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左思右想。她竟下了决心:“从此不再嫁人!”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何会下这么大的决心。但牧野笛却回来了。他一回来,便一下子打乱了她的心思,这使得她心中升起了一个有些一厢情愿的想法:“也许,他也对我有了好感,如果能与我结成良缘,那岂不是最完美的结果?”莫名的哀伤转为惊喜与期吩,这给她注入了巨大的勇气!
于是她有了平日她想也不敢想的言行举动。有时候为追求幸福,女人比男人更为勇敢!她没有想到这对牧野笛来说,是一种多么大的冲击!
空灵子及牧野笛等人本是道玄之门,为了追杀空灵子的六个逆徒,牧野笛奉师命披发还俗,但在牧野笛心中却没有娶妻生子这样的概念。如今楚清提出此事,如何不让他大吃一惊?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他下意识地看了楚清一眼。他看到的是一双绝对赤诚且充满幽幽情意的美丽眸子。这让他明白对方此举根本没有任何滛贱之成份!只是,他无法理解在半日之前,他与她还形同陌路,如此短的相处怎会有真情萌生?他不知道,情感与时间之间,并没有必然的联系。朝夕相处,未必就一定有真爱,而心动,却常常是发生在极短的一瞬间!
牧野笛道:“你怎么会有如此……如此唐突之言?我只是一个没有根的江湖人,再说……咳……再说我们本是毫不相识,你切莫再道出这样的话。”楚清一下子清醒过来,她明白一切并不可能按照她的意愿发展。她知道如果把她的想法、把她的进退两难处境说出来,也许牧野笛会改变主意的,但她又岂会说出来?
于是,她慢慢地抽回了自己的手,轻叹一声,幽幽地道“我这样做,是不是很可笑?”牧野笛忙道:“在下决无此意。”他转过话题:“我送你回去吧。”
这时天已完全黑了下来,现在无论如何他也不会让楚清再一个人呆在山顶上了,她今天的举止如此反常,让她一个人留在这儿,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意外?没想到这一次,楚清却立即答应了,她站起身来,这倒让牧野笛有些意外。楚清很平静地道:“路不太好走,你能牵着我。”她在心中道:“既然你拒绝了我,那么我便与你携手走上一段路,日后我因为你的缘故而终身不嫁,也不至于太委屈了。”
牧野笛自然不明白她如此微妙的心理,但他也不可能再拒绝她这合理的要求。他牵着楚清的手,两人并肩向山下走去,因为有方才的事情,他们之间便出现了缄默无言的局面。
山路很长!牧野笛感觉到了自己手中的那只柔若无骨的小手的温热。这种感觉是他以前从未有过的,因为沉默,所以这种感觉就格外地清晰。到后来,他感到自己握在手中的已不是一只温软的手,而是一份温柔,一份女性独有的温柔,一种让男人不由自主会心生怜爱呵护之心的温柔。
一直心无旁骛的牧野笛发现自己的心跳开始变快了,总觉得有点闷,脸也一阵一阵地热。甚至,他觉得有些口干古燥。楚清心情更是复杂得很,女孩的心,便如一汪清水,平时很平静,可一旦水面起了涟涟,那便很难再恢复平静。她的心扉已为牧野笛敞开一次,又如何能再轻易关闭?
牧野笛的手刚劲有力,她的手被他握着,心中便升起一种安全感和依赖感。即使再刚强的女人,在她所心仪的男人面前,都有柔情似水的一面。男人喜欢呵护女人,女人喜欢被呵护的感觉——这本就是相互依存的。
楚清多么希望牧野笛牵着她的手共行的不仅仅是这一段路,而且还有漫漫的人生。她能感觉得到牧野笛是一个很有责任感的男人,否则,他也不会离开她后又重新返回山颠了。一个很出色的男人同时又很有责任感——这本就是极为难得的。她觉得自己被握着的那只手开始出汗了,湿漉漉的。他能感觉到吗?
