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恩,小子皮得很,让他留家里,太么么在家里看着。”
两家人就此分开,贺老大和同村人约了集合时间,也和几个要卖银丝稻的村民赶驴车,来到聚德米庄。
贺小花被杨燕儿抱在怀里,小柱拉着小虎。杨燕儿可不敢把小花放葵筐,城里的拍花子多,之前有么么把哥儿放在背后的葵筐里,孩子被抱走都不察觉。
聚德米庄的掌柜是四十多的干瘦男子,眼神浑浊,看见李根生一众村民,眼皮子掀掀,一副爱理不理。旁边有个三十出头的壮实汉子,指挥店铺伙计把驴车上的银丝稻卸下来。先捧起一把上面的稻子仔细看了,又把手直直伸到最下面,捞出一把,仔细观察。
围在米庄外面的村民都凝住一口气,杨燕儿抱贺小花的手不由自主大力了点。小花哼哼两声,杨燕儿察觉,忙松了力气。
壮实汉子点点头,向掌柜低声说了什么。掌柜摆摆手,“三石得一两。卖得搬进来。”那破嗓子就像有人刮铁锅般难听。
“按照规矩,早卖的稻子都能多得些钱,怎么还和过半月的价钱一样。”有村民小声说着。说话的人叫牛力,家里就自己和一个5岁大的孩子。牛力的孩子牛田拽着阿爹的衣角,眼睛看着小柱和小虎拉着的小手,满满的羡慕。
“不卖?成,拉走。”掌柜拍拍衣服,转身往里走。
老人木富上前作揖,“掌柜的,乡下来的人不懂事,你别跟他一般见识。消消气。”
掌柜哼一声,鼻孔朝天,“到底卖不卖。一句话,我事儿多,没空闲时间和你们扯皮。”
“这,”木富脸有难色,回头看看一众村民和老人李根生,“掌柜的,这稻子真不能再加一点。我们起早贪黑的赶,把稻子赶紧送过来,掌柜的见谅,我们真的不容易啊。”
掌柜扯扯嘴角,这次连话都没有直接往里走。木富急了,追上去要拉掌柜的袖子,“掌柜的,掌柜的。”
这时,一个清秀的小哥掀起里间的帘子,往外探了探。先前验粮的壮实汉子马上走过去。小哥说了句什么,壮实汉子脸现喜色,连连点头,“郎君和少爷仁心啊。”
这边掌柜被木富拉扯着,脸色正难看,听见壮实汉子的话,看见探出头的小哥,脸色更黑了,不等壮实汉子回过来,一把推开木富,“每石加三十铜。你们这些人听好,卖得拉进去,不卖的赶走。”手指嚣张地点点店铺里低头干事的伙计。
村民们面面相觑,加了三十铜比没有的好,辛辛苦苦种田,为的赚些活命银钱,难不成都拉回去放家里。
无奈之中,村民纷纷动手把银丝稻搬进去,和伙计结算银钱。壮实汉子回头看看清秀小哥,低声说了什么,清秀小哥咬咬唇,扭头回去了。
贺老大一家有八石银丝稻,得银2两900铜。杨燕儿用帕子包好银子,放入怀里,又给了贺老大十个铜钱。在米庄门口和李根生等人分别,贺老大领小柱,小虎在集市走走。两小子出来一趟,眼珠子早往那耍杂技的,卖面人,糖人的摊子处转。
杨燕儿抱着贺小花,背上葵筐,一手还挽个篮子,先到集市收鸡蛋的商人那卖了鸡蛋,一个两铜,三十三个换来六十六铜。
在卖肉的档口买回三斤白肉,榨油用的,一刀切的五斤,用盐腌制,风干,做腊肉。又买了一包盐,一包菜籽,一包种薯。杨燕儿扳扳手指,觉得买的东西差不多,便离开集市,往布匹店奔去。
10
10、第10章 。。。
沈么么牵着小哥儿杨丽在柜台挑挑选选的。杨丽正无聊地在柜台前的木板画圈圈玩。看见杨燕儿怀里的贺小花,高兴地挣脱沈么么的手,跑过来要抱小花玩。
杨燕儿和沈么么互打招呼,贺小花被交给杨丽看管,两家么么小声商量着花式,布料。杨燕儿看中一块天蓝色棉布,柔软舒适,最适合做冬衣。杨燕儿在身上比划了几下,有心买回去给贺老大做一件新衣,前两年,光顾着两小的,贺老大一直没添新衣衫。
沈么么在旁边搭话,“这料子,颜色都不错,做冬衣最好。”
“嗯,就是不知道他喜欢不喜欢。”说着,杨燕儿捂着嘴,眼睛偷偷往两边看,见没人注意自己,才松一口。
沈么么噗哧笑了,“原来是给贺老大做的。这颜色好,穿身上多年轻啊。”
说起这桩,杨燕儿又愁了,刚成亲那会,杨燕儿想给贺老大买块颜色鲜艳点的料子做衣服,谁知贺老大一脸不乐意,说,“哥儿穿的颜色,别做给我。”
当时杨燕儿气得把衣料摔了,一连几天没理贺老大。
杨燕儿思来想去,叹口气,决定放弃,另外选一块深蓝色的,料子还算柔软。接着就是两小的冬衣。杨燕儿算算,自己还得买棉花,做一床棉被,还有被面。计算下来,手上的银子不够用。
那边的沈么么已经选好,在一旁等着,见杨燕儿皱眉,“花式太多选不过来。”
“唉,我都想。家里两小的,今年新做的衣服都短了,明年又得做新的。还有一床棉被。”
沈么么算算,“银钱花得有点厉害。小柱和小虎长得快,年年做新衣,家里肯定吃不消的。把贺老大的衣服改改,给小柱,小柱的衣服改改给小虎穿,将就着,过两年,小柱长开,长定了,再换新衣也行。”
杨燕儿想想觉得有理,但天底下的么么无不想把最好的给自家儿子,奈何有心无力。
挑挑选选,杨燕儿最后定了一块墨绿色的细布做被面。付过钱,等待店铺伙计把布料包好,杨燕儿突然看见店铺伙计把一葵筐的东西往街外脱,似要扔到后街,葵筐边的缝隙,一条细布条隐约可见。杨燕儿心头一跳,连忙喊住伙计。
“这些都要往外扔?”
