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人口还没元下坊多,也大多下地去了,只有秀秀娘家屋里闹哄哄的。家人都还在对秀秀的死耿耿于怀,而且秀秀母亲的哭声更是能把这附近的花草树木都哭出眼泪来。
陆真真跟木子峻对望一眼,脸色微微煞白。
木子峻站在她身后安慰道:“放心,进屋吧。”说罢,温暖的大手覆上她有点冰凉的小手,拉着她进了秀秀家的院子。
一进门,便见到门口挂着一条白布,令人看着不寒而栗。
在这个时代或者任何一个时代,白色都象征着死亡。秀秀是在元下坊何家死去的,所以秀秀娘家的人虽然把她接回来安葬,却不能大肆张扬入殓,只能这般悄无声息快速地让她入土为安。
这是一种风俗,嫁出去的女儿如泼出去的水,若要隆重其事地安葬,必须由何家去做。只可惜,何家的人如狼如虎,好好的女儿嫁过去,如今抬了具尸体回来!
任屋里人如何劝导,秀秀的母亲依然哭得死去活来,这可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女儿,是她十几年一把屎一把尿辛苦拉扯大的女儿!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也就算了,却还送得这般压抑,这般委屈,这让她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陆真真进门后,便看到秀秀母亲抱着秀秀的牌位哭得伤心欲绝,看到秀秀的牌位,想来她已经被家人用最快的时间安葬了。她微微一笑,不安葬还能如何?
屋里人见到突然出现在自家屋门口的两人,同时一愣。
陆真真忙上前两步说道:“我是元下坊的陆真真。”
“陆真真!”秀秀大哥重复了一句,抬眼看着她道:“便是秀秀来时提起过的。”
秀秀二哥想了想道:“你便是那个在城里开早点摊的陆真真?”
“正是。”陆真真轻轻点头,扫视了屋内的众人一眼,最后目光落在秀秀母亲身上。
秀秀大哥见状,嘿嘿干笑两声说道:“秀秀的事情你也听说了,我之前也听秀秀说过,你是个好人。”
陆真真心里一抽,原来秀秀是这么评价自己的,这使得她心里更内疚。“秀秀……她去得突然,我也好生难过。”
“你有心了。”秀秀二哥腼腆地点了点头说道。
看来秀秀娘家的人对她的印象,却是在秀秀对自己的评价。“这些……是秀秀这段时日以来的工钱,还有一点是我自己的小小心意……本应给何家的,奈何那何家……实不耻开口再谈何家。”
秀秀大哥听罢,盯着陆真真手里的几锭银子轻轻咽了咽口水,回头看着二弟还有娘亲。
秀秀母亲本来哭得伤心,但是自陆真真跟木子峻进屋之后便稍微消停了点儿,这会儿见到陆真真竟然拿着这么多银子到自己家里,其中有一半还是秀秀的工钱……这下又大滴大滴地落泪。
☆、第一五九章 谢公子成全
陆真真不忍再见秀秀母亲这么难过,便蹲下低声安慰道:“大娘,可别再伤心了,若秀秀泉下有知,定不希望见到你这么难过。”
秀秀母亲抬头看着陆真真,突然伸手抹了抹眼泪,说道:“姑娘说得有道理,秀秀……她、是个懂事的孩子,她一定不希望我们一家子这么难过。”
陆真真轻轻点头,把手里的银子放到她手上说道:“这些钱是秀秀的工钱,也是她留给你们最后的东西,大娘且一定好收好。”
秀秀母亲盯着银子,又一副几欲落泪的样子,不过最终还是没有落下泪来。“多谢姑娘了……若换了他人,只怕不会如姑娘这么有心还专程给送来。”
陆真真脸上苦笑一下,说道:“大娘先起来吧。”说着,扶着她站起身来,“如今秀秀去了,大娘也要顾着家中人,忧能伤身啊。”
秀秀母亲点了点头,看向大哥二哥,眼神之中太多无奈。“家中就秀秀这孩子活计做得好,人也聪明伶俐,嘴巴更甜,她这两个哥哥是不成大器的,只能靠着家里那么点儿薄田煎熬。”
陆真真看向秀秀的大哥二哥,还有小妹,看几个人的眼神,确实属秀秀最明亮了。人说,眼睛是了解一个人的窗,一眼便能看出来一个人的智慧,当然也会出现错误的时候。
她回头看了木子峻一眼,转头看着秀秀母亲说道:“大娘若是不嫌弃,大哥二哥以后便到麒麟山帮忙做活儿,工钱虽然不多。却能贴补家用。”
“麒麟山?”秀秀母亲看着陆真真,很好奇要她两个儿子去麒麟山帮忙做什么!
