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莫微尘没有回话,仍用一双凝重的眼望着她。
见对方不语,心虚、羞涩揉合而成的尴尬让她恼怒地道:
“喂!你不知道这样突然出声,是会把人吓死的吗?”她以为用这种先声夺人的气势,就可以模糊焦点。
但,她的如意算盘显然打错了,只见莫微尘的眉头皱得更深。
“你知不知道刚刚的举动很危险,要是床单断裂摔下来怎么办?”他的眼布上一层担忧。
满脑只有尴尬的她却忽略他眼中关怀的情感,只见她大声回道:
“谁教你们莫名其妙把我关那么久?要不是你突然出声,我才不会摔下来!”
她气愤地瞄了他一眼——哼!算她倒楣,这一次的逃跑计画失败!
闻言,莫微尘凝重的脸渐渐舒缓。“你真那么想出去?”
废话!她冷哼了一声,偏过脸。
凝视她的侧面好一会儿,突然,他叹了口气,“对不起,把你留在这儿是不得已的作法,我只是不希望你受到伤害。”
这诚恳不似作伪的声音让向织月回过脸,乍见到他那双深邃的眼眸时,她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前几天,那个莫名其妙被掠夺的吻又浮上脑海,迅速发热的脸颊让她偏过脸。
“走吧!我送你回去。”突然,莫微尘道。
“啊——”由于心神“极度”不集中,她一下子没听懂他的话。
望着她,莫微尘笑了一下,“这几天委屈你了,我承认自己没有考虑到你的心情,走吧!我送你回去。”
其实,召开记者会公布真相之后,他已没有理由再留她在这儿,但心中却一直有某种声音要他留下她,不让她走……
这急转直下的变化让向织月当场呆怔住。“你……真的愿意放我回去?”
撇开心中矛盾的思绪,莫微尘坚定地点了点头。
一直到已踏踏实实地站在睽违已久的家门前,向织月仍搞不清楚莫微尘为什么这么轻易地放了她。
本来,她还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他真的放了她,还亲自送到家门前……
“莫先生,谢谢你送我回来,虽然我仍然很气你莫名其妙把我关了一个多礼拜。”虽不懂对方葫芦里卖什么药,她还是礼貌性地道了声谢,只不过,不是很甘愿就是了。
已沉默了一路的莫微尘没有接腔,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只以一双黑眸默默地瞅着她。一会儿,才道:
“我希望这件事对你而言,真的就到此为止,我不希望你再涉入其中。”
语气听来虽平静,但其中的警告意味,向织月当然听得出来。
虽然,他的注视让她局促不安,但当下,失去自由一个礼拜的怨气让她没有多余的感觉,她只是不以为然地撇撇嘴。
接着,莫微尘自衬衫口袋拿出一张类似卡片的东西,递到了她面前。
“这是什么?”她不解。
“新门锁的钥匙。”他简短地答道。“原来旧的门锁我已经请人帮你换过了,屋内也替你装了保全系统,只要有人未经消磁进到屋内,保全人员会在三分钟之内迅速赶到现场。”
“啊——”她的眼睛迅速在三秒内瞪大。听他这么说,她这才发现,她与小岚前不久才找人换过的门把真的不见了,换成了一种刷卡感应的电脑锁。“你……什……么时候……”
莫微尘并没有回答她的惊讶,只拉起了她的手,把磁卡放到她手中,接着,用一种难以解读的目光注视了她好一会儿后,才柔声抛下一句:“再见!”随即转身离开。
“莫先生——”向织月反射性地喊住了他。“我不懂,你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些?”
莫微尘停下脚步回过了头。
“算是一种补偿吧!”望着她那双仍满腹疑问的眼眸,他笑了笑再道:“我说过,我不希望你再受到任何伤害。”他避重就轻地将话带过去之后,随即,又转过身子。
他的话让向织月心中流过一道暖流。
“莫先生——”她不由自主地又喊住了他,神态却转为扭捏。“那个……我想……我还是应该为两件事跟你道歉。”
莫微尘对这突如其来的话语感到不解。
她走上前,仰头望着他的脸有些腼腆。“第一、为我帮错人,制造了你们的困扰道歉;第二,为我把你当成黑道头子……而道歉。”
黑道头子?乍闻此言,莫微尘难掩愕然,但随即,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有人说他冷酷、不近人情;更有人说他心机深沉、阴险狡诈,但黑道头子……这倒是蛮鲜的称谓!
