚有将近一万步兵,五十匹马。臣守城,留下两千人足矣,马匹留下十匹,通传消息,剩下的陛下尽可带走!”
策马出城,朝北面龙泉处进发,走了没多久,就听见身后的马蹄声随即跟来,回头一看,居然是刘光世带着他的人马前来!
看见他,异常不悦,怒道:“你来做什么?劝朕逃回大名府还是逃回汴京?”
刘光世勒住马,道:“敌众我寡之时,臣虽有过撤退,可那都是叫上弟兄们一起跑,一个也不能少!如今陛下前去迎敌,臣身为殿前都指挥使,负责陛下安全,岂能苟安?陛下不习兵事,此去遇上金兵,只能是送死,陛下平日待臣厚恩,臣怎可如此不讲义气,独自逃跑!行军布阵,与敌交锋,臣虽比不上岳帅,可比陛下,却要强一些!陛下若想从金兵手中救出岳帅,没了臣,恐怕是千难万难!”
我听了这话,心中略略消了些火气,拍了拍刘光世的肩膀,道:“好!若是你到了战场上,肯奋勇杀敌,救出岳飞,朕就不追究你在城楼上胡言乱语的事情!”
刘光世听见我的话,大喜,大喜之余,还不忘讨价还价:“还要请陛下在岳帅面前也帮臣说两句话,臣还真怕他回来找我算账……”
提到岳飞,我心中就有些愤恨,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道:“罗嗦什么?救出来再说罢!”
等到出城上千米后,这才将岳飞写来的信取出,交给旁边的一名士兵,对他道:“去把这个,交给陈规陈知府,让他便宜行事!”
兀术挑衅[vip]
策马前行,我只嫌马跑的慢,一鞭连着一鞭落下,途中被刘光世阻止了好几次,说让我慢些走,后面的步兵跟不上。
等到中午的时候,又要停下来歇息,理由是要是遇到金兵,交战很需体力,不可疲于奔波,到时候没了力气同金人作战。
实在是忍无可忍,自己带了三十骑先行,让刘光世带大军随后赶到。
一路疾驰,渐渐到得龙泉县的方向,便可以看得到地上散落的一些刀剑。
还有染了血的旗帜,上书的大大的岳字,让人心惊肉跳。
顺着留下的痕迹跟进,又驰上半个时辰,竟能看到有些零散的尸体,横在路边,有的是金兵的辫子头,有的是宋军。
咬着牙,未尝停下,心中却越来越紧张,到得龙泉县附近,没有看到半个人影,却看见了让人触目惊心的景象,尸横遍野,到处是残肢断臂,还有眼熟的士兵,似乎是跟着岳飞冲出去的人。
极目四眺,此处已近山地,只北面有个大湖,看不见边,湖边似是经历了一场血战,连一旁的树上,都被染成了红色。
岳飞呢?他去了哪里?
急的团团转,跳下马,天色已经渐黑,夜中无星,林中黯淡,更不知该如何找寻。
一旁的一名侍卫,却忽然向前奔出两步,片刻后回来,手中拿了一块布,递到我面前。
我认得清楚,这正是我送给岳飞的衣衫,上面的纹饰,还是我亲自画了,命人绣上去的。
上面亦沾染了血迹,不知是谁的。
一想到这不过是因为我被骂了两句,他出城挑战,弄得身陷险境,就觉得心中不是滋味。
给刘光世留下记号后,再次跨上马,朝西北面奔去。
穿过林子,又绕过一条山路,却到了一个山谷。
正是夜黑风高,抬眼朝山谷中望去,密密麻麻的,都是金兵,足足有数万人之多。
刘光世尚未赶到,只看看我带来的人,忽然明白,什么叫做沧海一粟了!
以为会听到杀喊之声,却没想到,山谷中出奇的静,风吹过枯叶,呜呜所响。
不敢再骑马,将马拴在树上,我和那三十名侍卫,下了马猫着腰潜行。
走上数步,尚未到金兵岗哨的位置,便猛然听见一人的大笑声。
张狂,得意充斥在笑声之中,我躲在一块大石头后,偷偷的探出头,朝山谷中看去。
兀术站在谷底处的一块巨石上,浑身上下都套了铁甲,连头盔,亦换了一顶,一手拿着酒袋,仰头咕咚咕咚的灌了两口后,又是数声大笑。
笑声震荡山谷,兀术一面笑,还一面朝着他对面的一个山洞说话:“岳飞,没想到吧!你也有今天!”