楚清的家果然就在山脚下,看得出这是大户人家,一个大院内房舍有数十间,这大院是依山而建,对面过去五六里之外便是一个颇大的集镇,楚家也算是闹中取静了。在集镇与楚清家之间,有一条可供二辆马车行驶的宽阔道路。
牧野笛把楚清送到家门前,便想离去,却听得楚清道:“你就这么离去,待会儿我爹娘问起,我该怎么说?一个女孩子家怎么会如此夜深之时才回来?你该不会眼看着我要遭受父母的责骂而置之不顾吧?”牧野笛一想:对方说得也有理,她救了我,我岂能再连果她?于是便陪她进了院内。
一进院内,便听得一声惊喜交加的呼声:“小姐回来了!”
然后便见一个丫环模样的人如飞似的向正堂跑去。
嘈杂喧闹之声立起,各个房内都有人向这边跑来,大呼小叫的,把已习惯了独来独往、孑然一身的牧野笛看得目瞪口呆。
他心想:“被如此多的人牵挂着,该是一种何等的幸福?”这时,他的手与楚清的手松开了。
一盏大灯笼高高挑起,十几个人簇拥着一对年约五旬的夫妇一路小跑着过来了。楚清一见那妇人,便叫了一声“娘”,跑了过去,一下子扑进了老妇人的怀中。老妇人一边数落着女儿一边抹泪。
另外的那位五旬男子自然是楚清的父亲了,他自然也是很高兴,但却克制着,口中责备道:“小清,你怎么出去了也不同家人打个招呼?这么迟才回来,成何体统?”
当他的目光落至牧野笛的身上时。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之色,再看他手中提着的用树枝编成的小篮,便更是满腹疑虑了。
他道:“这位是——”
第三章 混沌无元
牧野笛正待说话,却被楚清抢了先:“孩儿在山上采兰花,不小心扭了脚,自然无法下山了,幸好他经过时帮了我一把,不但替我治好了脚伤,还送我回来。”楚老爷子道:“原来如此。这位公子便是我们楚家的恩人了,你们刚从山上下来,想必公子未曾用过晚饭,请在寒舍用些粗莱淡饭,也好让我们略表谢意。”
牧野笛没有料到事情在楚清口中会倒过来,反而变成了他救治楚清,想要分辨,却见楚清向他递了个眼色,他不明意思,却又不好违背楚清之意,只好推辞道:“天色已晚,不便打扰……”
他这样的推辞只能是适得其反:天色已晚,楚家自然更不能让他空着肚子连夜赶路了。
当下楚老爷子、楚老夫人及其他几个人七嘴八舌地一阵挽留,牧野笛难却盛情,只好答应了下来。
大户人家终是大户人家,一吩咐下去,没多久,一席丰盛的酒宴便摆好了,楚老爷子极力邀请牧野笛上坐,牧野笛对这些礼节客套的话儿一向不善应付,纵是出了一身汗,仍是推却不了。
要坐上座,自然不能提着那只小篮子,于是便想找个地方放置小篮。立即有一个仆人上前接过代劳,楚老爷子无意中扫了一眼,认出尽是些治蝎蛇之毒的草药,不由有些惊讶地道:“这药是给谁用的?”
牧野笛随口应道:“我自己。”
楚老爷子一怔,道“公子中了蝎蛇之毒吗?”
牧野笛“啊”了一声,心想这下只能说实话了,当下便点头道:“正是。”
楚老爷子心想这种毒物只有我们这一带才有,故也只有我们方知解毒之法,而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口音听来显然不是本地人,如何知道毒性解法?
而且他手中的篮子与自己女儿平时常编的小花篮颇为相像,这其中会不会还有蹊跷?
他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自然不愿她出一丝一毫的差错。于是,他试探着道:“去蝎蛇之毒的药中最重要的一味便是扁担草,公子的篮中却少了这一味,想必其药性不是很好吧?”