也因这纵声的一笑,释放了他心头的怅然,更区隔了记忆中与眼前的影像,让他矛盾纠结的心稍微拨云见日。
“这两个道歉我都接受。”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表情一下子变得专注热切。“其实,我也应该为那天那个吻……道歉,我不是故意要侵犯你的,只是一时情不自禁。”
“情不自禁”是什么意思,当下她无暇去细思,见他毫无预警地提起那个吻,一道道的红晕迅速浮上她的脸颊。
注意到她脸上的绯红,他笑笑地揉了揉她的头发,柔声地说道:
“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也别再好管闲事,更别让我担心。”他顿了一下。“希望下次再见面时,你能改掉『莫先生』这生疏的三个字,换个不一样的称谓。再见。”说完,他笑笑地转过身,没入了层层的楼梯中。
他揉发的亲昵动作虽只维持了几秒,但伴随着这几句关心的话语,却让向织月像触电般僵在原地。
此刻,她心中突然漾起一道又一道奇怪的感觉,那感觉很复杂,夹杂了感动、纳闷,但更多的是不解。
对感情世界仍然陌生的她,虽不明了此刻的感觉所代表的意义,但那种新奇的感受,触动了她内心深处的c女地,悄悄地在她心中埋进一颗多情的种子。
第五章
“晚报”事件后,莫氏集团表面上虽恢复了平静,但潜藏在乎静表面背后那种风雨欲来的气势,让莫微尘隐隐地感觉到,一股阴谋正在持续酝酿……
尤其,在听了眼前财务部经理范永平的报告之后,他更加深信自己的直觉。
“总经理,最近公司旗下各股票的股价持续下跌,这直种情况很不寻常,我怀疑是有心人士介入市场炒作,想套取利差。”范永平忧心忡忡地道。
范永平年纪虽轻却老成持重,对于总经理慧眼识英雄的拔擢与栽培,完全以实力回报与服众。
“如果对方介入炒作单纯只为了谋取暴利,那还不足为惧,就怕是居心叵测、包藏祸心。”莫微尘语带玄机地道。
其实,早在范永平提出怀疑之前,他就注意到莫氏股价这一波不寻常的波动,他不动声色是在观察,不是忽视。
“总经理,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莫微尘笑了笑,摇摇头。“这只是我的猜测。”
虽然,总经理语带保留,但范永平知道总经理一定发现了什么,且心中也一定有了什么因应之策。
以总经理与他几年来共事的经验来看,不论处于何种劣势之下,这个从来不会慌乱的主管总有智慧可以扭转乾坤,这一次,相信也不会有例外。
思及此,他心中的忧虑减低了许多。
莫微尘翻开范永平呈上的财务资料,不经意地问道:“能不能查得出是哪些人恶意炒作?”
范永平苦笑了一下。“我曾经透过私人关系,想了解是哪方人马恶意炒作,但查到的也只是几个人头户,背后的金主是谁,没有人知道。”
莫微尘点点头,表示了解。
“总经理,是不是需要调资金进场护盘?”
“暂时不需要。”莫微尘淡淡地道。“现在还不是进场的时候,我们再观察一阵子,如果股价继续走低,到时候我会告诉你该怎么做。”
范永平点点头。“总经理,另外……还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他语中少见的犹疑,让莫微尘不解的眼自财务资料中落到了他身上。
“前几天……”范永平吸了口气,似鼓足勇气般。“魏副总曾委托会计部一位李小姐,帮他汇了一大笔钱到瑞士日内瓦,说是要让已移民瑞士的妻女当生活费。”
“瑞士日内瓦?”莫微尘的眉毛扬了一下。
范永平点点头后再道:“或许,这纯粹只是魏副总私人的行为,但是那笔钱的金额实在太庞大了,基于财务人员的直觉,我认为有必要向你报告。”
闻言,莫微尘阖上了文件夹,整个人埋进了黑色皮椅中,表情转为深沉。
“魏副总是在记者会前,还是记者会后要求汇款的?”
