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体
关灯
   存书签 书架管理 返回目录
牢记备用网站无广告
    魏淮登基,就意味着北魏的旧帝已经淡出了政治舞台。

    热闹的情景叫茹暮联想到一个月以前的某一天,不过那个时候传来的不是喜讯而是噩耗。当朝左相韩临一家上上下下在一夜之间都被杀了,是佐刹门的所作所为,可幕后买凶的主儿却像谜一样,无人知晓。

    据说,那一夜旧帝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丽妃娘娘,梦中的丽妃依旧美丽如昨,她薄唇浅笑,笑意里写满了嘲讽,“我会叫所有伤害过陈家的人不得善终的。”

    后来,旧帝一病不起,不得已的将江山易主,转给了太子。然,其中的是非曲直,除了当事人清楚外,便谁都说不清了。

    “茹暮,把手头的活儿都做完了以后就回家吧。”老板娘递给茹暮三串铜钱,“这是你的赏钱,回去买些好的东西吃吧,你太瘦了。”说罢,转身离开,去大厅招待去了。

    手中的三串铜钱散出一阵阵的恶臭味,勾得茹暮的胃开始翻滚,她无奈的笑了笑,笑自己的窘迫。曾几何时,她也会有这样落魄的时候?曾几何时,她也需要感念于朝廷的恩泽?看来,这两个月的生活叫她学到了很多。

    从怀中取出荷包,把里面的钱如数倒了出来,铜板、碎银一样一样的数着,小心翼翼的数了三遍,十两零十五文钱。十两是用来买山参的钱,十五文或许能帮老乞丐改善改善膳食,叫她吃顿较好的饭菜。

    想着,又把这些银两收到了荷包里,重新揣进了怀中。坐下了去,继续刷洗着碗筷。半个时辰后,碗筷终于都洗完了。一双纤手冻得比萝卜还红,还带着油腻腻的味道。不得不说若羌的毒药很厉害,倘若不是半年的时间不能用武功,她也不会沦落到此般地步,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赚的每一分钱都是干净的,而不是沾满了血污……

    给读者的话:

    明天廷宝宝就会出来哦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11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11)

    雪依旧在下,下得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地面上积了很厚实的一大层,鞋子踩踏在上面能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身着粗布麻衣的茹暮逆风而行,凛冽的风将那如锦缎的青丝吹得飞扬,簌簌的雪沿着领口灌了进去,叫畏寒的她颇为不适应。哆哆嗦嗦的走进了药铺,头上覆盖了一层白雪,用手弹下,从怀中取出赚了两个月的十两银子,放到了柜台上,道:“掌柜,把那棵山参给我吧。”

    药铺掌柜捋了捋三寸来长的胡须,仔细的清点着柜台上的银两后,拉开身后的药柜抽屉,取出了那棵由红线缠绕的山参,“姑娘,拿好了。”

    “谢谢。”茹暮点了点头,走出了药铺。怀揣的山参仿佛已经升华为一种光亮,名叫希望。笑盈盈的正欲离开,不想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人——魏廷。

    魏廷的身边是白狐裘裹身的茹希,韩家一家死遇非命,她是两个幸存者之一,只因为当时的她是留在广义王府的。

    这或许就是她们两姐妹的命运,同样都是幸存者,却依旧是天与地的差异。

    茹暮与魏廷相视而望,四目在这一刻交汇,又在下一刻分开,没有任何话语。她像逃一般的留给了魏廷一个走的湍急的背影,消瘦的影很快就隐没于风雪之中了。

    玄色的衣衫任风戏弄,冷峻的面容上多了一分不易查的忧伤,魏廷负起手,看着茹暮渐渐远离,直到再也看不见了,才把脚踏入了药铺,向药铺掌柜询问情况。

    ……

    风雪肆虐,叫茹暮更觉难耐。一路走来,百感交集,停留得最久的就是那无法明说的悲伤。想到了魏廷与茹希刚刚一起相伴而行的情景,心就痛了,将魏廷与步羽联系到一起,才觉眼眶湿润了。她爱的步羽说过,会一生一世只对她一个人好,可化身成魏廷的步羽早已遗弃了誓言,甚至还不止一次的伤害她,他们之间的恩怨大抵就是这样吧?剩下的只是无尽的痛苦了。