“这位么么,”布匹店老板不明原因,忙给杨燕儿解释,“这些都是裁剪剩下的布料。”布匹店根据客人的要求,裁出相应大小的布料卖出去,所以一卷布料总有一些边角料剩下。“这些边角料连做一件小褂都不成。”
杨燕儿眨眨眼睛,“可以啊。这些你不要,都给我,我帮你扔了。”
老板和伙计面面相觑,真没见过人买边角料的。见杨燕儿等着,老板想想店里反正要扔,不如送出去。
“这位么么,里面的边角料子都给你,葵筐可得给我留下。”
“好,好。”杨燕儿赶紧答应,放下背上的葵筐,快手快脚把布料都丢进去。又把刚买回来的两快好料子塞到中间,上面再加一个盖子,盖子有带,绕身上绑一圈。
沈么么招呼杨丽过来,杨燕儿抱起贺小花,欢天喜地出店,到门口一看,贺老大领着小虎,小柱正在门口等着。小虎,小柱手上,一人一个糖人。
“再买些棉花,咱们就可以回去了。”
贺老大闷闷地点头,让小柱牵好小虎,别走丢。沈么么还有其他东西要买,便领着杨丽先离开。
一家大小又回到集市,这次又集市另一头进去,根据杨燕儿的经验,棉花这些贵重的东西,都集中在东头,那里靠近富户,西头的都是些肉啊,鱼啊,这些潮湿易脏的。
买了足够一床被子的棉花,杨燕儿想想,又多买了做一件小棉衣用的棉花。这样七除八花地下来,今天刚得银子没了太半,手里就捏着一两五百多铜。
看看天色,太阳偏西,集合的时间还早,杨燕儿想找地方吃碗面汤,大伙儿歇一歇。贺老大却说自己好像看到同村人,追过去打招呼。落在后面的杨燕儿一脸愕然,同村子的人,回去路上都见着,没必要跑上去打招呼。眼看自己抱着小的,拖着两大的,追是追不上,只得寻思找间平常常去的摊子,贺老大回头容易找。
出集市的路上,被抱在怀里的贺小花突然挣扎着要下地,杨燕儿扭不过,不由地往小花屁股上招呼,“乖乖坐好。阿么抱得累。”
贺小花不哭,扁着小嘴,一扭小脑袋,坚持要下地。身旁的贺小虎拉拉杨燕儿衣角,“么么,小花儿在看小鸡。”
杨燕儿一听,看看小花,果然小眼睛牢牢盯着前面买小鸡的摊子。
贺小花得了自由,立即摆动两条小短腿,跌跌撞撞往鸡笼子扑,一手抓起一只已长出鸡冠的小公鸡,一手抓起一只小鸡子。小脑袋转过来,看着杨燕儿,一眨不眨的。
鸡贩子笑呵呵,“这位么么,你家小哥儿是个聪明的,小小年纪就懂得买小鸡吃。”
杨燕儿摸摸胸口,买两只小鸡的钱是够的,而且家里三只母鸡,两只年纪大了,下蛋不如往常多,买几只小鸡子回去,到夏初就能生鸡蛋。一来家里的鸡蛋不会断,二来,就算小鸡养不活,还能当一个肉菜。
杨燕儿问了价钱,一只小鸡六铜。杨燕儿一口气买下五只小鸡,让鸡贩子送她一个小笼子。
这边贺小花见杨燕儿买下小母鸡,却没搭理自己手上的小公鸡,不依了,一手扯着杨燕儿衣角,一手拽着小公鸡翅膀,嘴里含糊不清说,“莫莫,要,要。”
“这位么么,小哥儿喜欢,把小公鸡也买了,鸡生蛋,蛋生鸡。”鸡贩子乐可可劝说,手里动作不停,一个小笼子的雏形已经显现。
杨燕儿一跺脚,“这小鸡可是容易养活的!真那么简单,家家户户都买公鸡买回生蛋。”杨燕儿驳回鸡贩子,一手要拉贺小花过来,“小花乖,么么给你买小鸡子玩,小花不要那个,那个不好养。”
鸡贩子被驳个没脸,当下不搭话,手上动作加快几分。
贺小花不依不饶不肯放手,说着,“小鸡,蛋蛋。”不知是急的,还是怎的,发音不清的小花居然连续说对好几个字。
杨燕儿皱眉,公鸡和母鸡在一起生蛋的道理,杨燕儿自然知晓,但母鸡生蛋后抱窝,又得照料小鸡,有一段长时间不能天天生蛋,对贺家而言,平常靠几个鸡蛋换钱的日子,毫无帮助,而且母鸡抱窝,不是每枚鸡蛋都能孵出小鸡子,也不是每只小鸡子都能长大的。集市上卖的,都是养到半大,买回家比刚出生时容易养活的,即便如此,还有半数的小鸡子可能夭折。这样一算下来,很可能不如单买母鸡回去,生蛋换钱来得容易。
“阿么,买回去吧。”一直不说话的贺小柱拉拉杨燕儿衣角,“小花儿都哭了。”
眼见小儿子眼睛红红的,隐隐有泪水,杨燕儿叹一口气。
“阿么,买吧买吧,小虎帮小花看着小鸡。”小虎不懂阿么为什么坚持不买小公鸡,但见贺小花眼圈红红的,也跟着求情。至于看管小鸡,即便不买小公鸡,喂鸡,清理鸡粪的任务还在自己身上啊。
杨燕儿点点头,这小花儿一直都是个听话的,不像别的小孩,哭闹不停,自己平时也省心。难得有小花儿喜欢的,向自己摔小脾气的,自己应了就是。
鸡贩子麻利地把小公鸡塞进鸡笼,向杨燕儿多要六铜钱。杨燕儿嫌贵,非得要鸡贩子便宜,一番讨价还价,最后定下来,八个铜钱换两只小公鸡。
11
11、第11章 。。。
在鸡贩子那里折腾了一会儿,等杨燕儿去到平日常来的茶摊子,贺老大已经等在外面。
杨燕儿给家人要四碗热汤,带馄饨,掏出烙饼,就着热汤吃。小柱和小虎吃得格外欢快,馄饨热汤可是家里卖了银丝稻才能吃上一次。
小虎边吃,不忘塞一钥匙给贺小花,还摸摸小花脑袋,“小花乖乖不好,二哥给你吃馄饨汤。”
贺小花扁扁小嘴,谁要哭,放着哪个,瞪眼睛瞪久,冒水花是正常事,不信?你贺小虎试试。
杨燕儿碰碰贺老大,问,“你刚看见谁了?”
