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兄一声大吼,拔剑急冲而上,一剑点出。
洪兄侧掠八尺,低喝道:“怎么?真干?为何不等他踏入观门时再动手?”
田兄嘿嘿笑,反手又是一剑,料定洪兄必定向后退避招,左手一□,三枚钢镖悄然打出。
洪某未料到对方真的动手,百忙中扭身避镖,反应居然奇快,可惜田兄已志在必得,一发三枚,最后一枚贯入洪兄的小肮。
“哎……呀!”洪兄惊叫,挫身便倒。
另一面,千余名人汉一拥而上,把赤手空拳的四名大汉刺倒在地,惨号声震耳。
田兄气势汹汹,纵上一剑点出,急刺洪兄的七坎岤。
洪兄仍能躲避,拚余力扭动身躯,但已无法躲开,“喳”一声剑刺入右肺,他浑身一震,嗄声叫道:“田……兄,你……你真杀……杀我?”
田兄拔剑,怪笑道:“奉坛主法旨,这叫做假戏真做,你不死,令主便不会驯顺。别怨我呢,洪兄。”
洪兄已说不出话来,倒在地上挣扎,剧烈地呛咳,最后口中鲜血溢出,双目睁得大人地,逐渐断气。
一名大汉抢出,拾起书信便待放入怀中。角门出现了谭老大,低叫道:“书信留着,放下给他们留下几把剑,其他弟兄快退。”
信飘落地面,观门二丑的叫声入耳:“二位前辈驾到。”
声落,天南三剑带看二十余名大漠出现在观门口。狂剑董千里脸色一变,沉声间:“田襄,怎么回事?”
田兄收剑上前行礼,怒形于色地说:“龙虎风云会派这五个小辈前来下书,口出不逊,无礼已极辱骂令主□及盟中弟兄,属下忍不下这口恶气,动手将他们宰了。”。
谭老大趋前行礼,沉声道:“董爷,田兄和三位弟兄出于自卫,是他们先动手的,欺人太甚,难怪田兄下毒手,他为了本盟弟兄的脸面与令主的威信,不得不出手自卫。”
“谭家昌,你为何不出面阻上?青霞观由你负责,你竟眼睁睁地看看他们将信使杀个干声净净?”狂剑厉声问。
谭家昌欠身道:“属下已经尽力而为,只因为对方是信使,因此属下并未携带兵刃。这家伙一言不合,便破口大骂,接看拔剑行凶,属下如不是走避及时,早已伤在他们的剑下了,冯、陈、许几位贤弟目击其事,他们可为属下作见证。”
“岂有此理,书信给我。”狂剑怒不可遏地叫。
田襄拾起书信呈上,退在一旁,故意在脸上堆上惶恐的神色,讷讷地说:“多年来,我黑旗盟威镇宇内,誉满天下,群雄钦服,领袖群伦,岂能仰人鼻息,人受龙虎风云会的迫抑?这几个恶贼仅是龙虎风云会的小走狗,居然敢出言无状,辱骂令主,任意侮辱本盟的弟兄,是可忍勃不可忍,如不杀他,今后本盟必将声威扫地,弟兄们也将理心难德,不可收拾。董爷如果认为属下处事过激,罪不可恕,那就请将属下交与龙虎风云会好了。好汉做事好汉当,属下决不令董爷为难。前天他们索取吉安五杰,董爷推说令主不在,不敢作主擅长,双方皆难以下台。今天的事,属下下能令董爷为难。愿独自前往清泉山大悲古刹……”
“不必说了,我自有主意。派人将他几个家伙加以掩埋,暂时禁上弟兄们外出。”
□剑焦躁地说。
亭中的中海向两位姑娘低声说:“狂剑进退两难,骑虎难下。怪!龙虎风云会为何如此逼他?”
