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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想打道回府,却不想居然看见张浚和一名女子并肩而行,朝这边走来。

    他身边的那名女子,可不是廖小姑!

    张浚显然也看到了我,疾步朝我走来,正要行礼,我连忙止住,朝他笑道:“张相公胆子不小啊,不怕尊夫人了?”

    张浚愣了愣,显然没明白我的意思,可张浚身边的那女子,立刻红了脸,幽幽的看了张浚一眼,又连忙收回视线。

    张浚愣了一会,才回过神来,忙道:“陛下你弄错了,这不是臣的……这是岳飞的未婚妻!”

    心中咯噔一跳,再朝那名女子看去,长得娇柔婉转,配岳飞似乎也挺不错。

    也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就听见张浚继续说:“臣只不过是带陈氏过来认下路,并无它意,陛下千万别误会!”

    我嗯了一声,抬起脚步,头也不回的道:“哦,那你们去吧,朕还有其它的事情,不和你们一起了!”

    说毕,抬脚就想走,却不料身后传来一声娇脆的女声,声音中还带着些许紧张,些许决绝:“陛下,请留步!”

    我只得站住,转过身去,对陈氏微笑道:“何事?”

    陈氏看了我一眼,又看了张浚一眼,忽然跪下,给我磕了个头,然后道:“奴家恳请陛下做主!”

    我觉得事情有点不妙,皱了皱眉,淡淡的道:“这里是街上,跪着成何体统?有什么话起来说!”

    陈氏看了我一眼,又看了张浚一眼,并不起身,手腕翻转,寒光一闪,竟是身上藏有凶器。

    我身边的侍卫大吃一惊,全都挡在我的面前,手中握剑。

    然而让我更加吃惊的,却是陈氏手中藏有的凶器,并未朝我刺来,而是一柄匕首,抵着自己的胸口,看看我,又看看张浚,决然道:“陛下,奴家不嫁岳帅!若是陛下执意让奴家嫁给他,奴家宁可一死了之!”

    路过的三三两两的行人,已经驻足旁观了,我听了这话,更加不悦,寒了脸,语气也变得有些严厉:“嫁给岳飞辱没你了么?我大宋堂堂威武将军,节度一方,有什么地方配不上你?”

    陈氏声音娇柔,可语气,却断绝无比:“岳将军忠义英勇,奴家甚是仰慕,只是,只是奴家一没见过他,二心中又不爱他,求陛下收回成命!”

    看着周围已经围了一圈人,一些原本在宫墙上的侍卫亦下来将众人隔开,更有开封府的府衙,诸班直都出动,我这次出宫,原本不过是散步,却不料,竟然要惊动这许多人!

    怒意更甚,哼了一声,怫然道:“婚姻大事,岂能是儿戏?更不容出尔反尔!”

    说完,便要转身,却不料陈氏当真说得出,做得到,一柄匕首立刻插入胸中,血染霓裳。

    我的眉毛忍不住跳了一下,却看见一直站在旁边没有说话的张浚慌忙跪下,对我道:“陛下息怒,陈氏想必是一时糊涂,等她见了岳帅的英姿后,自然就会改变想法了!”

    侍卫早已将围观的百姓隔开,这闹得成什么样子?我更加不悦,刚想开口责备张浚两句,-

    就听见陈氏自嘲的笑了两声,低声说道:“张相公,你明明知道,我心里,只有你一个,想嫁的,也只有你一个,说这种话,做什么……”

    我听见这话,吓了一跳,皱眉朝张浚看去,他神色果然也有些异样。

    冷笑一声,对张浚森然道:“好个张浚,监守自盗的事情都干出来了?你到底有没有将朕放在眼中?”

    张浚神色大乱,一时不能言语,我一甩袖子,转身而去,余怒难消。

    这下好,等到了明天,全京城就会传遍,岳飞又被他老婆甩了这种消息。过不了多久,恐怕全国都会传遍。

    更有些,恐怕说得不知该有多难听,心中越想越气,一掌拍在桌子上,对一旁的黄公公喝道:“去把张浚给朕找来,朕倒要看看,他究竟有几个脑袋,居然连岳飞的人也敢碰!”

    万分出乎我的意料,张浚尚未到,居然听到通传,说是廖小姑在宫外求见。

    廖小姑也当过我一段时间的侍卫,算得上有些交情,她前来,自然就是因为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了!

    想了想,对一旁的太监抬了抬眼,说道:“让她进来罢!”