“大娘不用担心,麒麟山不日便要动工改造,到时候大哥二哥且去找负责的人。说是我吩咐的便可。”陆真真微微笑,自秀秀死后,这也算是她第一次绽开这样的微笑。
秀秀母亲听完。心里也跟着稍微开朗些,秀秀的死带来的痛苦也随之减淡。秀秀的两个哥哥也看着陆真真,露出一脸喜悦之色来。
人总是这样的,哪怕这一分钟伤心得几乎要死去,在下一分钟遇上其他的事情,便会把上一分钟的伤心抛却。
“姑娘所说属实?”说话的是秀秀的大哥,这个看起来憨厚老实。留着一脸薄薄络腮胡的男子。
陆真真点头,“大哥二哥尽管放心。”
“如此……我的儿子便有机会娶上媳妇了!”秀秀的母亲望着陆真真,又看了看两个儿子,心中一阵难过。
若麒麟山的事情属实,那这两个儿子有份差事也完全是拜秀秀的死所赐……。
“大娘。你且好好休息,千万别太难过了,若连你也病倒的话,秀秀这几个兄弟姐妹可就没人照顾了呀!”陆真真安慰着说道,见秀秀母亲点头,她这才稍感轻松下来。“如此,我便先回去了,家中还有事情。”
“姑娘何不留下来用饭?”秀秀母亲开口挽留陆真真留下用饭。
陆真真却淡笑着摇了摇头,“家中实在有事要忙。待改日空闲时必定前来叨扰。”
“娘,姑娘本就是忙人,便不要为难姑娘了。”秀秀的大哥出声制止即将开口的母亲,还不住朝她使眼色。
“大哥说笑了,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陆真真说罢,转身看了看木子峻。“走吧,子峻哥。”
秀秀娘家一家子把陆真真跟木子峻送到门口,这才回到屋里仔仔细细打量那几锭银子。
陆真真跟木子峻两个并肩行走在田野间,夕阳余晖下,两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陆真真顽皮地走慢两步,踩着木子峻的背影走。
走着走着,被木子峻突然停下来的身体撞个正着。“哎哟!”
木子峻嘴角噙着一抹笑,在陆真真撞上他时,笑得更甚。
陆真真抬头看着木子峻,见他笑得不怀好意,遂脸一热,娇嗔道:“子峻哥莫不是想撞死我!”
“说什么死不死的!”木子峻伸手抚上她的唇,而后轻轻将她拥入怀中。
陆真真反射性地朝四周围看了看,这个时代可不兴当众拥抱这种事情,特别是一个未嫁的闺女跟一个男子这么亲热地抱在一块儿。
木子峻点了点她的鼻尖,长叹一口气……还要等那么长时间……!
松开她,牵着她的手走在小道上,田里好多蜻蜓飞来飞去,少说也有几百上千只。
她第一次见到这么多蜻蜓聚在一块儿飞来飞去,似乎很焦躁又似乎很自在。
木子峻突然伸手一抓,再把手伸到她面前,缓缓张开手,在他手中的蜻蜓见到光,挣扎扑腾了两下便飞走了。
“子峻哥?”陆真真歪着脑袋,不明白他这么做的原因。
木子峻微微笑了笑,“见你看得开心,便抓一只给你欣赏一下。”
陆真真嘟着嘴低低‘切’了声,心里却甜丝丝地像蜂蜜一般。
两个人经过麒麟山,她心想着麒麟山变身之后的样子,心里忍不住一阵欢喜。“麒麟山啊,三天之后便要开始改头换面了。”
木子峻看了看陆真真,挑眉说道:“只怕得等多几日了。”
“等多几日?”陆真真看着木子峻,边走边问:“为何?”
木子峻回头看了看刚刚蜻蜓飞舞的地方,说道:“我曾在书上看过,蜻蜓近水,凡有蜻蜓聚集之地,短时间之内必定会经水浸。”
“水浸?”陆真真想了想,又抬头看了看天,见漫天红霞……
“明日起,当有雨下……”木子峻说着,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估计还得下好几日。”
两人一路说笑回到元下坊,看着陆真真进了院子,木子峻这才转身朝木府而去。
他必须回去解决张汉的事情,该如何发落他还是得下决定的。
秀秀的死到底跟他有没有关系,他可不允许自己手下的人做那等与有夫之妇私通的事情来!