“大哥,你不是说谭家兄弟是龙虎风云会派来卧底的人吗?为何他要杀龙虎风云会派来的人?”素素惑然间。
“不但谭家兄弟是卧底的人,包括二丑在内,刚才十二个人,我敢说全是龙虎风云会的党羽。姓洪约五个人,仅是无名小卒,他们不知该会主的狠毒,前来传信不知死将至。谭家兄弟定是奉命杀他们嫁祸的。这一来,黑旗令主只好俯首听命了,他既不能否认杀信使的事,更不能将谭家兄弟送洽龙虎风云会处治。不否认杀信使,他只有亲至清泉山陪罪。如将谭家兄弟送出,他还能厚颜恋栈令主的宝座吗?他盟下的弟兄,不各自作鸟兽散才是怪事。再说,他不是个草包,该早已知道谭家兄弟是龙虎风云会派来卧底的人,将入送出,还不是纵虎归山?这种傻事他不会干。狂剑董千里胸有城府,他也不会上当。看来,同黑旗令主索取九阴吊客的事万难如愿,只好用武力解决了。准备动手时他们要找我们的。我斗一斗天南三剑,定可将黑旗令主引出。横江白糠梁前辈这几天始终不见现身,八成儿是跟随在令主身旁了。”
丙然不错,有人要找他们了。神剑高文湘向一外披上的心亭一指,向狂剑低声迫:“大哥,那书生行藏可疑,这儿发生打斗,他们居然未被吓走,难道……”
“是龙虎风云会的人。”狂剑冷静地答。
“那么,我们……”
“叶爷,何不杀之减口?”谭老大接口道。
狂剑董千里盯了谭老大一眼,眼中涌起疑云,猜不透这家伙有何用意。他早就怀疑龙虎风云会派来卧底的人,怎么居然想再除去龙虎夙云会派来做见证的书生?他看不出谭老大想干什么。
最后冷冷地说:“好,但不许要活的。”口中是这般说,心中封忖道:“看这书生怎样应付。那样,你不敢抗命不杀的。”
『请看下册』谭老大应喏一声,带了兄弟和四名同伴,大踏步出观,向小亭走去。
小亭的地势比大殿还要高,站在殿前的台阶下,依然可从院墙顶端看到亭中的景况。天南三剑站在阶上,冷然向小亭注视。
魅剑颜展鸿记性甚佳,突然低声道:“那书生的像貌,小弟感到甚是眼熟,两位兄长可看出是谁吗?”
相距只有六七丈,一下一上,即使村夫俗子,也可看出面貌眉目来。但中海的脸部不时移动,似在欣赏山况水色,不易定神看清他的脸貌。
谭家昌一马当先到了小亭下,正待出声招呼向上闯。中海已拂袖而起,大笑道:“姓谭的,别来无恙。哈哈哈哈……”
谭家昌吃了一惊,在遂平他和中海照面,中海的打扮完全不同,他死脑筋记性坏,居然未看出是中海。讶然注视片刻,沉声问:“咦!你是谁?你怎知太爷姓谭?”
中海将袍袱掖在腰带上,站在亭口笑道:“你老兄真是贵人多忘事,竟然忘了在遂平……”
谭家昌猛然醒悟,不由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想起遂平受伤之恨,他猛锉钢牙,大吼道:“好小子,原来是……是……”
他吼下不去了,突然记起中海曾经大闹遂平,曾历险濯马庄,曾独闯麒麟山庄火化外主坛,名震天下,是龙虎风云会闻名丧胆的可怕人物,他谭家昌怎配在中海面前发横?吼了一句半。他情不自禁打一冷战,脸色大变,双眼睁得大大地,如见鬼魅,用近乎虚脱的声音大叫:“大地之……之龙,大大……”一面叫,一面向后退。
中海踱下石级,接口大笑道:“哈哈哈哈!你还认得我大地之龙,很好,记性不坏哩!阁下。”
臂内的天南三剑吃了一惊,飞步抢出观门。
苞随在谭老二家胜身后的田襄,自以为打暗镖的手法高明,突然抖手发出三枚钢镖,扭头便跑。
亭侧人影一闪,素素从侧射到,一声低叱,白虹一闪,风雷倏发。
“啊……”田襄狂叫一声,背心开了孔,创口直透前心,冲出五六步,“砰”一声摔倒在地。
素素飞退而回,一进一退迅捷无比。田襄死得实在冤枉,他如果不回身逃跑,决不会如此容易送命。
中海伸手一抄,三枚钢镖入手,信手抛掉,迎向刚掠出观门的天南三剑。两位姑娘左右相随,从容迎上。
双方在观前的广场相遇,狂剑举手挥退从两侧拥上的人,独自上前说:“大地之龙。幸会幸会,阁下的胆气,董某委实佩服。请教,为何纵令贵价伤本盟的弟兄?”
