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沈天郁有过很多次类似这样的举动,不过最后都没醒过来。陈夏生只知道他太痛了,所以才会在睡梦中都这么挣扎,看到他这样,陈夏生都快窒息了,暗暗祈祷他赶紧安稳的睡下。
可能是沈天郁这些天吃了不少苦,连上苍都开始怜悯了。有一瞬间沈天郁的思维无比清晰,脑子干净的像是被水洗过,身上的痛楚都消失了。
沈天郁缓缓睁开眼睛,最先恢复的是听觉,他听到了自己机械的呼吸声,肺部被呼吸机顶的很痛,但是口鼻很湿润,能够忍受。
然后恢复的就是痛觉,胸口那边很痛,但是比起前几天要好受得多。沈天郁抬起没输液的那只手臂,摸了摸额头,发现自己不烧了。
陈夏生开始还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花儿怎么可能睁开眼睛呢?但是直到沈天郁抬手,他才震惊的张大嘴,一种狂喜的心情涌上心头,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沈天郁摸了摸头,又想到什么,慢慢转过头看向玻璃外。他长时间没有动弹,颈部有些僵硬。后颈都是汗,有点难受。
窗外的阳光有些刺眼。沈天郁眯着眼睛,半天才看到窗外的人。
陈夏生惊喜的趴在玻璃上,整个人像是壁虎一样,紧紧贴着玻璃,姿势诡异而好笑。
沈天郁勾了勾嘴角,费力的抬起胳膊,朝他挥了挥手。
“医生——医生!!”
陈夏生猛地转过身,飞也似的跑去找医生。
、第 48 章
第四十八章
两天后沈天郁完全恢复神智;开始自己呼吸。他的病情好得太迅速,简直就像是奇迹。明明前几天还昏迷不醒,这些天就能在别人的搀扶下坐起来了。输液还是不可避免;在手术的时候硬针就换成了软针;这针能用很长时间,不用天天挨针扎了。
除了输液还要吃很多的药。沈天郁是那种非常配合的患者;对谁都客客气气的;尤其是他长相讨人喜欢,很快就成了很受欢迎的病人,医生和护士都很喜欢他。
前几天沈天郁能坐起来的时候,陈夏生就拿着热毛巾给他擦身上和头发。他擦得很仔细;虽然沈天郁身上并不脏;陈夏生还是擦了好几次。
因为喉咙处的伤口,所以沈天郁暂时还不能讲话。他闭着眼睛任由陈夏生擦他的身体,直到陈夏生问他:“冷吗?”的时候,他才会缓缓摇手,示意不冷。
沈天郁长时间没有洗头,只能让陈夏生每天帮自己擦擦。即使不脏,也很难受。他在纸上写:
【帮我洗头吧。】
陈夏生怕沈天郁着凉,一开始一直摇头。可是看沈天郁难受的样子,无奈之下还是问了医生,想知道现在能不能洗头。
医生犹豫了一下,同意了,说:“让小伙子躺下来,你给他洗,注意关紧病房,不要吹风。”
陈夏生连连同意。
医生又补充道:“不能洗澡啊。”
“好,好。”
尤金莲听说陈夏生要给沈天郁洗澡,自告奋勇的也过来了。两人戴着口罩,紧紧关上门,开始帮沈天郁洗头。
沈天郁微微倾斜着躺在床的边缘,脖颈倚着床沿,头部悬空,调整好姿势后就闭上眼睛,让他们帮忙。
陈夏生早就打好了热水,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手足无措,摸到了沈天郁的头发就手抖,撩了好几次水都没把他的头发弄湿。
尤金莲狐疑地盯着陈夏生,过了一会儿伸手撩水,帮陈夏生给沈天郁洗头。
洗发水并不贵,但是很香,轻轻揉两下就出了不少泡沫,陈夏生轻轻地揉,也不敢洗很长时间,只粗略洗了一下,就冲掉了泡沫,怕他着凉。
这件事似乎是个节点,之后沈天郁的病情就出现了更大幅度的好转,医生都觉得惊讶,道:
“还是年轻人身体好。这么快就恢复了,如果不继续恶化,再过几天就能出院了。”
已经完全忘记沈天郁刚来医院的时候那副垂死挣扎的可怜模样。
沈天郁慢慢开始说话了,长时间不发音导致声音很小,一开始只能说几个字,第一个喊得就是:
“妈。”
沈天郁的声音沙哑,却异常温柔,他笑着,喉咙处还有一条粉红色的伤疤,更衬得他皮肤雪白,温润端方。
尤金莲本来正在帮他盖脚上的被子,一听这话猛地抬头,眼眶有些湿润。
她紧紧抱住沈天郁的头,没吭声。
下午三点钟,沈天郁大学的同学过来看望他。以前以为他的病有传染性,所以医院一直不让外人探望。可是现在沈天郁都快好了,也没传染上几个人,只要在规定的探视时间,戴上口罩和帽子,就能进去。
那时候沈天郁正躺在床上洗头,突然听到外面变得有些嘈杂,虽然声音很小,但那确实是很多人的脚步声。
沈天郁胸前有刀口,没办法自己直起腰,就仰着头问陈夏生:
“谁啊?”
“不认识。”陈夏生害怕沈天郁着凉,每次都洗的飞快,现在手脚动作很是麻利,冲掉泡沫就给他擦头。
帮沈天郁洗澡很累人,每次洗完了腰都很痛。陈夏生直起腰松了口气,拿起吹风机给他吹头,顺便望了望外面,问沈天郁:
“不会是你们学校的学生吧?来看你的?”