回到木府,儒是站在院子里,见到木子峻进门只低低唤了声:“公子。”
木子峻应了声,继续往书房而去。“让张汉到书房来。”
儒是站在原地,望着木子峻走去的方向,心里头稍稍为张汉捏把汗。
木子峻到书房不久,张汉便来了,一进书房门,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张汉求公子责罚。”
“责罚?”木子峻冷笑一声,问:“因何而要本王责罚于你?”
张汉低着头,脸色难看,嘴唇微微颤抖,若仔细看还能看到他那布满血丝的双眼,很明显刚刚哭过。“属下的事情……瞒不过公子。”
“你即知瞒不过,又何必做那等事情?”木子峻语气冰冷冷地说道:“你本是本王最得力的属下,自当知道本王如何处置犯错之人。”
张汉嘴唇微抿,而后稍稍叹了口气说道:“属下知道。”
木子峻看着张汉,久久不语,按照以往他狠戾的性格,此刻只怕没时间在这儿跟张汉纠缠,早已下令取了他性命去。只可惜在元下坊呆久了,身上的戾气也好,架子也好统统磨得几为零。
“你且把你与秀秀的事情说与本王听。”未了,木子峻又补充:“不得有假!”
张汉听罢,先是一愣,而后朝木子峻一礼,跪在地上直起腰板说道:“属下对秀秀……日久生情。”
木子峻双手紧握,甚至能听见咔咔咔的关节声。
“属下也相信秀秀对属下动心。”张汉说罢,重重说道:“但是,属下与秀秀绝无做任何越位苟且之事。”
听到最后,木子峻脸色总算微微一松。张汉也是个二十来岁的正常男子,正是年轻力壮时,对女子动心本是常事。但是错就错在他动心的对象竟是有夫之妇,若是别的闺女,他倒是可以给他做主了。
偏偏秀秀对他也是有心的,面对婆婆的指责跟丈夫的袒护,还有张汉平日里的照顾,想来她正是因为舆论压力太大这才结束了自己的性命吧。
“你既然知道秀秀已经去世的事情,本王也不想多说。”木子峻用眼角余光看了看他,“要如何处罚你自己说了算。”
张汉朝木子峻趴下行礼,说道:“属下谢公子成全。”
说罢,他突然从袖口袋里抽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动作迅速地朝自己的脖子抹去。
木子峻早料到他会这么做,在他那把匕首接近脖子时,用手里早就捏着的一颗东海珍珠轻轻一弹,匕首哐啷落地。
张汉疑惑地看着木子峻。
木子峻站起身,走到书案前,盯着他说道:“秀秀已经为了你而死,你又何必辜负她一番心意。”
秀秀是为他而死,所以他才要惩罚自己,到黄泉路上去陪伴她不是么?
“若是她知道她保护了你,而你却为了一些你觉得对的事情跟着去死的话,想来她想从坟墓里跳出来的心思都有了。“木子峻说罢,长袖一甩,绕过他身边走出书房。
张汉虽然是个聪明的,但是面对男女之事,难免会想不开,需要给他点时间慢慢去消磨方能消除他心中的郁结,只要命在其他的都好办。
☆、第一六零章 挽救亲情
第二日一早,陆真真睁开双眼,便见外面下着瓢泼大雨,就如有人在屋顶上泼水似的。
眼见这个情形,她只在被窝里动了动身体,便又闭上双眼。
穿越到这个时代之后,除去上次生病,她从未睡过懒觉,今日定要睡个懒觉!
反正这么大的雨,店铺那几个都是木子峻手下的人,自然知道要如何做,她也不用再如之前那么操心。
只是……不知今日张汉可有到店铺去报到,也不知道昨天木子峻是如何处置张汉的。
心里想的事情多,躺在床上想睡却也睡不着,许是习惯吧!
睡不着,便躺在床上听着外头的风雨声,还有陈氏起床开门的声音,更有陆展贺对着窗户低声念书的声音。
本来以为只有三日时间会很吃力,如今多出几日来让自己做准备,却又缺乏动力了。
在被窝里躺了良久,直到陈氏跟陆展贺两个在客厅里压低了声音说话,那种即使压低了也掩饰不了兴奋激动的声音,令陆真真听了不禁怀疑,又有什么好事令他们两个高兴成这样!
好奇心强,便从被窝里爬起来,随手拿了一件衣衫套上,悄悄走到房门处,打来房门。见到陈氏跟陆展贺两个正围着桌子说悄悄话。
因为背对着她,所以她看不清楚他们两个到底在嘀咕什么。
于是,她走出房门,静悄悄走到他们身后,看到他们竟然围着桌子对一颗鸡蛋指指点点!
