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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来,大家都在等待李司令的决定。

    李司令赢面极小,拿了台面上的钱,足可以舒舒服服过下半生,总比什么都输了来得好。

    在寂静无声之中,很多人都认定李司令一定会接受王军长的条件,投降认输,这已经算是王军长网开一面的了。

    李司令自己也下不定主意,他额头之上,开始渗出了汗珠,汗水很快的滴了下来,落在桌子上,“拍拍”的声响竟然清晰可闻,由此可知当时大堂之中静到了什么程度!

    看到李司令这种情形,王军长更是得意洋洋,他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像是猫玩老鼠一样,盯著李司令看。

    由于汗水越来越多,李司令的视线开始有些模糊,他用足了气力,才提起手来,准备去抹汗。他心里已经有了决定,抹完了汗之后,他就接受王军长的条件,投降认输,就拿台上的那些钱算了。

    可是当时他不但由于心情紧张而满头大汗,连手心也全是汗,他一直用手按著那张牌,手一抬起来,汗水黏住了牌,所以自然而然把那张牌翻了过来。

    在那一刹间,李司令整个人像是掉进了冰水中一样  他以为自己连投降认输的机会都失去了。

    他视线模糊,根本没有看清楚被他无意中翻开来的那张牌是什么,耳际只听得轰然巨响,那是大堂中每一个人都在不由自主用尽了气力在呼叫的结果。

    李司令首先看到的是原来站在他对面的王军长忽然矮了下去,接著才看清了那张被手汗带翻开来的牌,和第一张打开的牌,正好凑成了一对至尊宝。

    他赢了!

    什么叫绝处逢生?这就叫绝处逢生!

    李司令只觉得全身的血在向上涌,像是要和汗水一起冒出体外。

    他也感到身子在摇晃,他双手用力撑在桌子上,才能稳住身体,向王军长望去。

    只见刚才一下子坐倒在椅子上的王军长,也要双手撑住了椅子的扶手,才能慢慢地站起来。

    就在王军长慢慢站起来的时候,大堂中所有的人声又突然消失。

    每一个人,包括李司令在内,都可以看到王军长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不但脸色难看,而且脸上的肌肉,不断地跳动抽搐,看起来可怕之极  那是真正的可怕,因为在大堂中的人都知道,一旦王军长脸上出现了这样的神情,那就是他心中已经起了大大的杀机,他要大开杀戒了。

    更重要的是,所有人都清楚王军长有大开杀戒的理由。

    他输了!

    根据事先的协议,他输,就失去了一切,只能一个人光杆子离开,从一个手握重兵、盘踞一方的风云人物变成什么也没有!

    如果是李司令输了,不会出现如今大堂中如此紧张的气氛。道理很简单,因为这里是王军长的地盘!

    李司令来的时候,完全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局面出现  就算他想到了,也不可能把手下人马完全带来。

    所以现在他身边虽然有护卫,但是人数有限。王军长要是翻脸不认帐,李司令也就只好乖乖地吃这个哑巴亏。双方力量悬殊,他要是据理力争,只怕结果大是不妙。

    而这时候令李司令心寒的是,王军长杀机已起,只要他一声令下,李司令和他带来的护卫,肯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那当然是血肉横飞的场面,和在大堂中每一个人都有关系,所以气氛才会如此紧张。

    王军长的动作很慢,和他脸上肌肉急速地抽搐形成强烈的对比,看来格外诡异。

    过了像是有一百年那么久,王军长才开了口。

    四、心病

    王军长一开口,看得出他是在说话,可是却没有声音发出来,他伸手用力拍打自己的脸颊,打了好几下,打得他死灰一样的脸上红了起来,这才从他的口中迸出了三个字来:“我输了!”

    董事长说到这里,又停了下来  这一次并没有任何人打断他的话头。

    他现出极其虔诚崇敬的神情,像是在自言自语,可是声音却又很大,他道:“若问我一生之中最敬佩什么人,我的回答就是那位王军长,他的大号是王常胜  真是讽刺,在最重要的一场赌博中,他却输了!”

    我吸了一口气:“他愿赌服输,没有另生枝节?”