“不会吧。”沈天郁笑道,“我这样可怎么见人。”
谁想到一语成谶。
那些学生一看到沈天郁就拼命挥手,有个女孩甚至握住尤金莲的手,亲昵的和她说着什么。
陈夏生看着那个女孩长的有点眼熟,想了想,恍然大悟:这人是不是就是温和?给他打电话,让他送沈天郁到医院的那个?
话说那天沈天郁直接昏厥在操场上,因为太早,周围只有温和一个女孩。她吓得大声尖叫,都不敢碰沈天郁,不过还是想起来了这时候应该拨急救电话。那时沈天郁的手中就握着手机,大概是想给陈夏生打电话。温和手指哆嗦得厉害,随便按了两个键,叫了急救车后,温和发现自己腿软的厉害,一个人特别害怕。
她就给陈夏生打了电话,让他过来。
陈夏生找的工作离沈天郁学校非常近,一听他出了状况,立刻放下手中的工作,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了过来,一看到沈天郁自己都有些腿软,可是听到温和哭就烦,大吼了几句:
“你他妈哭什么哭!有多远滚多远!”
他早就认识温和,知道这女孩喜欢沈天郁——她看着沈天郁的眼神太露骨,早就让陈夏生咬牙切齿了。
算上新仇旧恨,他一点都不顾温和是个女孩的这个事实,骂的很难听。不过现在看到温和陈夏生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反而瞪了她两眼。
沈天郁仰着头,也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只能耐心的等待陈夏生给自己吹完头发。
外面传来尤金莲的声音:
“你们是来看花芽的?不好意思,请等一下啊,他哥正在给他洗头呢,你们不能进去,不然花芽该受风了。”
应该是听到了‘花芽’这个有趣的小名,有好几个女生笑了,声音清脆。
尤金莲也跟着笑:
“你们和花芽是一个学校的?哎呦你看这姑娘,长的真好看,一看就是好学生,真文静。”
说的就是温和。温和高挑靓丽,不爱化妆,素面朝天,今天还架着一副眼镜,标准的优等生模样。
听了尤金莲这么说话,她高兴的脸都红了,气的陈夏生心脏很痛。
陈夏生慢慢给沈天郁吹。以前怕他觉得太干,吹七八分干就好了,今天却调到了小风,吹了好长时间,头发都干了也没松手。
沈天郁感觉有点奇怪,就对他说:
“行了,哥。”
陈夏生愣了一下,慢慢关上吹风机,扶着沈天郁坐起来。
病房外的那些大学生一看沈天郁坐起来了,都很高兴,兴奋的要往病房里走。
医生听到了这里嘈杂的声音,阻止道:
“哎,每次只能进去两个人啊,其余的人只能在外面等着。”
其实有些学生并不是真的想来看。他们对医院都有一种莫名的排斥感,听说沈天郁是肺病,一开始没觉得有什么,但是真正面对那么多医疗器材的时候,还是觉得恐惧,想要退缩。
所以医生这句话实际上让很多人有了退却的理由,他们商量了一下,最后是周轩和温和两个人进去的。
他们穿着隔离服,戴上了口罩和帽子,缓缓走到了病房里。
温和表现的还很镇定,周轩有点害怕,站在门口不敢进来。
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谁都会觉得害怕。
温和犹豫了一下,看着陈夏生,鼓足勇气,慢慢走到了沈天郁的病床前,开口说:
“你怎么样了?”
沈天郁非常温和地笑,说:
“好多了。”
“你什么时候回学校?”
“……再说吧。我可能要重修一次。”
“啊?”温和失落地说,“可是你上学期绩点那么高,太可惜了……”
沈天郁只是看着她,没有说话。
温和揉了揉眼睛,不知道为什么红了眼睛。她道:
“对不起,天郁,我不是故意的。我那天真的很害怕,也很想来找你,但是我不敢,我害怕极了。你就那么躺在我面前,像是死了一样。我没见过死人,我……”
沈天郁静静地听她说,听到她说话不礼貌的地方也没有生气,从始至终都很淡然。
因为沈天郁并不觉得她和自己有什么太大的关系。就像是前世的那些人一样,自己的死活其实并不能牵动他们的神经。
不过沈天郁不生气,不代表陈夏生不生气。
陈夏生烦躁地说:
“别在这里哭,要哭滚出去。奶奶的,你才像是死人一样呢。”
一句话噎的温和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立场很尴尬。
沈天郁看了陈夏生一眼,说:“哥,别这么说。”
然后看了看归心似箭的周轩和温和,说:
“你们回去吧,我就不送你们了。”
探望总共还不到十分钟。不过他们隔着玻璃,在隔离病房外待了很长时间,他们都在和尤金莲说话,把要送给沈天郁的礼物都转交给了他的母亲。
这些刚上大学的学生,正处于成年人与未成年人的交界处。思想不见得会突然变得成熟,实际上还是很青涩的。对待一个相处时间那么短的同学,他们做的很好了。
那些学生走的时候,陈夏生虽然不愿意,却还是出去送他们一程。
尤金莲带着口罩走进病房,靠近沈天郁坐着。
“花芽,”尤金莲深吸一口气,语气很和蔼,“那个,你觉得刚才那个姑娘怎么样啊?我看她长的很好看,人也秀气,像是个大家闺秀……”
沈天郁淡淡地说:“那是我的学姐。”
意思是对她没感觉。
尤金莲眼神有些担忧,道:
“花芽。上大学了,你也可以谈恋爱了。妈妈知道你是好孩子,从来不管你,你觉得呢……”
沈天郁沉默了一下,没立刻说话。他明白尤金莲现在是在试探,正在想自己要怎么回答。
、第 49 章
第四十九章
可是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沈天郁皱着眉轻咳一声;干脆道:
“妈,您说这话有什么意思呢?其实你都知道了吧。”
沈天郁说的声音很轻,这是因为他用呼吸机的时候长时间不说话;一直到现在都不适应。
话说得轻飘飘的;但是分量很重,每个字都敲在了两个人的身上;沉甸甸的。
尤金莲装傻:
“知道什么?”