“娘…展贺,你们这是在做什么?”陆真真指着桌上的鸡蛋,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问:“你们对着这颗鸡蛋说什么呢?”
陈氏抬起头来。“你起来啦!”
“姐姐,你不知道,这鸡蛋是咱家的鸡下的!”陆展贺却显得很兴奋,这似乎是阿全走后,他第一次恢复到之前的样子。
自己家的鸡下的蛋……对了,那几只养了那么久的鸡仔,如今终于到下蛋的时候了。
难怪昨天喂鸡的时候。总听见那几只鸡咕咕咕咕叫个不停,敢情是因为要做母鸡了呀!
陆真真忙上前拿过桌上的鸡蛋,白白净净,很大的一颗鸡蛋,而且摸着还有点儿暖暖的。
“好大一颗鸡蛋呀!”就连她看了,心里都免不得震惊一下,那鸡才多大?却能下一颗这么大的鸡蛋!
“我这便去给你们两个做碗蛋羹。让你们尝尝这新鲜下的鸡蛋是什么个味儿。”陈氏说着,从陆真真手里接过鸡蛋,喜滋滋地出了屋门往厨房而去。
陆真真上一世从来没吃过这么新鲜的鸡蛋,穿越到这里之后虽然经常能买到当天下的鸡蛋,却从来没有吃过这么新鲜还热乎乎的鸡蛋。
心里头一乐,望着陆展贺傻傻笑了起来。
陆展贺见罢,嘴巴扁了扁,低声咕哝道:“都要嫁人了,还这个小孩儿模样。”
望着陆展贺变得有点像小男人的样子,陆真真哭笑不得。
看来。大家都在成长。时间……真的是把利刃。
“把你的文房四宝借给我用一下。”陆真真拍了拍陆展贺的脑袋,笑着说道。
陆展贺抬头看了看陆真真。“你什么时候也爱写字了?”
“什么!”陆真真回头,佯装生气地说:“谁说我不爱写字了!”
陆展贺没再回话,进了房间,没一会儿便取了毛笔,磨好的墨水,还有带着杂质的宣纸。“喏。”
陆真真接过,嘴里却骂道:“什么态度!我可是姐姐。”
“安啦。我知道如今家里你最大!”陆展贺说罢,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说:“谁让我姐夫是当今杞王!”
被他这么取笑,陆真真有点生气,从她知道木子峻的真实身份之后,她从来就没有想过有什么好处坏处。却没想到,她身边的人竟然这么介意。
她与木子峻成亲之后,若木子峻是王爷,她便是……王妃了么!
“只是说笑,姐姐别生气。”陆展贺见陆真真动真格生气,连忙道歉,与陆真真似乎有了少许生疏。
陆真真心里一惊,到底是谁跟他说了什么,竟然让他对自己有了生疏感!一惊一乍之间,她只觉得心里似乎被万蚁所噬,竟不知不觉间与他们两个产生距离了么?
她不希望这样,哪怕木子峻是天皇老子,若跟她成亲,便只是她的夫君,她不希望因为他的关系令她跟家人有隔阂,更加不希望家人因为他的关系而疏远自己。
“展贺,过来坐下。”她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让陆展贺坐下。
陆展贺嘴角微微抽了抽,最后还是乖乖坐下,心里带着一丝不安,与一丝对陆真真的陌生感。
陆真真见状,心里火气不打一处来,当真是对自己已经疏远成这样了!
“展贺,你觉得木子峻当你姐夫如何?”
陆展贺哪里知道她想说些什么,愣愣点了点头:“自然是好的。”
“那好在哪里?”她盯着他,似乎想看穿他。
陆展贺想了想道:“姐姐与他情投意合,只要姐姐幸福,我与娘亲都不会有意见。”
这么伟大的想法,陆真真听罢差点没为自己的自私而晕过去。“可是,为何你与娘亲却对我疏远了?”
“姐姐想多了,我与娘亲还是原来那般与姐姐相处。”陆展贺连忙解释,但是他眼神之中的慌张之色却掩盖不了他的心虚。
正巧这会儿,陈氏端着一小锅蛋羹进来,脸上笑着说道:“蛋羹来喽!”
陆真真接过那一小锅蛋羹,放在桌上后说道:“娘,您坐下。”
陈氏看了看陆展贺又看了看陆真真,心里好奇,见到女儿一脸严肃,却也没多说什么便坐了下来。
“娘,你与展贺为何对我越来越疏远?是否因为木子峻的身份?”