    “韩茹暮,你爱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都说是虎毒不食子,而你爱的人竟然杀了自己的孩子,还不肯承认。”茹暮幽幽的对自己说,倔强的用衣袖擦去了脸上的泪,“承认不承认有什么关系呢?他是冷酷无情的王爷,不是那个至情至圣的步羽。属于你的步羽早在六年以前就已经不存在了,真的不存在了。”

    此时的她就像是一朵残败的花,孤零零的飘荡在白雪茫茫间,无助且绝望。

    蓦地,想起月歌的话,“该你面对的,终究还是要面对,而且,是一个人。”

    是的,一个人,的确是一个人。她对十九付出了真心,换来的是背叛,把一生的执念与等待交给了步羽,换来的是刻骨铭心的伤痛。姐妹、爱人都将她深深伤害,她是一个被抛弃的人,从始至终都没有得到过上苍的眷顾,那些所谓的美好,不过是她希冀的追求,说穿了,只能算是天边的浮云,可望而不可及。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12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12)

    花了很长的一段时间,终于走回了农舍,本以为已经平复的心湖不会再有波澜,至少在老乞丐的面前不能有丝毫的异样。可是,才走到了院门前,就开始忐忑了。

    院子的篱笆外俨然停着一辆蓝色的马车,黄铯的流苏在风中飘摇着,流露出属于它的贵气。

    魏廷迎雪而立,见茹暮走了过来,忙对身边的小诺使了个眼色,叫她将携带着夹兔毛披风为茹暮披上。“暮,你怎么不来找我?”话语里满是心疼与怜爱,听起来格外的温柔。

    茹暮将手中的山参紧紧握住,褪去了才披上的披风,“我们没有任何的关系,我为什么要来找你?王爷,这里不欢迎你,请回吧。”说着,果断的转身,准备离开。

    “暮……”魏廷唤了一声,“屋子里的女人是谁?值得你这样做吗?”他是心疼茹暮,心疼她会为了别人而委屈自己,好歹她也是他的妃,是堂堂的广义王妃,是不可以做这些粗活的。

    茹暮笑出了声,“你这样的人根本就不懂得什么是值得,什么是不值得。”顿了顿,又继续说,“她对我来说很重要,我愿意这样付出。”

    “很重要?那我在你心里呢?还是否重要?”想不到两个人重识后的第一次交谈竟然是这样的冷淡,叫魏廷有些不能接受了,他们之间的爱还存在吗?

    “没有可比性,她是我娘,是将我从冰天雪地间救活的女人,是含辛茹苦将我养大的女人,对我有莫大的恩情。而你,算什么?是有恩于我,还是给了我什么?”茹暮倒吸了一口气,“除了伤害与痛苦,还给了我什么?在我心中,你什么都不是。”

    这样的话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剑直插进魏廷的胸口,那双漆黑得眸子变得更加深沉了,除了茹暮的影像外,就再无其他了。“她对你来说很重要,但是她病了,痨疾,照你现在这个方式赚钱,就算是你穷极一生也赚不够药钱。”

    “那又如何?至少我努力了,我在努力的挽留我娘的性命。”背对着魏廷,咸涩的眼泪沿着脸颊滑入了口中,茹暮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叫自己陷入了黑暗中。只有她才清楚,她要的绝不是尽力而为。“还有,就算是一辈子,我也心甘情愿。”

    “可你想过没有就算是你赚够了银子,可你娘已经撒手人寰了?”魏廷不愿意失去茹暮,哪怕是像一年以前的将茹暮留在王府也好,“大夫说,痨疾需要千年雪参才能医治,你就真的认为你能赚够吗?回王府吧,王府里要什么有什么,我保证治好你娘亲的病。”

    茹暮没有说话,她在挣扎,只因为那句拒绝的话关乎到老乞丐的性命,这个世上,她失去的太多太多了,还能失去什么?老乞丐是她的唯一,她是不能再失去这个亲人了。冉澄的死,她不能释怀。她害怕这一切只是魏廷的阴谋,韩临一家的惨死,最终的受益者就是魏廷了,他已经开始报复了,“澄儿已经死了,韩家上上下下无一生还,难道你还想把我娘亲从我身边夺走吗?你就不能放过我,放过我身边的人吗?”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13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13)