    廖小姑看起来清瘦了不少,眼眶微红,似乎是刚刚哭过的样子,一看见我,就跪在地上,行了大礼,我上前一步,将她扶起,又赐座,这才道:“你放心,朕不会由着张浚胡闹!太不像话了,朕让他去接岳飞的未婚妻,他居然……朕不会任由人,这么欺负岳飞!”

    却不想廖小姑又再次跪下,朝我再次磕头,哽咽道:“妾正是为此,前来恳请陛下息怒,妾知陛下对岳元帅恩宠有佳,见不得他受半点委屈。妾亦跟随元帅半年有余,虽不敢比陛下,可崇敬之心无二。只是,只是这陈氏,从未见过岳帅,今日又闹了这么一出,搞得人人皆知她竟同……同外子有私,岂可再许给岳帅……”

    廖小姑的话尚未说完,便听见小黄门通传,说是张浚到了。

    这下好,他们两口子,一同前来,让我解决他们的家务事了!

    张浚进殿,看见廖小姑,显然是吃了一惊,随即朝我跪下。

    张浚跪下,廖小姑自然也要跟着跪下,我这次却没再伸手去扶,只冷笑了一声,盯着张浚,道:“张卿家胆子是越来越大了!不论是谁,都敢打他的主意?”

    张浚缓缓的抬了头,没有看我,只看着殿中柱上盘绕的金龙,直了身子,神色坦然道:“臣与陈氏,却无私下苟且之事。今日之事,是臣所料失策,请陛下恕罪!”

    我哼了一声,看了廖小姑一眼,道:“小姑你先回去!”

    廖小姑这次,走的可真是算得上一步三回头,眼中满是担忧,不安,看着张浚,又流露出些许隐痛。

    直到廖小姑的影子不见了,我才朝张浚怒道:“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张浚跪在地上,沉默不语。

    我来回在殿中走了两步,又回到他面前,指着他说道:“朕让你去是办正事的,谁让你去泡妞了?就算是刘光世,他也不会这么着不知轻重!”

    张浚依然没说话,我又在殿中走了两步,恨声道:“你说!你让朕怎么去给岳飞交代?”

    张浚这次,总算是说了句话:“臣自己去同岳帅说……”

    我哼了一声,转到张浚面前,蹲下,愤然道:“岳飞在前线同金兵打仗,你倒好,居然把人家老婆拐跑了,拐跑就算了,居然还闹得人人皆知,你让他心里怎么想?他能安心打仗么?”

    张浚看了我一眼,道:“陛下不必担心这个,臣看,岳帅恐怕也不见得想娶妻,不然,怎么不等臣回来就走了……”

    我恨不得一个巴掌扇在张浚的脑袋上,气得有些说话都不顺畅了:“他想不想,管你什么事?哦,他不想,你就能随便上了是吧……你!”

    张浚却没接我的话,只道:“陛下,事情已经如此,若是陛下要治臣的罪,臣甘愿领罪;只是,即便治了臣的罪,恐怕也于事无补……不如,想办法补救罢……”

    我听了这话,更有些生气,朝张浚怒道:“补救?现在全城的人,都知道,你张相公把人家的未婚妻给抢了,补救,怎么补救?难道把你的老婆补给人家,还是把你的脑袋砍下来谢罪?”

    张浚微微一笑,道:“其实也未尝不可……”

    第二日,张浚便因私德有污被罢相,待罪家中。

    更有人上书,扯出当年斩曲端的事情来,众说纷纭,陛下因为张浚夺人之妻,要将其问罪。

    直到岳飞亲自写信前来,为张浚求情,我这才装模作样的,将他罢为江西制置使了事。

    当然,张浚带着廖小姑和陈氏,刚刚走出开封府的地界,便又被召回,因为秋防已近,国家用人之际,暂为枢密使,视兵两河,准备作战。

    在交战之前,我居然收到了岳飞写来的一封信。

    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给我写信,都没说过半句多余的话了。这封信却有些不一样,居然问候了我两句,往下继续看,一行字跳入我的眼中:臣帅军北进,讨荡巢|岤,以振陛下威灵,臣诚惶诚恐,甘冒圣听,唯愿陛下早定太子,以安军心。

    渐渐沉寂下去的心,又被他再次提起,手中的笔再次被折断。

    立太子,别人都可以说,唯独他不可以!

    别人都不知我为何不立,他难道不知么?