陈氏没想到陆真真会问这个,先是一愣,而后沉默了一会儿笑道:“确有此因。”
陆真真心想,果然不出她所料!“娘且说来听听。”
母子几人彼此沉默了一会儿,陈氏才幽幽说道:“木子峻乃是当今杞王,有兵权不说,你舅舅说与我们知道,他以前是个无所不用其极之人,为了夺取皇位甚至想要弑杀自己的亲叔公。”
“娘啊……”陆真真听完陈氏的话,有点为木子峻难过。“他身为先帝的儿子,当今皇帝坐拥的这个天下本就应该传位于他,若他不保护自己,便会被别人伤害,你们又岂知当今皇帝当时没有打算伤害子峻哥呢!”
陈氏一噎,也说不出话来反驳,真真说得有理,木子峻若不伤害别人,就会被别人伤害!
她被刘氏母子几个设计逐出陆府,对这种事情应该感同身受才是,却因为彼此身份不同而忽略了这点。
倒是陆展贺,一听完陆真真这么解释,当下微微皱着眉头,想着事情的正反。
“娘,他的身份虽然是王爷,但是他已经不再理会朝廷的事情,他日我们成了亲,他更是娘的女婿,展贺的姐夫。”陆真真说罢,低下头淡淡说道:“娘亲跟展贺理应理解他当年之为。”
陈氏跟陆展贺两人对望一眼,而后陈氏说道:“娘亲糊涂,竟然视自己的女婿为猛兽,幸而真真明白事理,若是让别人知道了这件事情,难免生出风波来。”
“姐姐,我与娘亲也只是谨慎,并无他意的。”陆展贺看着她,目光之中带着诚恳。
陆真真看了他们两个一眼,沉默了一会儿,这才扬起嘴角说到:“不管以后如何,我与娘亲展贺都是这个世界上最亲最近的人,任何人任何事都没办法改变。”
陈氏跟陆展贺听完,更加无地自容,双双低下头去。
陆真真见状,笑着说到:“我去取碗来,这蛋羹凉了可不好吃。”
“我去!”陆展贺话音未落,人已经站起来朝屋门口而去。
陆真真跟陈氏摇头看着他的背影,随后相视一笑。
“娘,以后可不许再胡思乱想,更不许随便听别人说事儿知道么!”说罢,她又补充一句道:“何家可是听信谗言最好的例子。”
想起秀秀因为何大嫂胡言乱语而上吊自杀,陈氏心里还是忍不住一阵接着一阵的颤抖。“断然不会。”
陆真真扶着陈氏的手,两母女坚定的目光似乎在宣布什么。
陆展贺一进门便见到这情景,笑着说:“碗取来了。”
陈氏抬头看着陆展贺,笑呵呵说道:“给我,我给你们姐弟两个装蛋羹。”
“娘,还是我来吧,你坐着。”说罢,陆真真结果陆展贺拿来的碗,一碗一碗装好,一个鸡蛋做了三小碗蛋羹,水多鸡蛋少,却散发着各种幸福的味道,令人向往。
“给,娘先吃。”陆真真装好一碗,递给陈氏。“这碗给展贺的。”
陆展贺却说:“应该先留给姐姐。”
陆真真笑了,挑眉说到:“也行,那剩下的就都给你了。”
陆展贺点头,接过陆真真递过来的碗,低头一看,却是鸡蛋最多汤最满的一碗。“这……”
“你就吃吧,你姐姐知道你正长身体,故意逗你的!”陈氏说着,喝了口蛋羹,忙点头说到:“咱家自己养的鸡下的蛋就是不一样,不见腥味反而鲜甜。”
“这还不都是娘的功劳……”
“姐姐说得对……”
“你们姐弟两就知道嘴甜……”
……
☆、第一六一章 老夫人
大雨一直下了五天,才终于放晴。
这五天之内,陆真真把麒麟山改造项目全部列好,有的甚至画上样式,把每个项目的地点表明,大概需要用到的材料什么的都写清楚。
如此一来,当钟想几接过陆真真做的这份计划书之后,当时便傻眼了,盯着计划书看了许久,这才抬起头看着她问:“你确定木子峻没有帮你?”
陆真真撅起嘴,“哼,这么瞧不起人!”
钟想几撇撇嘴,不是瞧不起人,而是写得这么工整,又图文并茂的,能不令人起疑心么!