    北风呼啸而过,从远处吹来,又吹向了遥远的地方,“呜呜”的鬼泣声经久不散。

    点点白雪混淆在风中,直吹向魏廷,俊逸的面容上多了几许沉淀后的缄默,他望着茹暮,没有表情的脸上极好的隐匿了他的情感,原来,我在你心中就是这样的?“是,韩家的所有人是我买凶杀的,但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伤害你,我知道你肯替茹希嫁给我,是因为你看中与茹希之间的感情,所以,我留下了她。至于我们的孩子,我只能抱歉的说,那是个意外,给我些时间,我会查清楚的。”

    “不,不要跟我提这些,你不配做澄儿的父亲。他的名字叫冉澄,姓冉,而不是姓魏,生是这样,死也是这样。”茹暮极力的排斥着魏廷,在她的眼中的魏廷是陌生的,陌生到彷如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一般。

    “姓冉?”魏廷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冷冷的笑着。他知道茹暮最看重的是亲情,可冉澄的事是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生的,更何况中间还生出了很多变故。

    这时,林太医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一脸沉重的走到了他们面前,打断了他们之间尴尬的对话,“王爷,病人的情况不容乐观,若是再延误治疗,怕是活不过一个月了。”

    “什么?”茹暮的身体止不住的摇了摇,向后退了两小步,险些摔倒。待调整好后,抓起林太医的衣袖问,“怎么会这样快?”

    “王妃,这是实情。”林太医注意到茹暮手中的山参,“现在单是一棵雪参的作用都不能扭转局面了,更别提这普通的山参了,王妃还是别费心思了。”

    “那就真的没有希望了吗?”茹暮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两个月以前,大夫还不是这番言辞呢,为何经你一诊断,就是这样的结果了呢?”

    “两个月以前与现在是不同的。至于老夫人的病……除非由三可雪参做药引,再配合寒洞中的冰蝉……可蝉在秋天时就已经绝迹了,更别提生长在寒洞中了。”林太医顿了顿,“找寻冰蝉非一般人所能做到的。”

    那我该怎么办?茹暮慢慢的松开了手,双手无力的下垂到身体两侧,她不愿意再失去老乞丐了,虽然生死已然注定。

    “冰蝉?一只可够?”魏廷胸有成竹的道,“多年以前,一位友人曾赠了我一只。”他看了看茹暮,在她的眼中看到了期许,“你若想救你娘,就回到我身边。我能做出的最后让步,就是用一只冰蝉换你留在我身边一年。”

    一年……他们之间的纠缠不清还有多少个一年?当初的月歌也是用一年之约来约束她的,可换来的是冉澄死亡的消息,还有对步羽的恨意,现在,魏廷以老乞丐的命要求她回去,换来的又会是什么?茹暮有些畏惧的摇了摇头,“是不是我不回去,你就不会救我娘?”

    “是。”魏廷果断的回答,“三棵雪参与冰蝉换你一年的时间不过分。”暮,原谅我,以这样卑劣的行为要挟你,我只想叫你回到我的身边而已,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14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14)

    风吹雪冷,话更凉薄。茹暮鄙夷的望着魏廷,秀眉微皱,“想不到你也会有如此卑鄙的一面。”摆在她面前的是一个两难的问题,答应了,伤心的是自己,不答应,老乞丐就会死。

    “卑鄙又如何?只要能达到目的就好。”说此话时,魏廷的心亦在痛,“你同意不同意?”

    “为什么你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茹暮的眉皱得更深了,面前的魏廷哪里还找得到步羽的影子?如果不是魏澈与十九的话,怕是她一辈子都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一个事实。

    很长的一段日子里,她都在说服自己去接受魏廷就是步羽的事实,因为在很久以前,她已猜出了月歌口中所说的第三个人就是魏廷了。或许,在多年以前,月歌就是在纵容她与步羽的相恋,纵容只是为了更深的伤害,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就是妖孽。

    “为什么?人总会变的,你也变了,不是吗?”魏廷向前走了几步,把孤傲的背影留给了茹暮,自己陷入了回忆中。

    那时的他摘下来面具,以魏廷的身份站在了锁神阁的萤火虫台阶下,用半壁江山向月歌寻求援助,月歌答应了,却给了他一颗赤红色的丹药。看着手中的药丸,鲜红的颜色好像是血,都说佐刹门中有一味名叫做“忘红颜”的药,药丸通体赤红色,服食以后会忘却最爱的人,并且改变性情,除非爱得深刻,否则一辈子不会再有记起的可能了。

    “拿出你的诚意来,吃了它。”月歌已然站在了魏廷身侧,见他犹豫了,道,“吃不吃,在你了。吃了它,你会放下儿女情愁,更有利于你夺回江山,多余的情感只会左右你。”

    “但吃了就会忘记她,我曾给她许诺过,要一生一世只对她一个人好。可吃了后呢?我会食言,甚至不会再遇见她。”想到即将要淡忘茹暮,魏廷有些动摇了,江山非他所想,却是帮丽妃报仇雪恨的必不可少的筹码。母亲与爱人之间,孰轻,孰重?

