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去扶她,却不好意思,低头继续洗画笔,她坏笑着关上了卧室门。我在调色板上兑出了三种深浅不同的皮肤色,调匀后让它自然融合,开始准备炭笔,钉上画布。莉娜还没准备好,这时间都够剥个羊的了,不会一害羞又变了卦吧。
我笑着问:“好了没?”
第四十章 手心是她手背是爱
更新时间2011-4-13 13:58:56字数:3845
拧开门之前,我满脑子都是艺术和科学,拧开门那一刹那,急剧滑落成禽兽。阳光透过窗帘,播撒着梦幻般的色彩,莉娜背对门坐着,皮肤散发着润泽的光线,圆滑的肩膀,圆滑的臀部,线条与梅梅的骨感完全不同,如同一朵出水的芙蓉,让我想起了许多油画中的裸体。她双手紧抱在胸前,突然侧脸一笑,表情促狭,让我一下置身于诸神的世纪。如果我是山神潘,她就是森林仙女,一起被拉进了布格霍的油画;如果我是许拉斯,她就是水泽仙女,一起被拉进了沃特豪斯的油画;如果我是阿波罗,她就是河流仙女,一起被拉进了布修的油画。一切都起源于诱惑,一切将陶醉于激丨情。
……激丨情过后,我们相拥在床上,莉娜带着残留的羞涩,幽幽吐了口气:“有种花,二十五年才开一次,今天,被你采摘了。”
我掀开被子,床单上有一片殷红,不甚大,红宝石般刺目,红玫瑰般绚丽。“我要把床单保留起来,作为我这辈子最珍贵的礼物。”“礼物?我把最珍贵的东西给了你,你是不是只当收下了一件玩具?”
我立刻紧张起来,无言以对。
“别怕,我知足了,我不要你负责任,我也不会纠缠你,我知足了。”她说着张开双臂,箍住我的头颅。我的灵魂正被她炽热的胸口灼烧,谁敢不负责任了啊!
梅梅和王姐从香港回来,是我去机场接机,飞机晚点了,我在机场多等了一个小时。到处都是禁止吸烟的警示牌,大厅角落里的咖啡座、休息区,却有人肆无忌惮地喷云吐雾,当然,你得通过消费取得吸烟权,不喝二十元一杯的速溶咖啡,起码也得喝十元一杯的矿泉水。
时间尚早,我出了候机大厅抽烟,朝西转悠到了铁丝网围墙,看着各式飞机东升西落。妈的,怎么办,我也不知道,一边是李梅,一边是安莉娜,就算我耍个不要脸,但把哪个归于友谊才合适?想了许久也没个办法,眼见梅梅就要从天而降,纸更包不住火了,也许只有飞机失事,才能解决这个两难的抉择。王姐穿着在香港新买的衣服,平添了半分雍容华贵,庸俗的胖脸笑意盈盈。梅梅吊着脸,冷若冰霜,真有几分杀气。我一边把简单的行李朝海马后备箱塞,一边问了梅梅一句:“怎么样,还顺利吧?”
梅梅没有理我,自顾拉开副驾门坐了上去。
王姐连忙堆笑说:“挺顺利的,都办妥了。”我们走的机场西高速,梅梅冰冷,王姐火热,保持着海外归来的兴奋劲儿,不停说着在香港的见闻,话语里不乏对梅梅这次垂青的感激。她说到香港小伙子特别帅时,梅梅突然插嘴:“是不是后悔,没买一个带回来?”
王姐及时刹车,不再言语。我含笑看了梅梅一下,她白了我一眼,拿手机给梅爸报平安,挂上电话,转而气势汹汹问我:“安莉娜起诉我的事情,你知道不?”
“不知道呀!”这无异于晴空霹雳,我讶异地合不拢嘴。梅梅把手机砸向前挡风玻璃,弹了一下落在仪表台上,悲愤怒吼:“**的,天天去,你不知道?!”