“记者会后隔天,”范永平肯定地道。
“很好。”莫微尘直起了身子,眼中精光一闪即逝。“永平,麻烦你拨空追一下这件事,重点放在这笔钱最后的流向,记住!这件事一定要私下进行,千万不要惊动魏副总。”
“我明白。”范永平挺起胸膛。
正巧,莫微尘桌上的行动电话响起,范永平立即识相地起身退了出去。
“莫大哥,我是夏惟。”
“查得怎么样?”一听到他的声音,莫微尘眼中一股寒冰慢慢凝聚,化成了数道冷冽的光箭。
“事情进行得还算顺利,这其中有很多耐人寻味的巧合。但是,我现在要告诉你的不是这些……”电话中的夏惟停了一下。“莫大哥,樊世高死了,刚刚警方在一处废弃的工寮内找到他的屍体,”
“什么?”莫微尘猛地起身。
“他身上中了五枪,很明显是被人灭口。”
闻言,莫微尘眼中的寒光敛去,布上一层担忧。“夏惟,麻烦你派几个信任的手下,立刻到xx大学……”
“你担心向小姐的安全?”夏惟马上联想到。
“她只是个无辜的第三者,我不希望再有人受到伤害。”他只说出了最表层的理由。
电话那头的夏惟沉吟了一会儿。“我知道了,我会派孙德兄弟过去。”
收了线,莫微尘置于桌上的手却慢慢地缩紧。
樊世高死了?想不到对方那么狠,竟然不惜杀人灭口……
突然,一幕血淋淋的画面掠过他的心头,他的心一阵紧缩。
不,他不能再让五年前的遗憾重演,他不能让她受到一点伤害,他要尽全力保护她!思及此,他抛下了桌上的公文,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冲出了办公室。
重获自由的向织月,第一件事,便是回到学校实验室继续她未完成的实验。
失去自由的那几天,坦白说,让她最挂心的,倒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她这个做了一半、关系到她能不能毕业的重要实验。
除此之外,她更担心的一件事就是——要如何跟丁岚交代自己提早近一个星期“返国”一事。
还好,老天帮忙,根据丁爸爸的消息,丁岚到新加坡出差,两天后才会回来——让她暂时免去了编一套“谎言”的麻烦。
做了一天的实验,眼睛酸涩的她提起背包,准备打道回府,然而,就在她走出化工所的刹那,她看到了莫微尘。
乍见到他,她的惊愕完全写在脸上。因为她根本没想到会再看到他,而且是在自己的地盘上。
随着他的身形不断靠近,她竟紧张得有些手足无措,一颗心咚咚地像打鼓般剧烈地跳着。她心中那层被忽略的异样感觉,又再度被唤醒。
“你好吗?”见到她无恙,他悬宕的一颗心暂时稳了下来。
“你……怎……怎么会来?”再次面对他,她竟然紧张到口吃……这是哪里出了问题?
由于刚从热烘烘的实验室出来,更因为紧张的缘故,此刻,她的脸蛋红通通的,活像一颗新鲜的红苹果,那梦幻般的颜色,不禁让莫微尘的目光一时忘情地驻足停留。
这无言的凝视,顿时让向织月一颗怦怦跳着的心,好像要蹦出来般。
她的窘迫没有逃过他的眼,是以他垂下眼,收回了灼人的目光。
“没什么!刚好路过,顺便绕进来看看你。”他随意编了个理由。
这么个漏洞百出的烂藉口,向织月竟一点怀疑也没有,她只是傻呼呼地“喔”了一声。
其实,也不能怪她啦!遇事只会用二分法的她,心眼当然没有那么多!
而在她回答了一个字之后,一时之间,似乎谁也找不出什么话题,两人就这么尴尬地杵在楼梯边。
“事情……怎么样了?樊世高呢?找到了没有?”良久,她的脑袋中只滚出这个话题。
不料,樊世高三个字却让他的脸色一沉,
见他突然变得阴沉的神色,她误以为他是因没有进展而担忧。
“怎么了?还是没进展吗?”见得不到他的回答,她进一步走到他的面前,再道:“要不要我帮忙?或许我可以……”
“我不需要你的帮忙。”他陡地打断她,并上前揪着她的手,严厉地道:“听着,我不许你再介入这件事,听到没有!”