    将他上来的折子,撕成数片,揉了仍在殿角,站起身,在外面转了一圈,再次回来,将那折子从墙角捡起,铺开,粘好。

    剩下的心,竟有些悲凉。

    最后,在那粘好的折子上,写了一行朱批:卿识虑深远,非吾所及。朕嘉叹不忘,当依卿所言。

    真定府[vip]

    秋九月,今年金兵出奇的安静,没有任何大动作。

    也不知是去年出兵伤了元气,还是有什么新的计划。

    关陕的战场,也异常的顺利,长安来来回回,几经兵火,最终还是在九月十五日的时候,夺了回来。

    消息传回京城,满朝文武都很高兴。

    我看着战报,心中亦欢喜。

    派李若水往西,过虎牢关,潼关,然后在吴玠的护送下,抵达西夏,抛出和议。

    要求很简单,金兵若再次借道西夏,不要应允。

    而我方给出的好处,除了边境贸易,还有茶叶,帛绢等这些西夏需要的东西。

    若是能签订和约,共同抗金,则大宋西夏,永相交好,不犯兵火。

    李若水外表俊朗,且有气节,应该会不辱使命。

    我甚至想派使节去蒙古部落,只是途经金兵地盘,且蒙古,始终有成吉思汗的阴影笼罩在我的头上。如果有可能,我倒是想一劳永逸,将成吉思汗的祖先干掉。

    至于大理,段誉并无野心,大理把持朝政的高氏一族,更无北上攻宋之意,还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去打击敌人好了!

    装模作样的,依旧给岳飞手札褒奖,什么风霜已寒,征驭良苦;什么如卿体国,岂待多言;什么非我忠臣,难雪大耻。

    看他回信的日期,是接到我的信就回了的。只是,内容也有些虚伪的让人痛恨。

    什么陛下厚恩,臣不敢忘诸如此类。

    立太子是大事,始终是没找到合适的人选,只得暂时作罢。

    倒是在九月十二日,接到了张浚的上书,请求皇帝移僻北京大名府,以激励士气。

    朝中亦有几位大臣上书,请求皇帝坐镇大名府,亲自指挥。

    我在心中摇头,要论打仗,前线的将军岂不比我懂得多,还需要我去指挥什么??

    最后,一直在河北的李纲,竟也上书,请求陛下坐镇大名府,效仿当年真宗故事。

    坐在龙椅上,拿着李纲的折子,踌躇了一阵子,然后问秦桧道:“秦卿,你以为如何?”

    秦桧今日穿着紫色的蟒袍,腰悬金鱼袋,乌黑的璞头挑出长细的帽翅。

    他看了我一眼,想了片刻,然后道:“大名府离战区近一些,若有变故,陛下亦可早日知道,早作打算,臣以为可行!”

    我点了点头,信步走出殿外。

    秦桧跟在我身旁,路过一株梧桐,金色的叶子被风一吹,纷纷扬扬,落得满地都是。

    小太监拿着长长的扫把,一下一下的扫着落叶。

    走了一段路,我自顾自的想自己的事情,却猛然听见秦桧问道:“陛下,若陛下移居大名府,那东京何人留守?”

    我叹了口气,摇头道:“正是没想到合适的人选,所以才一直犹豫不前。上次的东京留守杜充叛乱,闹得朕差点姓名不保,社稷几危,此次万不可如此!刘光世虽然忠心,只是有些玩忽职守,若交给他,朕是不担心他叛乱,倒是担心他把汴京给玩没了!”

    秦桧皱眉不语,过了一会,才道:“臣自当随陛下前去大名府,也做不成东京留守的了!不若将李纲调回罢?”

    我听他这么一说,微微一愣,我可从来没想过,让秦桧留守汴京。只是,将李纲调回,这倒是个好主意!

    李纲已经做过东京留守的人,且民望不下于岳飞,更何况当日李纲的一些政敌,都死的死,罢的罢,没什么阻力了。

    顾虑到秦桧的心情,也没去跟他说,让他留在汴京的事情,等李纲回来后,再找个借口将他留在汴京得了!

    圣旨下达,不过数日,李纲便再一次回到京城。

    这次他总算是没有搞什么半夜进宫进谏了,等到第二日早朝的时候,才按着我接见的顺序进来。

    将近一年的时间没有见到李纲,他看起来沉稳了很多,身形也不那么消瘦单薄,眉宇间的刚烈之气,更没当初我见他那么锋利了。

    见了我,也没开口就骂,只安静的站在那里,奏问对答异常得体,期间居然还不着痕迹的拍了我两句马屁,说的我心中十分舒坦。

    等到私下无人时,我留李纲吃饭,为他斟了一杯酒后,对他笑道:“李相公数日不见,变了许多啊!”