我紧紧的握着手中的剑,数倍于己的敌人,岳飞就算是再神勇百倍,恐怕也绝不可能从这里逃脱了!
这就是他寻思的脱身之法?被人围住,逼进山洞?还不让我知道?
岳飞,若是你死了就算了,要是还活着,别以为我会放过你这欺君之罪!
正想着,要如何营救,却听得金兀术又大声笑道:“岳飞,我还真没想到,往日怎么激你,你都不出战,今天不过就骂了骂你的皇帝陛下,就这么着带着人跑出来找我拼命,你是对他别有企图吧?”
只听得山洞中岳飞的声音带着怒意响起:“你放屁!”
金兀术毫不介意的笑了笑,一面做手势,让人往山洞口拾枯枝,一面又灌了一口酒,继续挑衅道:“我也觉得,那皇帝油头滑脑,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你为他卖命做什么,不如归顺我大金,到时候得了天下,封你为宋王……”
兀术话尚未说完,便听得洞内的人冷笑数声,沉稳而又有力的声音响起:“我岳飞,岂是为了皇帝卖命?金贼侵我国土,杀我百姓,践踏生灵,我恨不得食其肉,喝其血,尽屠夷种,方解心中只恨,国家之仇!”
兀术背对着我,看不见他听了这话后的神色,只看见他刷的一声,拔出身边的刀,并向前跨了一步,似乎是想要冲上前去,砍了岳飞。
却只跨出半步,便又停下,朝一旁的金兵打手势,让他们将堆在洞口的枯枝点燃,并命人往里送烟,定然是想通过烟雾,将岳飞逼出来。
金兀术一面干着这些事情,嘴上却依旧不停,对洞内的岳飞大声道:“你别狡辩了,我看你就是想干你的皇帝陛下,所以才听不得我骂他两句!已经赢了,却还非要追着我打,非要杀了而后快,可没想到,居然落到我的圈套里了!哈哈,也不知那个油头滑脑的家伙,知道你心里这些想法,是将你一刀砍了,还是曲意逢迎……”
却为听见岳飞说话,只听见山洞中传来几声咳嗽,想必是岳飞因为听了兀术的话,气得呛了浓烟的缘故。
我身旁的侍卫,听见兀术这种话,亦个个气得脸色发紫,甚至一个偷偷趴在我耳边,说道:“陛下,让我去,宰了这个胡说八道的金狗!”
我按住那名侍卫的肩,摇了摇头,悄悄的说道:“都沉住气,我们只有三十个人,不是对手,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莽撞!”
身旁的侍卫却气得浑身发颤,一拳下来,眼看着就要砸到石头上,我忙伸出手,将他的拳头握住,对着他摇了摇头,笑了笑,压低声音道:“只当他放屁好了,不必理会!先偷偷的靠近金兵的岗哨,能干掉的干掉,不能干掉的就绕开!”
数名侍卫点头散开,悄悄潜行,朝金兵的外围岗哨摸去,我亦匍匐潜行。
行的数步,却猛然听得岳飞的声音,在山洞中响起,带着笑意:“兀术,骂阵的水平太低了点,翻来覆去就这几句话,我都听腻了!跑了一天一夜,我也累,要歇息了。你爱在外面守着,不去救燕京,那也随便你!要想进来捉我,现在就进来好了,别婆婆妈妈的,像个娘们!”
兀术却并未答话,伸出手,照过一个金兵,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随即又高声道:“燕京丢了有什么?能捉到你岳飞,就是大功一件!只要没了你,我大金打你那个不中用的皇帝,还不是易如反掌?也不知你那个缩头乌龟皇帝,会不会来救你?对了,他肯定不敢来,他看见我要喊爷爷,还要给我磕头的!哈哈,哈哈!”