中海呵呵一笑,说:“董前辈,贵盟与龙虎风云会联手同盟,难道不知在下是龙虎风云会的死对头吗?”
“阁下原来存心前来生事,难怪。”
“董前辈大概已知道龙某的事了。”
“不错,略有所闻。”
“略有所闻?你客气了,龙虎风云会必定已经把龙某的事告知贵盟的弟兄了。龙某仍有六天可活不乘机多杀几个人,岂不死不瞑目?说吧,龙某已经来了,阁下如何打算?”
“你伤了本盟的弟兄,董某……”
“阁下要替贵盟的弟兄报仇,是不?在下本来要向贵盟的人讨教,但阁下目前正陷于进退维谷之中,这几个小辈是龙虎风云会的人,为了他们的阴谋,不惜自相残杀,把贵盟令主推上虎背,真够阁下受的。这样吧,在下不为己甚,请阁下示知贵令主的行踪,在下立即退走,让阁下定下心处理善后吧。”
“阁下把董某看成什么人了?”狂剑怒叫。
中海拔剑出鞘,冷笑道:“阁下必定不肯善了,那就动手罢。”
狂剑挥手令手下后退,徐徐迎上拔剑出鞘。
中海接近八尺内,突用传音入密之术说:“董前辈,何不乘机让在下替前辈效劳,宰了潜伏在贵盟的j细,岂不两全其美?在下和贵盟并无仇恨,在下知道贵令主确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狂剑董千里不是j滑的人,明知机会不可轻易放过,但事实上有困难,他怎能让谭家兄弟送命在中海的剑下?他带来了二十余名盟友中,可能还有龙虎风云会的j细在内,有些人还不知谭氏兄弟是龙虎风云会的人,如何向这些人解释?他势成骑虎,硬著头皮说:“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本盟的弟兄全是生死与共的盟友,你杀了本盟的弟兄,也就是本盟的死对头。接招!”
喝声中,剑发龙吟,身剑合一展开抢攻。
中海一声长啸,但见银虹一闪,便锲入对方的剑影中,“铮”然一声暴响,人影乍分。
中海向后飘退,大笑道:“少陪,后会有期。”
两位姑娘突然向后飞返,去势如电。
人群大哗,有人扑出吼道:“那儿走?留下命来。”
狂剑大喝一声,飞扑而上。
中海从容断后,脚下如行云流水,像是星跳丸掷,向山下退走。掠下十来丈,突然旋身喝道:“接飞刀!著!”
狂剑也对中海的飞刀深怀戒心,猛地向侧一闪,身后的神剑高文湘也向侧急飘。
“哈哈哈哈……”中海的长笑震耳欲聋,向下如飞而去。他并未发出飞刀,仅故意试试对方的胆气而已。
这样一来,立即激怒了狂剑董千里,天南三剑不顾一切穷追不舍,后面跟随的人愈拉愈远。
降下一座密林,中海向两位姑娘低声说:“在前面山角分手,我要引他们到无人处逼问令主的下落。回去告诉少山主,晚上见。”
两位姑娘知道天南三剑的轻功了得,不易扔掉他们,中海一个人足以应付,用不著耽心,说声“大哥小心”,便先向林中钻。
中海在林缘转身,大笑道:“来来来,三剑联手。哈哈哈哈……”
他知道天南剑不会一拥而上,必定自命不凡不屑以三斗一,分别去追两位姑娘。但如果有一人遇险,他们便会放弃追逐两位姑娘而在一旁照顾。因此,他决定用绝学压迫追得最快,轻功最高明的老三魅剑颜展鸿。
在狂笑声中,他挥剑急上,剑幻万道银虹,招出“金蛇乱舞”,凶狠地抢制先机出击。
“铮!铮!铮!”