王姐赶紧前伸了一只胖手,扳住梅梅的肩膀,声音里充满惊恐:“梅梅,不敢,小马正开车,可不敢这样!”
回到董事长办公室,梅梅还没有消气,不停咒骂张部长无能:他口口声声说搞定了,那两万是最后的赔偿,搞定个屁,这么一点事情都办不好,你要他干吗,赶紧解雇了算了。梅爸处变不惊,把法院的应诉通知递给女儿,宽宏安慰:具体情况没有明确之前,先不要下结论。张部长今天过去和他们磋商去了,一会儿就回来,等等情况再说。
等待张部长的时候,梅梅把去香港的情况做了简要汇报,梅爸就是厉害,立刻欢欣鼓舞,把方才的不快抛于脑后,或许对于他来说,官司只是小蚊子罢了。而梅梅不同,光气就气了个半死,似乎安家不是起诉而是侮辱,又开始咒骂安家乃至安莉娜的市侩行径,出尔反尔,敲诈勒索。我如坐针毡,真想告诉她,莉娜不是那样的人。但莉娜为了什么,我也弄不清楚,我确实不知道一点风声,再说我现在如此扯不清,左右摇摆,他们告诉我等于坏事儿。
不大一会儿,张部长回来了。“李部长,实在是对不起。当时确实说的是不再找后账,那两万的领条最后,我特意让她爸加上了一句,保证不再追加赔偿,条子还在总公司会计凭证里边,咱可以查嘛。但是这一次,人家就不要赔偿,刑事起诉书,就没附带民事赔偿。照我看,是那个女子要整你,安莉娜。我在她家,劝说再赔一点,息诉算了,打官司也没个结果。人家冲我吼上了,让我滚出去,说非把你送进监狱不可。也难怪,落了个终身残疾,她爸把残疾鉴定书都给我看了,左腿比右腿短四公分。这一次铁了心,咬住了一点,说你是肇事逃逸,然后叫马助理顶包,刑事起诉。人家有个铁证,报纸上当时登的照片,能看出来,你在驾驶位儿上坐着的。”
梅梅闭口静听,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梅爸看了女儿一眼,安慰似的镇定自若:“终身残疾?当时在联合医院,都快好了,怎么又是个终身残疾?”梅梅突然插嘴:“鉴定书肯定是假的,找人弄的。”
我立即接话:“不是假的,她真的没有恢复好,以后都要拄拐了。”
大家都诧异地看着我,似乎我是叛徒。隔了片刻,张部长把话题又引回来:“就算他们找人弄,但是上面有公章,已经成为事实了,推不翻了。当时我就觉得转院不合适,军医大那边有人家的人,不是咱能掌控的。但是李部长非得说转了好,转了就不麻烦了,我才去商定的,用两万块钱灭这事儿,转了院。”
张部长把责任推给梅梅后,还意味深长地看看我。我和梅梅不约而同,厌恶地盯了他几眼,他毫不在乎,有几分得意地看着梅爸。
大家沉默了一会儿,都不再说话。这时总公司的律师来了,是金松律师事务所的高级合伙人,梅爸让座之后直接问他:“基本情况我已经在电话里给你说了,你看,首先,他们在程序上合不合法?”
律师抿了下嘴:“合法。公安机关应当追究刑事责任而未追究的,受害人可以直接向法院提起自诉。”梅爸思索着问:“那么突破口应该选在哪里?”