只见金兵各各都长满了弓,箭直指着山洞口,
洞口的浓烟,一阵比一阵猛烈,岳飞若禁不住兀术激将,只要出洞,就会被乱箭射死。
而他若躲在洞中,浓烟一阵比一阵猛烈,最终,还是一个死字!
急的额头冷满都已冒出,只盼望此刻,能够有一场大雨,熄灭烟火,可抬头看天,透过稀疏的枯枝,头顶上的星星,竟然渐渐隐现,根本没半点下雨的征兆。
我朝四周看去,带来的三十名侍卫,也不过才放到了十五六个金兵的岗哨而已。
将近两万金兵,少了十多个,和没少,没有任何区别。
听得洞内,岳飞的咳嗽声,阵阵的传来,犹如撞在我心上。
他每咳一声,我都觉得心脏紧收一次。
要引开兀术,让岳飞脱身,显然,要给他更大的诱饵才行。
这诱饵是什么,不言而喻。
我悄悄的回去,找到自己的马匹,跨上马,准备好一切,然后对着兀术大喊:“完颜兀术,朕带兵御驾亲征,尔等已被包围,还不快些束手就擒?”
兀术朝我这边看来,他的目光刚到,就有一枚羽箭朝我射来。
我早有准备,横剑打落,却听见兀术咦了一声,随即朝着岳飞所在的山洞大喊:“岳飞,你那个讲义气的帮手又来了!不过我看他迟早一个死,冒充皇帝,可是罪诛九族……”
后面兀术在说些什么,我根本没听到了,一队金兵已经朝着我奔来,我尽力的向岳飞相反的方向奔去,几十名侍卫亦紧紧的跟在我身旁,将身后射来的箭打落。
百忙之中回过头去,心叫不好!居然不过是队五十人的金兵前来追击,大部队仍留着捉岳飞……
即便是这五十名金兵,亦不好对付,身后的羽箭,从我耳边呼啸而过,身后更有人中箭跌落,眼看着身后追击的那五十名金兵,越来越近,心中大惊,别岳飞没救出来,自己倒葬身于此了!
又是一鞭落下,低低的伏在马背上,冲出林子,却不想正看见白衣若云,金冠流星的刘光世迎面而来。
刘光世见到我,吃了一惊,张弓搭箭,一箭射去,紧追在我身后的一名金兵落马。
我尚未开口,却听见刘光世第一句话:“陛下,这里危险,快些跑!”
我的面目有些扭曲,对着刘光世恨声道:“跑个屁!五十名金兵而已!给我全部围住,剿杀干净!”
刘光世啊了一声,尚未反应过来,他的副将王德便不等他发令,就带头冲向金兵。
山林之间,金兵的骑兵本来就不怎么占优势,数千步兵将那五十名金兵围住,弓箭齐发,眨眼功夫,就已经全然歼灭。
我信心高涨,对着刘光世,大声道:“光世,岳飞就在前方不远处的山谷中,被金兵两万大军围住,我们快去救他!”
刘光世摸了摸脑门上的汗,踌躇道:“两……两万女真……”
看着刘光世,哼了一声,刷的一声拔出剑,盯着他怒道:“要是今天,救不出岳飞,你也别想活了!”
刘光世看看我,又看看我手中的剑,最终决然道:“遵旨!”
我和带来的还剩下的数十名侍卫将金兵的盔甲剥下来,套在身上。
金兵的头盔甚宽,把脑袋包的严严实实,戴上后,不辨真假。
三千名士兵,埋伏在山谷口,另外三千名,埋伏在林间的道上。
剩下的两千名,同刘光世和我一道,悄悄潜入山谷中。
再次前去,却听见金兀术还在高笑:“岳飞,你怎么不说话了?真的睡着了?”
刘光世却伏在我耳边,低声道:“陛下,若是岳飞昏过去了,或者遇难了,该怎么办?”
我咬牙切齿的对刘光世恨声道:“那你就等着给他陪葬吧!”
刘光世揉了揉鼻子,过了一会,才道:“臣要做的事情,也是危险万分,要是万一有失,该怎么办?”
我上下打量了刘光世一眼,不满道:“逃跑你不最在行吗?怎会有失?死了朕给你封王,活着朕给你在京城,修座宅子!”