牧野笛一楞,看了看坐在一侧的楚清,她显得很是不安,偷偷的向他瞥了瞥。
牧野笛心想:“她定是怕我说出真相,虽然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瞒着她父母,但我还是先替她遮着吧。”于是,他故作镇定地道:“扁担草不太好找……咳—…我便先用了其他草药,只要无大碍就行。”
楚老爷子心中却是一阵咯蹬,因为扁担草根本不是解毒之药,对方显然是撒了谎,而自己女儿瞥眼的动作他又看在眼里了,这让他很是紧张,担心自己女儿会不会背着家人做了败坏门风之事?
想了想,他对楚清道:“小清,去将爹的牙签取来。”
这样的事本是可以吩咐下人做的,不过楚清倒没在意,答应一声便离席而去。
楚老爷子留心一看:坏了,这丫头脚上一点也不见跛,纵是华佗再世,也不可能恢复得这么快这一对年轻人一定有什么事瞒着大家!
心里有事,他的声音便不由高了点:“回来!”
楚清有些惊讶有些委屈地转过身来——她爹还从来没有如此重的对她说过话呢!
楚老爷子又觉得自己过火了,于是道:“我记性不好,其实那根牙签已被我弄折了。”
——他一向用的是一根专用的银牙签。
楚老爷子自然要查个水落石出,所以他竭力劝酒,在酒桌上牧野笛这样的年轻人如何应付得了楚老爷子这老酒客的纠缠,不知不觉就喝晕头了。
后来,他就稀里糊涂地答应在这儿留宿一夜。
待到牧野笛睡下之后,楚老爷子便与楚老夫人一道对女儿进行旁敲侧击了。
楚清本就觉得心里委屈得紧,被父母这么一问,话便藏不住了,边抽泣边把事情的经过说了。
二个老人顿时听得呆住了。
他们太了解自己的女儿了,知道她平日看起来娇娇弱弱,其实性格极倔,又好强,她认准的东西,别人休想让她改变主意:
可他们又如何能让自己的女儿一辈子不嫁?
商议了一整夜,第二天牧野笛一起床,便被楚家仆人请去见楚老夫妇了。
楚老爷子一开始便把话往明里挑了:要牧野笛娶了他的女儿,并将理由一一罗列。
牧野笛这才知道楚清为了揪圃己做了一件多么难以做到的事情!或许可以说付出多么大的代价!
这时,他才有些理解她为何突然提出要嫁给他,显然这不是一时冲动,而是因为她几乎别无选择了,而自己却把对方惟一一条可以行走的路一口封死。他隐隐觉得应该拒绝对方,可他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楚家对他没有任何要求,楚清又是一个很不错的女孩,自己已经奉师父之命还俗了。
何况手牵着手走过的那段路,已使从来体验过什么叫怦然心跳的他第一次体会到了这种滋味。
即使是出于报恩,楚清救了他一命,他也不能让她为了自己而一辈子不嫁人!
看着两位老人家期待的目光,他终于心情复杂地点下了头。
婚后,应该说他是幸福的,以前过着飘泊艰辛日子的他,第一次品尝到了家的感觉,无论是楚清,还是楚家上上下下,对他都极好!
但他在婚后一个月时,突然发现自己习练的“混沌无元”毫无进展!
又过了数日,他才明白过来:他的童身一破,已不可能再习练“混沌无元”这样的武功心法了!
这让他惊愕至极:他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师父,他已是师父惟一的希望,如今他却辜负了师父的期望!