“证据。自诉案件,适用简易程序,证据比公诉案件还重要,弄得好了,法院可以直接裁定驳回。”
梅梅很不服气:“我肇事后并未逃逸,怎么能以交通肇事罪告我?”律师看了她一眼:“逃逸只是加重情节,刑法对于交通肇事罪定义比较广泛,只要造成重伤,就算交通肇事罪。咱们不讳疾忌医,你爸已经给我说了整个经过,顶包这件事,比逃逸还严重。”
梅梅又被打击了一次,一下子没了气焰。梅爸看着女儿微笑了一下,给她宽心,立刻抓住了重点:“那张报纸我原来也看过,还能找见吗?我再看看,再看看他们的铁证如山。”
我立即站起来:“我办公室有一份,我去拿。”那张报纸,因为我马文明第一次上报,而且是彩色特写,我给办公室留了一份,准备当纪念,没想到还能派上用场。我把报纸找出来摊在办公桌上,赶紧给莉娜拨了个手机,她一副调侃的口气。
“人接回来了,你还敢给我打电话,在厕所吧?”
“哎呀,我在我办公室呢!”自从我接受了那层膜儿,莉娜就摘下了面具,没有了原来不求名分的豁达,说起话来总是挖苦讽刺:“我就说嘛,李梅在身边,你还敢给我打电话?”
“你什么意思嘛,你想干吗,你告她干什么?干脆起诉我,告我个窝藏包庇!”
“你以为你光荣呀,你以为我不敢告你呀?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你别把自己牵扯进来!”“你听我一句行不行,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马文明,我告诉你,从今天起,咱俩没有任何关系了,我不影响你和李梅的感情,我不再介入了,我退出。但是李梅对不起我,她必需认这个错!想把我装在口袋里用棍子打,没门!”
莉娜激动地说完,就挂了电话,估计眼泪都溢出了眼眶。上楼梯的时候,我走得极慢,一个是手心,一个是手背,到底怎么办才好?梅爸端详了一会儿报纸,然后递给律师,冷哼了一声:“他们有铁证,咱们也有铁证。刑事起诉更好,就要推翻事故科的鉴定书,就要推翻上一级审理科的结案材料,还要补充侦察,不是那么容易的。还有文明当时和她母亲签订的赔偿协议,一式三份,交警结案材料里也有,她要说拒签是因为文明顶包,咱也可以在医院弄到证词,证明她母亲当时代签,是因为她还在昏迷之中。”
律师接过报纸看了看:“这算个证据,但还不算是铁证,他们的目的,我看还是要赔偿。”
张部长也随声附和:“就是,虽说是刑事起诉,也不能怎么样,表面是刑事起诉,实质还是要钱,到最后,还是要用钱来下场。”律师又说:“李梅有法国国籍,按照刑事诉讼法,基层法院无权进行一审,要审理,只能向上移交。”
梅爸听了喜上眉梢:“这样?那就好。”
南院家里有小保姆照顾,梅梅要过去休息,我用海马送她。梅梅情绪低落,坐在副驾位子上一言不发,我想安慰,不知从何说起,就实话实说:“我最近经常去看安莉娜,熟了,关系还不错,能说上话,我去和他们沟通一下,可能比张部长效果好。”梅梅漠然看看我,我做贼心虚,不敢看她眼底绝望的颜色,过了很大一会儿,她把头挨住靠背:“那你去试试。”
安家父母根本不知道我和莉娜的亲密程度,只把我当做正义的小伙子,又是倒茶又是递烟。安母挺感激:“这个时候,文明能来,说明我没有看走眼,那时候在医院,我就觉得他是个好小伙子,还是家教好。”
我傻笑了一下:“莉娜呢?”安父回答:“她下午突然说,想去她表哥那边住几天,最近几天,她的情绪很不稳定,兄妹俩从小感情就好,去住几天,她哥还能开导开导她,刚才她哥下班,拿车顺路把她接过去了。”
我问清了表哥家的住址,催动海马立刻赶过去,莉娜下午说的退出,现在又故意躲着我,看来是真要退出了,突然思想起醉酒那夜在医院门口的感受,凄凉之意再次涌上心头,我再也不能把莉娜弄丢了。表哥家开门的是表嫂,胖乎乎的,腆着大肚子,还是个孕妇,莉娜和表哥坐在客厅沙发上说话。表哥看见我,站起来打招呼,莉娜看了我一眼,摇着轮椅进了小卧室,关上房门。
表哥示意表嫂进卧室去看莉娜,表嫂过去拧拧门把手:“反锁了。”表哥挺生气:“那你不会叫门?”