这冷硬、不留情的态度让向织月满腔的热情顿时冷却;他的吼声更让她胸中升起一股恼羞成怒的火气。
“不要我帮忙就算了,你那么凶做什么?”用力挣开他的手后,她气呼呼地丢下一句再见便扭头离开。
一连三天,向织月的心情都不怎么好。虽然她不愿承认,但,不可否认的,有大部分的原因是因为那天莫微尘莫名其妙的怒火。
以前,乐观派的她从来不会为一件事生气太久,这一次她却始无前例地气了三天。其间她虽不断告诉自己,不要去在意他莫名其妙的怒火,但她就是办不到,她就是介意,而且介意得要命!
心情郁闷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彷佛想发泄似的,她无意识地抬起脚,用力将地上的一颗石头踢飞出去。
石头在冲撞到围墙后,立刻又加速向后弹了出去,接着,一声哀嚎传了过来——
“哎哟!痛死我了!”
糟糕,石头打到人了!
这声“哎哟”立刻让向织月回过头,并奔到了那人身旁。
“先生,对不起,你没怎样吧?”人倒楣,连踢个石头都会砸到人,这是什么世界?
只见那人摀着额头痛得弯下了腰,似乎是砸得不轻。
“无缘无故的,干嘛踢石头?”
对方那张似曾相识的脸,顿时让向织月讶异地张大了嘴。“孙德?你怎么会在这儿?”
孙德又咕哝了几句,揉着额头没好气地道:“我是倒了八辈子楣才会在这里,要不是夏老大要我来保护你,我才——”警觉到自己话太多,他猛地住了口。
不过太迟了,向织月已经抓住他话中的语病立即追问道:
“保护我?我好端端的干嘛要人保护?”
孙德讪讪地偏过脸,冷哼了一声。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她再问。
“没有。”孙德立刻回答,掩饰的技巧相当拙劣。
“一定有。”见孙德不说,她威胁道:“好,你不说是不是?我立刻告诉夏惟老大,说你们捏造事实,为自己没本事逮到樊世高脱罪。”
当日,为了顾及面子,他们兄弟俩编了一套谎言,表示是因为遭到她的暗算才失手,完全隐瞒了被她制伏的过程。
而这件事,在她看到电视记者会之后才真相大白,也终于了解到为什么夏惟跟莫微尘会认为她与樊世高是一伙的,而跟她纠缠不清。
现在,她也只是拿这个后来才发现的事实来赌一赌。
从孙德对夏惟恭敬的态度、以及不惜背上背信的罪名,也坚持不吐露有关虎眼帮的一切来看,说谎——可能也是一条不得了的大罪。
果然,她赌赢了,孙德一听,脸色立刻变绿。“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她昂起下巴,完全没把面目狰狞的孙德放在眼里。“我还要去道上发布消息,说你败在我手下两次,让你一辈子抬不起头!”
“我说!”孙德急得大吼。“是不是我说了之后,你就不会到处乱讲话?”
虽然被告诫要保密,但,面对这种关乎面子的威胁,他不想妥协都难。
打从接到任务的刹那他就知道,碰上她-注定要倒楣。要不是夏老大的命令他不敢违背,他倒是宁愿跟狗、跟猪,也不愿意跟踪她!
“放心,不是所有人都会背信忘义,那么没良心。”她瞅了他一眼,故意指桑骂槐。
孙德当然只有忍着。“三天前,老大接到消息,说樊世高被人灭了口,为了怕对方对你不利,要我们来保护你。”
“你是说……樊世高死了?”她惊呼。
“怕了吧!谁教你爱管闲事!”他似乎有些幸灾乐祸。
对他把自己的惊呼解释成害怕,向织月并没有解释。她的眉头重重地锁了起来——想不到,对方竟然那么没有人性,连自己人都杀……
这个消息更激发出她追查下去的决心。
见她锁眉不语,孙德以为她真的在害怕,他立刻挺起胸膛道:“安啦!有我们兄弟在,怕什么?”