沈天郁说:
“我不喜欢那个学姐。”
“哦;这个啊。”尤金莲说,脸上还有苦笑,“妈就是跟你开个玩笑,不用当真。”
沈天郁说:“妈;我没当真。可是;除了她,我以后可能也不喜欢别的女人了。”
尤金莲的脸沉了下来,别过脸:“我不懂你的意思。”
沈天郁顿了顿,直接说:“我和我哥一样。他喜欢的人就是我。”
尤金莲手开始颤抖,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不知道。”沈天郁摇摇头,道,“他跟我说的时候应该已经暗恋我很长时间了。我上高中那会儿他告诉我的。”
“怪不得,怪不得。”尤金莲连声道,“怪不得你上高中,他一直说要追着你去。”
尤金莲情绪倒是很稳定,沈天郁仔细观察了她一段时间,觉得没问题,就继续说下去了:“咳。他一开始说的时候,我也不想答应。可是我哥……他从小就和我在一起,我们感情好,看他那样,心里不好受。”
尤金莲说:“那就是你答应他的理由吗?开玩笑,你们俩这是要气死我……”
“那能怎么办呢?”沈天郁说,“我担心他出去乱搞。妈,我害怕我哥遇到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被骗了。”
尤金莲原本知道陈夏生喜欢男人的时候就担心这件事,很能理解沈天郁的心情,但这不意味着她愿意把儿子也赔给陈夏生,她的脸越来越红,像是气急了,可又不能与生病中的沈天郁发火。
沈天郁想找的就是这样的一个时机:陈夏生走了,只留下尤金莲一个人照顾自己,就算她很生气,也不得不心平气和地留在这里听自己讲话。
他自知这对尤金莲很不公平,心里非常惭愧,无奈道:
“我能怎么办呢?他说他只能喜欢我,难道要我眼睁睁的看着他一辈子一个人过吗?最重要的是,我觉得我可能对女孩不感兴趣。我也是喜欢他,想好好爱他的。”
沈天郁说:“我一直在想,结婚到底是为什么呢?不就是找个自己喜欢的人过一辈子嘛。如果互相喜欢,能不能生小孩不是问题。我就想找个人,能互相扶持。比如我现在生病,他就能亲自照顾我。”
尤金莲低着头,喃喃地说:“你们这样不合常理。”
“嗯。”沈天郁从不否认,“可我喜欢他。就像您喜欢我爸那样。如果随便找个人都能谈恋爱、结婚,这些年您为什么一直为我爸守寡呢?一样的道理,现在我哥喜欢我,就不能看着我去和别的女孩交往。我喜欢我哥,我就不会去找别人谈恋爱。”
尤金莲有些慌张,露出那种小女生特有的胆怯,看起来并不像是个年过四十的妇人:“那天你带着氧气面罩,里面都是血。医生说很可能会传染,在外面告诉我们千万不要接近你的口鼻。可是走的时候狗蛋还亲了亲你的面罩,那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了,我没想骂你,我就是暂时有点不能接受。怎么就是你们两个了呢?你们都是好孩子……不,我简直不敢相信。”
沈天郁沉默了,等她冷静下来,才说:“妈,这是真的,你想骂我就骂吧,打我也行。”
“我怎么舍得啊?!”尤金莲低头捂住脸,这些天她情绪波动很大,哭过太多次,经历过沈天郁快死过去的阴影,现在这件事几乎撼动不了她的神经。她没哭,只是有点难受,“我心里特别乱。你们俩这算什么啊?以后到了社会里会有人瞧不起你的……”
“……”沈天郁叹了口气,说,“我要是天天在意别人的眼光,我活得该多累啊。”
尤金莲抱着头坐在沈天郁的病床旁边,坐了很久,时不时说几句话。后来终于认了:不然能怎么办呢?这是自己相依为命的亲儿子,不能打不能骂,更不可能断绝母子关系。这些天几乎要生离死别的经历让她看开了很多,而且一早就看出狗蛋对花芽的情分,私底下已经考虑了很多次了。尤金莲颓丧地说:
“其实我早应该看开。请人家算命先生给你算卦,都说你早年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可是会遇到写挫折,挺过去之后就是大富大贵的命。哎呀我知道你们年轻人不信这些,但人家说的对不对?你看你这次病,来的莫名其妙的,和狗蛋也是……”尤金莲表情很苦涩,“这都是天注定的,我管不了。那就这样吧。”
沈天郁本想说‘我和我哥这不叫挫折’,可是一听尤金莲态度缓和,又有些高兴,干脆随她怎么想,不管过程怎么样,结果好就行。
沈天郁问:
“那我舅妈知道这事儿了吗?我哥和我舅妈说他喜欢的人是我了吗?”