表嫂只好敲着门叫:“莉娜,开门,莉娜,莉娜。”
第四十一章 落雀
更新时间2011-4-13 13:59:32字数:1401
“八个月了。”表哥马上喜笑颜开,对自己老婆吩咐,“行了,别叫了,你过来坐着。”
表嫂过来坐在我们旁边,表哥介绍:“这就是马文明。”
表嫂慈善地笑笑:“第一次见。莉娜住院时候,我有身子,没到医院去过,也没见过你。”我和表嫂寒暄了几句,问了问预产期,表哥就拉我起来:“走,咱俩到书房去说话,在她面前抽不成烟。”
我随着表哥进入书房,他顺手关上门:“事到如今,咱就明话明说,你小伙子现在,到底是喜欢莉娜呢,还是喜欢李梅?”
我被这当头一棒打懵了,不知道莉娜对她哥说了什么,沉默不语。“那我问你,你喜欢我妹不?”
我点点头低声承认:“喜欢。”
“那你还喜欢李梅不?”“喜欢。”
“那你喜欢谁更多一些?”
“说不清。”表哥听了皱起眉头,也没了办法。沉默了一会儿,从组合文具匣里拿起香烟打火机,给我发了一根烟点上,自己叼着烟走到窗口,拉开窗子,给自己也点上,静静地看着我:“我给你讲个事情吧。我刚工作的时候,莉娜上高三。那年冬天,我二舅下属一个单位,送来一小箱温室草莓,新品种。莉娜拣最大的挑出来,给我装了满满一微波炉用的那种加热桶,冷藏在冰箱留给我,等我星期六回来吃,然后她就去上学了。那天妮娜刚好来了,妮娜那时候已经上大学了,还带着一个同学,就把剩下的小草莓吃完了。莉娜回来知道了,一句话都没说,我妗子让她吃一些加热桶里的,她一颗都没动。我不知道这回事儿,星期六回去,问她,她说吃过了,我就没客气,一口气吃完了,把牙都吃倒了。她看着我吃特别高兴,然后就补课去了。”
表哥说到这里,眼泪不由自主流了下来,我很少见到男人哭,眼睛也湿了。
“后来我知道了这件事,把妮娜骂了一顿,嫌她没给莉娜留。莉娜还替她姐辩护,说妮娜不知道,不怪妮娜。我流着眼泪,大雪天骑着自行车,满西安城买草莓,居然没买到。”表哥的眼泪长流,把脸蛋都浸湿了,在灯光下泛着油光,我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吸了一下鼻子,继续说:“我这个妹妹,是个委屈求全的人,自己吃亏都放在心里。这次告李梅,她也是被气急了。她有个写日记的习惯,可是最近这个星期,她一个字都没写过。我二舅两口子,吓得不轻,就怕她想不开,要做傻事,偷偷看了她的日记本。最后两页纸上,马文明,马文明,横七竖八,密密麻麻,全写的是你的名字。”
我皱着眉头,不知如何是好。
表哥用袖子抹抹眼泪:“烟熏的,把眼泪都熏出来了。马文明,两个女孩之间,你只能选一个,要不你就选李梅,早点和莉娜结束,她再也受不起打击了。这次告李梅,也是因为真心喜欢你,你现在就考虑,到底选哪一个。她是个宁愿自己受委屈,都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的人,你表个态。”我思索了一会儿,看了表哥一眼:“我想和莉娜谈谈。”
表哥终于叫开了小卧室的门,我一进去,他就把门拉上了,故意把电视声音调得很大。我看看莉娜眼角的泪痕,来之前时在公司的气势汹汹,已经无影无踪,准备的第一句质问,一个字都没变,口气换了,整个语义也变成了无奈:“你告她干吗?”