十数个不眠之夜后,他终于对楚清说出了他的一个决定:日后有了孩子,在他四岁的时候便将他送到自己师父空灵子那儿,让他代替自己完成其师之愿。
他知道师父的心愿并非为了一己之欲,而是为了整个武林,所以他只能近乎残酷地为自己的儿子设定一条可能极为艰难的路1楚清劝说了几次都没能说服他,最后只好同意了。
她当时还没有孩子,所以不能真正地体验到母子之间那种难以割舍的情,否则她一定不会答应的。
如此一来,牧野静风在没有出生之前,他的父亲便已为他选择了一条艰辛之路!而在这四五年间,牧野笛仍是未曾放弃对师门叛逆五徒的寻找,可惜五年过去了,仍是一无所获!
而这时,已到了他的话言兑现之时!
这一切,都是空灵子所不知道的。
但空灵子了解自己的徒儿,他不需要听自己徒儿的解释便明白牧野笛有不得已的苦衷,也知道自己无须责备他,他已是很愧疚了。
空灵子道:“孩子是你的儿子吗?”
牧野笛点头道:“徒儿要让他随师父您学习‘混沌无元’。”
空灵子目光一闪,沉声道:“你怎能做出如此选择?”言语间颇有责备之意。
牧野笛恭声道:“师父您为了武林做出了如此大的牺牲,徒儿深受师父教诲,怎能不尽力效仿?只是徒儿不孝,辜负了师父厚望,只好让我的下一代为师父您了却心愿。若他能在师父您的教诲之下为武林正义做出点事,也是他的造化了。”
空灵子轻叹一声:“我们又怎能代替他选择他所需要走的路?”
牧野笛道:“弟子的性命都是师父您拣回来的,又何复言其他?”
空灵子沉默了一阵,忽道:“这孩子怎么不哭不闹?”
牧野笛道:“弟子用了拂兰手……”
“混帐!他如此年幼,你怎能在他身上施那种手法?”空灵子气得银眉倒竖!
牧野笛赶紧起身道:“弟子这便去解开!”言罢,赶紧跑入草庐,对着床上的牧野静风一挥手。
便见牧野静风的睫毛颤了颤,小嘴蠕动了几下,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看上去比一般的同龄孩子要高大些,睁开眼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周围陌生的环境,这使他不由自主的有些紧张,就在这时,他的目光捕捉到了站在床前的牧野笛,立即忘记了紧张,一骨碌爬了起来,叫一声“爹”,便往牧野笛身上扑来。
牧野笛赶紧将他抱住。
牧野静风附在他父亲的身边问道:“爹,这是在哪儿呀?”
牧野笛道:“这是在你师祖这儿。”
“师祖是什么?”牧野静风一脸不解。
牧野笛道:“师祖就是爹爹的师父。”
他担心自己的儿子会童言无忌地说出他有一个叫“空灵子”的师祖,从而使自己师父多了一份危险所以牧野笛一直未告诉如人精般的儿子自己还有一个师父。
牧野静风老气横秋似的“哦”了一声。
牧野笛便将他带出来见自己的师父。
空灵子看着眼前这个机灵的四岁小儿,不由想到了牧野笛儿时的情景,于是颇有些感慨,他慈声问道: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牧野静风有些好奇地看着这个须发皆白的老爷爷,在他的印象中,只有画上的老寿星才会如此须发皆白,难道自己的师祖便是老寿星?听得空灵子问及自己,他忙道:“我的名字很长,老爷爷你记得住吗?”
空灵子乐了,点头道:“记得住。”
牧野静风一字一字地道:“我叫牧——野——静一风!”每说一个字,他就把小脑袋用力点一下。
空灵子一下子喜欢上了这个做什么事都一板一眼的小孩子,同时他也感觉到牧野笛在孩子的名字上下了一番心思。牧野笛俯身对牧野静风道:“以后体跟着师祖爷爷好不好?”
牧野静风道:“好!”然后又补充道:“但爹爹也须跟着师祖爷爷,娘亦要跟着师祖爷爷,还有外公、外婆!”
他这是要让空灵子与他们一家人一起过日子呢!