    李纲沉默不语,过了片刻,才道:“当日陛下擢臣为相,只可惜臣学识荒浅,徒有爱君忧国之心。却无周全自身,防患小人之术。为相才两月有余,就只得求去。辜负陛下期望,实乃臣之罪!自臣前去河北,后到汉中,日夜思之,甚为悔恨。承蒙陛下怜臣之心,始终保全,天地之恩,臣实难报!”

    听了他这一番话,我有些唏嘘,过了一会,对他笑了笑,道:“朕还是喜欢你以前的样子一些,虽然,有时候恨得牙痒痒,可有时候,又由衷敬佩!”

    李纲听了我这话,愣了片刻,随即朗声大笑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臣并未变,只是明白了一个道理,若想救人,必先救己。若想有一番作为,为国除j去恶,必先保住自己,不被j恶所除!”

    我听他如此说,心中大喜,端起酒杯,对他笑道:“伯纪果然没让朕失望!朕敬你一杯,汴京交给你,朕总算是放心了!”

    李纲一饮而尽,放下酒杯。

    又同他说了一些朝中之事,听他讲了讲河北军情。

    讲着讲着,就不免说道了岳飞身上。

    他主动提起,我又不能说你别提这个名字,听他赞赏岳飞,我亦要跟着表示同意。

    却听他口中,岳飞的名字越来越频繁,我闭了口,只静静的听他讲着,岳飞每次收到我的手札,都如何对众宣读。岳飞每次与金兵交锋,都如何料事如神。岳飞在战事闲暇之时,又如何弹得两首曲子。亦有些女子,听闻岳飞威名,心中仰慕,投怀送抱,他又如何面不改色的拒绝。

    听到他的琐事,心中五味沉杂,难以辨别其中滋味,只自己愣愣的出神。

    却听李纲猛然说道:“陛下若此次前去大名府,见到岳飞的话,也劝劝他吧!”

    我茫然不解,问道:“劝他什么?他怎么了?”

    李纲叹气道:“自从他从汴京回河北之后,就闷闷不乐的,问他可有心事,他也不说,邀他喝酒,他居然说戒酒了。臣开始不知为何,后来才得知,原来是张相公把人家未婚妻给抢了!这种事情,臣亦不好过问。他向来与陛下亲厚,陛下说上一句话,抵得上我等说十句。也是臣愚见,若是因为此事,有误军机,那绝非国家之福!”

    我听了这话,不觉呆了。

    过了一会,才淡淡的道:“朕此次前去大名府,未必也见得到岳飞。若是见到了,自当宽慰与他,只是,恐怕朕说的话,他也未必会听……”

    李纲笑道:“那决计不会,臣好几次夜间前去岳帅的营寨,他都在翻看陛下所赐御札,可见陛下在他心中,非同寻常!”

    我抬了头,蔚蓝的天空中,群雁飞过,水中的倒影,亦有着鸟飞过的痕迹。

    飞过后,也未留下任何痕迹。

    在临行的前三天,我借口京中事物,李纲并不熟悉,将秦桧留下,任命为副留守,协同李纲。

    秦桧看起来似乎有些不满,一言未发,直到我带着侍卫,太监,出了汴京城的北门,秦桧才郑重的对我说了一句,陛下保重了!

    大名府在开封东北方,过了黄河,直向北走,途中路过岳飞的老家河北相州地界,却没时间前去汤阴看上一看,过了相州,折而向东,一天时间,便到了大名府。

    大名府的城墙,修建的比汴京差不了多少,宫城亦雄伟,亭台楼阁,雕梁画栋,一样不少。

    枢密院的一干人等,基本都搬来此处办公,刘光世,赵鼎等亦随行。

    我大名府的第二天,张浚便也到了。这些日子他天天几乎在马背上度,竟晒的稍稍黑了些,见我来了,他自然是高兴万分,将更加详细的作战计划同我说了,如何调兵,如何配合,如何拦截,诸如此类。

    我一一表示赞同,又问了几句,比如粮草派谁跟上,山东一路进发的都由那些将领,来往如何通信。

    末了,张浚忽然上前一步,对我跪下道:“臣有一事相求,知道此事鲁莽,还请陛下恕罪!”

    我扬了扬眉,奇道:“德远怎么忽然如此?有话只管说!”

    张浚这才说道:“此次出征,岳飞所部,乃是主力,只是……”

    他说道这里,就不说了,知道他在等我发问,便配合他问道:“只是什么,但说无妨!”