金鸣震耳,剑气迸射。
魅剑颜展鸿的剑术,以快速诡异见得,但在中海面前,却无从发挥。中海的剑术,比他更快、更速、更诡、更奇,而且凶猛绝伦。
在一阵狂风暴雨似的袭击下,他接了两招七剑,连还手的机会都抓不住,连退五六步,几乎一跤摔倒,危极险极,在极短的刹那间交接,他惊出一身冷汗。
狂剑和神剑见三弟遇险。
丙然不敢去追两位姑娘,在一旁戒备,脸上神色紧张,手心淌汗。
“三剑联手,还不快上?你们认为我大地之龙浪得虚名,不屑三剑齐上吗?”中海放弃追袭,扬剑沉喝,威风凛凛,豪气飞扬。
狂剑深吸入一口气,神色肃穆地说:“恭敬不如从命,在下兄弟放肆了。”
这时,坡上的人影纷现,后到的人已到十余丈外。
“少废话!呸!”中海大喝,剑狂野地先攻狂剑董千里。
“铮铮!”两人硬拆两剑。
神剑高文湘从右攻上,大吼一声,疾挥三剑。
“铮!”
火星直冒,神剑被震得斜飘八尺。
中海跃出圈子,一声长笑,跃入林中向西走,一面沉喝道:“到宽敞处一拚,你们敢是不敢?走吧!”
四人展开轻功,奔入西面的山区。
后面赶来的人,渐渐消失在身后的山林不见。
奔了三里地,到了一座山坡下的短草坪。
中海不走了,横剑相候十丈后奔逐而来的天南三剑。
“听龙某一言,是敌是友,诸位卓裁。”他沉喝。
狂剑举手一挥,三人各自占定方位,布下三才阵式,三剑齐举。狂剑前移半步,沉声道:“咱们已无话可说,剑上见真章。十年以来,阁下是咱们兄弟所见到的最佳剑术名家,今日承蒙阁下允许我兄弟三剑联手,深领盛情。我弟兄用三才剑阵围攻,小心了了,阁下。”
中海徐徐举剑,淡淡一笑道:“三才剑阵只可对付艺业略高的人,诸位的内力与龙某在伯仲之间而剑术相差甚远,如果能支持不败?一击之下,剑阵立解,还是平心静气听龙某……”
“在下却是不信,上!”狂剑冷叱,他已恼羞成怒,不顾一切一意孤行。
阵势刚发动,攻上中下的剑势刚发,中海已一声冷叱,剑虹一闪,人旋身抢攻右后方的魅剑颜展鸿。
“铮”一声暴响,震开魅剑攻向上盘的一剑,突然斜身错掠而过,身形捷如电光石火,电虹再闪连人带剑旋出阵外。狂剑和神剑两人分攻中下盘,剑根本就跟不上中海的迅疾身法,果然一招之下,剑阵立解。
“哎呀!”魅剑惊叫一声,侧飘八尺外,右肩外侧出现了一条血缝,血迹沁出。
狂剑和神剑两人几乎同时抢到,狂怒地递剑。
中海伤了魅剑,身形倏止,横剑屹立,冷静地用目光盯视著前方,像是凝神运气,敛神内视,呼吸像是停止了,对疯狂扑来约两名宇内闻名剑手视若未见,冷静得令人吃惊,直待双剑行将及体,他方一声低啸,身动剑动,风雷骤发,刹时剑影漫天,涂了银色的剑影先幻成一道虹影,从对方袭来的剑影中锲入。
然后突然形成一重剑网,在身前左右撒开。
说快真快,风雷似的剑啸刚发,漫天剑影刚一入目,人影突然分开,中海的淡淡身影从两人的中间穿过,暴起三四声铿锵的金属交鸣,他已在丈外止步,人影刚止,他已旋过身来立下门户,冷然屹立。
宛若岳峙渊停,点尘不惊,似乎刚才生死须臾的激斗,己离开得十分遥远了。
狂剑和神剑步履不稳,各向侧冲出八尺外,脸色泛白,手中的剑仍在震鸣,转身凝视著中海。久久方吸入一口长气。狂剑的剑徐徐下垂,吁出一口长气,沉声道:“咱们天南三剑认栽,多蒙剑下留情,咱们心领了。日后见面,不是你死便是我活。在下有事待埋,无暇奉陪,日后再决生死存亡,后会有期。”
“董前辈,能不能平心静气听……”
天南三剑不听,他们扭头拔腿狂奔,去势如电。