贺老大支支唔唔的,“就是大概看见。”
“到底谁啊?”杨燕儿好奇心上来,非得问个究竟。
“没谁。看错了。”贺老大背过身子,大口大口吃馄饨汤。
杨燕儿往贺老大身上凑凑,鼻子动动,一股子汗味,拧拧眉头,终不说话。
吃过馄饨汤,一家人休息一会,顺道检查要买的东西齐全没,出来一趟县城不容易,自家用的东西得趁时间尚早都买齐。
等到下午,太阳往西下时,贺家一家子往城门口走。来到集合点,小虎照旧抱着小花坐李根生的驴车。回去的路上,银丝稻卖了,车上空位多,么么和半大小子都上车坐。大家说说笑笑,讨论城里的东西,哪些贵了,又哪些便宜。
出城门口那段路刚修好,路宽,两辆车能并排走。李根生的驴车和木富的牛车齐头走,两人正好说话。
“李老爷子,今天的事你都看见了。聚德米庄越来越不像话。” 木富虽说是村里的老人,但不表示他真的很老。老人是一个职位,村子里的老人,有村民选的,有县城官员派的。木富因为前些年出不少钱帮村子把通往其他村庄的路铺平,又是他首先提出,集日出县城用牛车免费帮村民运东西,得到村民拥护,才当选老人。木富今年方才三十有五,祖上已是南河村富户,自己又会经营,这一辈的光景比从前都要好。
“唉,你还年轻。民不与官斗。老祖宗传下来的话,不能不听。”李根生今年四十有六,祖辈四代在南河村,看着两三户变成现在的四十多户的小规模村子,李根生算是南河村变迁的活历史。
“哼,不过仗着自家哥儿嫁个皇商儿子。”木富依然愤愤不平,“县城早些年有四五间米店,大伙儿还能比较比较价钱,现在都被他聚德米庄买下来,这不逼着大伙儿只能听他一家的话。早年卖粮时,还有商有量的,今年变个模样。哼!”
“早年,穆家哥儿刚生了小子,位置未稳,现在好了,小子大了,穆家哥儿又立马生个小哥儿。儿子,哥儿都有了,有什么好怕的。唉。论地位,身份,聚德米庄家的小哥儿是嫁不进皇商家,但谁让皇商一家多少年盼不来一个大胖小子。为了唯一的独苗子,早早在外头放话,生了小子的哥儿扶正。时也命也。你也别多话,与其埋怨不如想想别的法子。”李根生对县城,南河村一带的事情了如指掌,说起来清清楚楚。木富也被说的不吭声。
“依你老的意思是?”
“回村子,和村长商量商量。村长也是村里的老人,咱们定个章程,再找大伙儿说说。”李根生定下了,木富想想也只能如此。
一行人回到南河村,已经接近傍晚,各自归家。
杨燕儿把身上东西一放,到厨房烧开水,把小柱,小虎赶去洗澡,又趁着点时间洗把糙米,放满一窝水,熬稀粥。
一家人赶紧在太阳下山前吃过饭。小柱和小虎照例被早早赶回房间睡觉。小花被杨燕儿收拾干净,送上小床,不等杨燕儿哼小曲,小花已经闭上眼睛,呼呼大睡,今天集市和杨燕儿斗智斗力可是累得很。
贺老大想拉杨燕儿过来温馨一阵,但杨燕儿惦记下午贺老大偷偷走开的事,没给他好脸色,推说累了,倒头就睡。
贺老大叹口气,也躺床上,睁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第二天一早,贺老大和贺小柱杠上工具出门,四苗地种邵尾菜,活不重,一大一小干上七八天就完成。新买的小鸡子被杨燕儿放到厨房靠墙的一边,用藤条围栏,下面垫上干草,水盘子和食料盘子盛满。
杨燕儿又把集日买来的碎布条找出来,把脏得厉害,或是剩一点布丝的挑出来,其他洗洗干净,晾院子里。
三斤白肉榨油,得到两坛子油,一家五口省着用可以到年末。一刀切的肉有肥有瘦,都用盐腌制,等风干后,放罐子里,家里孩子馋肉时,切上两片解解馋。
等一切处理好,翻找出旧棉被,大的那张趁秋日日头好,晾开晒晒,小的那张,连同新买的棉花一起送到白沙村。南河村村子小,工匠不多,打棉花的工匠都得往白沙村找。一来一回花去大半时辰,和工匠说好,十五天取回,工钱150铜。
等杨燕儿匆匆赶回家,把晾晒干的布条收好,动手做晚饭。一整天忙得团团转的,杨燕儿都快把贺老大偷偷走开的事忘了,但晚上看见贺老大和小柱回来,立即想起,吃饭时侧着身子不理贺老大。
贺小花滴溜溜眼珠子,看到贺老大的尴尬,杨燕儿生闷气。小柱和小虎不懂这些花花东西,两个咬着难得的肉丝,吧唧吧唧吃得欢。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送走贺老大和贺小柱,杨燕儿开始在房间翻箱倒柜的找,贺小花坐在小床上边玩手指,边猜想杨燕儿找什么,贺小虎早早被杨燕儿赶出去玩耍。
杨燕儿找了老半天,家里能藏东西的地方不外床板间,箱笼里,统统找过一次都没找着,其实杨燕儿自己心里也不清楚到底要找什么,出嫁前自己么么教过,男人不能掌钱,有钱就变坏,出嫁后,杨燕儿牢牢看着家里的银钱,贺老大到手的不过十来个铜钱。贺老大一向老实,到手的钱都给小柱和小虎买糖人吃。时间长了,杨燕儿自然松懈下来,万万没想到贺老大居然给自己玩了一个隐瞒。
杨燕儿越想越气,心口发闷,揉揉胸口,没能揉开,反而像打结的绳子,纠结一团。
“杨么么在家吗?”院子传来敲门声。
杨燕儿捂着胸口,扶着墙慢慢走去。不多久,院子传来说话,渐渐向房间靠近。门帘掀起,杨燕儿当先走进来。
“杨么么,你这怎么了?前天还好好的。心口不舒服,找大夫看过了吗?”来的是沈么么。
杨燕儿歪歪地靠着床头,“没什么,就是胸口闷得慌。”