    董事长点了点头:“是,他输了,就认输,我简直不知道世上还有比他赌得更直的人。”

    这时候听董事长讲这件事的人,也对这位王常胜王军长在赌局上输得如此潇洒而赞叹不已。

    我也觉得很难得,不但是由于输掉的太多,而且是由于他大有撒赖的条件,但他仍然服输,赌品之佳,堪称天下第一。

    在大家的赞叹声中,有人关心地问:“这位王军长……输光了一切之后……怎么样了?”

    董事长伸手在脸上抹了两下,吸了一口气,才继续向下说。大家都听得很用心,因为还要听何以那场赌博对董事长会有那么大的关系。

    当时李司令一听得王军长那样说,才知道自己真的是行运行到了极点。一时之间,他还完全不能接受那是事实,他伸手摸著自己的头,根本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王军长看来比他还要镇定,向大堂四方八面拱手,一脚踢开了椅子,准备离开。

    到这时候,李司令才能出声,他叫道:“等一等!”

    王军长摊了摊手:“我已经没有赌本了,还等什么?”

    李司令指著桌子:“台面上的钱,算我送你的盘缠。你也可以带两个人走。”

    王军长坦然接受:“多谢了!”

    随著他那句话,有两个人齐声道:“军长,带我走!”

    王军长回头一看,两个人已经向他走来,一个是生副官,另一个却是一直在负责斟酒的那个小勤务兵。

    王军长当时十分感动,因为他在其他军官的神情上,看得出绝大多数已经在准备如何讨好新的主人,几乎立刻已经当他不存在了,这变化之快,简直超乎想像。

    在这样情形下,生副官由于跟随多年,愿意和他一起,还有话可说,难得那小勤务兵也这样够义气!

    当下他握住了生副官的手,又拍著小勤务兵的头:“好,我们三人就另外去闯一番天下!”

    三人收拾好台面上的钱,扬长而去。

    这一去,三人果然开了一番新的局面  当然不是在军事上,而是在商业上。

    他们一直向南走,过黄河渡长江,一直来到了广州。

    令他们想像不到的是,王军长愿赌服输、信守承认这件事,比他们走得还要快,早就传遍了大江南北,也传到了广东。

    广东人做生意最重信用,商场上一致认为王军长讲信用,是靠得住的人,所以王军长一开始做生意,以他一个外来人,很快的就得到了信任。

    王军长和生副官都不是生意长才,出乎意料之外,那小勤务兵却是商业天才,不出三年,已经大有基础。王军长早已不过问生意上的事,只管吃喝玩乐,生副官一直陪著王军长,wrshucom生意全都落在那小勤务兵身上。

    那小勤务兵长袖善舞,把生意做得有声有色,十八岁那年就成了大老板,二十岁那年就在广州、香港两地开设银号,成了商场上的传奇人物。

    董事长讲到这里,所有听他叙述的人,都发出了“啊”地一声,这才知道何以那场赌博和他的关系如此之大  没有那场赌博,根本不会有他这个人。

    因为大家都知道,董事长的父亲,被商场上尊为老太爷的,正是传奇性人物,二十岁就成了银号老板,后来旧式经营的银号变成了银行,老太爷自然是第一任董事长。

    现在这个董事长是老太爷的长子,而老太爷就是那场赌博中的那个小勤务兵!

    我早就知道,一件极微小的事,在发生的时候看起来和那个人一点关系也没有,可是结果发展下来,却可以完全决定那个人的命运,可是这时候也不免大是感叹。

    试想,当时赌博的时候,生副官砌牌稍有差错,或者李司令投降认输,或者王军长撒赖,这小勤务兵以后的一生,肯定和如今不一样。

    而事情会照如今那样发生,除了冥冥中自有定数之外,也就没有别的解释了。

    这位金融界的传奇性人物,不久之前才做了九十大寿,这是整个城市都知道的事情。

    若是没有那场赌博,在军队里当一个小勤务兵,会有什么样的前途呢?真是难以想像。

    我一面感叹,一面问道:“那位生副官  ”

    董事长不等我说完,就道:“王军长和生副官都已经去世,他们都得享高寿。”

    我还想问这位生副官是不是有后人,这时候却已经有客人告辞。董事长向我做了一个手势,示意我留下,他有话要说,然后他把告辞的客人一一送走。

    扰攘了十分钟左右,客人全都离去,我已经急不及待:“来找我的那位生先生,名字叫做生念祖,不知道他和那位生副官,是不是有关系?”