“想几哥哥觉得还有何不妥之处,只管说出来也好趁早改正。”陆真真一脸谦虚地看着钟想几。
上一世自己也不过是开了几个水果连锁店,从未接触过这么大的项目,虽然准备了很久,心里难免也会没底。
钟想几摇头,“我从前是不知真真竟有如此大才,实在惭愧。”
这么说,对于这个计划书他是全赞成咯!她心中难免有点飘飘然,“那何时可开始动工。”
“木子峻已经准备好人手,而我这几天也早已与有需要采买的商铺商议好,如今计划书一出,明日便可开始动工!”钟想几边说边点头,心里思量着要从哪里开始。
“那接下来可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自己计划书已经写完了,其他的事情似乎也没有她的用武之地,但是就这么被空闲着……似乎不太甘心。
钟想几想了想,说道:“你便负责招人手。将来开业之时就不必太匆忙,还有要找合适的人来打理一切事物,自然还有厨师与你所谓的按摩师这一类的。”
……这样算起来,她的工作似乎是最吃力的呢!
找人不难。但是要找到每一个都尽显其长又靠得住的,还真有点难度。
“木子峻身份高,有他来镇压这些个工人他大气都无需喘一口。而我则继续负责与所有商户磋商各种需要采买的物品价格。”钟想几说着说着,点点头道:“我便去了,明天第一批物资需要运到山脚下,若再晚只怕会来不及。”
陆真真见钟想几一正经起来似乎能忘却天与地般,还真是让她见到他与以往不同的一面。
目送着他离去的背影,她撅撅嘴,心里暗想着要怎么去寻找这些潜在的人才……!
想了许久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便也不想,起身慢慢踱步往麒麟山而去。前几日一直下雨,她都没到城里铺头看看,也不知这几日他们有没有在做事。
下雨的这几天,除了第一天晚上木子峻有来看她之外。便一直都没见到他,这会儿经过麒麟山,其实有个打算是准备进去看看木子峻。
经过木府时,木府的门半打开着,她往里头看了看,安静得很。可是大门半打开似乎不太对劲,于是伸手把门缝推开,走了进去。
院子里很安静,连个仆人都没有。
陆真真有时候在怀疑。木子峻当真是王爷么?当初在自家院子的侧屋住,就如一般落魄先生,而对他的身份来说,那简直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也许身在高位的人越发希望能得到平平淡淡的生活,那是一种令他们午夜梦回都会向往的生活,惬意、随心所欲。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以前看了好多电视剧电影都是讲男猪脚是亿万富翁。然后对一个毫不起眼的普通女孩子心动、恋爱、打破重重困难结婚,因为他们需要被一个简单的灵魂拥抱,使他们觉得其实他们也是活着的。
在院子里逛了一圈,没见着人,她便想着进城去看看,这会儿才上午九点多的样子,到城里顶多还要小半个时辰,也就十点多,铺头应该还开着。
可是她才转身,便被一张皱纹巴巴的脸给吓了一跳,主要不是被长满皱纹的脸吓到,而是被‘突然’出现的这张长满皱纹的脸吓到。
“你、这位婆婆您是?”陆真真被吓得说话都有点颠三倒四。
满脸皱纹的老婆婆白发斑斑,门牙处的嘴唇有点凹陷,显然那两颗象征年轻的门牙早已脱落,身材虽然有点瘦却挺得直直的。
身上穿着一身价值不菲的咖啡色丝绸衣衫,头上戴了几朵银头花跟一串晃动着的步摇。
“你就是儒是说的那个辛婉?”老妇人上下打量了陆真真一边,眯着本就被皱纹遮挡了一半的双眼,低声问道。
辛婉?陆真真嘴角动了动,说道:“老奶奶,您认错了,我不是您说的那个辛婉。”
老妇人听罢扁着嘴说:“你若不是辛婉又是谁?儒是说过府里只有辛婉一个丫鬟。”
呃呃呃……这个老妇人看来跟木子峻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呢,会不会是他的奶奶?
正当她郁闷时,大门被一个背影撞开,然后就看到儒是的后背,等他慢慢转过脸来,这才看到他身前拿了一大堆东西,大包小包的腾不出手来开门,这才用背撞开。
“儒是,你买这么多东西做什么?”陆真真见状,忙上前帮忙。
儒是却不给她帮忙,嘟囔着说到:“还不是公子,这些可都上他从朋友手中‘抢’来的,说是要自己布置你们的新居!”
布置新居!木子峻有没有无聊到这种程度,这些事情交给下人去做不是更省时省力么?毕竟下人们做得又快又好的事情,他不一定能做得到。
站在后面的老妇人一听儒是这么说,双眼顿时睁得老大,忙走到陆真真面前又打量了一次,说道:“你就是公子要娶的女子?”