沈么么捂嘴一笑,“杨么么,你该不是,该不是又有了吧。”
“啊?”杨燕儿一听,身体一挺,立即坐直,“不可能,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你和贺老大恩爱,全南河村的人都知道。小花出生不到一年,你又有了,喜事儿。”
杨燕儿脸一红,“沈么么,看你说的。我,我,我是被气的。”说完,捂着胸口又是一阵按揉。
“气得?贺老大吗?他人老实啊。说来听听,我帮你参详参详。”沈么么一屁股坐杨燕儿身旁,帮杨燕儿揉胸口。
杨燕儿想想,还是把自己的发现一五一十告诉沈么么。
“哎呦,我还当什么,我告诉你啊。”两个么么的脑袋靠得近近,沈么么轻声说着什么,杨燕儿显是脸红,再是点点头,加了句,“那,那沈么么借我点。”
“好好。”沈么么捂着嘴,快步出门,不多会,又跑出来,手帕一番,把两盒东西塞给杨燕儿,“懂用吗?不懂过来问我。”
“恩。懂的。”杨燕儿低头,双手捂得紧紧的。
贺小花在一旁探着脑袋,一丝间隙也看不到。
12
12、第12章 。。。
送走沈么么,杨燕儿一阵忙碌,做好晚饭,把外面玩耍的贺小虎喊回来。未等贺老大和贺小柱回家,碗碟都摆上桌。贺小虎趴在桌边,眼巴巴地看着自己那碗粥,杨燕儿有吩咐,等人齐才吃饭。
贺小花依仗自己年纪小,赖在房间里不肯出来,杨燕儿忙出忙入的,没顾上他,等杨燕儿捧抬上两大桶热水入房,贺小花立即被撵出来。
贺小花岂肯罢休,迈动小短腿,颤颤抖抖走回去,刚进房,就被杨燕儿拧出来,招呼一顿屁股,又叮嘱小虎看好弟弟。贺小花在房外气得跺脚干嚎,嚎得贺小虎又是做鬼脸,又是拿自己偷藏的零嘴儿哄。
贺小花的嚎声吓了下田回来的贺老大和贺小柱一跳,急忙跑进堂屋,只看见小虎在逗小花,杨燕儿却不见踪影。
贺老大心急了,“燕儿,燕儿,小花在哭。”说着就要掀起门帘往里走。
“你别进来。喏,小花你先哄哄。我等等就好。”房内杨燕儿慌慌张张制止贺老大,“你们先吃粥,别等我。我等等再出来。”
贺老大闷闷应一声,伸手接过贺小花,轻轻掂两下,“小花乖,小花莫哭,阿爹抱抱。”
谁要你抱,我要看,我要看。贺小花嚎得痛苦,嗓子都冒烟了,见杨燕儿铁了心不让自己看,自个儿嚎得没趣,乖乖闭嘴。
贺老大不知原因,还道小花听话,一到自己手就不哭,开心得又掂了小花两下。
父子三人围着桌子喝过稀粥,贺小花被贺老大抱在怀里,一口一口喂米糊。贺老大做惯重活,力气大,常常控制不住就把钥匙往小花嘴里塞。贺小花吃得痛苦,不由怀念贺小虎喂吃的日子,虽然也是塞,好歹那个力气轻点。
等贺老大把吃饱的小柱和小虎赶回房间休息时,杨燕儿还没出来。贺老大犹豫了,想进去,又记起杨燕儿不让自己进,一个人在堂屋不停绕圈子,最后实在熬不住,硬着头皮问,“俺,俺进来行吗?小花要睡了。你的稀粥俺给你拿进来。”
“嗯。”杨燕儿低低应了一声,门帘处传出浓郁的香味,“小花今晚和小柱小虎睡。”
“啊?小柱的床小,睡得下吗?”贺老大动动鼻子,这香味有点像冬日里的梅花香,但眼下不是梅花盛开的时节。
“去那边,让小柱照看着。”
贺小花趴在贺老大怀里打了小哈欠,去吧去吧,两夫夫的,就那么一点破事,我还不想看呢。
贺老大把小花留在小柱兄弟那,叮嘱两兄弟睡觉别压着小花。自己急急回房,一晚上,杨燕儿都没露面,贺老大心里惦记着,脚下的步子更大。
杨燕儿夫夫和小柱兄弟的房间隔着堂屋,浓郁的香味飘过来,呛得小虎打了两喷嚏,嘀咕,“什么怪味。”把被子往上拉拉,掩过口鼻。
黑夜中,隐隐约约听见那边房子里,贺老大传来的惊呼,“你哪得来的?”
“什么?。。。。。。是吗?我看看。。。。。。”
黑夜里渐渐没了声响。
第二天一早,杨燕儿没为一家人准备早饭,贺老大给每个孩子分了一块烙饼,就着水吃了。贺老大不会做米糊,只能给小花喝几口水,干巴巴哄着,“小花乖乖,阿么,阿么病了。乖乖别哭。阿爹给你找吃的。”说完,把贺小花放回自己的小床,让贺小柱先杠东西到田里,自己跑了一趟沈么么家,好让沈么么帮忙给小花弄点吃的。
沈么么过来时,杨燕儿已经起床,正抱着小花一下一下轻轻拍着背。沈么么拿来一碗米糊,一边喂小花吃,一边笑眯眯问,“成了吗?”
杨燕儿脸一红,推推沈么么,“小花儿还在呢。听着怪不好意思的。”
沈么么啧一声,“多大的娃儿,懂什么?说说看,昨儿成了吗?”
杨燕儿脸上更红,轻轻点点头,“成了。”
“我那些是城里有钱哥儿,夫郎用的,作用特好。昨儿你家男人有说什么没有?”
“能说什么啊。”杨燕儿不愿说,满脸的红晕,上扬的嘴角却出卖了他。
“说啊,说来听听。就咱俩么么,还怕什么。”
“说,说,说,嗯,滑了。”
“啊哎呦,我的天啊。我那是好东西,就两个字。”
“我就说不说了,你非得要我说。”杨燕儿扭捏着,要转过身子不理沈么么。
沈么么止住笑,“来,让我也摸摸,是不是滑了。”伸手要拉杨燕儿。
杨燕儿也不避,拉高衣袖,让沈么么摸,“怎样?是不是好很多。”
“那是,城里的好东西,一盒是洗澡用的澡膏,用来洗身子,全身都香香的。一盒专门用在秋冬两季的香膏,抹在手上,保证双手滑滑的。下次集日,你也买点,贵是贵了点,但值得。哪家的男人不希望自家夫郎能干活,又能双手滑滑的,浑身香香的。只要你做到了,男人一高兴,还有什么不告诉你的。贺老大招了吗?”