“我就是不服气,她凭什么把什么都占了,实话告诉你,我就是想给她找麻烦。”我明白意思,伸手搂住她的肩膀:“什么事情都不是,说起来那么容易,我和她结束,还需要一个过程。”
“那我把她送进监狱,是不是这个过程就加快了?”
“这就能把她送进监狱?”我苦笑一声,“什么事情都不是,说起来那么容易。”莉娜有些气愤,拿开我的胳膊:“总是这句话,你就不能说些别的?你们不是已经结束了吗?还要我等到什么时候,既然余情未了,为什么还要和我那样?!”
第四十二章 自动消失
更新时间2011-4-13 14:09:04字数:1886
我混乱得没有一点头绪,妈妈还凑热闹,突然打来电话,说是五一黄金周假期,她想和爸爸来一趟西安,拜见李家父母,让我给李梅说一下。
我烦躁异常:“来什么来?我们俩都要分手了。”妈妈沉默了一会儿,又试探:“你们俩吵架了?”
“比吵架还严重。”
“那你考虑清楚,怎么办给我们提前说一声,我们伺候得和公主一样,没想到还有这变化。”“她说了,将来生孩子姓李,你说我该怎么办?”
“你又不是入赘,凭啥?”妈妈立刻肝火上升,“就算她是玉皇大帝的女儿,也不能这么不拿人当人。这是原则问题,不能让步,啥没见啥,就这样。我们不去了,她就是能生金娃娃,咱家也不要。”
我知道怎么说服妈妈:“现在到了这个地步,也没有感情可言,就是人家财大气粗,我倒不怕,想缓慢结束了算了,就是怕将来对你们不利。”妈妈冷笑了一声:“他们还能把人吃了?咱一个平头百姓,一不求升官,二不求发财,她能把咱怎么样?你不要怕她,只要他们敢来咱厂闹事,咱把他的车都能掀了,扔到千阳河里头去。再说,你也考虑得太多了,根本就不会发生这情况,到时候把话说开,恋爱不成,正常得很,就是不要亏人心,亏人就是亏自己呢。”
我低声答应:“放心吧,将来给你找一个好儿媳妇。”
在李梅那里,我和莉娜的关系几近明朗,她虽不知道亲密到何种程度,却也知道非同一般。李梅又和我冷战了几天,傍晚突然给我打电话,没有叫大象,让人觉得遥远而陌生:“文明,你来接我一下,把我送回高山流水,我情绪不稳,不敢开车。”我以为她又要使用肉体和好那招,明着躲避:“贾宁不是和你在一起吗?他顺便送你一下。”
李梅声音里有些悲切:“不让他送。我妈出事了,我不想让他知道家里的事情,还是你来接我一下,我妈出事了。”
我非常吃惊,什么事能用到出事这个词:“怎么了?”“你去了就知道了,电话里不方便说。”
在soho公社门口接到李梅,她明显很慌乱,例外地没和我并排,坐进了后排。我忍耐住好奇心,憋到电子二路十字路口,恰好遇见红灯,试探着问:“出什么事了?”
李梅沉默了一会儿,过了十字路口才缓缓地说:“今天下午开全委会,通过了我妈的辞职报告,只剩下上报批准了,不过是个手续。她下午一散会,就去别墅那边了,避避尴尬,也散散心。”“阿姨什么时候打的退休报告?”