刘光世一听这话,两眼放光,搓了搓手,点头道:“好!君无戏言,我要住在岳飞旁边!”
十分钟后,金兀术的声音,再次在山谷中响起:“岳飞,本帅劝你,还是乖乖的出来,束手就擒好了,这样坚持下去,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他的话音未落,忽然一声破空之响,尖锐清亮的哨音,随着一支鸣铃飞号箭的射出,从西边响起,紧接着,从四面八方,漫山遍野的射出千万支火箭,有的射到枯枝枯草之上,立刻便燃了起来,也有的射到润湿之处,过不了多久,便熄灭了。
风!又有风起,燃着的枯枝,瞬间接着风力,便蔓延开来,朝山谷中烧去。
却听见兀术在山谷中大笑,道:“岳飞,我猜,说不定这次,真的是你的皇帝陛下领兵前来救你,居然火攻只有火箭,没有油!大概除了他,谁也想不到这么蠢的主意!我先去捉他,再来捉你!”
他的话虽然这样说,人却根本没动,只盯着山洞的洞口。
满山遍野的呼喊声再一次响起,这次却喊得,却是另一句话:“大宋天子御驾亲征,歼灭金兵!”
一面喊,一面从没有燃着火的山林中,冒出许许多多的旗帜,宋兵,搭弓射箭,射出的,仍旧是火箭。
风力更大,火更胜,山谷之中,竟有一半的出路,都被火封住。
在众人的喊叫声中,一人身穿铠甲,头戴金冠,披着我的披风,朝金兀术大喊:“兀术乖孙子,见了我,还不快些过来磕头问安?”
刘光世装我,真的不怎么像,至少我可没他这么无耻,颠倒黑白……
却只看见兀术朝刘光世看去,一见之下,神色大喜,朝刘光世叫道:“皇帝陛下来救你的老相好了么?”
刘光世毫不在乎,简直满嘴跑火车:“岳飞我可没兴趣,我是见你长得还不错,准备捉回去当娈童玩两天,若是你肯把白白的屁股送上,让我舒服舒服,我绝对不向别人提起,你认大宋皇帝陛下做爷爷,见了大宋皇帝要磕头的……”
刘光世话音未落,漫天的箭雨便朝他射去。
看来刘光世是早有准备,箭雨尚未射到,盾牌早已护在面前,随即滚下了那匹已经被射的成了刺猬的马,又翻上了另一匹马,朝着东面设了埋伏的地方飞奔而去,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干净利落之余,赏心悦目。
刘光世这一下子,可比我那有用多了,至少有一半的金兵,呼啦啦的全部行动,前去追他,山谷中火光四射,乱兵来回,还有一声接一声的赵桓死了,赵桓死了的喊声,一时间,显得有些混乱,正是好时机!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散落在山腰的两千名步兵,奋然而起,朝金兵冲去。
我也要往前冲了!
跨上马,带着二十名伪装成金兵的骑兵。趁着金兵射杀宋军和扑灭大火的混乱,没用多少的气力,就冲到了山洞旁。
却听到耳旁的风声,一刀已经劈到面前,我举剑挡住,却听对面的人朝我大喝:“大敌当前,不进反退,依照军法,当斩杀!”
我回过头去,一齐混下来的二十名骑兵,已经被斩首数十人。
下一个,就是轮到我了!
我离岳飞所在的洞口,只有三十米的距离,咬着牙,同我面前的敌军首领,又过了两三招,却见眼前一花,一条人影已经飞身出洞,金兀术脸色阴沉,大声下令:“不要抓活的!全部射杀!”
漫天的箭,如同急雨一般,朝着岳飞和刘光世的去处射去,刘光世跑跑停停,我居然到了现在,还能看到他的影子,却没有看到他有丝毫受伤的迹象。
等到第二轮箭雨在射出的时候,他的影子也早就溜得没影了!
火势已蔓延到了山谷之中,风力更胜,追刘光世的金兵去了一半,剩下的倒有多数金兵,在逃离火场了。
看着岳飞朝刘光世的方向冲去,我一剑挥动,斩落?br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