提起这个,杨燕儿甜甜一笑,“招了。”从枕头底拉出一块布料。
“这不是你在县城看中那块料子,难道贺老大买回来了。”
“嗯。”杨燕儿点点头,“他啊,看我在店里拿着布,又不买,以为我不舍得。自己偷偷回去买了,又不敢告诉我,藏枕头底下了,害我好找。” 布料在手上打着卷,杨燕儿想卷巴卷巴塞回去,心里不舍得,只能又打开,方方正正折好,小心翼翼放到枕头下,“那钱,他存了好久,一直放在,说留着给我买东西。我说,你这傻子,我看那布料是买给你的。他说,这颜色好看,穿他身上是牛身上戴花,浪费了,让我做好,明年开春时穿。”
“哎呦,贺老大真看不出来,知情知趣的,会哄人。”沈么么语气里带上一股酸味。
杨燕儿虽然开心,但人不笨,语气一转,“我可是听说,杨家老大可不让他家夫郎下田的,还放话说要赚钱,每个月炖只老母鸡给夫郎补身子。”
沈么么捂嘴一笑,“就是说说罢了。什么补身子,他不过想我再给他生个白胖小子。”
“杨家老大心疼你,还不让你下田的。这南河村,只有几户大户的夫郎不用下田。你也是福气。”
13
13、第13章 。。。
两个么么小声说,大声笑,又说了好一会话。贺小花老早听得不耐烦,吃过早饭,两人刚开始说私话时,贺小花就挣扎着下地,自己扶着床边一步步往外挪。没等小花挪到堂屋,偏偏听到最紧要关头,小花儿的脸霎时间红了,想捂脸,手却扶床。放在平常,杨燕儿肯定发现小花儿异常,偏偏这时,杨燕儿的心思都在说话上了,连小花儿挣扎下地都没多照看,更不用说看见小花儿红彤彤的脸蛋。
再后来,两个么么互相羡慕时,小花儿是抖着小短腿往外挪,好不容易等小花儿走到门边,恰恰杨燕儿突然记起,四周张望一眼,发现小花儿居然自己跑到房门,连忙过来抱起自己哥儿,往小花脸蛋上亲两口,“小花儿屁股还疼不,么么亲亲,疼疼飞走。”
贺小花扯开嘴巴,勉强笑一个,心里暗想,你还记得昨晚打了我。
“哎呦,小花儿真不错,这么小就走得稳稳当当的。”沈么么边说,边伸手摸摸小花儿屁股,“长大了,肯定是个机灵的。我家杨丽可惦记你了,等开春了,来我家找杨丽玩儿。”
杨燕儿又和沈么么说了一回笑,沈么么便离开。杨燕儿看看天色,还早,便拿条板凳放院子里,让贺小花自己扶着练走路。自己则进了厨房,看见前些天做好的烙饼没剩多少,挽起袖子搓面粉,又特意打了一只鸡蛋兑进去。
傍晚时分,贺小柱独自一个杠工具回来,杨燕儿在门外张望看不见贺老大,忙追问小柱,才知道下午村子里的老人到田上把人叫过去开会。杨燕儿心疼地摸摸小柱黑瘦的小脸,叮嘱他,下次自己早些回来,别小小年纪熬坏身子。小柱憨憨地点头应了,自己打一桶井水,兑半桶热水,简单洗刷几下,而疯玩了一天的贺小虎也脏兮兮地回来,被杨燕儿扭着耳朵骂几句不懂事。
饭菜上桌时,贺老大回来了,没多说别的,一家人围在小桌前吃饭。 今晚的饭菜明显丰盛了许多,炒杂菜的盘子里还有几条腊肉丝,每人一碗的粥里还能看见鸡蛋花。小虎和小柱不知缘由,刚上桌便两眼发亮盯着腊肉丝。
贺老大看一眼杨燕儿,杨燕儿脸一红,半转过身子,只把小花抱在怀里。身后热热的视线令杨燕儿很不安,脸上越烧越烫,怀中的小花儿还伸手摸摸他的脸。
“村里老人开会,说了什么?”熬不下去,看见机灵的小虎也在转头盯着自己看,杨燕儿赶紧把一家人注意力转移到别的事。
贺老大清清嗓子,“就是聚德米庄的事。”
前几天,赶集回来,木富和李根生当晚就找到村子,三个人合计了一晚上,没得出好结果。第二天,找来邻近几条村子的老人,听听他们的说法。提到聚德米庄,几条村子的老人都是摇头,但说到别的法子卖粮,又没人说出好建议。白沙村,南河村等村子相近的县城都是聚德米庄的地方,卖到哪里都一样。后来,白沙村一个年轻时曾走南闯北的老人提了一个方法。
沿白沙河往南,进入岷江,再往南走两天,到达南部最大的港口庆州港。那里出海的船队多,商队多,米粮能在庆州港卖出高价钱,一石银丝稻比县城聚德米庄开出价钱至少多200铜钱。
但从白沙村雇船至到达庆州港,单花在路上的时间就有十天。走的水路,常听说有水寇出没,专挑小船队下手。小船队人少,抗不住水寇的攻击,为了保命多数抛弃货物。水寇做事不下绝手,得好处就放人。官府也因没闹出人命案件,被抢的又是没势力的平民百姓,对岷江水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小船队进入岷江,幸运的,走十趟船碰不上一次,倒霉的,第一次出船,就碰上了。
几个村子的老人听了,有些心动,有些认为还不如卖给聚德米庄妥当。几经讨论,决定几条村子联合雇一个船队,往庆州港走一趟,南河村这边,木富,梁家这些大户都有心把稻子卖到庆州港。这趟开会,就是把事情给村民交待一声,有兴趣跟着把银丝稻卖到庆州港的,赶紧把稻子收割,集中一块,船队三天后将在白沙村外的小码头开航。
这事对贺家影响不大,但杨燕儿心里有些忐忑,每石多200铜钱,八石就是1两多。对于贺家来说,差不多一半的收入,多一个铜钱总比少一个好。但要贺老大离家十天半月的,家里就自己一个哥儿带三个孩子,杨燕儿不乐意。杨燕儿还在为卖粮的事纠结,贺老大接着说第二件事。
“村里准备开学堂,就订在村北头秀才家旁边。”
“文秀才不考举人了?”文秀才是南河村第一个,也是现在唯一一个秀才,二十多中秀才,连考十年,三榜不中。杨燕儿记起,前段时间还听说文秀才准备开春后要再去考试。
“是文秀才自己和村长说,不去考举人,留在村里教教小子识字念书。”
杨燕儿想想文秀才家的状况,说不上好,也不是艰难的,现在说不考,多半是心灰意冷。
“村长把事说了,”贺老大放下碗,摸摸小柱和小虎脑袋,“我给俩小子把名字报上去,等学堂盖好,他们就去上学。”
杨燕儿一惊,脱口而出,“那束脩怎办?”