“不是退休,是引咎辞职。今天上午打的报告,下午就全票通过了。”
“引咎辞职?”我第一反应,因为梅爸经商的事情。“我妈也管民政,去年的救灾款,出了一点事情,是最基层的事情,本来已经过去了,去年就妥善处理了。但是两会期间,有人去北京上访,把这事情又翻了出来,还把偏远山区一家人自杀的事情,也扯到这件事情上来了,影响很不好。她负领导责任,只有引咎辞职。”
我松了口气:“也好,反正快要退了,提前一天,危险少一天。”
“你知道什么呀?”李梅越说越失落,似乎天已经塌了半边,“以后公司要办什么事情,就难多了。”我想了想,安慰说:“不要紧,已经够了。”
“不行,我是贵族第二代,只能上升,不能下降。”李梅怒我不争,“我为什么要把你推到前面去,因为你是男的,你看妈妈,虽然当了大官,可关键时候还是不行。”
我苦笑着长叹了一声。“杜茜上次回来,见过你。”想起来了,那个回西安堕胎的女孩叫杜茜,李梅最远但最近的友谊,“她虽然说得巧妙,但是我明白,我俩挤在一张病床上,她说,梅梅,你的身份,不适合一个有过贫穷经历的男孩子。”
我轻叹一声:“也许我真的不适合你。”
“那你说怎么办,我看走眼了,怎么办?”我无名火起:“凉拌。”
小郝和梅妈的司机坐在露天吊椅上,抽烟说话。我俩把矛盾搁置起来,装作没事,和他们打了招呼,一起走进别墅。梅妈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坐着,没有了平素的风度和气韵,整个人灰色了下来。梅爸和小保姆坐在旁边,默默陪着。我俩也坐了下来,都不知说些什么。
梅妈发一会儿呆,看看我们,再发呆想事情,嘴里不时念念有词,视我们为无物。梅爸轻声和我们说一些其他话题,梅妈根本就没听进去,站起来走到门口,朝外看看院子,又看看远处的西山落日,突然回过头来,慢慢道:“我的几十年,就浓缩成一句话,下午我在会上,也只说了这一句——我坚决服从组织的决定。”这两天,李梅都在高山流水陪梅妈,由我每天晚上送过去,早上搭梅爸的车上班。她和个怨妇似的,瘦脸整天吊着,还是把名利看得太重。我不由自主地把莉娜拿来比较,就算世界末日,她也会乐呵呵的,倒不是难以割舍的东西少,而是有了大境界,不像李梅这样,主次不明,轻重不分。
我开着海马拐进李梅家大门,院子里停着一辆法院的桑塔纳2000警车。我俩进了楼门,一个穿深蓝西装的中年男子,正陪着梅妈在客厅说话,李梅叫了一声表舅,我以前没见过他,嘴里呜啦一声,算是打招呼。
第四十三章 混乱
更新时间2011-4-13 14:09:39字数:2184
李梅听话地过去,坐在旁边。
表舅接着说:“卷宗我已经仔细看了,现在以刑事案件受理,证据不足,根本不能开庭。但是你妈现在是非常时期,咱说实话,你妈在位子上,把人得罪不完,也把人笼络不完,安家一上访,肯定有人落井下石。咱们国家的法律,也是人性法律,有个公平原则,你是属于无故意有过错,就要承担责任。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小马做被告,咱们败诉再赔钱,或者庭外和解,多赔些钱,直接撤诉最好。”
李梅一言不发,冷冷地看着别处。表舅这个鬼主意,要把我改为被告,我当然不高兴,就盯了他几眼。梅妈微微点头:“打官司总不是什么好事,最好庭外和解,不管胜诉败诉,当回被告,对孩子们都不好。”“别说了。”李梅突然站起来,“我自己惹的事我自己摆平。”
“摆平?”梅妈吃惊于女儿的无礼,气得嘴唇发抖,“你是黑社会呀!”
“你们别管了,等着瞧吧。”“你敢!”梅妈勃然大怒,拍沙发扶手而起,让我看到了叱咤风云的领导魅力,“你给我滚出去!”