    我的话才一出口,就听到身后有一个老人的声音道:“他们全都叫生念祖,凡是长子,都叫念祖。”

    我转过头来,看到一个老者,柱著一根老藤拐杖,从里面走了出来,董事长连忙过去扶他。老人精神很好,双眼更是大有神采,自然就是董事长的父亲,当年的那个小勤务兵了。

    我先向他躬身行礼,再想了一想他所说的话,立刻明白了他对于“生”这个姓的来历很清楚,所以我回答道:“是,这种现象虽然很怪,可是他们的祖先实在很值得怀念,所以他们一代又一代,取同样的名字  不但怀念祖先,而且也有要继承祖先的志愿的意思在内。”

    我这样说,表示我也知道这个姓氏的秘辛。

    同时我也知道,董事长为什么要左托右托,找人请我参加这次聚会的原因了。

    那一定是我曾经见过的生念祖,向他或者是他父亲提起过我,还是觉得我可以帮助他,可是由于上次不欢而散,生念祖不方便再来找我,所以才由董事长出面。

    当下老人家连连点头,示意我坐下再说,等到我们三人坐了下来,自然有人前来斟酒。老人家酒兴甚好,一面喝酒,一面开门见山就道:“请阁下来,还是生念祖  你见过的那位来找你的事。”

    想起生念祖来找我的经过,我还是对他没有好感,不过现在两个传奇性的故事,互相发生了联系,而且有一个故事中的人物,活生生地在我面前,这令得我兴趣大增,所以我愿意和他说下去。

    我道:“上次生念祖来找我,根本什么也没有说,就拂袖而去,他的一些事情,我还是在家岳那里听说的。”

    老人家笑:“这生念祖的脾气确然不敢恭维,和他父亲不可同日而语  生副官的为人,真是没得说的。”

    他这样一说,我自然知道我见过的那个生念祖,就是当年那个生副官的儿子。

    连老人家也说他脾气不好,由此可知他为人一贯如此。

    我笑了一下,不置可否,老人家问:“你对他的事,知道了多少?”

    我想了一想,把我所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然后才道:“我推想他是想把当年藏在海外的那件宝物找出来。”

    老人家点头,神情很是感慨:“自从他父亲把他家的秘密告诉他之后,他就像中了魔一样,无时无刻,不在想把那宝物找出来,以至于脾气也变得十分古怪。这二十多年来,他用尽了方法,知道不能独立完成,这才肯找人帮助  当然要找,一定找最好的,所以先找到了令岳,令岳推荐阁下,谁知道他的坏脾气还是把事情弄砸了!”

    我笑了起来:“所以他请你老人家来打圆场是不是?”

    老人家也笑:“明人眼前不说暗话,正是如此。”

    我乐得卖个顺水人情:“有你老人家出面,我自当尽我所能。”

    这句话才一出口,门后面就传来了生念祖那破锣也似的声音:“你真会卖乖  我就不相信你对整件事没有兴趣!”

    随著声音,生念祖摇摇摆摆从门后走了出来,那副模样和我上次见他的时候,一点也没有改变。

    老人家摇头:“念祖,有事求人,总得礼下于人才是。”

    生念祖两眼一翻:“我可不会巧言令色!”

    此人真可以说“有性格”之至,和这种人生气,毫无作用。所以我乾脆开门见山就问:“照说你有藏宝地图在手,如何会找不到宝物?”

    这人明明有事情求我,可是他说话之不中听,却仍然堪称天下第一。他冷笑一声:“你说得轻松,我把地图给你,你要是找不出宝物来,就是我孙子!”

    就算我脾气再好,听了这样的话也会生气,何况我的脾气颇有问题,所以我也冷笑:“像你这种人,做我的孙子我都不要  我家祖坟的风水没有那么差!”

    讲完之后,我掉头就走,老人家急叫:“请留步!”

    董事长急得奔了过来,拉住了我的袖子。

    老人家骂生念祖:“你怎么这样说话!快向卫先生道歉!”

    生念祖连声冷笑:“要我道歉,门儿都没有。”

    我向董事长笑道:“你都听到了,你拉住了我也没有用,我要是不走,难道等在这里做孙子?”