“谁说我害怕啦?”她斜睨他一眼。“我需要你们这两个手下败将保护?笑话!”说完,她用手将孙德拨到一边。
回到家,前脚才刚踏进门,她最避之唯恐不及的丁岚后脚便跟了进来。
“织月,怎么样?塞昔尔好不好玩?”才跟着要踏进门,门上的新锁立刻引起了她的注意。“咦!什么时候又换了新门锁?”
这两个问题正中一切混乱的核心。由于丁岚出现得实在太突然,她竟什么也答不出来。
还好,丁岚似乎不急着要答案,她的注意力暂时让门上那副新式的锁给吸引了。
“好特别的锁!怎么用啊?”
“很简单,只要把卡片插入,输入密码后,听到哔一声就可以了。”她示范了一次。“如果密码输入错误两次以上,警铃就会大作,保全公司的人也会在五分钟之内赶到。”
“这么厉害?”丁岚听了之后猛点头。突然间,她惊讶的脸转为窃笑,并用力拍了下她的肩膀道:“向织月,不容易耶!你那颗从来不思考的脑袋,终于也知道什么叫『危机意识』了耶!”
挨了重重一掌的她皱着眉道:“又不是我装的!”
“当然不是你装的。”她又给了她重重一掌。“你如果会装的话,早就改行当锁匠了!”她跨进门,以为她的话只是玩弄了脑筋急转弯的技巧而已,根本不将之放在心上。
对于她的误解,向织月本想再说什么,但一思及说出真相的后果,想了想,还是算了,因为,若是让丁岚知道她根本没去什么塞昔尔,她的骨头肯定会被拆成三百零六块。
“照片在哪里?我要看!”一进门,丁岚就伸出手找她要的东西。
“什么照片?”一时之间,她会意不过来。
“去塞昔尔的照片啊!”见向织月面露不解之色,她有些哭笑不得地道:“喂!你该不会是想告诉我,去了塞昔尔十五天,你连张照片都没拍吧!”
由于一下子找不到什么藉口可以搪塞,向织月只有僵在原地对着丁岚傻笑。
“你真的连张照片都没拍?我的老天!”丁岚翻了翻白眼。
“小岚,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欢拍照,所以……”她只有乾笑。
“算了!”丁岚摊了摊手。“照片没拍,收获总有吧?怎么样?塞昔尔有哪些好玩的地方?”
原以为已经过关,没想到丁岚另一个问题又来了,她只有祭出缓兵之计——
“喂!你别一进门就像审犯人一样,一直问东问西的好不好?我又饿又臭,可不可以让我先去洗个澡?”
本想此话一出,丁岚总该知难而退,谁知她却立刻道:
“可以啊!等你洗完之后我们去吃大餐,庆祝你终于开窍,开始学会用大脑思考了!”
连这种烂理由都想得出来的人,可想而知,要摆脱她——谈何容易?
餐厅——是够高级,菜色——也是一流,但向织月是吃得有够难过。因为,面对丁岚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她的头简直快当场炸掉。
本来,她就不是个善于说谎之人,现在,徘徊在说谎与圆谎之间,她真的痛苦得想撞墙。到后来,她乾脆豁出去了,净回答些不着边际的话。
这种打马虎眼的态度,丁岚当然不满——
“喂!你怎么一问三不知啊!要不是亲自把你押到机场,我还真怀疑你到底有没有去!”
向织月一阵心虚,当下有全盘托出的冲动,但才要开口,却见丁岚的眼睛倏地亮起来,越过她,落在她身后。
“喂喂,织月,你看!是那天那个帅哥耶!”声音中充满着意外的兴奋。
向织月不明所以地回过头,随着她的目光望去,正好捕捉到那一黑一白的身影消失在盆栽后。
不知怎么搞的,那紧紧相偎的身影让她心中顿时有些烦躁,心情没来由地低落下来。
“好巧喔!我们竟然还能再碰见他!”丁岚倾向前,眼角的兴奋表露无疑。“他身旁的女伴真幸运,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
丁岚的话让向织月一颗心更低落得彻底。
突然,丁岚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念头,抓住了她的手道:“走!我们过去打声招呼,搞不好他还记得我们。”
这突兀的举动吓了向织月好大一跳。“小岚,你发什么神经!我们过去干嘛?”