李梅自知不对,嘟囔着到院子里去了,梅妈一发火,她也害怕。
法院的表舅闹了个无趣,讪笑着站起来告辞,我们送了出来。李梅坐在吊椅上,看着秦岭的山峰,置之不理。表舅开车走了,我想过去安慰几句李梅,梅妈也跟了过来,口气变得语重心长:“你咋这么不懂事?你表舅这个时候,能顶着压力来看我们,已经难能可贵了,你看你的态度,咱倒是对人家有什么恩情?我在位置的时候,他从来没有找过我,现在倒来帮忙,那些往常密切的人,现在为了表明立场,都对咱敬而远之,他还不是因为亲戚关系。你就知道伤人,把你表舅黑几句,能有什么好处?”李梅自知理亏,低头不语,轻轻摇着吊椅。梅妈回了屋子,我在吊椅旁站了一会儿,坐了下来,李梅要和我划清界限似的,挪到了吊椅另一头,把胳膊肘支在扶手上,托着额头。见她这样,我主动往外挪了挪,靠住吊椅这边的扶手,最大限度和她拉开距离,中间空出来一个人的位置。李梅又出神地看着峰峦叠嶂,魂游九天之外,眼神空洞洞的,这种神情我从来没见过,都有些害怕,几次想开口说话,却说不出来。
“太挤了,太挤了!”李梅满眼绝望地转过来,情绪十分焦虑,“这个椅子只能坐两个人,你为啥还要叫再坐一个人,挤得很,挤得很!”她的情绪焦躁起来,使劲拍打着椅面,“挤得我浑身疼,太挤了!”说着用头去撞吊着椅子的白色铁链,“挤死我了,别挤了,你这是要把我挤死呀!”
我赶紧扑过去,把她搂在怀里,吓得声音都变了调:“梅梅,你咋了,你咋了?李梅,李梅!”李梅把头靠在我胸口上,突然安静了下来,眼睛翻着白,喘着粗气。我抚摩着她的头发,把她搂得更紧了,我的神啊,我该怎么办呀!
我俩一直坐到天黑,李梅再没说一句话,闭上眼睛,处于半睡眠状态。s600打着车灯拐了进来,我赶紧放下李梅,把她靠在椅子背上,站起来迎接梅爸。梅爸下车后朝这边看了一眼,走了过来,问我:“梅梅咋了?”
“没咋,累了。”“哦,梅梅,走,屋里去。”梅爸边说边去拉女儿,“外头凉,听话。”
李梅不理她爸的招呼,定定地看着他,梅爸有些惊诧,赶紧坐在女儿身边,摸额头摸手。我向梅爸告辞:“叔叔,那我先走了,天黑了,再晚不好开车了。”
“吃饭了再走嘛。”“不了,我技术不好,还是早点走。”
梅爸隐约知道我俩最近在闹别扭,点头让我走,然后招呼小郝过去搀扶李梅。我逃也似的上了海马,匆匆开出了李家的别墅大门。车过电子广场,我靠边停了一下,给贾宁发了条短信——你现在到高山流水去看看梅梅。
半路上我把车拐向安家,安家父母热情款待,他们从女儿处知道我的饮食偏好,弄了很多肉食,我说吃过了也不行,盛情难却,我只好“又”吃了一遍。安父点了一支烟,看着我吃:“实际也不是咱胡搅蛮缠,原来咱也没想到会落个后遗症,就把字签了。不这样告她,就要不来钱,莉娜是一辈子的事情,终身不能体力劳动,还不是要钱来养活?我们老了,谁操心她,只能这样。”
我点头不语,同意他的说法。
安母也帮腔:“要说人家的赔偿也不算少,可是那是拿当时的情况看,不包括莉娜今后的生活费。再说莉娜的婚事,也是这车祸搅包了,还有个精神赔偿问题,咱都不给他们这样算,不过就是给莉娜争取个权利。”莉娜极不耐烦:“你们说这些有什么用?”