    张浚想了想,道:“只是,岳飞似乎情绪有些不佳,与臣交谈,亦多言及山林之乐。臣暗自揣摩,可能是因为觉得陛下处理臣与陈氏之事不公,心颇有怨。臣固有罪,只是还恳请陛下,能亲自到岳飞军中,给予褒奖,以示倚重之意……”

    我哼了一声,甩了袖子,不悦道:“你干的事,让朕来给你擦屁股!”

    张浚慌忙跪下道:“臣知错,请陛下恕罪!”

    我挥了挥手,示意他平身,道:“行了行了,朕前去就是,他现在何处?真定还是河间?”

    张浚松了一口气,满脸喜色看着我,道:“岳飞军队,现在真定,陛下如快马加鞭,不过两日路程!”

    我嗯了一声,点了点头,过了一会,才道:“你去写信,告诉岳飞,朕后日就到!”

    在马背上颠簸的时候,天边的一抹朝霞,正显出五彩的流光来,河北沃野千里,却因数遭兵火,比其它各处,都要荒凉,路上也没看见两个人,路过城镇,看到的乞丐,比其它地方都要多,城楼却比其它地方都要厚,都要坚固。

    第二日傍晚的时候,尚未见到真定府的城墙,便看见远远的一直军队,打着岳字旗,一径前来。

    等到了跟前,却看见一位年纪可以算得上稚嫩的将领,跳下马来,对我前面的刘光世说道:“敢问这位,可是刘都虞?”

    刘光世笑眯眯的看着那名将领,又开始摆他的造型和放他的电眼:“在下正是刘光世,不知你是哪位?”

    那名将领忙朝我看来,跪下道:“臣岳云,参见吾皇陛下!”

    刘光世有些疑惑,看了我两眼,又看了岳云两眼,最后问我道:“岳云?谁啊?没听说过啊!”

    我淡淡一笑,道:“是岳飞的儿子!”

    也未曾下马,对着岳云点了点头,道:“起来罢,不必多礼,你父亲呢?怎么没来?”

    岳云这才抬起头来,倒是长得异常英俊,英俊中,又有两份秀美,同岳飞长得全然一点都不像。

    岳云站起身,对我说道:“家父说,陛下前来,本当亲自迎接,只是军中有事脱不开身,还望陛下恕罪!”

    我嗯了一声,表示做答,随岳云策马前行。

    刘光世在我耳旁小声说道:“这个岳飞在搞些什么?军中什么事情,能大过陛下驾到的?”

    我没回答,只看了看天,对岳云说道:“快要黑了,还是快些赶路罢!”

    岳云点头称是,我扬起一鞭,抽在马屁股上,有些泄愤的,疾驰而前。

    半个时辰后,真定府的城门,终于出现在我面前。

    太阳收尽了它最后一丝光线,落入西山。

    抬头望去,看到了岳飞,一身铁甲,站在城楼之上,双眼并未看我,只看着前方。

    等我到了城门,吊桥落下,他站在城门口。

    跳下马,将缰绳交到一旁的侍卫手中,随着他,缓缓进了城。

    从城门口到府衙门口,他统共只问了一句话:此处危险,陛下来做什么?

    我哼了一声,也回了他一句:朕听人说,你对朕心存怨恨,害怕你临阵倒戈了,所以前来抚慰的!

    守城录[vip]

    到府衙,坐定,见过诸将。

    唯有真定府的知府陈规没看到人影。

    他的副官说他有要事在身,不及前来参见,请陛下恕罪。

    我坐定,说了些场面话,对在座的所有人都赞赏了一翻,既而又问了问岳云,他是怎么找到岳飞。

    岳云开始有些拘谨,同我说了两句话后,便大方起来,回答了我的问题。

    原来当日同家人失散,年纪尚幼,金兵前来,差点死于乱兵之中,幸得被隐居在天柱山的一名隐士偶尔下山遇上,将他救回,之后便一直住在天柱山之巅,跟着他的救命恩人学习武艺。

    直到前不久,那名隐士出海云游,岳云下山,这才得知自己父亲的所在,遂来投奔。

    我一直含笑听着岳云讲述自己的经历,又听他颇为自傲的说到,如今虽然还不到十二岁,可由于得高人教习,军中无人能敌,就连自己的父亲,都不是对手的时候,心中猛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

    忽然就想起了疯疯癫癫的太子,太子的年纪,比岳云还要大上两岁,临行前去看他的时候,他却只躲在角落里,看见我,时而抱着我的腿哭,时而又浑身发抖,对我惊惧万分。

    拿出一直戴在身旁的那柄匕首,当做见面礼,送给岳云。

    等到堂中再无第二个人的时候,岳飞才站起身,回答了我进城时候的话。

    “臣对陛下,决无怨恨。此地危险,陛下还是请回吧!”