    月歌在魏廷的举止中捕捉到了浓烈的惆怅,硬如顽石的心竟然有了一些裂痕,“我答应你,待你有能力夺取江山的时候,我会将她送到你身边的。”

    得到了这样的回答,魏廷终于不情愿的把忘红颜吃了下去。忘红颜的药效在一个时辰后会开始作,在那一个时辰里,他重新戴上了面具去找茹暮,可殊不知忘红颜在作时,会与寒毒的症状相似。

    于是,在那个寒风瑟瑟的夜,两个相爱的人做出了逾越的事,待寒气从身上抽离,魏廷清楚自己就要忘记茹暮了。想起方才的紧密接触,又想到了不久之后的遗忘,他忍不住闭上了眼,果断了离开了最爱的女子。

    ……

    往事如梦魇般缠绕在魏廷梦中,只有耐人寻味的灰黑色,正如同他的人生一样,了无生气。

    忘红颜的毒果然厉害,这些年来,他试图去那毒,可换来的却是几个零零散散的片段,而关于茹暮的一切全然不记得,只是生活给了他一些机会,叫他于一点一滴中回忆起这些往事。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15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15)

    在一次大雪纷飞的时候,他记起了曾经答应过一个女子,要带她去雪山之巅,赏雪采莲,可他却忘记了,记忆中的女子究竟到哪里去了?甚至是如何遗忘的都记不起来了。于是,他喜欢一个人坐在山头,看那片蒲公英漫天飞舞,憧憬着身边有一位不愿失去的女子。

    ……

    在临湘阁,看见如俏对着一只白鸽说话时,他记起了自己曾经射下过一只白鸽,为一个女子缠了一支簪,却不记得女子的音容笑貌。于是,他娶了如俏,并告诉自己,只要她不服他,便对她一个人好,哪怕她是太子派来的眼线。

    ……

    在观音庙前,看见回浅笑的茹希,猛然间想起,记忆中的那个女子也曾有过类似的举动,可生在哪里,他记不起来了。于是,他逼着皇上履行当年的承诺,迎娶了茹希,可殊不知替茹希嫁给他的会是茹暮,是那个他想尽办法要记起的女子。

    ……

    他在王府里养了很多白鸽,却从来不叫人去惊扰它们。每当一个人的时候,他会去看望它们,并用它们遗落的羽毛制成簪,一支,一支,又一支……然后,默默的追忆那个深爱过的女子。

    后来,竟然不自觉的将女子的样子想成了茹暮残缺的容颜,于是在那个时候起,他知道他已不知不觉的爱上了她,那个毁了容,却在新婚之夜问他:“想要一个拿得出手的王妃,还是一个体贴的妻”的女子。

    这样的爱意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沉淀,散着浓浓的香气,就好得像酒,越陈越香。不知不觉间叫他萌生了不忍失去的**,然,很多事都是造化弄人,越是不想伤害的人往往伤得最深,他终归还是伤害了她……

    那日,是秋,冷风寂寥,几只洁白的鸽子耐不住寒冷,扑腾起翅膀翱翔在王府的上空,有三只居然落到了止苑。

    他站在她的身旁,沉默不语,很多话都是说不出口的。

    一双黑眸望向她,却在她的眼中读出了恨意。淡如清风的性子又如何?那双美丽的眸子里的恨意还不是如火般炽热?

    望着她娴熟的将三片羽毛制成了簪,他的心乱了,刹那间,一切丢失的回忆都回来了,才明白原来一直向记忆找寻的女子竟然在身边,只是想不到认出她的时候,她竟然还背负了一个“仇人之女”的名号。他们之间怕是注定没有机会相守,心痛着,做出了一个极尽艰难的决定:叫魏澈代替他来爱她,至少魏澈是爱她的,不会像他一般伤害她。

    可在魏澈带走她的那一刻,他后悔了,这样的悔意持续了七十多天。这一刻的重逢,他们之间已没有了秘密,他愿意不将她当做是仇人之女般的来疼爱,来挽留住曾经失去的那段爱……

    魏廷看着茹暮,见她迟迟不语,心终于还是软了下来,本想说些什么,却被茹暮抢先了一步。

    茹暮狠狠的瞪着魏廷,艰难的说道:“我跟你走,三棵雪参一只冰蝉换一年又如何?”她答应了,却明白自己失去了自由。

    深蓝色的马车载着几个人向着广义王府驶去,洁白的路面上留下了两行马车印,是否预示着他们还有很遥远的一段路要走?