牧野笛正待再说什么,却听得空灵子道:“笛儿,你这么急躁却是为何?你先带着他在这儿住上几天再说不迟:”
牧野笛听自己师父如此说,只好暇器罢。
牧野笛在不应山上一共住了三天。
在这三天里,他带着牧野静风熟悉了周围的一切一这对他自己来说,是熟悉的,也是久违的,他曾在这儿住了十年之久!这间草庐是他亲手搭建的,东侧还有一个简陋但实用的练武场,也是他花了近三个月才开辟出来的。
那时,在这悬于半空的平台上,只有他与师父空灵子,这样的劳作反倒是他喜欢的,因为做这样的事可以暂时地忘记练习武功,忘记师门之仇,而一心一意地沉浸在劳作所特有的快乐中。
如今,草庐已有些败落了,牧野笛便花了半天时间将它修整一新,然后又将练武场上的杂草除去了。
这片平台并不宽,只有七八大,但很长,从草庐向两端延伸估计都有三十几丈,而且呈一种微微外凸的弧度。所以,站在草庐这边,是看不到东侧的练武场以及西边的飞瀑的。
西侧的飞瀑似乎是从天而落的,因为站在飞瀑坠落的潭边,看不到飞溅的尽头,到了十几大约高处,飞瀑便隐于一片烟雾之中,这烟雾即是飞瀑自身跌岩而下生成的,同时也有本就在山上缭绕的云雾。
谭边尽是一些如干戈一般直刺苍天的奇特之树,每一棵都如生铁铸就一般,呈一种亮亮的暗黑色,让人不由会觉得即使用利刃去砍它,也是如砍中铁块一般“叮当”作响。
而事实上当然不是这么一回事。
这树被牧野笛命名为干戈树,这是因形而取的名字。其实,它的最独特之处并不在于它的外形,而在于它的内含。
在干戈树中,含有一种油汁,当将刚刚伐下来的干戈树置于火上,油汁便会渗出,这种油汁极易燃烧,其效果决不逊于松脂,这为当年的空灵子与牧野笛解决了用火这一大难题。
最让小牧野静风感兴趣的是草庐背后也是悬崖绝壁,但这儿的绝壁却不如前侧向下的绝壁那么“绝”,因为在草庐背后的石壁上,蔓延着粗粗细细、绵绵密密相互缠绕着的藤蔓,并从地面上一直向上延伸,看样子似乎它们已是延伸到了天崖的最高处!
这种藤蔓没有多少叶子,却坚韧至极,先前牧野笛上崖时就是被这样的藤蔓吊上来的,它所能支撑的重量,远不止一个人。
更让牧野静风感到新鲜有趣的是师祖爷爷的食物来源竟是在崖上!
牧野笛父子俩到这片被牧野笛命名为“齐云台”的平台的第二天,牧野笛便对牧野静风道:“想不想吃豹子肉?”
牧野静风不信任地看着他父亲,道:“你骗人!”
想了想,又道:“想吃。”
事实上他感兴趣的只是豹子这样凶猛的动物本身,而不是它的肉。
牧野笛便道:“好,你在这儿稻婆。”言罢便转身去草庐中取出一件毛酒酒之物来,仔细一看,却是一件山羊皮!而且相当的完整!
牧野笛找来杂草枯枝,便往里面塞,不一会儿,一只栩栩如生的“山羊”便出现在牧野静风的面前。
牧野静风看得直乐!
牧野笛一把倒提起“山羊”,对他儿子道:“别站在崖边。”
话音刚落,双足一点,已飞身而上,掠至三四丈高后一把抓住壁崖的藤蔓,如灵猿般直攀而上!
过了一阵子,牧野静风听到崖上传来了“咩咩”的叫声!
他先是很惊讶:假的山羊怎么会叫呢?很快他便明白过来,这是他父亲学的山羊叫!
又等了一阵,只听得山崖上传来牧野笛的喊声:
“风儿,不要站在崖边!”
声音显得很遥远。
然后便听得离牧野静风不远处“扑通”一声响,好像是什么东西掉下来了!