    我不去理他,环顾堂内。

    比不得四川成都的府衙,一切皆简朴之至,没有什么金瓶玉器前来装饰,更无雕栏画栋频添雅逸,就连内屋的床上,也无床帐,仅棉被两床,叠放的整齐。

    我转了一圈,在椅子上坐下,喝了一口茶,淡淡的道:“朕去什么地方,还用得着你管么?难道你治军疏忽,怕朕核查么?”

    他闭了嘴,不再说话。过了片刻,才道:“陛下若无它事,臣请告退!”

    他走到门口,却又站住,似乎是犹豫了些时候,又转过身来,看着我,神色郑重的说:“陛下乃万金之躯,国家社稷之本,此处随时都有金兵前来,若是金兵得知陛下在此的消息,恐怕更会数倍于往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陛下且不可置家国于不顾,亲涉险境,若万一有失,臣万死不足以谢罪!还请陛下在此歇息一晚,明日便回大名府罢!”

    我唰的一声站起,面色不悦,冷笑道:“岳卿家你这么急于将朕赶回去,不会是真的如同某些人所言,对朕心有怨恨,想要阵前倒戈吧?”

    他看着我的目光,渐渐的变得些许黯淡,随即扭过头去,看着堂外的孤星冷月,背对着我,低声说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陛下既疑心臣,不若派它人前来领兵,许臣归耕乡里……”

    我看着他的背影,清紫色的月光,洒在他肩头,枯叶在夜中飘过,心中满满的话,却半句也说不出来。

    过了半晌,才低声道:“你明知,我不是那个意思……”

    却听得他自嘲的笑了一笑,亦淡淡的答道:“陛下亦知,臣不是那个意思!”

    我抬脚,走出堂外,走到他身旁,院中仅有一株参天古树,再无其他。

    树身甚大,四五个人方能合抱,树枝上的叶子,都已经落得差不多了,仅有两三片,还在拼死抵抗秋风的扫荡。

    他没有挪动脚步,更未扭头过来看我。

    只我在月下,看着他的侧影。

    刚毅,硬朗之至,棱角万分清晰。只是微蹙的眉头,自从我见他,到现在,始终不曾展开过。

    看了他一阵,在心中叹了口气,低声道:“你未婚妻的事情,朕绝非有意搞成那样的……”

    他的喉头动了一下,却没有说话。

    我甚至有些万分艰难的开口,声音也有些枯涩:“你……你若想要,朕再帮你找一个好的……”

    他转身而去,听得见靴子撞击青石板地所发出的踢踏的脚步声。

    直到他的影子,消失在夜色中,才听见他的声音远远的传来:“不必了!”

    回到房中,睡下。

    朦朦胧胧之中,似乎有一张粗糙的大手,在摸着我的脑袋。

    很熟悉的感觉,甚至有着熟悉的气味。

    梦中,见到他的影子,始终萦绕在身边,却一瞬间又离得遥远无比。

    我喃喃的开口,问他,可我还是爱你,只爱你,怎么办?鹏举,你说,怎么办?

    却一瞬间,那影子变成了皇后披头散发,太子疯疯傻傻,甚至连那一年,被我腰斩于市的婴儿老妪的脸,混合在一起,狰狞万分,将我拉入万丈深渊,在急剧下堕的过程中,衣角猛然被人拉住,抬头,却是他好看的眉微微皱起,一手扣着峭壁上微凸的岩石,一手拉着我。

    我再次掰开他的手,对他惨淡一笑:你走你的,我走我的。你将会是流传千古的英雄名将,我只不过是个亡国灭种的昏君……

    跌入崖底,死在我手上的人,敌人,无辜之人,牵连之人,他们的头颅齐齐向我扑来,张开嘴,将我的骨肉吞入口中,咀嚼撕咬。

    我满头冷汗,在心中告诉自己,这是梦,因为这个梦,全然不合常理,更不合逻辑。

    醒过来,在梦魇中醒过来!

    深深的吸了两口气,一声大喝,往日都能睁开眼睛。

    这次,睁开眼睛,却是更恐怖的梦境。

    竟是一个同我一模一样面孔的人,对着我,嘴角流血,惨淡的笑:“我的身体,你用的如何,你杀了我妻,害了我儿……”

    却听得一人的声音猛然闯入,大声唤我:“陛下!陛下!”

    更有一股大力拉着我,将我从这梦魇中脱离。

    我睁开眼,却看见面前一张万分担忧的脸,可有些惊慌失措的眼:“陛下,陛下!快些醒来!”