    给读者的话:

    五更完毕,闪人。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16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16)

    这两个月中,王府里似乎也生了不小的变化,最叫茹暮感到意外的是,十九死了,死于难产,一尸两命。那次,与十九的争执是她们最后一次的相遇……

    回到熟悉的房间,满身疲惫,茹暮一个人静静的坐了下来,门外传来了一阵轻轻的叩门声,“谁?进来吧。”

    是霜怡,她拿着一个包袱走了进来,放在了茹暮的面前,“这是十九的遗物,说是给你的。”

    遗物?介于冉澄之死的事情,茹暮不想去翻看十九的物品。她看着霜怡,幽幽的问:“你是姐姐,对吗?我记得你最喜欢叫我小不点儿。”

    霜怡的身份已然不是秘密,最先知道的是十九,她点了点头,“是。可是,在最后的时候,我说过,要叫你小美人了。”

    “为什么要假死?为什么?”只记得那时的霜怡牺牲了自己,换得了茹暮活下去的机会,那时的茹暮一直是活在回忆中的,对她来说,那仅有一天的友谊弥足珍贵。可眼下,她思念了十五年的人居然没有死,甚至还生活得很好,且是佐刹门中的影姬。

    霜怡没有说话,她不知该如何回答茹暮,亦或者说她不能告诉茹暮其中的因由。

    “为什么不说话?回答我,回答我啊。”茹暮想要一个解释,一个被欺骗了十五年之久之后的解释,然,霜怡什么都没有说,“你知道吗?在我爬出炼狱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活着的是你,而不是我,你会不会也像我一样在一个人的时候偷偷的想念你。这十五年来,我告诉自己要好好活下去,因为我身上还背负了你的仇恨,我恨了月歌十五年,可到最后才现原来你并没有死。”

    “我不假死,怎么能激励你活下去呢?”霜怡停顿了片刻,“那个时候,你喜欢一个人呆在炼狱的角落里,不吃不喝,完全没有活下去的斗志。我知道如果我不帮你杀光所有人,你就会有危险,我也知道如果我不叫你感到遗憾、感到恨意,你也不会想尽办法的活下去。”

    “我情愿就那样的死掉……”茹暮出干干的笑声,听起来有些悲凉,绝美的面容上是从何时起笼上了一层痛苦的神情的?“为什么我的身边都是欺骗?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欺骗我?”

    “不,不是的。”霜怡冰冷的面容上多了一分忧伤,为茹暮而忧伤,“佐刹门没有教会你忘却,倘若你只是一个冰冷冷的杀手,就不会感到痛苦了,只因为你重情重义。十九也和你一样,都是同样的重情重义。”

    “重情重义?她?”茹暮不忍嘲笑起来,“如果你是我,你绝不会这样来评价她。”

    “十九临死前说:此生与你做姐妹,不枉也。这是她特地要我告诉你的。”霜怡见茹暮沉默了,便不再说什么了。

    不枉也?是因为欺骗我了吗?茹暮的心痛了,如果不是十九,澄儿或许就不会死。十九是嫌害我害得还不够惨吗?我恨……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17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17)

    新帝登基,普天同庆,天子福泽,大庆三日。外面热闹非凡,很多能人志士齐聚于京城,仿佛想要寻一个懂才的主儿,尽自己一份力量。

    入夜,街道上却是热闹非凡,没有人注意到广义王府里来了一位神秘男子。

    他悄无声息的落于魏廷的身后,一身深红色锦缎长袍裹在身上,流露出属于他的野性与不羁。他笑得放荡,一纸折扇又衬托得他儒雅懂礼,大冬天佩戴折扇的人怕是只有他一个了吧,“王爷好雅兴,一个人在院落里观赏星辰。”

    魏廷转过身子,在夜幕之下,他的玄色衣衫仿佛比夜还要深沉。“二少,本王等你多时了。”一个时辰前,他于放了一只暗香,混淆于天幕灿烂盛开的烟火中,还有些担忧这个叫二少的男子看不见呢。