会不会是豹子?
如此一想,小牧野静风便紧张起来,蹑手蹑脚地走过去,一看,哪是什么豹子?原来是一只山羊!
当然,这一只是真正的山羊,从山崖上掉下来之后,早已气绝,鲜血酒了一地。
衣抉掠空之声响起,牧野笛已如一只雄鹰般飘然掠牧野静风抓住他爹的衣角,边摇边道:“豹子呢?爹爹又骗我了。”
牧野笛搔搔头,哈哈一笑:“好几年没来,这儿的豹子都不认识爹爹了,倒是这只山羊,看到爹爹便想过来打个招呼,没想到一脚踩空,落了下来。”
牧野静风“哼”了一声,表示不信。
却听得身后响起了空灵子的声音:“这几年我驯服了大呆,便把这种事情交给它了,可惜它没有你聪明,所以我常常是半饿着肚子的。”
牧野笛知道师父的武功修为使他可以摒弃五谷诸食,仅靠吸纳山川天地间的灵气即可,所以也未在意。牧野静风小脑瓜在想:“爹爹学山羊叫,目的是把豹子骗来,没想到豹子没骗来,却弄来了一只真正的山羊!”
他心想:“要是我上去了,骗来的一定是只真正的豹子!”
牧野笛终需离开不应山了。
他没有对牧野静风说更多的话,他只是说:“风儿,爹爹回去后,你留在这儿跟师祖爷爷学武功。”
牧野静风道:“我为什么要学武功?”
这看似稚气的问题却是极不易回答的,也许,许多成名高手仍是无法真正明白自己身负武学究竟是为了什么。
牧野笛缓缓地道:“因为这是天意,你是为武学而生的。”
牧野静风不明白,他心想自己以前要是不跟父亲学“呼气”就好了。
其实牧野笛教他的是内功心法中的基本功,牧野笛自己的武功修为不及师父,如果自己事先教了牧野静风武功招式,反倒有了画蛇添足之嫌,所以只教了牧野静风一些吸气吐纳之法,让他有一点底子。
分手的时候,牧野静风大哭大闹,连空灵子见了也于心不忍,便劝牧野笛将他带回去,过几年待他懂事了再说。
第四章 圣门健仆
牧野笛却铁了心,他道:“我已耽误了几年,又岂能再耽搁?师父当年是如何待徒儿的,徒儿铭记于心,那么风儿留在这里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说到这儿,他取出自己怀中的骨笛,交给空灵子,道:“为了能让风儿苦心潜炼,我便不再来了。若他是可造之才,待到他完成师父您的心愿之后,再让他来找我不迟。这笛子跟了我二十几年,现在便留给他。”
这时,人猿大呆已备好一根藤蔓,它把一端抓在手中,另一端垂下山崖。
牧野笛面向空灵子跪下,叩了九个响头,声音有些嘶哑地道:“师父,弟子告辞!”
空灵子缓缓地点了点头!
牧野笛伸手在牧野静风的头上抚摸了一阵子,然后黯然转身,双足一点,身在空中一个斗折,已将藤蔓抓在手中,便飞身而下,转眼不见踪影。
这时,一直哭个不停的牧野静风突然停止了哭闹!
空灵子很是奇怪,他惊异地道:“孩子,你怎么又不哭了?”
牧野静风道:“我知道现在我哭也没有用了,因此自然不哭了。”
空灵子一楞,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个四岁小儿。他没想到这样稚幼的小孩子,也能把一些事情看得如此明白。看样子,他的天资的确不凡!