    吸了两口气,却未坐起,环顾四周,堂内并无其它人,再次皱眉将站在我床前,扯住我还在晃的人上下打量,有些不悦的说道:“光世,你半夜三更的,跑到朕床前,想干什么?”

    刘光世也未回答我的话,只伸出袖子,将我额头上的汗胡乱擦了擦,又在我床边,找出衣衫,想要帮我套上,只是他似乎万分慌乱的样子,手脚还比不上最生涩的小太监来的熟练。

    我更是万分不满,将他的手打开,自己掀了被子,披上中衣,一面穿鞋子,一面问道:“到底出什么事情了,半夜三更的,朕的侍卫是怎么把你放进来的?”

    刘光世却看着我,愣了片刻,没说话。

    我皱眉,更有些不悦,他那眼神,我可是见到过。平日跟他一起出去,见个稍微有点姿色的女人,也是这种神情。

    我哼了一声,怒道:“看什么看?别瞎打主意!”

    刘光世回过神来,笑了一笑,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说道一半,似乎是猛然想起他来做什么的了,声调猛然变高,变急,甚至伸出手,一面手忙脚乱的帮我穿外套,一面跺脚道:“陛下,金兵打过来了!还睡呢?快些跑罢!”

    在刘光世的帮忙下,总算是将外套穿好,跨出门,想了想,疑惑道:“金兵打来,你不带着人去帮岳飞,跑这里来做什么?”

    刘光世想也不想,脱口而出:“臣的任务是保护陛下,谁有那个闲心去管岳飞?他打他的,咱们还是跑咱们!”

    我止住脚步,看着刘光世,问道:“跑?你准备怎么跑?”

    刘光世指着院中站的那几十名贴身侍卫,道:“这个臣最有经验了!现在赶快到南边,等到金兵初到,尚未围城的时候,开南门,让殿前副都指挥使带领三千人马假装迎敌,我们这些人,朝南疾驰,夜间黑,也看不清楚。疾驰两日,就能到真定,到了真定换马,再疾驰两日夜,就能回汴京。汴京有黄河之险,金兵一时半会还过不来……”

    还未等他说完,我便打断他的话,冷笑道:“那要是金兵过了黄河,你就直接带着人跑过长江,到杭州,反正有长江天险,金兵更加难以渡过……”

    刘光世面露喜色,看着我,点头道:“对!陛下圣——”

    说了一半,猛然回过神来自己在说什么,连忙改口道:“臣不是……臣实在是为了陛下的安危着想!”

    我哼了一声,盯着刘光世,森然道:“刘光世,你给朕听好了!要是这次,你敢带着兵临阵退缩,半路逃跑,朕要你脑袋!”

    刘光世面露难色,看看我,又看看院中已经整装待发的侍卫,最后只得朝我躬身道:“臣遵旨!”

    我点了点头,对刘光世道:“岳飞在何处?朕去看看!”

    刘光世道:“就在北门处,陛下其实不用过去……臣刚刚来的时候,遇见岳帅从这里出去,他对臣说,陛下好不容易睡熟了,一小股金兵,随手就能打发,不必惊动陛下……”

    我微微有些诧异,我是等岳飞走了才睡的,他如何知道,我已经睡熟了?

    不及细想,取了佩剑戴在身上,有取了弓箭,对刘光世道:“走,一起去北门处看看!”

    刘光世跟在我一旁,一面走,一面急道:“北门危险,陛下不可亲自涉险,若是万一让金兵认出陛下,后果不堪设想,陛下,还是听岳帅的,不如……不如继续睡……”

    我回过头,上下打量了刘光世两眼,头戴紫金冠,身穿白色蜀锦袍,锦袍领边还绣着繁复精美的鸟兽云图,腰间的玉带上,夜明珠正发出莹柔的光来,手中拿的,也不是刀剑,而是一柄白羽扇。

    对他微微一笑,扬眉道:“刘爱卿不必担心朕被金兵认出来。咱们两个站到一起,单看打扮,就知你比朕更加尊贵了!”

    尚未到北门,就听见厮杀之声,以及炮石砸到城墙上的声音,数年前,开封被金兵保卫的场景,再次浮现在眼前,只是城中的布置,又略有不同。

    往日城内的大炮,都是装在城墙之上,然而此刻这里的抛石车,却是在城内地上,城墙上的女墙头,亦不是品字形,而是改成了锥形,两边挂着的,也不是网兜,而是锥形的洞子。

    城墙上每隔数米,就有一人,举着旗子,时不时朝城下传达着些信号。

    城下的抛石车,就根据城楼上的人传达的这些信号,调整方向,位置。

    举目望去,炮石虽然密集,可并未看到当日开封城头的血流成河之状,甚至,连伤员,都没有一个。

    城中的士兵来往有序,毫无惊慌之色。抛石车用的炮石,有的是石头,有的却是泥丸所做。

    岳飞正站在离城门不远处的位置,和他身旁的一个身穿灰色袄子的人在说些什么。

    我朝他走上两步,站定,然后开口:“怎么回事?是谁的部队前来进攻?”