一般说来,在江湖闯荡的武林人,大多骄傲自负,好名而自命不凡。真正艺业超人修养到家的高手,反而寄身在各种行业的人群中,没没无闻,与世无争,也许一生中也用不上一次他所学的绝艺,无人知道他们身怀绝学。
天南三剑是前一种人,受不了挫折,稍一失意,便认为是奇耻大辱,失败在一个后生小辈之手,他们受不了,没有那胜不骄败不馁的雅量和修养。他们误会了中海的善意,这一来,几乎把黑旗盟带上万劫不复的悲惨命运之途。
中海目送三人去远,长叹一声,自语道:“看情形,向黑旗盟词人的事,难似登天,我只好硬讨了。二丑并未死在濯马庄,我得先找他。”
他开始在山林中找路,绕了许久,无意中走上蓬溪至府城的大道,说是大道,其实并不通车马。
辨清方向。
他向东徐徐举步,一面思索今晚下手的策略。
这两天天候渐变,天寒地凉,恶劣的气候即将光临,大道上行旅稀少,好半天不见一个人影。
身后脚步声渐近,有三个人来自蓬溪方向。他无意中扭头一看,看到三个云游老道,先前的老道赫然是长春子。
中海泰然地举步返回府城,发现身后有愈来愈近的脚步声,有人快接近身后了。他无意中扭头一看,看到四五丈外大踏步走著三名老道,领先那位高年老道,脸貌甚是熟悉,赫然是在大隐屏几乎令他丧身的长春子。
他不由大吃一惊,暗叫糟了!目下他的两仪心法还未练成,火候仍差三天,又未能赴仙岤山找壶中山讲习保命剑法,今天狭路相逢,冤家路窄,看来定然凶多吉少,大事不妙。
他想及早回避,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长春子修为深厚,目力超人,记忆力尤佳,一眼便认出中海是在大隐屏出现过的不速之客,那次恰逢两书院的士子游大隐屏,中海今天穿了儒衫,老道立即便联想到中海定然是两书院的学子,而且断定那次用石子下击,并未能将中海击毙。
老道心念甫动,便看到中海心虚的神色,知道所料不差,急奔两步沉喝道:“小辈,站住!”
中海知道难以脱身,同时也不愿太过示怯,闪在路旁一面运功戒备,一面说:“道长有何指教?”
长春子在丈外止步,狠狠地打量了他半晌,阴森森地笑问:“咦!你不是在武夷山大隐屏顶多管闲事的人吗?你居然未死,命可大著呢?”
有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反正事到临头,避无可避,既然已经被对方找上头来,中海反而镇静下来了,当下把心一横,决定仍用游斗术和老道周旋一番。听老道的口气,似乎并不知道他就是大地之龙,但上次在大隐屏老道已决定杀他,这次老道自然不会放他活命,他必须特别小心应付。
他与上次在大隐屏时截然不同,剑术和内力相去不啻天壤之别,他深信决不致和上次一般毫无还手之力,心里无形中增长了三分豪气。一面运功戒备,淡淡一笑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不是在下命大,而是命不该绝。道长的道号叫长春子,名列上代三大高手之一,但在下以道长的行径作为看来,确是不敢领教。”
长春子举目四顾,四野鬼影俱无,寒风凛冽,云沉天暗。随即他呵呵一阵大笑,掀著长须说:“人生多采多姿,变化万端,因此,必须因势利导以求适应,贪道亦然。人生百岁,一生中具有多种面目身份,卅年前贫道是白道英雄,而今是武林霸主,同样纵横宇内,那管他什么侠义邪魔之论?是否领教,只怪你生非其时,也怪你在大隐屏无意中目击贫道的隐秘,因此你必须死。目下四野无人,让你看到贫道的本来面目,已经无关紧要了。小辈,你贵姓大名?”