安家父母笑笑,不再言语。
我跟着莉娜的轮椅进入闺房,随手关上门,我没有因为她的温柔乡,就做了两面派,把李家表舅隐瞒下来。“今天那边又商量了,想用赔偿来息事宁人,倒是和你爸的意思不谋而合。”“不行。”莉娜非常坚决,“我不要钱,哪怕败诉,分文没有。我就是要她知道,我们不是见钱眼开,她的钱也不是万能的!”
我思量了一会儿,抬头问:“如果加上我和她分手,你能不能接受?”
莉娜听了这话,明白了我的意思,立刻态度缓和,张开双臂要我。我俯身下去抱住她,她小鸡啄米般在我脸上亲吻,声音很大。我惊恐地朝门看看,担心被客厅里的两个老道学听见。“如果你能和她分手,她赔偿我以后的生活费,我就同意庭外和解。但是前提必须是你心甘情愿,我可不想你委曲求全,以后在我面前后悔,觉得对不起她,如果那样,我也不要你。”“我考虑了几天,还是觉得和你在一起更合适,实际分手,对于我和她,都是一种解脱,现在我是鸡肋,食之无肉,弃之,也不可惜。”
“嘿嘿,你是她的鸡肋,却是我的肋骨。”莉娜听了我的话,有了几分轻松,“那你可以明确告诉她,我要二十万,加上前面的十万,三十万,相当于我三十年的基本工资。我不能拖累你,这钱,是为咱们以后的生活做保证。”
第四十四章 平息以待
更新时间2011-4-13 14:10:35字数:2923
“嗯,我相信这是她最后的要求,不会再出尔反尔了。”
“一分钱都没她的。”李梅发了狠。
我继续劝导:“每个人的边际效应不一样,二十万对于你和她,完全不同。对于她,就是下半辈子的保障;对于你,就和两块钱一样。你耗不起那精力,到时候耽搁的事情,恐怕二百万都不止。”“你这是个屁比喻,一分钱都没她的,还指望我给她两块钱!”
我极不高兴,她不但侮辱我,还把我原以为顺溜的事情全盘否定了。
“马文明,不是我给你吹牛,官司,我现在有必胜把握,那为什么还要给她二十万?这二十万干什么不好,捐给希望工程,还能建一所小学,以我的名字命名。”李梅的表情又很鄙夷,似乎没见过像我这么傻的傻瓜,“交警那边的所有资料,还有她妈签的协议,还有她爸写的领条,都对咱有利。那张报纸并不充分,车在停止状态,我只不过在驾驶席坐着,证明不了我在开车。只要你咬定,车是你开的,还有交警的证词,她就一个证人,安妮娜,她的证词,因为亲属关系,法庭不完全采信。再说主审法官是我表舅,采信不采信,只是上下嘴唇一碰的事情。”我觉得李家要整安家,实在是太容易了:“那么我的证词,是不是有决定性意义,如果我实话实说呢?”
“你开什么玩笑?!”李梅瞠目结舌,怪笑地看着我,不相信这话是从我嘴里吐出来的,然后五官抽起来,眉头皱着,阴沉得能滴出雨水,“我知道她恨我,因为我,她和男朋友吹了,那又怎么样,我赔她个男朋友?!”
我透露了李家表舅的信息,安父听后异常严肃,立即给代理律师打电话,要求律师向法院提交回避申请。“就是刑二庭的蒋法官,没错,因为李梅算是涉外,要不然咋转到刑二去了,这也是人家的一个手段。蒋是李梅的表舅,就是刘书记的表弟,非常亲的亲戚。刘书记老家是咱西安的,当年下乡去的陕北,蒋一直在西安呢,一般人都不知道这层关系。”我这话一出口,就宣布了和李梅的决裂,但是最后的收场,实在还没有想好。咱们好聚好散——太文艺化;再见亦是朋友——也是扯淡;求求你不要离开我——简直是痴人说梦;哭哭啼啼——想想我都要苦笑。李梅在我刚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