    董事长神情苦涩,无话可说,生念祖却大声叫道:“你要是能找得出宝物来,就不是我孙子了。”

    我自问一生之中见过的混蛋不算少,可是混蛋到了这种程度的人却也还是第一次碰到。

    我懒得理睬他,甩开了董事长,向外就走。

    在这样情形下,我当然绝无必要再多逗留半秒钟  董事长和他父亲的情面再大,也抵不过生念祖混蛋的十分之一。

    我跨出一步,打开了门,就在这时候,忽然听得身后生念祖叫了一声:“看镖!”

    我算是反应极快的人,可是一听得这两个字,还是有一刹那的犹豫  一时之间弄不清那是什么意思,我毕竟不是生活在武侠小说时代中的人物,虽然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可是在现实生活中听到这两个字却还是第一次。

    这是那一刹间的耽搁,造成了我的处境变得极其狼狈。

    我打开门之后,立刻向前跨出,等到听到了生念祖叫“看镖”,人恰好在门框之下。随著生念祖这一叫,有“嘘”的一声,那是有小型物体以相当高的速度移动时所发出的声音  在武侠小说中,这种声音有一个专门名词,叫做“暗器破空之声”。

    那是生念祖在我的背后向我发射暗器!

    暗器在武术之中,属于并不光明正大的行为,所以大多数人,为了表示自己并非暗算他人,在发射暗器之前,都会警告一声,叫的大多数是“看镖”之类,随叫随发暗器,奇*|*书^|^网所谓警告也者,纯粹是自欺欺人而已。

    而生念祖这时的行为,更加可恶。

    他算准了我一打开门,立刻会走出去,必然有一个极短的时间,人是在门框之下,他就选择了这个时候,向我发射暗器。

    不论他发出的暗器是不是能对我造成身体上的伤害,只要我被暗器打中,只怕不出三天就天下皆知,我一世英名,也就付诸流水了!

    所以我必须避过去。

    但我人在门框之下,其势不能向上跃起来躲避  人向上一跳,头就撞在门框上,不但不能避开暗器,而且还会受伤。所以我如果要避开暗器,只好趴向地上。

    这样的行动,虽然可以达到避开暗器的目的,但其行状之狼狈,也可想而知,至少被人笑上三五七年!

    正合上武侠小说中常用的那句话:说时迟、那时快。我可以考虑的时间,不会多过十分之一秒,然而就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我已经有了决定。

    我身子陡然向后仰,直挺挺地向后便倒。

    这样的动作,虽然也不好看,可是一来可以避开暗器,二来可以有很好的后著。

    我倒得快,暗器来得也快,我后脑还没有著地,一枚飞镖,就在我脸上二十公分处擦过。

    我当然不能容许生念祖再向我发第二次暗器,我上次和他见面时,已经知道他有极高的武术造诣,所以我这时候也全力以赴,接下来的动作,可以说是我的生平绝学。

    我先后脑著地,然而一发腰力,双腿上扬,整个人向上翻起,就势在半空中身子转向,脚前头后,射向生念祖,双脚直踹他的脸!

    这一下变化,敢说是迅雷不及掩耳,只听得他怪叫一声,和我一样,身子也直挺挺向后倒去。

    我在发动这一下攻击之际,早已算到他除了那样之外,没有第二个方法可以躲开我这一击。所以随著他向后倒,我在半空之中,来一个一百八十度转体,由脸向下变成脸向上。

    这种动作听起来很玄,但是并不困难,花式跳水运动员就经常需要在空中做许多次二百六十度的转体。

    生念祖的动作反应都属于第一流快捷  这一点也在我的计算之中。

    双方搏击,看来胜负只决定于一刹那之间,实际上却早在发动攻击之前,已经决定于对对方的反应估计是否正确。

    这时候我估计到生念祖在倒地之后,一定会在地上滚开去,而且立刻向我发动新的攻击。

    我就是估计到了这一点,而且就在他打了半个滚,恰好脸向下背向上的那一瞬间  就像他刚才准确的抓住了我人在门框之下的那个时机一样,我身子向上一弯,变成了坐的姿势,向下直坐了下去!