“不知道啊。”尤金莲说,“不过我猜应该看出来了。你不知道,就你昏迷那几天,狗蛋整个人都快死过去了,惨的啊……他又提过别的男人,他妈肯定是知道了。”
陈夏生出柜的时候把家里闹得鸡飞狗跳,到了沈天郁这里就显得很顺利了。并不是说尤金莲心里有多高兴,而是因为沈天郁刚刚大病一场,和儿子的生命相比,性向好像就并不那么重要了。
半个月后,沈天郁出院了。
毕竟是做过了一次大手术,肯定会大伤元气,和学校商量了一下,沈天郁决定重修一年,这半年专心在家里养病,不能因为要赶进度而强行上学。
于是沈天郁从北京回到家里。为了给他看病,家里花了不少钱,他也不能就这么白白待着,有时候会自己接点翻译的工作,一天弄两三个小时,赚点小钱。
一个月后,寒假接近尾声,有大学的同学给沈天郁打电话,说要请他吃饭。沈天郁委婉的拒绝了,说自己暂时没办法来北京,等下次吧。
然后就是温和联系沈天郁,说要亲自过来看他。上次尤金莲看这个姑娘挺好,要邀请温和来自己家做客。
沈天郁很想拒绝,因为陈夏生看这个女孩不顺眼,几次找茬。但是温和执意要来,还说已经知道他家的地址了,非来不可。
无奈之下,沈天郁只得同意。尤金莲有事要和尤金勤夫妇解决,前几天到服装厂那边了,家里只有沈天郁和陈夏生两个男人,温和一个女孩过来住不合适,只能让她住宾馆。他想着,到时候请她吃一顿饭就行了吧。
沈天郁对某些事情很敏感,但是在一些方面非常迟钝,比如感情。一开始他看不出来陈夏生暗恋自己,被他告白才恍然大悟。现在也是,因为温和跟他告白的时候沈天郁没听到,即使人家姑娘表现的这么直白,他也不明白。
陈夏生下班后赶回来,看见沈天郁正在翻他厚厚的词典,就知道他又在翻译了。陈夏生看不懂,只知道这份工作非常枯燥。他喝了口水,就缠着沈天郁放下笔,让他休息。
沈天郁摘下眼镜,揉揉鼻梁,主动说道:
“我那个学姐刚才给我打电话,告诉我说她要来咱们家,让我后天带她出去玩。”
陈夏生垂下眼皮,非常不乐意,但是又不能说什么。陈夏生跑到洗漱间,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沈天郁听了听,觉得他像是在刷牙。这大白天还没吃饭呢,刷什么牙?
没过一会儿,陈夏生从洗漱间跑出来,坐到床上,张大嘴,对沈天郁说:
“我牙好痛。”
“嗯?”沈天郁戴上眼镜,凑过去看看,问,“哪颗?”
“后槽牙,左边的那颗。”
“这颗?”
“再后面一点。”
沈天郁犹豫着,伸手摸了摸,说:“你这是长智齿了吧?”
“是吗?可是我舌头没有舔到啊。”陈夏生搂住沈天郁的脖子,说,“你试试能不能?”
沈天郁拍了拍他的脑袋,无奈道:“正经点,别闹。”
“没闹,我真的没舔到……”
陈夏生眼睛湿润地看着沈天郁,表情是满满的渴望。
沈天郁顿了顿,突然按住他的后脑,把他的脸往自己这边按。
陈夏生张开嘴让沈天郁的舌头侵入自己的口腔,兴奋地颤抖,感觉到沈天郁的舌头进来时,陈夏生激动的半边身子都麻了。沈天郁的舌头进得很深,几乎要戳到陈夏生的喉咙里,但是方向一转,就往他左边的智齿舔去。这颗牙折磨得他够呛,脸都有点肿了,一开始只是想开玩笑,没想到沈天郁真的朝那边舔去。
被舔到的一刹那陈夏生忍不住呻吟一声。那里酸痛酸痛的,被碰到后疼痛就开始扩大。陈夏生又痛又爽,一边躲着一边想让沈天郁好好亲自己。
可是沈天郁似乎觉得这颗小牙很可爱,紧紧按住陈夏生的头不让他动弹,一遍一遍地舔,直舔得陈夏生眼泪都在眼里打转,口中发出‘呜呜’的类似快要哭出来的声音,沈天郁才放开他,眼神有些暗,低着头看陈夏生的下面。
陈夏生被他弄得喘不上气,眼睛湿漉漉的,有点勃起,却还是不忘了讨价还价:
“你别去见那个女人行吗?别让她住咱家行吗?我不喜欢她,你也不喜欢她,对吧?”
、第 50 章
眼神看起来异常温顺;湿漉漉的看着沈天郁,像是一条养顺了的小狗。
第五十章
“说什么蠢话。”沈天郁拍了拍陈夏生的后背,站了起来;说;“我不去接她了,就等她过来的时候请她吃顿饭;没什么的。”
陈夏生拉着沈天郁;不让他站起来,非常不情愿的小声说:
“你这么招人喜欢,我真是不放心……”
“你说什么?”
“没什么。”陈夏生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猛地亲了亲沈天郁的脸颊;顿了顿;他抬着头看沈天郁,眼睛亮晶晶的,“花儿,你摸摸我。”
“嗯。”沈天郁点了点头,手指探入陈夏生的裤子里,摸了两把,然后解开他的裤带,捻着他的内裤。沈天郁的手缓缓向下,隔着内裤揉那火热的部位,只动了两下就弄得陈夏生粗喘起来。
陈夏生勾着沈天郁的脖子让他跪在自己双腿中间,主动而热情的用腿勾住他的腰,双腿大大张开,手也不规矩的摸向沈天郁的下面。
沈天郁倾身向下,牢牢贴在陈夏生的身上。那人身上温度很高,尤其是胸前那一部分,热得沈天郁皱眉,欲望像是潮水,一波一波的涌到头部。
他隔着衣服揉陈夏生的乳头,手掌能感受到那人剧烈地心跳声,那感觉让他异常兴奋,手下的力道有些重,按得陈夏生忍不住呻吟,却不是因为痛。那是一种隐隐的渴求、因为舒服到极致,甚至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只能用声音来催促。
沈天郁吻着陈夏生的脖子,冰冷的手指扶着他的腰,插入温热的毛衣下,向上一掀,毛衣就被沈天郁脱了下来,周围都是静电的声音,有的都能由肉眼看到了。
“嗯,嗯……啊……”
陈夏生不停的动着腰,用下体磨蹭沈天郁的腹部,他的头发都因为静电飞起来了,所以眼神看起来异常温顺,湿漉漉的看着沈天郁,像是一条养顺了的小狗。
沈天郁的手终于摸到陈夏生的乳头了,他轻轻揉捏,那里就硬得像是小石子,陈夏生会敏感的不停挺着腰,似乎很痒,但是很爽,下面会随着他抚摸的频率上下动。
“你能……摸摸我后面吗?”陈夏生脸涨得通红,“我想试试,你觉得呢?”