“道歉啊!你不是老说那天错的是我们,现在,趁他身旁的女伴刚好去洗手间,我们赶紧过去道歉。”说着,真的拉着她起身。
“小岚,不要啦!”似乎无法“面对事实”打击的她,抗拒着丁岚的力道。
丁岚却硬把她拖起来。“打个招呼又不会死,走啦!”
她就这样硬被拖了过去,两人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来到他的桌前。
“先生,你还记得我们吗?”一到他面前,丁岚立即笑吟吟地自我介绍,也暗中施劲的把躲在背后的向织月给扯到前面来。“那天早上是我们不对,希望你不要见怪!”她弯身鞠了个躬。
见向织月像根木头杵在原地不动,她伸手把她的小脑袋给压下去。
乍见到她们,莫微尘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基于礼貌,他立即起身。
“事情过后就算了,大家没事就好。”他微笑着对丁岚摇摇头,最后,目光停驻在她身旁的向织月身上,随即,一抹惊艳浮上他的眼。“好久不见,你好吗?”
今天的她——一袭淡蓝色无袖洋装衬得肌肤白里透红,那不施脂粉却娇俏可人的模样,让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驻足。
虽然,他的注视让向织月的脸颊无来由地发热,但,他的问候却让她的心情更加低落。一股莫名的郁闷之气让她毫不领情地偏过脸去。
“我好得很,健健康康,没病没害。”
她的表情让他以为她还在意他那天的话,因此他只是笑了笑,并没有接腔。
这两人显然认识的模样,让丁岚当下有些糊涂。“你们……认识?”
“不认识!”向织月立即否认道。
这一句抢白只让莫微尘唇边的笑意加深,完全没有达到令他难堪的效果。
“微尘,你的朋友?”同桌女伴不知何时已回到桌旁。她先礼貌地对丁岚点点头之后,转向向织月,然而,就在视线转移的刹那,她的身子陡地僵直,脸色倏地转白。
“慕……慕荷……”她不可置信地望着向织月,摇摇欲坠的身子跟着颤了一下。这一颤,撞落了桌上的餐盘,餐具立刻哗啦啦地摔到了地上。
“小心,慕蕊!”莫微尘及时扶住了她。
但,祈慕蕊却立即反手抓住莫微尘的手,惊惶地道:“微尘,她……她……”
“她不是慕荷,她姓向,向织月小姐。”
他沉稳的声音让祈慕蕊逐渐稳定下来。为掩饰自己的失态,她立即致歉道:“对不起,我以为……我认错人了!”
“没关系!”这样的变化让向织月有些不知所措,她反射性地摇摇头后,让到一边,方便侍者收拾散落的餐具。
而一旁的丁岚根本已被这一切弄得满头雾水。
“要不要一起坐?”莫微尘上前,挡住了脸色发白的祈慕蕊,转移了话题。
“不用了,我们准备结帐回家了,不打扰你们用餐了,再见!”她趁丁岚还来不及表达意见前,拖了她就跑。
丁岚这次算沉得住气了,直到出了餐厅上了车,她才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你会认识那个帅哥?还有,他身旁的女伴为什么看到你跟看到鬼一样?”
看着丁岚那双充满疑惑的眼睛,向织月知道,事情是怎么也瞒不下去了,
她转了转眼珠,考虑着要怎么开口,几秒后,才慢条斯理地道:“你的问题我只能回答前两个,因为后面那个……我也不知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快说!”仿佛知道即将听到什么重要八卦似的,丁岚急急地凑了过来。
“要我说可以,但是我先声明,听完之后,你不能太生气。”既然挨一顿臭骂是免不了了,她只能设法将“灾难”减到最低。
“你怎么那么多废话?说重点!”她这个急惊风,碰到向织月这个慢郎中,也只有投降的份。
第六章
原以为说出事实,顶多挨丁岚一顿臭骂,谁知道丁岚听完后,激动的程度超乎她的想像,只能以八个字形容——惊天动地、暴跳如雷。
她简直气到只差没当场把她给捏死。
回到家后,又足足骂了她两个小时,才不甘地驾车离去。
疲劳轰炸一结束,向织月立刻摀着仍嗡嗡作响的耳朵,和衣倒向床上。
她实在不懂,丁岚干嘛气成那样?经历了那么多事,她人不是好好的在这里吗?