中海徐徐撤剑,也呵呵大笑道:“何必通名报姓?反正你我认识了便成。上啦!老道。”
“喝!上你居然相当勇敢呢。”长春子大笑,踏上两步又道:“贫道认为,你还不配接贫道的剑,进招。”
中海不再客气,一声吃喝,招出“游蜂戏蕊”,他不敢用电剑心诀,以免被老道看出他是大地之龙的身份。
长春子一声长笑,左掌斜拨,罡气绝学随掌而发,气流的奇异啸声入耳,一股无形的潜劲使得中海的剑相距尺外便向外荡,接著身随掌进,右掌深入,“神龙现爪”劈胸便抓,根本不理会中海攻来的长剑。
中海心中懔然,他发觉老道的掌风出奇地凶猛,一拨之下,追电剑发出奇异的震鸣,手腕一震,虎口发热,剑不由自主地直向外荡,空门大开。按著,人影欺近,巨爪已一闪而至,锐不可当。
他知道功力相差太远,练了十来年的气功,万难禁受罡气的全力一击,如果妄想反击,不啻以卵击石,自取灭亡,时机未至,目下不是逞匹夫之勇的时候。他倚仗如意身法比任何人都灵活,反应超人,立即向后飞退。
“那儿走?哈哈!”长春子狂笑,如影附形跟到,右手原招不变,恍若巨灵伸爪,迎面便抓。
交手时,高手不需注现对方的手脚招式,全凭经验判断对方的进攻手法,只需从对方的眼神中,估料对方的意图。中海的艺业,足以挤身于宇内一流高手之林而无愧色,出生入死,经验丰富,估料对手中的神色百不失一。但今天不行了,南荒人魔曾经说过,长春子的指风打岤术,威力可能远及八尺外,防不胜防,目下老道用的是爪,谁知道何时改用指风打岤术呢?因此,他不得不将目光从贼道的脸上移开,留意对方用指。他不怕老贼道用内家掌力以掌风袭击,掌力所占的空间大,不能及远,他的护体气功如果对方的掌力不直接击实,他自信禁受得起,所以只需留意对方的指力便可。
长春子不知中海已摸清了他的底,见中海的目光始终落在他的手上,轻视的念头油然而生,毫不顾忌地放胆抢入,以泰山压鼎的声势,跟踪追袭。
这瞬间,中海扭身避招,在间不容发的空隙中脱出一抓之危,向右掠退。
“第二招!”长春子狂傲地叫,左闪、切入、反掌创出,身法之快,骇人听闻。
中海不敢胡乱出招,他在等候机会,突然俯身左掠,从对方削来澈骨震腑的罡气下方闪过,危机间不容发。
他的追电剑如果用上剑锋,并注入十成内力,是可以击破对方的罡气的,但他不想冒险,假使一击不中,对方必定全力进袭,太过危险,因此他不愿太早出示追电剑的威力,仍然采取走避战术。
这一来,成了完全挨打的局面。说来奇怪,他对长春子深怀戒心,影响了情绪。以往即便在高手如云埋伏重重之中,他皆能抱有六合如一,有敌无我的意念履险如夷,虽则起初心中发虚,但拔剑交手之后,他使将自已的处境完全忘怀,全部心意皆放在运剑闯荡上,但对长春子他便很难控制自已的神意了。人的名,树的影,他被长春子的名头所左右,连他自已也不了解何以有这种反常的现象出现了。
长春子这一掌来得迅疾无比,料敌如神,似乎早已知道中海的闪避方向和落脚的位置,声出掌已经快及身了。
幸而他的神智还算清醒,火速向后仰身,猛地向侧一扭。
长春子哈哈一笑,扣指疾弹。
中海刚好向侧倒左手著地,突然再扭虎腰挪开尺余,抓住机会一咬牙,奋勇一剑飞出。
“嗤”一声怪响,他先前著地处有一颗石子被指风击中,“得”一声脆警,石子突然炸裂。