沈天郁有点惊讶,但是很快镇定下来。这些天因为沈天郁的身体,他们一直没做到最后一步。现在陈夏生突然提出,沈天郁有点害羞,不过还是说:
“好啊。”
他三下两下脱掉陈夏生的裤子,手指颤抖的往他两腿间的缝隙摸,还没碰到,陈夏生就想到了什么,大喊:
“不行,不行!花儿,你等一下。”
说完提起内裤就往外跑。
沈天郁拽住他的腰把他拖回来,按在床上,居高临下地问:
“跑什么?待着。”说完就掰开陈夏生的手,继续往那炙热的地方摸,不过被陈夏生躲过去了。两人闹了一阵,沈天郁压在陈夏生的身上,束缚住他的手,有些莫名其妙:
“怎么躲我?”
“……”陈夏生脸红得快要滴血了,也不张开腿了,非常羞涩。
沈天郁看得有趣,又逗了他几句,陈夏生才说实话:
“我没做准备……今天上了一天班,身上不干净。”
“……”
“你等等我,我马上去准备,我有那些东西,就在我书包底下……”
陈夏生面子薄,要做准备肯定也要躲到厕所里。这大冬天的,厕所又在外面,冷得厉害,因此沈天郁就没同意。
沈天郁笑了笑,按住陈夏生的腰,把他翻了个方向,让他跪趴在床上,用手肘和膝盖撑着自己。
“我不进去。”沈天郁压到他的后背上,吻他的耳朵,手指摸着他鼓鼓的囊袋,过了一会儿,声音低沉而温柔地说,“腿并紧。”
陈夏生耳朵被他咬红了,他有些颤抖,明白了沈天郁耳朵意思,听话的并紧了腿,似乎非常期待。
沈天郁把下体抵在陈夏生的后面,用手掰开他的臀瓣,顿了顿,顶了进去,在他的肛周徘徊。
那里是陈夏生的敏感点,一被碰到就开始颤抖,想往前逃,但是过了一会儿又退回来了。他把额头抵在床上,羞耻的冒汗,全身都在抖。
沈天郁扣住他的腰,沿着臀缝的那条线,缓缓向下,然后插进陈夏生的腿间。
陈夏生的肌肉线条很流畅,硬硬的,因为紧张所以绷得很紧,牢牢夹住沈天郁的下面。
沈天郁顿了顿,看着陈夏生的后背。他的皮肤很黑,大概是小时候被晒得太厉害了,到现在都不能变白,而且黑得光滑,摸起来就像是摸到了水面。
然后沈天郁动了,他按住陈夏生的腰,不让他动,下体穿过炙热的地方,一直顶到他的囊袋。
他顶的力道不轻,弄得陈夏生又痛又爽,想喊出来,可又觉得这样喊出了面子上过不去,就直起腰,挣扎着要和沈天郁接吻。
沈天郁直接把他按在窗户上。这里冬天很冷,屋里有暖气,但是窗户冰凉,上面有一层水雾。陈夏生手放上去,蹭了一个手印。
虽然院子里没有人,但是他还是不好意思,扭着身子想躲开,却被沈天郁更大力的顶在上面,当即发出撩高的喘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沈天郁弄了一会儿,就把陈夏生双腿弄得发红、发烫,看起来像是要破皮一样,于是他停了下来,把陈夏生仰着按在床上,掰开他的腿,看着陈夏生私密的部位。
陈夏生满脸通红:
“干什么呢?花儿,你别耍流氓……”
他用力并拢双腿,可是沈天郁用手挡住他的膝盖,陈夏生就并不拢了,他仰着头,非常尴尬,又想顺从又觉得丢脸,最后只能哀叹一声,用手捂住自己的脸,张开腿毫无抵抗的对着沈天郁。
他能感觉到沈天郁在看他那个地方,一想到这便异常敏感,陈夏生的阴茎一跳一跳的,几乎有了要射精的前兆。
其实沈天郁没看他那儿,看的是陈夏生的大腿根。他怕把陈夏生那里给磨破了,要是破了他这几天走路都走不利索。
那里红得厉害,也不知道怎么样。沈天郁伸长手臂把陈夏生的背包拉过来,问:
“你带什么润滑的东西了?”
陈夏生急忙说:“要不我还是去准备一下?你别进来了,太脏了……你、你嫌弃吗?”