尽管空灵子也与楚家人及牧野笛一样疼爱牧野静风,但在不应山的日子,与以前在家中的日子,仍是不能比拟的。
家中大伙儿都众月拱星般地尘婆他,而在这儿,只有一个半身不遂的师祖爷爷以及一个高兴时龇牙咧嘴,不高兴时亦瞪眼龇牙的大呆。他们都是不太能逗牧野静风开心的。
好在空灵子那超凡入圣的武功渐渐地吸引了牧野静风,空灵子虽然下身已不能动弹,但他仅凭两只手,已完全可以完成常人的任何动作。
不应山的生活自然是清苦的,在这儿,一切都必须自己动手,吃的东西要么是瀑布潭中之鱼,要么是山崖上诱捕之肉,最好的牙祭是大呆从山崖的一些小石洞中捕到的飞鸟。
人的生命力其实是极强的,粗茶淡饭与锦衣玉食一样能孕育出健康的躯体。
牧野静风平日最爱问的是二个问题:要么问空灵子为何住在这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地方;要么问山崖之上都有一些什么,是不是只有一些豹子与山羊?
对于这样的问题,空灵子一概都说:“到了你应该知道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
牧野静风心想:“应该知道的时候又是什么时候呢?”
这个时候比空灵子想象的要整整早上一年。他本以为应该在牧野静风十六岁时再告诉他,但牧野静风武功进展之快,远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所以空灵子决定提早一年把事情告诉牧野静风。
十五岁的牧野静风,已是一个英气逼人的少年了。
初来的粉雕玉琢之感已不复存在,山野之风、之阳光赋予他一种充满野性的独特魁力!
他的那双眼睛与他父亲的眼睛很像,但比他父亲的更显得灿烂澄明!
这是一个没有世尘俗气的少年!他如同山野般自然而质朴,他的野气,也是一种与“物竞天择”相适应的那种野气。
同时,他的母亲楚清那如诗如歌般的气质也在他的身上隐现。
在十五岁的牧野静风身上,已同时容纳了剽悍与淡雅。
这样的少年,想不充满魅力也不可能了。
在他十五岁的一个晚上,空灵子破例没有让牧野静风去练武场练武,而是与他一起在月色下盘途气好。
月色很淡,把世间的一切都置于一种梦幻般的境地中。
大人猿大呆已老了,不再如数年前那样喜欢与牧野静风嬉闹,它也规规矩矩地坐在离他们不远之处,双手托腮,就像一个沉思着的哲人。
空灵子待牧野静风坐定后,慈声道:“孩子,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要生活在这种地方吗?今天,我就要告诉你了。”
此时的牧野静风自然能够猜想到师祖爷爷如此做自然有不得已的苦衷,于是,他道:“那时徒孙无知,才有如此疑问,师祖爷爷切莫放在心上,知不知这原因,都是无所谓。”
空灵子淡谈一笑,道:“这事迟早是必须告诉你的。”
牧野静风赶紧整襟肃穆,仔细聆听。
空灵子开始述说一个鲜为人知,且又关系着整个武林命运的故事。
也许,说它是故事是不准确的,因为这是一件真真切切地发生在数十年前的事情。
很古的时侯,天地未成,混混吨吨,天地浑如一体。
盘古生其中,有一万八千多岁,遂开天辟地,阳清为天,阴浊为地,盘古在其中,一日九变,袖于天、圣于地。天日高一丈,地日厚一丈,盘古日长一丈。
如此又复一万八千年,天数极高,地数极深,盘古极长!
盘古死后,气成风云,声为雷霆,左眼为日,右眼为月,四肢躯体为四极五岳,血液为江河,筋脉为地脉,肌肉为团土,发鬓为星辰,皮毛为草木,齿骨为金石,精髓为珠玉,汗珠为雨泽,身之诸虫,因风所化,化为黎虹!
天地遂成,又有女娲以黄土造人,创造了人类。又一万八千年后,“四极废、九州裂”,地火宽广猛烈地燃烧,洪水浩渺无边,猛兽吞食善良的人民,凶猛的大鸟捕食老弱者。
于是女娲炼制五彩石用来修补苍天,斩断一只海鳌之足用来支撑天地,杀黑龙以拯救翼州,积芦灰以止汉水……
人们开始在盘古开创的天地间繁衍生息。
有伏羲氏始作八卦,教民捕鱼畜牧,以足实食物!