“奶奶,她就是陆真真。”儒是有点不耐烦地说完,撇撇嘴绕过她们两个,直接往后进的圆拱门而去。
原来这个老妇人就是木子峻口中的老夫人,她可是木子峻母亲的奶娘,后来他母亲去世,她又负责起照顾木子峻的事情,她的身份也算超然。
“原来是老夫人,真真刚才无礼了,见过老夫人。”既然知道她的身份,自然要恭恭敬敬的,这个连木子峻见了面都要恭敬的人,她又岂能含糊。
记得第一次遇见木子峻,他就是要到青竹绣庄买东西带回去给老夫人的,光是这一点,便能表示她在木子峻心中有着不一样的地位。
老夫人见状,先愣了一愣,而后便急忙朝陆真真弯腰低头道:“老身折寿,岂敢受真真姑娘道歉。”
呃……这她就不明白了,身份超然的老夫人,竟然又突然这么谦虚起来。“老夫人快别如此,您老照顾子峻哥与他母亲这么多年,劳苦功高,真真又岂敢受老夫人大礼。”
“真真姑娘言重了,老身只不过是做好分内之事,无论如何,老身都只是个奴才,而真真姑娘将来一进门便是女主子,老身给姑娘行礼实乃必须的。”老夫人站直身体,微微笑着说到,似乎她对陆真真很有好感,说话时还不时盯着她看。
被老夫人看得有些别扭,也为老夫人刚刚说自己进门之后就是女主子之类的话觉得有点羞涩,忙挠着头说:“真真常听子峻哥讲述老夫人的事情,老夫人在子峻哥心目中又岂是奴才,他直拿老夫人当自己的亲奶奶般看待。”
老夫人被陆真真一哄,顿时眉开眼笑。
她是个花甲老年,能在世上活着的时日也不多了,但是在有生之年能到到木子峻娶到如陆真真这么好的姑娘,心里说不出的宽慰,如此也算对得起死去木子峻死去的母亲。
年纪老了,站了一会儿,老夫人只觉腿脚酸痛,身体不自觉晃了晃。
陆真真见状,忙上前搀扶着她的手臂,关切问道:“老夫人,可是站累了?”
老夫人抬头看了看陆真真,微笑着点点头说到:“老身刚刚一路来时还在想,公子怎么会想在这种僻壤之处住下,如今见了你,也算明白他为何想留下来了。”
陆真真没有回话,心里只是想着木子峻。
儒是送东西进去之后又出来,见到陆真真扶着老夫人,忙上前扶着老夫人,又对陆真真说到:“真真姐姐你忙去吧,奶奶连日赶路想必是累了,我扶她进去歇息。”
“屁!”老夫人伸手就在儒是头上用力一敲说:“谁允许你叫姑娘为姐姐的,改叫姑娘,日后进门得叫夫人,若回了王府得叫王妃!”
儒是吐吐舌头,撇撇嘴说:“知道了啦,我扶您进去歇着吧!”
陆真真目送着儒是扶着老夫人朝拱门而去,心里只想着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而后嘴角自然上扬,轻笑了下。
进门后就看到陆真真望着拱门处傻笑,木子峻眉心微微皱了皱,走到她身后她都没发现。“你在这儿傻笑些什么?”
陆真真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其实早在木子峻走近时,她便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茶香味,只不过心里存了作弄的心思,这便假装吓一跳,好让木子峻内疚一下。
“胆子这么小!”木子峻皱了皱眉,走到陆真真面前,看着她不停顺着气儿的样子,笑了笑在她额上亲了一下。
陆真真尴尬,见他亲了一下还准备再亲一下,连忙伸手堵住了他的嘴娇嗔道:“有人。”
“有人又何妨,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牵你的手亲你的脸乃是人之常情。”说罢,木子峻拉着陆真真的手朝门口走去。
“要拉着我去哪里?”
“进城,去看看这几日你的那几间铺头改造得如何?”
☆、第一六二章 主厨
“改造?”陆真真被木子峻拉着走,边走边疑惑地看着他。
木子峻只是微微扬起嘴角,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到了就知道。”
本来她便打算这进城去瞧瞧,想办法把铺头都改造一下,这会儿木子峻却说铺头已经改造好了!