    二少无奈的笑了笑,洒脱的耸了耸肩膀,“我只用了一个时辰便赶过来了,你还嫌迟?要知道,我可是从义州飞奔过来的。真不知道我们名门到底是哪辈子欠你的,不但要帮你照料义州,还要时不时的来一次‘八百里加急’,幸亏我年轻力盛,若是再过个几年,你就是一年千两黄金我也不伺候你这难缠的主儿了。”

    一直以来,都是名门在帮魏廷打理着义州,所以,魏廷才很安逸的留在了京城,给人以纨绔子弟的假象。

    魏廷挑眉斜睨着二少,“是吗?”

    二少被魏廷看得心虚,索性坦言承认道:“行了,知道你老人家明察秋毫。是,我是在京城里。”说着,他从身上取出一个小盒,递给魏廷,“我是给你取冰蝉的时候,耽误了一些时间。”

    魏廷接过小盒,直觉手上被冰蝉的寒意感染了,暗暗叹道:冰蝉果然是冰蝉。

    这只冰蝉是名门动用了五十人手才从山上寒洞中寻到的,既然魏廷开口,二少也只能忍痛割爱了。他摇了摇折扇,很自恋的道:“不用跟我说谢谢,哪天自己回去打理义州,我就谢天谢地了。”

    将小盒揣进怀中,魏廷的脸上又没有了表情,他的眼望向了远处,许久,才开口:“你放心,最多三个月我便会动身去义州了。”

    “什么?你答应他们了?”二少几乎惊讶得把下巴跌到了地上,“为什么?”

    魏廷负起手,不曾将视线收回,“为了三棵雪参。”这是他为了茹暮做出的最大的牺牲,他劝慰自己:京城也好,义州也罢,都不会成为阻碍他为母报仇的绊脚石,暂时的回去又有何关系呢?

    “你要雪参做何?就为了一个女人吗?”二少不明白魏廷这样的牺牲是做何。他眼中的魏廷是从来不会将儿女情长与仕途混淆的男人。

    “她是我这辈子不能失去的女人,所以,值得。”魏廷说得坚定,敛起视线,直勾勾的望向二少,似乎在用眼神告诉他,自己的信念是多么的坚定。

    两个男子立于白雪铺装的庭院里,不再言语,仿若是不属于京城。

    王府外面依旧喧闹漫天,偌大的京城早已沦陷于奢华之中,此刻,称其为不夜城一点也不为过……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18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18)

    几日后。

    茹暮喂老乞丐喝下了最后一勺参汤,欣慰的笑了笑,她并不知道魏廷为了那三棵雪参而做出的牺牲,只是觉在服过参汤之后,老乞丐的病情有了明显好转。

    林太医说,老乞丐的身子太过虚弱,若是贸然的用冰蝉,必会适得其反,所以,一直在给她开补药,调理身子。

    一身素装的茹希从门外走了进来,自韩家满门被杀以后,她便以素色示人,外出时,也只会多披一件狐裘披肩而已。“姐姐……”

    这是姐妹在相隔一年后的第一次交谈,茹暮站起身子,看向茹希,微微一笑,“茹希,这段时间吃了不少的苦吧?”

    听闻“茹希”两个字后,老乞丐苍老的脸上的表情不太自然了,她是惶恐,也是害怕,在她的印象中茹希绝非善类。

    茹希微垂下头,摇了摇,“不,没有吃苦,倒是姐姐替茹希受了不少苦。”重新抬起时,正巧看到老乞丐怪异的神情,心头一凛,不禁凝眉,“姐姐,你能原谅茹希吗?”

    茹暮也已察觉到老乞丐的表情了,可不容她问出口,就听到了茹希的问话。血浓于水,两姐妹之间没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你是我妹妹,多年以前,我就希望我们俩能够放下隔阂了。”

    这样的话感动了茹希,她的眼中浮上一层薄雾,杏眼微颤,咬了咬唇瓣,道:“可是,茹希做错了很多事,特别是,还曾毒瞎了老乞丐的眼睛。”说到这里,她跪了下来,满心忏悔的望着茹暮,“都是茹希当年少不更事,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

    “啊……”茹暮万万没有料想到老乞丐的双眼竟然是自己的妹妹毒瞎的,难怪老乞丐只字未提,一时间难以接受,她该不该原谅呢?