“我不嫌弃,不过今天不进去了。”沈天郁说,“我就是想弄一点。你不觉得疼吗?这里。”
说完沈天郁用手摸了摸陈夏生大腿最红的地方,不出意外的听到了他的呻吟。
陈夏生脸红得吓人,他手激动得直哆嗦,从背包里找了半天,也没拿出什么东西来。
最红用的是沈天郁擦手的油,给他涂到大腿根上,亮晶晶的都是香味儿。
陈夏生被沈天郁摸得哆嗦,还没等他射出来自己就先射了,跪在床上没有力气,大腿不停地颤抖,几乎夹不住。
沈天郁不满的将他翻过来,让他面对面看着自己。陈夏生本来是闭着眼的,被翻过来之后立刻用手背遮住自己的脸,似乎是羞得不行。与此同时,下体又弹了两下,艰难的吐出一点点液体,谄媚的蹭到沈天郁的小腹上。
沈天郁掰开他的腿,顶着膝盖后方部位,下体直戳到陈夏生的肛口附近,顶得那里不停收缩,引来陈夏生跑了调的呻吟。他甚至上下挤压陈夏生的囊袋。
润手霜、精液、汗水……房间里充斥着暧昧的水声,以及两人急促的呼吸声。
没过几天,温和真的来到沈天郁的家乡了。她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身羽绒服,围着驼色的围巾,卷发披在肩上,整个人看起来又单纯又干净。
尤金莲没在家,就是沈天郁一个人接她来的,温和非常关心他的身体,说道:
“这么冷你还在外面等我?都怪我,不该让你来接我的。”
说完脸上就挂着泫然欲泣的表情,沈天郁只能摆手,说:
“没事。”
温和死活不让沈天郁帮她提行李,她提出要去沈天郁家里玩玩,晚上的时候再走。
沈天郁也不想在外面耗着,想了想同意了。反正陈夏生还在家,他做的饭又好吃,在家里吃饭也没什么,又便宜又干净。
陈夏生见到温和来家里,不仅没表现的不乐意,反而还松了口气。让这两个孤男寡女在外面吃饭他才担心,想来想去还是家里比较好,什么意外情况都不会发生。
不过温和显然很震惊,她说:
“你你、……呃。”
她听说尤金莲不在家,以为家里就沈天郁一个人,却没想到这个对她很凶的‘表哥’也在,当即就表现的很沮丧。
中午吃了陈夏生烧的红烧肉,他还炸了小鲫鱼,鱼是乡下河里自己捞出来的,到市里卖,买到的时候还是活的。肉很嫩很香,几乎能化在嘴里,炸了的外皮又是酥酥的,口感很好。冬天没什么菜,随便洗两个萝卜,切成小段拌着酱吃,也挺好。
吃完饭,陈夏生到厨房刷碗,沈天郁就坐在桌前翻译。温和学的是外语专业,底子不差,就在沈天郁旁边不出声的看了一会儿,没有上下文,竟然也能看得八九不离十。
沈天郁觉得有趣,就和她谈了一点自己最近翻译的内容,纠正了她几个逻辑上的错误,自己也觉得她说的几处挺有道理。
温和道:
“没想到你外语这么厉害。当初为什么没报考英语专业呢?”
沈天郁摇摇头,笑了笑,没说话。
温和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扭着头看厨房里刷完的陈夏生,问:
“你们一直住在一起?”
“嗯,他照顾我。”沈天郁回应道。
、第 51 章
第五十一章
温和语气雨点怪:“他对你挺好的吧?那天……哼。”
沈天郁笑;点头:“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很护着我。”
沈天郁的身体正在逐步好转;但是俗话说;病去如抽丝,即使他身体健康;要恢复成原本的状态;也需要一段时间。
他也会去外面遛一遛,比如今早去外面接温和,也是他一时兴起,走路到那边;顺道接了她。对此;陈夏生表示非常不高兴。
因为早上走的路有些远,下午沈天郁就特别疲惫。他疲惫的样子一般人看不出来,只有极少数和沈天郁亲近的人才会发现。疲惫时的沈天郁会一直保持微笑,只是眼睛向下看,眼帘下垂,一股温润端方的大家模样。
陈夏生刷完碗从厨房走出来,就听到温和在客厅里兴高采烈的说话。她本身便学识渊博,和沈天郁谈得来,说的竟是些陈夏生听不懂的话。他擦了擦手,轻声来到客厅,就看沈天郁一副疲惫的模样,手中握着一支笔,还要打起精神听温和讲话。
陈夏生火冒三丈,三步并成两步来到书桌前,把手中端着的洗干净的西红柿放到桌子上,冷冰冰地说了句:“吃!”然后弯着腰,对沈天郁说:“累了吧?去屋里睡一会儿吧,我帮你送她。”
虽然他一直说着温和的事,但是眼睛却没有看她一眼,非常不礼貌。温和从小到大都是招人喜欢的那种类型,哪里受过陈夏生这样的轻视?当即气得眼眶发红,都快哭了。
沈天郁歉意的看着温和,说道:“学姐,那我先去睡觉了。你要是着急走就让我哥送你吧,我们这边也没什么好玩的,还挺脏,快开学了,你赶紧回学校吧。”
温和只想找个能单独和沈天郁相处的场合。快开学了,她一个女生单独跑到这荒郊野外,不就是想和沈天郁好好说几句话吗?当然如过气氛够好,她也想顺便告白,但这一切都毁了。她非常不甘心。