    本来我可以一下子重重坐在他的腰际脊椎骨之上,但是如果那样,足以令得他中枢神经受创,可能导致瘫痪。我和他毕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没有必要下手如此之狠。

    所以我的身子硬向前挺了一挺,在向下压下去的时候,重重压在他的双股之上。

    那一下他中了招,虽然没有受什么伤,可是一时之间他也就无法起身。

    这一切变化都快到了极点,除非也是精通武术的人,否则只是眼前一花而已,等到看清楚时,生念祖已经被我坐住趴在地上了。

    生念祖一面挣扎,一面口出粗言  自他口中发出的粗言秽语,辞汇之丰富,简直闻所未闻!

    董事长父子二人同时大声喝叫:“住口!”

    可是生念祖如何肯听,他扯直了喉咙在叫:“卫斯理你这王八羔子,有本事你就压你爷爷一辈子!”

    这时候我也不禁啼笑皆非,虽然我一下反攻得手,占了上风,可是当然我不能压他一辈子。而且我也很难改变姿态,因为我只要略为松动,他就可以反攻。

    而我当然也不能和他对骂,一时之间,对这样一个惫赖人物,我真的没做手脚处。

    幸好董事长的父亲,不但喝阻,而且出了手,扬起手中的拐杖,向生念祖的后脑,敲了下去。

    生念祖发出了一下哼声之后,就没有了声息,我恰好转过头去,所以看到老太爷这一拐杖,正好敲在生念祖脑后的“玉枕丨穴”上,已经把生念祖敲得昏了过去。

    当然也只有这样,才能使事情告一段落。

    我一跃而起,向老人家笑道:“他醒了之后,你有办法对付他?”

    老人家苦笑摇头:“他不敢对我怎么样。”

    老人家欲言又止,我知道他想说什么,笑道:“我也不怕他对我怎么样!”

    从老人家刚才出手的情形来看,他分明是武术的大行家,他想了一想,才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我不禁皱了皱眉:“他会放血滴子?”

    董事长苦笑:“你还有心情说笑。”

    我道:“一切全是为了赴你的约会而发生,所以以后如果有任何事情,我只找你算帐便是!”

    董事长更是神情苦涩,他的这种反应,倒也令我至少知道一点:生念祖这家伙肯定不会就此算数,对这家伙的人格我实在不敢恭维,看来以后的麻烦恐怕还不会小。

    我一想到这一点,不但瞪了董事长一眼,而且立刻向老人家望去  这世界上如果还有可以对付生念祖的人,老人家可以说是唯一的人选了。

    老人家叹了一口气:“这人自从知道了有那么一件宝物之后,行为之乖张,实在已到了可怕的程度,这是无可药救的心病,唉,我真是愧对故人啊!”

    说著,他满是皱纹的脸上现出十分难过的神情。他口中所谓“故人”当然是指当年的生副官。

    当年他和生副官,跟著王军长南下,三人之间,一定建立了深厚的友谊,而现在看到生副官的儿子这等模样,分明是精神状态极端不正常,心中自然难过。

    他叹了几声,才道:“当年如果不是生副官肯答应带我走,我早已死无葬身之地了!”

    我不以为然:“又何至于此!”

    老人家十分感叹:“我们走了之后,李司令接收了王军长的部队,势力大大增强,立刻和附近的另一股势力开战,结果不到一个月,就全军覆没了  那是真正的全军覆没,据说两万多人,一个活口也没有剩下。李司令叫对方活捉了去,游街三天,才吃了枪毙。”

    这一番话听得我心惊肉跳  我倒不是为李司令的下场感到吃惊,而是感到事情的变化是如此难以预料!

    当年李司令无意中翻开了那张牌,赢了王军长,那是何等地幸运!可是谁知道那竟然是天大的祸事的开始!反而倒是输了的王军长,又过了几十年逍遥快乐的日子。

    老人家知道我在想什么,他叹了一口气:“世事难料,是不是?当初我只是佩服王军长肯认输,佩服生副官忠心耿耿,就跟了他们,他们对我完全像是兄弟一样,如今……如今……”

    他说到这里,虽然不至于老泪纵横,也是唏嘘不已。

    这种情形,令人很不舒服,可是我也想不出用什么方法来安慰他。董事长在一旁,替老人家捶背,道:“慢慢开导,生兄弟总会明白做人的道理。”

    老人家长叹一声:“他这个是心病,常言道:心病还需心药医。要是找不到对症的心药,他这种失心痛怎么会好!”