同一瞬间,“嗤”一声厉啸,中十海的剑尖拂过长春子的膝上方,道袍下□被划开一条横缝,剑气划破护身罡气的厉啸令人闻之汗毛直竖。
长春子脸色一变,反掌便挽,同时跃退五尺,讶然叫:“咦!可破内家气功的宝剑。”
中海刚刚跃起,掌力已到,想闪避已然力不从心,相距尺余,掌劲先到,“蓬”一声闷响,右胸如受千斤巨锤所撞,凶猛浑雄的潜劲,将他震飞丈外。
他感到气血急烈地翻腾,眼前发黑,血向胸部冲,喉间有腥味。
他居然未被击倒,神智倏清,吸入一口长气,不管东南西北,如飞而遁。
“你走得了?留下命来。”长春子怒吼,撩起袍袂狂追。
另两名老道也奋起急赶,轻巧比长春子略差一筹。前逃的如同星飞丸走,后追的如同狂飙掠地。
中海挨了一记重击,假使他未练两仪心法,可能早已倒地不起,目前他受得了,只是右胸有点难受,如不赶快用真气疗伤术排出淤血,后患无穷。
他强提真气,全力展开轻功落荒而逃。还好,长春子的轻功并不比他高明,但想将老道扔掉也非易事。
逃出四五里,双方仍然保持著三丈左右的距离。不远处,松柏满山,已到达果山脚下了。
他往松柏林中一钻,利用起伏的山坡转折奔逃,林深草茂,枯藤在山凹的低洼处蔓生,视界受阻他心中狂喜,利用野狐的逃窜术急急脱身。
长春子不屑在树丛草窝中钻,略一迟疑,已失去中海的跟踪。他后面的两名老道早已不见了,不能再追啦!
他向被划开的袍袂瞥了一眼,恨声道:“这小辈居然两次在我手中脱逃,这次更划破我的袍袂,挨了一掌竟然能丝毫未伤,他如果不死,将是我一大敌劲,下次得用剑杀他。怪,不知是那一位老不死调教出来的弟子,年纪轻轻,居然有如此超尘拔俗的艺业,他的师门长辈岂不是更利害?唔!他那招”游蜂戏蕊”的出招手法,很像是天玄剑术,难道他是天玄剑的弟子?天玄剑小辈似乎并没有这小子高明哩!我倒得留神些儿,如果他的师门长辈出面,恐怕有麻烦,让他逃掉,日后将是一大祸害,必须将他搜出来灭口才行。”
等到他两名同伴赶到,匆匆交待两人搜寻的方向与会合处,向中海隐没的方向悄然搜去。
两名中年老道是他的漠外四大弟子之二,曾经进袭大峪山,几乎截杀了大峪山主。已获得他的真传,比湖海散人的艺业高明一二分,可知确是了不起的可怕人物,足以独当一面,所以他放心让他们单独行动。
中海摆脱了三老道,到了果山与栖山之间的山麓附近。这儿岗阜起伏,古林盘□,不时有三两座怪石堆积在不见天日的丛林枯草中,正是藏身的好地方。
他急需用真气疗伤术排出淤血,便在一座巨石旁找到藏身的地方,坐下掏出百宝囊中白衣神君上次送给他的一颗夺命返魂丹吞入腹中,静静地行功疗伤。
他藏身的地方相当隐秘,后面是两株合抱巨松,前面是巨石,石旁满生枯草,枯藤在松树四周形成一重藤网,人藏身在内,非常不易发现。
不知过了多久,反正他已行功三周天,真气疗伤术加上神药双管齐下,伤处淤积已除,只需休养三两天便可完全复原了。
正待停止行功,突听前面巨石旁传来了轻微的踏草声响。他耳力通玄,而且是在静止行功中,十丈内的轻微声响,也难逃出他的听觉之外。
“有人来了。”他想。
声源远在十丈外,可惜前面有巨石挡住视线。他本能地猜想是长春子到了,搜索的声音与走路声是截然不同的,他想走,但恐怕难以逃出对方的视线,便想侥幸地躲一躲再说。