14
14、第14章 。。。
贺小柱,贺小虎两兄弟原来高扬的小脑袋霎时间低下去,如霜打的茄子般。贺老大涨红了脸,结结巴巴,“俺,俺,俺有主意,你,你别担心。”
杨燕儿也醒悟,这事怎能在两兄弟面前说的,但话已出口,收是收不回的,看看小柱兄弟低头数米粒的模样,杨燕儿心疼了,想安慰两兄弟,却不知说什么。
“俺,俺去盖学堂。俺跟村长说好,俺盖学堂,给文秀才修房子,工钱算一个小子的束修。”话一出口,接下去流利多,“文秀才收的束修比白沙村那边少,到开春才40个铜钱,但只有半天时间。俺算过,现在离开春可有三个月。现在活少,两小子都去念念书,识些字,别像他们的爹,睁眼瞎。”
贺老大朴实的话,坦然的神情像锤子一样重重敲击贺小花的心房。小柱抬起头看着自己阿爹,小手拽着汤勺,紧紧的。小虎眨着眼睛,大声说,“阿爹,俺认真念书,赚大钱给阿爹花,做大官,买人侍候阿么。”
刚被感动的贺小花掩面,这小子似乎没搞清,赚钱和做官是两回事。
杨燕儿点点头。要只送一个小子念书,杨燕儿真不知如何取舍,手掌是肉,手背是肉。私心里,杨燕儿觉得小虎人精灵,念书识字说不准有大成就,贺小柱像他爹人老实,脚踏实地种田,只要不碰上天灾人祸的,安稳一辈子是没问题。现在问题暂时解决,刚卖了秋粮,家里有存钱,花40铜钱送两兄弟念三个月,是好是歹先看看这三个月。只是辛苦贺老大了。
“你也得注意身子。”
“俺晓得,呵呵,俺晓得。”贺老大摸摸脑袋,憨憨地笑了。“那修房的活计俺熟得很。”
小柱跟着他爹裂开嘴巴笑,眼睛里明亮得很。小虎在堂屋里乱转乱跑,口里不停发出嗬嗬声,“我能念书啦,我能念书啦。”
贺老大和杨燕儿相视一笑,一家人的夜晚充满感动,欣喜。
次日一早,贺老大和贺小柱出门下田,贺小虎也闹着要跟出帮忙,好让阿爹和哥哥早些做完,早些休息。杨燕儿叮嘱两句,父子三人出门去。
日子过得飞快,村子里男人忙碌出城卖粮,忙碌于种田,忙碌于入冬前修补房子。么么们为过年时的年礼,吃喝,过冬衣物做准备,小子们在学堂建好后,齐齐拿上小葵盒拜先生识字念书。
不得不说,南河村的村长考虑周到,村子里多数人家不富裕,小子上学买书买纸买笔练习,花销极多。村长命每户用葵叶编织成半米长宽的小盒,里面装满沙子,上学的小子只需要用木棍在沙上面练习,写满,一抹平,又能重新练字。对于仅希望识字的小子来说,是最好不过的。
贺小花看见杨燕儿为小柱,小虎兄弟编织葵筐时就知道村长的想法,心里也对村长赞一声,有头脑,够灵活。
下第一场雪时,贺家刚好收割第一种的邵尾菜,把叶子最嫩的部分摘出来做菜,其他部分剁碎,煮熟喂小鸡。买回来的小鸡子,已经长开,幸运的是,每只都健健康康。杨燕儿自然感谢上天保佑。贺小花却捏手指盘算。小鸡子买来时两个月大,长成能下蛋的母鸡至少要5个月,现在才3个多月,正是关键时候。
为了自己以后有充足的鸡蛋吃,贺小花主动承担起监管杨燕儿的责任。入冬后,小花走路已经很稳当,不用人搀扶,自己独力从院子一头走到另一头。一直咬字不清的说话,也有进步,至少阿爹,阿么,哥哥,小鸡,水,食,几个字咬得清清楚楚。
杨燕儿经常忙得忘记按时给小鸡换水,换草垫,贺小花颠颠跑去拉裤脚,嘴里不停叫,“小鸡,水。”“小鸡,草草。”“小鸡,吃吃。”
沈么么见过好几次,惊讶之余,逢人就称赞贺小花,“小花儿丁点大就懂得帮阿么看顾小鸡,长大了绝对是个贤惠的。”
杨燕儿笑眯眯接受村里人的称赞,抱起小花儿时更是满脸骄傲。
第二种邵尾菜种下后,贺家一家子大部分时间都猫在家里,邵尾菜粗生,寒冬腊月也能生长得好,只需贺老大隔上两天到田上除除草,清清积雪。
贺小柱兄弟的课还在继续,两兄弟一早出门,下午回家,待在自己房间里捧上小葵筐练字。小柱实诚,先生教的字,每天都认认真真临上好几十遍,写得不公正,却是认得好几十个字。小虎聪明,先生教的,不用练几次,就牢牢记在心住,又杖着自己学得几十个字,缠着杨燕儿给他买了本纸质粗劣的话本,自己天天按照话本里的字练习,居然又被他连猜带蒙,自学了不少字。
杨燕儿为两兄弟打好的棉被早拿回来,又用在集日里捡回来的布条,一块一块缝起来,做成棉被底面,看着五颜六色不好看,却省下买一块布料的钱。下雪时,小虎和小柱一人得了一床棉被。两小子乐得地待在被子里不出来。
热热闹闹的年节过去,贺家一家人又投入到繁忙的春耕中。日子一天天过去,贺小花也一天天长大。刚开始几年,贺小花还想着记下过去多少时间,日子久了,心思淡了,也就无所谓。
这一年贺小花虚岁六岁,贺小虎虚岁十岁,贺小柱虚岁十三岁。
作者有话要说:既然大家都希望小花儿快高长大,那就让他成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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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15章 。。。
贺家的生活没有如杨燕儿预料那般,多一张口,生活艰难,相反生活比小花刚出生时好了不少。
贺家原来三间房间,现在都翻修过,一间是杨燕儿和贺老大,一间堂屋,一间小花的闺房。贺小柱和贺小虎住到新建的房间。两年前,小柱提出不再念书,杨燕儿摸摸小柱脑袋发现,小柱已长得与自己一般高,杨燕儿心里有了计较。当年就让贺老大在院子里新建了一间,让小柱,小虎都搬进去,而兄弟两原来的房间改为小花的闺房。
院子原来的篱笆,改为膝盖高的土墙,土墙上满插竹栏,看着稀松,但比原先的低矮篱笆好上不少。
门口旁边半开式厨房还是老样子,但旁边依据小花要求,围了一个鸡圈。
贺小花接过杨燕儿养鸡活计,让双身子的杨燕儿只需照顾家里一天三顿即可。
“小花儿,柱子哥在家吗?”说话的是沈么么家的杨丽。杨丽在贺小花满一岁后,就常常过来找小花玩。两家么么乐得两哥儿处一块。
贺小花冲田那方向努努嘴,“跟阿爹下田去。”
杨丽小小声应了,眼睛四处张望,“小花儿就你一个在家,你家么么呢?”边说边走过去要接贺小花活计。
贺小花侧侧身,避开,“阿么去白沙村找嫂么么。”
贺小花把把鸡圈里的大小母鸡,公鸡驱逐到院子另一边,中间用道竹栏隔开,换鸡圈的草垫时,摸出四只鸡蛋。贺小花分别一只一只对光照看,看见中间有一团黑的,放进自己的篮子,没有的,放到杨燕儿存鸡蛋的罐里。前些日子,赶集新买的小鸡子被挪到阳光充足的地方,放一小盆水,和一盒骨头水煮开的邵尾草。
头几年买的小鸡子养成的不多,虽然比村里其他户好,但依然不满足贺小花的鸡蛋够吃愿望。等贺小花接手,情况大大改观,依然有养不成的,但买八只,养活六只,贺小花已经很满足。而且他的鸡生蛋,蛋生鸡计划终于有实施机会。
小心翼翼观察被移到墙角跟的母鸡窝,两只去年买来的小母鸡安安静静,屁股下面的蛋纹丝不动。轻手轻脚取出水盆倒满,食料是剁碎的青芽叶。这青芽叶极常见,长在路边,小小一颗。贺小花一次意外看见自家养的母鸡咬这种叶子,就摘了回去,剁碎喂母鸡,发现产蛋量大的几只母鸡们吃得欢快,小鸡子咬两口就丢开,掉头跑来围着自己团团转,直至贺小花把煮熟的邵尾菜放到面前,才开大餐。
贺小花把活儿做好,回头发现杨丽扭着衣角还站在院内,奇怪,“杨丽你有事?”