    在背后,看不见岳飞的神色,只看见他浑身一震,回过头来,看着我,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翻,然后问道:“吵到陛下了?”

    我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道:“还好,朕半夜睡不着,就四处逛逛,恰巧听见说金兵前来,就顺道过来看看!”

    岳飞躬身道:“已无大碍,陛下可放心睡觉!”

    我尚未回答,就听见站在岳飞身旁的那名官员说道:“岳帅何不据实禀报?”

    我这才朝那名官员看去,二十多岁年纪,脸有些圆,带着婴儿肥,身材亦微胖,五官极为普通,倒是一双眼睛,看起来万分灵动。

    对岳飞冷笑一声,朝那名官员道:“你说,是怎么回事?”

    那名官员对我行了礼,这才说道:“回陛下,情况恐怕不太妙!金兵似乎是得到陛下在此的消息,前来进攻的人,多了数倍不说,居然还抬出了抛石车,想要强行攻城。此间恐怕只是金兵的先头部队,等过不多久,大部队也许就要到了!”

    我点了点头,看了岳飞一眼,他亦正看着我。

    连忙将视线移开,对他淡淡的道:“被你说中了,那也没什么,朕又不是没见过金兵,来就来好了!此次带兵前来的人是哪个?”

    岳飞微一沉吟,然后答道:“完颜兀术!”

    城外抛来的石块渐稀,我站在岳飞身旁,一时不知该同他说些什么,过了半晌,才道:“几年没见他了,也不知他是不是还是那个样子!朕倒想亲上城楼会一会这个什么大金国第一美男!”

    岳飞不语,见我想抬脚跨上石阶,忙伸手拦住,挡在我面前,看了我一眼,又将目光移向别处,道:“兀术用兵,好逞强斗狠,不计后果。正是如此,臣才担心。他这次不过是前来试探虚实,如若此刻亲眼见到陛下在此,调动所有兵力,不管它处,只攻真定,翌日即便胜了,可陛下若有闪失……”

    我冷笑一声,将他拦在我面前的手打开,将声音微微提高了一些,道:“若是城外来的人是完颜粘罕,朕也许会有所顾忌。完颜兀术而已,有勇无谋,比你差多了,你在这里,朕还怕他?”

    走过他的身侧,路过他耳边的时候,低声说道:“我若没了,你就不用担心被扣上佞幸的帽子,不是很好么?”

    他尚未缩回的手,猛然捉住我的手腕,止住我的去路,亦压低声音,带着些许怒意,道:“是你的命重要,还是同我赌气重要?何苦来如此不知自……”

    岳飞的话尚未说完,尚在城楼下的那名身材微胖,身穿灰色袄子的官员便也跟了上来,在我身后对岳飞笑道:“岳帅不须如此紧张,金兵的抛石车,已经尽数被我军砸毁,现在上城楼,只要小心些,不会有险!”

    我阴着脸,甩开岳飞的手,对迎上来的那名官员微微一笑,道:“你很好,有胆识!叫什么名字?”

    那名微胖的官员笑了笑,露出两个酒窝,答道:“回陛下,臣名陈规,陛下亲自任命的真定府知府!”

    我恍然大悟,原来是他!

    这个名字倒是听说了很长时间,只一直没见到过人,晚间见此处官员的时候还在纳闷,怎么知府没看见人影,却不想打退金兵数次进攻,又新创许多守城之法的陈规,竟然长得如此其貌不扬。

    岳飞发怒[vip]

    在城楼上走了两步,想了想,回过头,看着站在城楼下颇为犹豫的刘光世,对他笑道:“刘卿家上来陪朕!”

    刘光世哭丧着脸,一步三挪的挪到城楼上,站在我身边,我见了他那样子,就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了,对他笑道:“怎么,后悔跟朕一块出来?”

    刘光世万般无奈,摇头叹息,对我道:“陛下当真是半点都不怜惜臣,硬要拿臣做靶子!”

    我对刘光世扬眉笑道:“怎么,你不愿意?”

    刘光世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揉了揉鼻子,咳了两声,最后道:“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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