满怀疑惑跟期待走在进城的路上,路边一些还未收成的庄稼在阳光下闪耀着光芒。
两人边走边说笑,手牵着手俨然一对新婚的小夫妻,在这种乡下地方,小夫妻两个感情好手牵着手的人比比皆是。
来到之前张汉所看的第一个铺头,如今看店的人不再是张汉,果然,张汉肯定被处置了。至于如何处置的,她很想问问木子峻,也很想问问木子峻张汉跟秀秀之间到底怎么回事,不过回头想了想却始终没有问出口,秀秀已经死了,就算知道了一切真相又如何?她能复生么?
看铺头的是一个陆真真不认识的汉子,便是那夜陆真真生病,进城‘请’大夫的那个汉子。
“公子,姑娘。”汉子叫恒明,见到木子峻跟陆真真突然来到铺头,显得有点拘束。
木子峻轻轻嗯了一声,回头看着陆真真问:“如何?”
陆真真看着这个与往常完全不一样的铺头,张大嘴巴不知如何反应。
原本显得有点破落的铺头如今已经焕然一新,黑乎乎的墙壁也变得亮白,也不知是用什么东西糊白的;铺头外头摆着一个能推动的柜台,柜台上摆放着各种小点心。这些个小点心都是她之前设计等着来年开始放到早点摊来做的;恒明就站在柜台后面,后面原本摆了好多木箱子全部被移走,转而放了之前的那个移动锅炉,另外一个汉子正在里面忙活着……
这些都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店门口挂着一面旗帜,写着:真真早点摊!
虽然这样能让人一看便知道这家店铺是一个叫真真的人开的但是……看起来很幼稚好不好!
“这?”陆真真抬头看着木子峻,表现得很诧异。其实心里是满满的温馨。
木子峻轻轻揽过她的肩头说道:“反正前几日整日下雨铺头也没生意,我干脆命人把店铺全部重新整修一次,挂上同样的店铺名字。”说着,木子峻低头看着她,“如此若是每月在别处增开一家早点摊,那么陆真真不久便能闻名于世了。”
陆真真幻想着自己这个真真早点摊开遍祖国大江南北时的那种盛况,是啊。上一世她的梦想就是把自己的水果店开成连锁店,在全国各大小城市都有自己水果摊的分店……这么伟大的梦想,只实现了开始的那一部分,便看不到自己真正成功的那一天。
如今,有木子峻帮着自己实现这个梦想。虽然不再是水果店,但是实际上的意义是一样的。
望着木子峻,陆真真嘴角微微扬起。
“这二位还请让一让。”清脆响亮的女声从他们身后响起。
陆真真跟木子峻很自然地分开来,给那妇女让了条路出来,那妇人左右瞧了瞧木子峻跟陆真真两个,撅着嘴说道:“不买东西做啥子站在人家店门口,不怕挡了人家生意,哼!”
说罢,妇人直接越过他们两个。往自家店铺门前的柜台而去与恒明买蜜香饼。
见状,两人皆被妇人的话逗笑了,看来他们两个此时已经碍着自家铺头生意了。
既然改造过后的情景看也看过了,便也没必要多留,回头只需要把家里剩余的那些荷叶搬过来,以后便在这铺头直接包荷包饭。
“走吧。”看了看木子峻。陆真真主动伸手拉住他的手,有点尴尬地低下头。
木子峻看着陆真真低头的模样,还有她那红透了半边的脸,心想,如此佳人,若我非当今杞王,估计便会被钟想几收了,此时此刻他方知,原来自己的身份也并非一无好处。
两人才转个身,陆真真眼角便瞄见靠在自家铺头跟隔壁铺头中间巷子的老汉,这个老汉便是之前她经常拿蜜香饼给他吃的那个老爷爷。
可今日看他靠在墙壁上,双眼紧闭,身上仅穿着薄薄的一身灰土脏兮兮的衣衫,前几日连下几日雨,今天虽然放晴了可温度却一天比一天冷。
陆真真轻轻拍了拍木子峻的手背,示意他跟自己进巷子去看看情况。
木子峻了然,便反拉着她的手,缓缓走进了巷子。“这位大爷?”
那个老爷爷没反应,木子峻抬眼看了陆真真一下,眉心微皱,轻轻晃了晃脑袋示意那老汉没反应。
陆真真心跳突然加快,暗想着会不会是这几天天气冷给冻死了……!可是看着也不像是死去的人,只是没了反应,莫不是生病醒不过来命悬一线了?
“大爷?大爷?”陆真真干脆蹲下来,伸手轻轻碰了碰那老汉的手臂。
可是老汉还是没反应,这下两个人心里都没底了,除了死便是昏迷不醒,而这两者对于一个花甲老人来说其实并无差别。
正在陆真真跟木子峻两人不?br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