    这时候我已经听出来,他们两父子一搭一档,是想要我搭腔,他们就可以打蛇随棍上,替生念祖提出请求。

    若不是生念祖如此可恶,我就算努力一番,去找寻那个宝物,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可是这时候我却装著听不懂,我向老人家拱了拱手,表示要告辞。

    老人家是积年成了精的人物,自然知道我看穿了他们的把戏,他们这一套起不了作用,一见我要走,两父子一起行动,都站了起来,老人家喝道:“还不向卫先生叩头跪求!”

    随著老人家这句话,董事长竟然立刻直挺挺地跪在我的面前。这董事长是在社会上大有头脸的人物,竟然如此听话,我真怕他真的会向我叩头,所以连忙双手一伸,插进了他的胁下,将他抬了起来,不无恼怒地道:“这算什么!”

    董事长长叹:“家父年事已高,常说一生之中,并无憾事,只有生兄弟这等模样,他不能改变,来日到了九泉之下,没有面目见故人,真是  ”

    他才说到这里,老人家已经接上了口:“  死不瞑目啊!”

    话说到这种程度,实在已经很明显了,他们的目的还是想我出马去找那件宝物。

    我冷笑道:“看来不但生念祖为了那宝物得了失心疯,两位也快被他传染了!”

    老人家又连连叹气:“的确瞒不过你的法眼,我们……尤其是我,确然想把它找出来。”

    我大是奇怪:“你连那是什么东西不知道,就算把它找出来了,又有什么用处?”

    老人家咽了一口口水,说话有些支支吾吾:“卫先生,你知道最早得到这东西的是年大将军,年大将军曾经说,有了这东西,连皇帝都不算什么……我想了又想,觉得只有……只有……”

    他说到这里,像是很难再说下去,而就在那瞬间,我明白了他的意思,忍不住哈哈大笑。

    我一面笑,一面道:“你认为那东西能够使人成仙,是不是  只是当神仙,才能觉得皇帝不算什么!”

    我话中讽刺的意味十分明显,可是老人家却很认真地点了点头:“确是如此。”

    我不好意思再笑  老人家超过九十岁了,他不但想一直活下去,而且还想当神仙,所以才有这样的妄想!

    这种情形,实在十分可悲!

    五、藏宝地点

    我先为这种可悲的情形长叹一声,然后才道:“老人家你想岔了  如果那东西能够导人成仙,年大将军早就成仙了!”

    这道理实在再简单不过,我相信老人家一定早已明白,我特地提出来,是要听他怎么解释。

    老人家毫不考虑  显然这个问题他已经自己问了自己许多遍,早已有答案了。他道:“年大将军对皇帝太忠心,一心想把宝物献给皇帝,自己不敢借用。”

    他把“借用”这个词,使用得很恰当,意思是皇帝还没有先用,他就不敢用。

    不过我还是不相信,进一步质问:“在皇帝要杀害他全家的时候,他还是不敢?”

    老人家点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啊!何况年大将军一直是皇帝的奴才  从皇帝还是贝勒的时候就已经是了。”

    我还是不同意这种说法,可是也能够想像到奴性在某些人身上是如何之根深蒂固。别说是在皇帝专制时代,就算现在完全可以摆脱“效忠”这种行为之际,还不是一样可以看到许多奴才的嘴脸。

    不过就算老人家的想法成立,那宝物是不是真的能够令人成仙,也只不过是一种虚无缥纱的想像而已。而且我还有进一步的想法,我想,连是不是真有这样的一件宝物存在,都有问题。

    当然我没有把这一点提出来  那太令他们伤心了。

    当下我没有再说什么,老人家现出十分殷切期待的神情望著我,令我心中感到十分不忍,同时我也很奇怪,我问:“你们可以动用的人力物力不会少,又有最原始的藏宝地图在手,怎么会找不到那东西?”

    我这句话才一说完,就听到一直趴在地上的生念祖大声道:“找不到就是找不到,要是找到了,谁还会受气去求人?正是上山打虎易,开口求人难!又道是王八好当气难受!看人家的脸色,滋味犹如万箭穿心哪!”

    他说著,已经站了起来,还一脸委屈的样子。此人把话倒过来讲的本领,可以和一些极权统治者说在他们统治之下,人权比任何地区更好一较高下。

    老人家用力把拐杖在地上敲著,指著生念祖:“人家给气你受?你不给人家受气,人家已经要求神拜佛了!难为你已经四十多岁的人,连一点做人的规矩都不懂!”