温和对待自己执着的事情会一直坚持下去,当年她分数差一点,没被选上第一志愿的西班牙语,被分到英语专业。可是她就是喜欢西班牙语,大一的时候天天熬夜学习,拿很高的绩点,最后顺利转专业。
她知道现在不应该打扰沈天郁的休息,就拿起包,说了句:“你好好休息。”然后离开这里,准备回宾馆。她拒绝了陈夏生要送她的意思,因为陈夏生很明显的不耐烦。
走出家门,温和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下来了,她心中大骂陈夏生不是人,又后悔自己执着的来到这个乡下的小地方。可是心里一想沈天郁的模样,就觉得又有了坚持下来的动力。
沈天郁睡了整整四个小时。冬天天黑的快,现在都有些擦黑了。他从温暖的床上爬起来,穿着厚厚的棉拖鞋走到客厅,已经闻到了浓郁的肉香。
中午陈夏生炖了好多红烧肉,三人没吃完,现在他就热了热,还炒了菜花和西葫芦——晚上他是不让沈天郁吃肉的,因为太咸的东西可能会引发他的咳嗽。
陈夏生正在盛饭,沈天郁走到了厨房。厨房里温暖潮湿,满满的都是香气。沈天郁用热水烫着碗筷,要帮他拿筷子,被陈夏生挡住了:
“我来吧。”
“就几根筷子。”沈天郁哭笑不得,但是陈夏生态度强硬,很坚持的说要自己来。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沈天郁只得同意,“好吧,你拿着。”
陈夏生似乎正在一点一点的吞噬沈天郁的家务能力,不让他干一点活,陈夏生感觉,只要等他变得懒惰之后,就再也不能离开自己了。
其实这个想法真的是挺幼稚的。前世沈天郁养尊处优,就算不是身子弱,他什么都不做也没人敢在背后议论。可是沈天郁本身就不是好吃懒做的人,即使性格平和不争不抢、不愿意出去工作,可这世也一直努力帮家里做事,没有什么是他‘离不开的’。
但是陈夏生愿意对他好,他就受着,多少也能让陈夏生心里平衡点,给他增加些自信。
天气渐渐回暖。最开始让人注意的是河边的冰变薄了,没过几天就全都化了,一直在冰面歪歪扭扭走着的鸭子很开心的下水,猛地低头扎到河里,捞出一条小鱼,咬掉身体,不吃头——嘴挑的。
然后就是干枯的草坪里钻出嫩绿的细芽。乡下的那些调皮男孩,总是在草刚刚发芽的时候踩它,而且故意踩绿色的地方,枯黄的死草他们是不屑踩的。柳树上的芽也长出来了,陈夏生拿着一个大篮子,跟沈天郁一起到柳树下,一棵挨着一棵的揪下柳树的芽。那东西可以包饺子,不好吃,但是乡下人总觉得那是去病的,而且吉利。
慢慢的,树上的虫子多了。当沈天郁看到隔壁家的小孩拽着一只天牛,听它拼命‘吱吱——’叫得时候,沈天郁就知道已经快是夏天了。
隔壁家的小孩虽然是个男孩,但是家里人取得小名儿是秀秀。据说是她妈生他的时候疼得撕裂了一副套袖。其实不仅是他,最近村里人给男孩取小名都普遍女性化,因为出了沈天郁这么个才子,他们都觉得这样起名有福气。
就在秀秀准备把天牛放到嘴里,并且真的放到鼻子上的时候,沈天郁开口制止了他,晃了晃手,说:
“秀秀,过来。”
秀秀刚出生的时候脑袋都被夹扁了,长大后也不聪明,去医院看看,人家医生说是智力有点问题,不过他为人敦厚,特别老实,对谁都笑呵呵的,村里没人嘲笑他们家。
秀秀一听沈天郁叫他,扔掉天牛,笑眯眯地跑过来,喊:
“花芽哥哥,我来了。”
他跑得急,一下子摔到地上。沈天郁连忙站起来想扶他,不过秀秀也不知道疼,站起来一拍身上的土,根本不哭,就又往沈天郁这边过来了。
沈天郁等他跑过来,就拉着他的手,看了看秀秀的膝盖。没磕伤,他皱眉道:“急什么?下次别跑这么快。”
秀秀笑。沈天郁知道,即使他说了,秀秀也不会听的。
沈天郁没什么要和秀秀说的,刚才喊他只不过是为了阻止他吃虫子,现在没什么话可说,就低头坐到了门槛上,看着外面的天。
秀秀睁大眼睛看着沈天郁,说:
“花芽哥哥,你是不是快要到北京上学啦?”
“对啊。”沈天郁耐心的回答。
“真好。”秀秀说,“狗蛋说,北京是好地方,到处都是高楼大厦,还有驴打滚儿。可是那边的驴打滚儿和咱们这边的驴不一样,狗蛋说特别好吃,对吧?”
“驴打滚儿不是驴子,是一种小吃。就跟咱们吃的年糕似的。”沈天郁说,“秀秀,你怎么不管狗蛋叫哥哥啊?”
秀秀一脸不情愿地说:“因为他傻。”
“哈哈,”沈天郁忍不住笑,摸了摸秀秀的后脑勺,问,“怎么傻?”
“上次他去掏马蜂窝,被叮得脸都肿了,不敢回家。还有,他去水里捞鱼,把鱼扔到自己脖子里,结果顺着下面滑出来了。”
沈天郁觉得很有趣,跟秀秀说话也舒服,就看着他,也不打断。
一开始秀秀还有点结巴,后来说话通顺多了:
“花芽哥哥,你是不是比狗蛋聪明多了?”