对方既然在搜寻,那么,松树下决不是安全的地方,越隐秘对方愈会留心,得趁早走。
他像一个猫,无声无息地到了石后,他希望对方沿巨石搜索,他便可利用巨石绕走暂避了。
丙然不锗,对方从巨石右侧悄然接近,脚下甚轻,但他仍然听得真切。
他向左绕走,脚下声息毫无,一个无心一个有意,他自然不会让脚下发声。
糟,巨石的后面尖削,绕过后便发觉有一丛枯了的荆棘,假使想踏过干枯的荆棘而无声响发出,势比登天还难。
他不能再退,猜想对方不会绕回,可能去搜他先前藏身的地方了。
可是,他料错了,对方竟加快脚步,沿石急绕而来。
他无法绕走,一咬牙,火速悄然撤剑。
真妙,不远处也有一丛荆棘,他拾起一块干土,悄然向荆棘抛去。
“刷”一声轻响,接著脚步声一乱,一个中年老道的背影出现在石角上,掠离巨石,向碎土落地处注视。
他认得这家伙不是长春子,而是长春子的同伴,心中大定,本想一剑刺穿对方的背心,但他却下不了手,有失光明。不容他多加思索,只消对方扭头,他使无所遁形。
他踏出一步,剑尖点在老道的背心上,低喝道:“不许移动,手离开剑靶。”
老道吃了一惊,手离开剑靶,沉著地说:“施主,别忘了贫道练有不怕刀砍剑戮的玄门绝学罡气啊!”
“你也别忘了,你的罡气最多只练至七成,在下手中的宝剑,即使是十成罡气也难以抵挡,要不信你可以试行反震。”
“暗中袭击,算不了英雄好汉,给贫道一次机会,你我一比一生死相决。”
“呵呵!你们这些人很怪,明知死到临头,却责备别人不够英雄,你们自已不想想,难道你是英雄好汉?老道,长春子是你的什么人?”
“那是家师。”老道坦率地答。
“道长的道号如何称呼?”
“贫道上清下真。”
“令师与贵同伴呢?”
“家师搜果出,敝师兄在西面山麓。”
“你很坦率,在下也不为己甚,散去护身罡气,在下要制你的岤道以便脱身。”
“荒山野岭被你制了岤道,贫道岂不成了兽吻?”
“在下会发声将令师引来救你。”
“你能守信?”
“笑话?在下行事正大光明,如果存心要你死,何必和你穷罗苏,给你一剑岂不省事?”
“贫道信任你。”清真无可奈何地说,散去了护体罡气。
中海左指疾点,踏足欺近。
清真突然身躯扭转,向前仆倒,左脚来一记“虎尾穿裆”,不但避袭而且反击。
中海早怀戒心,对方肩动他便警觉,踏出的左脚猛地撤回,追电剑向下一拂,剑过无声,清真的左脚应剑而折。中海右脚踏近,俯身顺手用剑靶反撞而出,“噗”一声轻响,将清真的脊心岤给制住了。
清真“啊”一声厉叫,砰然倒地,接著大叫道:“小辈,你想制贫道的岤道,然后追问口供,你做梦……”
中海抓住清真的手臂将其翻转,却不由抽口凉气颓然放手。老道口中血流如泉,地下有一段仍在抽动的舌头,一双怪眼怒笑,浑身更在抽搐不已。
“这贼道果然够狠,竟嚼舌自杀了。”他摇头说。
老道的厉叫声,可能将长春子引来,此地凶险,不宜久留,他收了剑,火速溜走。无意中,他除去了长春子一个得力助手,像是在长春子的头上泼了一盆冷水,高高兴兴地人川,便折了一名得力门人。
中海循原路走,真不巧,长春子已搜完了果山,从山南折降,两人在坡下的矮林狭路相逢,双方照面,已相距不足四丈,想迥避已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