有神农氏教民众创制农具以兴农业,遍尝百草以创医药!
有一“有巢氏”构木为巢,让民众用巢避离兽虫蛇之侵扰!
有熔人氏教民钻木取火,以化食物之腥躁……
在这些圣贤之人的引导下,人们一步一步地由刀耕火种,饮血茹毛走向繁荣昌盛。
神农氏死后,黄帝在阪泉击败炎帝,在汤鹿斩杀蚩尤,诸侯荐为天子,以代神农氏。
黄帝思及自己的前代诸位圣贤之人都为天下民众作出了极大的贡献,自己亦不当落后。
于是。他与他的臣士一起日思夜虑,创建了蚕桑、丹车、宫室、文字等等一系列的文明之制度。
他念及天下纷争不息,皆是因为正弱庶强,要想让九州得到安宁,就必须对心地邪恶之徒有一种威慑力。于是,他便让人开始创建相击之术,由五人分别担负部分任务。此五人花了七七四十九年,终于集数千年各部落争战之经验,创成了五种相击之术,分别为:
刀、剑、拳、箭矢、轻身提纵。
黄帝大喜,遂将这五种相击征战之术汇作一处,并将自己所精通的吸气吐纳之术也一并归纳,书于冰蚕所织的丝帛之上,名为“平天六术”。
由此名字亦可看出黄帝创建这六种相击征战之术的目的是为了压制诡恶之人,使天下平定安宁。这只是他一个善良的愿望而已,他没有想到事实上“平天六术”的功用与他的最初意愿恰恰背道而驰。
此六术皆是智者费尽思虑所成之绝学,玄奥已极。
黄帝令他的精锐之师相互习之,日久天长,“平天六术”渐渐地传播开来。
这便是天下武学的来历。
天赋高的,由“平天六术”中学成绝世高手;天资平庸者,则成了泛泛之辈。
十年、百年、千年……
“平天六术”从未被人所亲见,人们通过各种各样的途径学到的本就已是变形变质的平天六术其中的一小部分。
时间越久,人们所习之武学与“平天六术”的内在联系就越来越模糊,而一些自诩不凡的人为了弥补这种缺陷,便不断地加入自己的东西。
其实,这是一种狗尾续韶,其效果就等于不断地向一碗本是醇美至极的酒中倒入水,看起来似乎碗中酒更满了,但事实它已不再是真正意义上的美酒。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在自己弥补进去的武学中,心胸宽广博大者,便将“平天六术”引为正道武学,而心胸邪恶者,不自觉地就把自身的邪恶融入其中,成为邪道武学。千百年过去了,江湖之中已是门派林立,在相互争战中不断消亡,重生……、这其中,自然有一些天赋高者自创了一套武学—而事实上,这种自创并不可能是真正的自创。因为他要自创武功,就必定见过武学招式,而见过的武学招式,定是由“平天六术”中演变枝生而成的。
所以,即使是自创的武学,在这其中,也是有“平天六术”的影子在里面。
人的天性使人喜欢追求完美,因为这样最能招人注目。于是,天下武学也越来越完善。完善了,总不免有些不实。
这正如身着丽服之人,行止间总是会小心翼翼,因为他怕一不小心会弄脏或弄破了他的衣物。
武林中已有不少有识之士意识到了这一点,但却不明白其中的原因,更不会追根溯源到千百年前。
毕竟,“平天六术”在今天人们的眼中,只是一个传说而已,而且是一个鲜为人知的传说。
空灵子便是一位有识之士。
空灵子似乎就是为武学而来到世间的,他对武学的领悟力、接受力高得不可思议。他没有拜过师,但在他二十岁的时候,他就已是名满天下了。
因为他在见识各门各派的武学时,他的目光所及,看的不是一招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