    坐在床上的老乞丐双眼失明,但心却是雪亮的,她听到了茹希跪在了地上的声音,觉茹希是真心悔改的,顿时间,恐惧感消失了,开口唤道:“娃儿,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没什么好计较的了。”

    茹希的泪掉落出来,在脸上划出了两道很美的弧,她跪着行至老乞丐的床前,拉起那只满是厚茧的手,“您真的原谅我了吗?当年,是茹希不懂事,因为身在福中,所以喜欢肆意妄为,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别人的感受。”在过去的一年里,她学到了不少,终于体会到了当年茹暮的艰辛,特别是在韩家一家子都死于非命以后,她才明白自己曾经是多么的残忍。

    老乞丐用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茹希的额头,“傻孩子,谁都犯过错,我知道你也是个好孩子,只是那时太小,太不懂事了而已,好了,我们不哭了。”

    茹希勉强止住了哭声,哽咽的问道:“我能叫您一声干娘吗?”韩夫人在她六岁的时候死了,韩左相也在一个月以前死于非命,除了茹暮以外,她再无其他的亲人了,“姐姐叫你娘,我能不能叫你一声干娘呢?我想和姐姐一起服侍您。”

    火盆中的木炭烧着,散出温温的热度,不仅温暖了屋子,还温暖了三颗心。茹暮的脸上多了一些笑意,看来多年来她对茹希的付出不是石沉大海,这才是她想要的妹妹。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19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19)

    茹希变好了,真的已经变好了,不但负责照顾老乞丐,还自觉的去翻阅医术,寻找治疗痨疾的良方。

    不知是因为参汤的缘故,还是因为茹希与茹暮的精心照料,或者说两者皆有。老乞丐的精神愈见好转。

    每天,除了吃饭的时候,这两姐妹都会守在老乞丐的身边,看起来倒是蛮贴心的。

    “姐姐,你先去休息休息吧,这几天你都没有好好睡觉了,干娘这边有我照料就好了。”茹希见茹暮一脸憔悴,不忍心亲姐姐再熬下去了,硬生生的叫茹暮推出了房间。

    茹暮被推了出去,妥协的道:“那我睡一下,然后便来换你。”说着,离开了。

    她的确累了,但回到止苑的第一件事,不是把自己扔到床上,而是走到了小诺的房间,虽然承诺过不要多管闲事,有些事还是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就如在饭堂上看到了刘毅在试菜。他每吃一口,花露儿脸上的担忧就浓了一分,想不到这对苦命鸳鸯居然是这样可悲的命运。

    小诺正在收拾包袱,好像是要远行,见茹暮走了过来,不免紧张起来,“小姐……”

    “小诺,你这是做什么?”茹暮不知小诺在做什么。

    系好包袱的带子,小诺舔了舔嘴唇,粉红色唇瓣恢复了往日的水润,“小姐来的正好,小诺也想向你辞行的。”

    “辞行?去哪里?”言外之意是在问小诺:你一个人无亲无故,要去哪里?

    小诺叹息了一口气,“会回西川老家吧。”

    “西川?西川是你老家?”茹暮隐约记得小诺说过自己的老家是在东川,“那东川是什么地方?”

    谎话被无意的揭穿了,小诺也不想隐瞒下去了,“那是小诺骗你的,小诺曾经三番两次的问你,我姐姐去了哪里,你只是支支吾吾的不肯回答。原因是什么?大概是因为十九吧?我姐姐才是你的陪嫁丫鬟,怎么会平白无故的变成了十九呢?于是,我撒了个谎,问你,我姐姐是不是回东川老家了,结果你说是。”说到这里,她哭了,“我以为我姐姐只是走了,可是,你房间里的那个盒子告诉我,我姐姐死了。”

    “盒子?”经小诺一提醒,茹暮才觉那个盒子是她一直忽略的细节,“你姐姐……”

    “少骗我了,我姐姐根本就是已经死了,盒子里的那张面具就是我姐姐的样子。”小诺颓然的垂下眼帘,“我姐姐在韩相府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对不对?”

    “那张面具……”茹暮想不到如何解释,她想要告诉小诺,小榕没有死,可这样的谎话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你听我说……”

    “听你说什么?还要听你的那些谎话吗?你都可以代替真正的小姐嫁给王爷,那十九为什么就不可以戴着我姐姐的面具陪嫁过来呢?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