还好,她刚刚当机立断地没把樊世高惨遭灭口的事情说出来,否则她可别想有j日子过了。
深深地吐了口气之后,她起身,拿出家居服打算换上,电话却在此时响起。
她以为是“骂犹末尽”的丁岚,原想不接,但一思及不接电话的后果,略为迟疑之后,还是接起了它。“喂!小——”
“我是莫微尘。”
一听到对方报出了名字,向织月的手滑了一下。
“很抱歉,刚刚在餐厅里吓到你了。”
“没——没关系!”她重新握好话筒,挤出个难听的笑声后,说道:“只不过认错人而已!”很奇怪,她本来郁卒的心在听到他的声音后,不但消失得无影无踪,还升起了一股欣喜。
电话那头的莫微尘静默了几秒后开口:“想不想到外头走走?”
“啊——”她怀疑自己没听清楚。
“我现在就在你家楼下。”
这一次,电话是紮紮实实地掉了下来,她手忙脚乱地抓起话筒,心慌意乱地道:“我……这个……好,我马上下去!”她匆促地挂上话筒。
他就在楼下……这五个大字让她一颗心像打鼓一样跳得好快好快。
她像只无头苍蝇般,足足在房间中转了三分钟后,才硬着头皮出门。来到楼下,她自楼梯上远远地便见一抹颀长的身影倚在车旁,定定地仰望天边一轮明月。
听到声响,他回过头,一见娇小的她,他黝黑的眼一下子变得好柔和。
“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号码?”这目光让她的心又一阵慌乱。
“只要有心,那并不难,对不对?”
这摸棱两可的话语,让她的心跳得更快。
“刚刚……那位小姐呢?没事吧?”虽然知道她见到自己的反应不太寻常,但此刻的她纯粹只是为避开那要命的慌乱,而无意识地一问。
“没什么!”避重就轻地回了一句后,他并未给她多余的思考空间,为她开了车门道:“上车吧!我带你去一个特别的地方。”他注视她的目光更加柔和了。
这目光似乎有某种魔力,呼唤着向织月的脚步,迷惑着她的心智。
十五分钟后,他们来到一处无人的海滩,车子停在一座高耸的灯塔前。
平静的海面上月光粼粼,像披上一层透明的银衣,点点闪耀。
“哇!好美喔!”车一停,她立刻下了车。
“走吧!我们到前面去,那里的感觉更好。”他自然地牵起她的小手,领着她来到一处栏杆前。
这自然的碰触让她感到一阵窘迫,还好,微暗的天色掩饰了它。
果然,前方视野更加辽阔,伴随着清凉的海风,点点粼光闪烁。
“你怎么会发现这么美的地方?”向织月不自觉地趴在栏杆上,享受地闭上眼睛。
“不是我发现的。”莫微尘靠了过来。“是一个很好的朋友发现后告诉我的。”他的目光越过她,飘向了无边的海面。
向织月没有追问,此时,她沉醉在这心旷神怡的美景中,答案对她根本已经不再重要。
一会儿后,莫微尘收回了飘向远方的目光,定在那张趴在栏杆上的小脸,眼中有一簇光亮跳动着。
“『织月』——很特别的名字,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他低沉的嗓音像乐章,轻柔地滑过她的耳际。向织月睁开了眼睛想回话,一回头,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被他圈在臂弯中,锁在他的气息内。
这个发现让她的呼吸严重失调。但,他似乎浑然未觉,固定在栏杆上的手丝毫没有移动的迹象。
她只好迅速地偏过脸,僵硬地答道:“我……妈生下我的那一天,刚好是中秋节,为了纪念,才留下了这……个名字。”她紧张得动也不敢动,深怕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
她紧张不安的模样让莫微尘笑了一下。
这个突然的笑,她不懂也不敢问,愈来愈窘迫的呼吸让她只想改变自己目前的处境。
她迅速转移了话题:“你呢?你的名字也很特别——”
莫微尘再次笑了笑,只不过,这次的笑听来有些苍凉。
“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