“没,没,没。”杨丽吱吱唔唔,“就是想找小花你玩。”
“没看见我在忙。”贺小花语气有些不满,天天光顾着玩,真是小孩子。
杨丽小脸通红,“小花儿,我,我帮你干活。我在家帮么么养过鸡。我懂做。”
“我家的鸡自然我自己养,和你有什么关系。”贺小花说着,进屋把贺老大,小柱兄弟的脏衣服收拾出来,掏水泡衣服。
“小花,我,我帮你掏水。”杨丽飞快跑到井边,抛下木桶,三两下拉上来一桶水,“小花,盆子呢?水掏上来了。”
杨丽家里没事做吗?怎跑过来抢事做。贺小花心里奇怪,放下盆子,接过水,“杨丽你先回去,我家里事多,忙着呢。”
“啊”杨丽眨眨眼睛,“那,那,我,我在这。。。。。。”
“哎呦,杨丽怎么来了。”杨燕儿进门就看见杨丽帮贺小花掏水,听见贺小花要赶杨丽回家,忙忙出声。
“杨么么。”杨丽跑到杨燕儿身边,伸手扶着杨燕儿胳膊,“杨么么,小丽扶你回屋。”
杨燕儿拍拍杨丽手背,“真懂事。”边说边撇了贺小花一眼,“衣服别洗了,你来陪陪杨丽。”
贺小花甩甩手上的水,“我事多着呢。”
“就几件衣服不打紧,去吧,和杨丽出去玩玩,别老待在屋子里。”
杨丽眼巴巴看着杨燕儿,还想说什么,就被杨燕儿拉着手,和贺小花手挽手出门。
“小花,咱们玩挑花绳。”杨丽从衣兜里翻出一团红绳。
贺小花摇摇头,“挑花绳多腻味。去爬山。”南河村的小山头,贺小花老早想看看。往年祭祖,都是大队人马走固定路线上山,下山,贺小花每次都被杨燕儿拽得紧紧的,半步不能离开。贺小花想自己和小虎组织次春游,吃吃春秋果子,都被杨燕儿以山上不安全,小哥儿不能去为由,严词拒绝。
“山上不安全,小花,咱们还留在村里玩。”杨丽一本正经,说出的理由和杨燕儿一模一样。
贺小花忍不住连翻白眼,“你不去,我自己去。”甩开杨丽,贺小花往村尾方向跑。贺小虎说过,村尾那边的小山头最多果子吃,山路容易走。
“小花,别跑,小花,等等我啊。”
贺小花绕过山脚的田地,贺老大和小柱都在下田,不能让他们看见。后面杨丽气喘吁吁跟上来,拉着小花衣角,“小花,咱们不去,好不好?”
“不好。”贺小花答得肯定,头也不回,找准一条草丛被踩得东倒西歪的小路,摸上去。
开始一段路走得平坦,草丛矮下去一截提示后来人上山的路。树木渐渐增多,再往里走,只能透过树叶缝隙隐隐约约看见阳光。
杨丽害怕地拉拉贺小花衣角。贺小花反手握住,“走,咱们去吃果子。”
前方隐约传来说话声,贺小花循声音走过去,渐渐听得清楚。
“少爷,我们快回来吧,被夫郎发现了,要打板子的。”
“怕什么,阿么肯定不会打我。”
“少爷。”声音已经带上哭腔。
“看那树,我再摘一些,带回去给阿么,阿么一高兴,饶过你这小子。”
“少爷别去,阿才上去,少爷,少爷,小心脚下。”
贺小花弯腰躲在树后,脑袋往外探,一个穿粗布衣裳,年龄约十岁出头的小子在树下团团转。往上看,一个穿紫色衣裳小子,手脚并用往上爬。再往上看枝桠上挂满粉红粉红的甜桃。这种甜桃贺小虎摘过给小花尝,肉软多汁,味道不错。
“他会不会摔下来?”杨丽摇摇贺小花手臂,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树干。
紫色衣裳小子已经爬到枝桠边,正伸手拉树枝。
树下的小子紧张地呼吸都闭上,两只小拳头握得紧紧的,生怕一出声吓到少爷。少爷安全没事摘甜桃回去,尚且可能被打,更何况万一少爷出事。
紫色衣裳小子把树枝拉弯,双腿夹紧树干,一手拉树枝,一手摘甜桃,往下面扔,“接好,别摔坏。摔坏了,看我收拾你。”
小子应一声,捧起衣服下摆,看准甜桃落下位置,一接一个准。
贺小花心里暗想,这两小子肯定经常来摘甜桃,看配合,真有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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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16章 。。。
“少爷,少爷,够了,够了。衣兜装不下。”
紫衣小子冲树下看看,果然衣摆都快装不下。紫衣小子手脚并用,比用上树更快速度爬下来,拍拍手,“走,回去。”
等两人走远,贺小花从藏身的树后走出来,绕着几株果子树走圈,失望发现低矮一点的枝桠,果子都被摘光,高一点的,看看自己小胳膊小腿,叹口气,还是找贺小虎来摘妥当。
杨丽紧张兮兮拽住贺小花衣服,生怕贺小花学紫衣小子爬树。万一摔伤摔坏了,自己怎么向杨燕儿交待啊。
“走吧。”跟着尾巴,贺小花心知今天不能再往上走,心里暗暗打定主意,找天自己偷偷溜出来。
贺小花和杨丽循上山的小路往下走,果子树另一侧,紫衣小子两人消失方向转出两个人,恰恰就是走得没影的紫衣小子两人。
“我当是谁?原来是贺家的小哥儿。”
“贺家藏着当宝贝的小哥儿嘛?看着不怎样。”
“懂什么!天赐的哥儿都是宝。”
走远的贺小花没发现背后两小子议论,一路回家,迎面碰上出门找他们的杨燕儿,贺小花扯扯杨丽,杨丽勉强上前,“杨么么,我和小花到村尾玩了会。”
“没上山?”杨燕儿警惕问一句。
“没。”贺小花缩在杨丽背后,伸手往杨丽后背一扭,杨丽一个激灵,立即喊出声。声音之大令杨燕儿皱眉头,“杨么么,我先回家。” 低头,急急步往家跑。
“小花,做什么了?”