    老人家责备他的话,说得很重,可是生念祖却一点也不在乎,他扬著头:“我只不过是不会求人,不是不会做人!”

    老人家气得说不出话来,董事长苦笑:“做人怎么可以不求人?”

    生念祖却只是自顾自高吟:“人到无求品自高!”

    吟了一句之后,忽然又道:“可是我不争气,硬是要求人,真是命运不济啊!”

    他说到这里,双手抱住了头,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

    他的这种情形,谁都可以看得出来他的精神状态十分不正常,是一种相当严重的病态。

    这倒令我对它的讨厌程度减少了许多  我不会小器到了和一个病人计较。

    我想了一想,才道:“为了寻找宝物,你们曾经做了些什么?”

    生念祖走过来想说话,董事长立刻按住了他的口,在他耳边大声喝:“等我们来说!”

    生念祖眼珠乱转,看来很不服,可是总算忍住了没有出声。

    老人家先开口,指著生念祖:“自从他父亲,生副官在临死之际,把他家的秘密说了出来之后,一办完丧事,就开始找寻。”

    董事长叹了一口气,像是想说什么,可是生念祖硬转过头去,不让董事长再按住他的口,抢著道:“先让他看看那张地图,看他如何开始寻找!”

    这句话虽然听来仍然令人感到别扭,可是比较起他以前所说的那些话来,已经像人话了。

    我冷冷地道:“我并没有答应去寻找什么,所以没有任何先决条件!”

    董事长父子毕竟在商场上打滚久了,说话就好听很多,他们连忙道:“绝对没有任何强迫的意思。他说得对,先看看他们祖传的那张地图再说。”

    董事长说著,做了一个手势:“请!”

    由他扶著老人家走在前面,我变得不能不和生念祖走在一起,我们互望了一眼,生念祖立刻发出“哼”的一声,扬起头来,对我不相理睬。

    他那种行为,完全属于心智不成熟的儿童行为,我只好暗暗好笑。

    不一会,来到了一间书房之中,那书房很是宽敞,布置古色古香,到处全是古董,有两张大书桌,看来书房是他们父子二人所共用。

    董事长招呼我坐下来,又替我斟酒,生念祖大声道:“我也要!”董事长也给了他一杯之后,他又大声抗议:“为什么我这杯少了许多!”

    董事长想来对他这种行为早已习惯,所以也不说话,就将整瓶酒交了给他,同时向我无可奈何地苦笑。

    我已经可以肯定生念祖的精神状态不正常,所以倒也不再觉得奇怪。

    这时候,老人家来到了一具很大的保险箱前。整个书房虽然古色古香,可是这具保险箱却现代之至。

    只见他把大拇指按在一块金属板上,显然保险箱要用指纹才能打开。当然这算是很先进的了,可是和不久之前我看到过用脚掌纹才能打开的天嘉土王的宝库相比,却又微不足道了。

    老人家打开了保险箱,取出了一只扁平的盒子来,捧著盒子,董事长忙过去扶他,两人来到了我坐的沙发前面,将盒子放在沙发前面的大茶几上  我把这个过程记述得十分详细,是想说明董事长父子实在对我很尊敬,保险箱旁边就是书桌,他们大可以叫我走过去看地图,然而他们没有那样做,而是把地图送到了我的面前。

    董事长郑而重之打开了那只盒子,只见里面是一幅摺得很整齐的白布  由于年代久远,已经变成浅黄丨色。

    老人家向生念祖招了招手,生念祖过来取出了那幅布,那时候在他那极度讨人献的脸上,居然现出十分虔诚的神情来。由此可知他心中对这幅布,有崇高的敬意。

    他把布缓缓地打开,大约有半平方公尺,上面有黑墨画出的线条。

    我立刻定睛看去,一看之下,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我以为那幅布上画的应该是一幅地图  它的确是一幅地图,可是那是什么样的地图!

    它是中国古代的那种地图  不但没有比例,而且地形也根本和实际上大有出入的那种,那种地图只适合用来做神话故事的插图,例如《山海经》中什么大荒之东十万里有一个岛之类。要靠它来作实际用途,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从而上的线条来看,像是一个岛  当然那也可能是一大块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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