“玩了会沙子。”
“小哥儿别学小子玩泥沙。”杨燕儿扫一眼贺小花双脚,“回家洗洗,等阿爹和小柱回来就吃饭。”
中午,小虎先到家,一上桌,悄悄在桌子下踢小花一脚,藏在桌下的手迅速往小花那一丢,小花翻手接过,塞进衣服内衬口袋。
正午日头热,贺老大和小柱吃过午饭,用冷水擦擦身子就去睡,等日头偏西,才下田。贺小花躲在自己房间,摊平小虎扔来的纸团。上面潦草写满字。贺小花用指头粘水,趴在小木箱边一笔一划描写。
写满整面,最开始写的水迹已经干了,小花回到开始位置重新写。不懂字的意思,只单靠记忆把笔划,组合牢牢记住。
“小花记得真快。”身后是贺小虎郁闷的说话。“要是阿么让你念书,多好啊。”
坐到小花身边,拿过纸团,手指点上一个个字,细细声念,念一个字,解释一个字含义。又粘水在木箱上写一遍,让小花认清笔画顺序。
“这次就20个字。”小虎把纸团塞回给小花,另一只手伸出来扬扬,“我的铜钱。”
“就教20个字收我一个铜钱,吸血鬼啊。”贺小花愤愤不平摸出一块铜板,依依不舍塞给小虎,“拿着。我是说话算话的人。倒是你,偷偷藏那么多钱做什么?”
“先生一个人教20多个人,尚且收阿爹好几十铜钱,我单教你一个只收一个铜钱。你是赚大了。”小虎从怀里掏出小布包,铜钱小心翼翼收进布包,掂掂,挺沉的。
贺小花看得眼热,那都是他的私房钱。自从把养鸡的活揽过来,顺道把买鸡蛋的钱都要过来,杨燕儿原意想小花学着管钱,没想到买鸡蛋的钱不少落入小虎口袋。幸好现在家里的母鸡不少,鸡蛋产量有保证,否则,贺小花是赚多少,转出去多少。
“你告诉我准备把钱弄哪里去。你一个小孩子花得了这么多钱吗?”
小虎揉揉眼睛,“小花儿,你比我还小,你一个小孩子藏这么多钱做什么,哥哥帮你花点。”
贺小花哼一声,知道从小虎口中套不出什么,不过看小虎对布包的紧张模样,估计这小子不会把钱乱花。
“小花儿,等哥哥考试中了,买人侍候小花儿。”小虎笑嘻嘻凑过来。
贺小花勉强点点头,心里却想,与其等他中了,外派当官来钱,不如自己好好执行鸡蛋计划来钱更快。
贺小花找出从前的纸团,让贺小虎帮自己听写。一个摇头晃脑地念,一个认认真真地写。等到杨燕儿房间传来下地声时,贺小花拿来盛水的水碗差不多见底。
小虎把纸团叠好,自己掀起门帘,观察一下对面屋,蹑手蹑脚跑回自己屋里。小花掀开木箱盖,把纸团藏到衣服堆最里面。自己脱了外衣,上床盖好被子,闭眼装睡。
不一会儿,小花房间门帘被掀起,贺老大闷闷地说,“小花儿睡得好好的,你别吵他。”
“小花睡觉不老实,得时时看着他的被子。”
贺小花感到床上一沉,身上被子被人拉过来,手手脚脚都收进被子里。
“你自己小心些。小花儿我来看顾就是。”
“就你。一粗男人,走开走开。”
“好好,我是粗男人,哎呦,你慢些,来,我托着腰。慢些慢些”
“就你多事,这都第四个。”
“好好,我多事,大夫说你要多休息。下午日头毒,你待房里,别出去。等日头下了,再做饭。”
贺老大压低声音说话,杨燕儿不耐烦应两声。两口子慢慢走回自己屋。不久,院子传来院门一开一合声。贺小花松一口气。贺老大和贺小柱定然下田去。贺小虎两年前开始学写文章,只这小子心眼多,不但上午学写文章,下午还闹着学术数。文秀才难得碰上个肯学又学得好的,没加束脩,只收了贺家一只母鸡外加一篮子鸡蛋。
贺小花精神一放松,睡意便汹涌而来,小身板上午也够累的,不消片刻便沉沉睡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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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17章 。。。
隔天,杨燕儿待在家里给未出生的娃儿缝小被单。贺小花那时用的小被单,料子好的,早送给沈么么家新生的小子用,料子差的,不经用,现在成了抹布。小娃儿用的,都得新做。
杨丽今天没上门,贺小花估摸他是被自己吓怕,当然这个问题贺小花不会跑去问杨丽,即使去问,凭杨丽个性,肯定答不是,然后推说家里有事忙。
贺小花照旧执行每天喂鸡工作,今天收获不错,草垫里摸出六粒鸡蛋,有三粒对光能看见黑团。贺小花数数有黑团的鸡蛋,约莫有十粒。再去看看仍在抱窝的母鸡,一动不动的,扳手指头数日子,起码还有半个月。贺小花看着十粒鸡蛋,心里冒出个主意。
把家里不用的旧棉被翻出来,掏出里面的棉花,放到阳光底下晾晒。又把自己的小葵筐拿来,垫上三层葵叶,再把晾晒过的棉花,摸上手感到温热的棉花整齐铺在葵筐底部,厚厚铺满一层,上面搁四粒鸡蛋,再铺一层棉花,把鸡蛋间的缝隙塞紧,搁四粒鸡蛋,如是者铺了三层。贺小花力气小,提不起,只能推着到院子正中,太阳最烈的地方。对对光,很好,筐子底下小小一圈影子。
母鸡孵蛋在于恒定温度,现在小花手上没灯泡之类可以持续发光的东西,只能用土方法,太阳光加热,至于晚上,只能利用做饭时靠着炉台那边温度。贺小花心里没底,孵不出来,就浪费十只鸡蛋,要成功了,家里的小鸡都用这种方法出生,母鸡就能不间断下蛋,抱窝那大半个月时间得有多少鸡蛋。
杨丽没来,他家么么,沈么么来串门,一来照例夸赞一番杨燕儿肚子里未出生的小娃。用沈么么的说法,肚子里要是小子,就是个懂照顾人的。因为杨燕儿生产期在秋收后,那季节凉爽,没夏天闷热,冬天寒冷,夫郎生产后恢复得快。因着这个沈么么没少说杨燕儿是个有福气的。要是生下来的是小哥儿,那更好,未出阿么肚子就是个懂事的。
贺小花听过几次,很不以为然,暗想杨燕儿肚子里生什么,这沈么么都有一堆说辞,难得杨燕儿又爱听。
两个么么凑到一块自然是说不完的家里话。沈么么磨到中午才离开。杨燕儿伺候一家父子四人吃过午饭,回房间歇息。
贺小花计算着时间,听见贺老大,贺小柱兄弟先后离开。轻手轻脚爬下床,穿好外衣,悄悄溜出院子,拉上院门。这时间留家里的大人都在午睡,下田的自然在地里。偷跑出去一趟,只需赶在杨燕儿起床前回来。
顺着前天的路一路小跑,跑到果林处,贺小花已经气喘吁吁,前天有杨丽在打岔,两人一路往上爬,路途差不多却不觉多累,现在剩小花一个跑上山,小腿累得不想挪。小花歪着身子,晃晃荡荡到果树下休息一会,眼睛不安分到处乱看。
常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白沙村有条白沙河,村民又是打渔,又是赶船。这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