“呃……可能吧。”
“花芽哥哥,你长得也比狗蛋好看,你是咱们村里最好看最干净的人,村里的姑娘都喜欢你,想嫁给你,但是不敢跟你说,因为觉得配不上你。”
“谁说的。”沈天郁笑,拍了拍他的后背,“别瞎说。”
秀秀急了,说:“真的。狗蛋跟我说的,没错。”
沈天郁笑容慢慢退却。他想起冬天的时候温和还跟自己表白过。她在火车上哭得稀里哗啦的,因为化了妆所以脸上有两条明显的泪痕。她哭喊道:
“我就是喜欢你。你难道一点感觉都没有吗?我是吃饱了撑的才往这边跑吗?——这里什么都没有,别说地铁或者出租车了,连个飞机场都没有,我为什么来?我就是想来找你!找你!因为我喜欢你。”
沈天郁非常错愕的看着她,半天才道:
“对不起……我是真的不知道。你开始和我说,你想体验生活。”
“体验个屁。”温和哭得开始爆粗口,过了一会儿,颤抖地走上前抱住沈天郁的肩膀,眼泪都流在他的衣服上。
温和问:“你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沈天郁眼神里都是温柔,他点点头,道:“嗯。我爱他。”
“我是没有机会了吗?”
“……”沈天郁没说话,但是答案什么的都很明显了。
他的回忆还没有向下,就听到秀秀说:
“狗蛋还说,你太好了。他怕管不住你,每天都特别郁闷,怕你在北京读书,和别的女孩谈恋爱。”
沈天郁说:“不会的。他只是不自信,不知道自己有多好。”
“狗蛋还说,他每天都吃醋,恨那些女人,鸡肚子的要命,但是不敢和你说,怕你生气。”
“不是鸡肚子,是嫉妒。”沈天郁纠正了他的发音,心想这肯定是陈夏生教的,有些无奈,但是更多的还是觉得好笑。
、第 52 章
第五十二章
秀秀不满意沈天郁的笑容;以为他是在嘲笑自己,着急地说:“真的。你看,你都上大学了……”
“行了;”沈天郁打断他的话;“这些东西都是谁教给你的?要是我知道了,非揍他一顿。”
“就是狗蛋。”秀秀憨憨地笑;“哥哥你去揍他吧;打他屁股!”
沈天郁问:“你为什么这么夸我?你狗蛋哥也有好多优点啊。你看,他长的那么帅,力气也大,挑柴的时候能背两百多斤的背篓;村里好多姑娘都中意他;对不?”
“他不帅。他黑,眉毛太粗,不好看。”秀秀反驳,“我觉得你长得最好看,每次我这么和狗蛋说,他都赞同。”
“这样啊?”
“嗯,他喜欢别人夸你,但是夸着夸着他就不高兴了,就会瞪我。”
沈天郁笑了好长时间,觉得陈夏生幼稚,但是幼稚的可爱。秀秀也跟着沈天郁笑,给他说了不少陈夏生的糗事,后来他妈妈出来叫人,让他回家吃饭。
秀秀捡起地上的天牛,要回家的时候,对沈天郁说:
“哥哥,你知道吗?其实这种虫子有味道。”
“嗯?”
“有味道。”秀秀羞涩的说,“我早发现了。所有的虫子味道都不一样,这个味道我最喜欢。”
沈天郁恍然大悟,原来刚才秀秀不是要吃了天牛,他是在闻它的味道。
也到了陈夏生要下班的时间了。陈夏生人长得帅气,面试很有优势,虽然他没什么学问,但是初中的学历在农村已经很够了,他最近找到了一份办公室的工作,过起了朝九晚五的生活。
这不,秀秀刚走没几分钟,陈夏生就骑着自行车匆匆赶回家。外面的太阳还很大,晒得陈夏生满头大汗,他和沈天郁打了个招呼,就走回屋子去做饭。
沈天郁慢悠悠的站起来,抻了抻袖子,也往房间里走去。凳子上是陈夏生胡乱放上去的外套,摸摸还有汗水潮湿的感觉。
沈天郁走到厨房里,就看见陈夏生撸起袖子做饭,他大概是要擀面条,案板上已经放上了面粉和棒子面,旁边还有焯好的青菜,黄瓜都拍好了。
“晚上吃面条,行吗?”陈夏生说。
果然。沈天郁点点头。
“最近太热了,我怕你吃不下饭,而且面条好消化,就吃这个吧。”陈夏生自言自语的,动作非常麻利,很快就把面条切好,放到锅里煮。
陈夏生热得满脸都是汗。这个男人一到夏天体温就会很高,会不停流汗。沈天郁则不然,所以看着他这么流汗有点奇怪。
沈天郁走到陈夏生身后,伸手搂住他的腰,把下巴顶在陈夏生的肩膀上。
沈天郁发育的很快。他现在已经比陈夏生还高了,要完成这个动作还需要弯着腰。被抱住的那一瞬间陈夏生有点僵硬,不自然的向前躲了躲,口中说道:
“我这一身汗的,别弄脏了你,快躲开。”
沈天郁没放开手,反而更紧的抱住了陈夏生的腰,凑到他耳边道:
“我今天看见文彬了。”文彬是秀秀的大名。
“嗯。”陈夏生八方不动的煮面条,但是手有点抖。
“他告诉了我好多你的事情。你有没有兴趣听一听啊?”
“……”陈夏生恨恨的咬牙,“这个小兔崽子,我要去揍他。奶奶的,我还以为他听不懂呢,谁想到一转眼还能告诉别人?”
沈天郁勾起嘴角,说:“揍他?我先揍你一顿。你瞧瞧你跟人家孩子说的都是些什么话,丢脸不。再说了,你嫉妒什么?你有什么好嫉妒的?”
说着,沈天郁顺手打了两下他的屁股。陈夏生抖了一下,连腰都跟着一起抖了。他忙着工作,沈天郁已经很久都没碰过他了,他转过头,水雾中陈夏生的眼睛又饱含着浓浓的欲望与渴求。沈天郁顿了顿,迅速的在他脸颊上落下一个吻,手掌用力揉了揉他饱满的屁股,声音沙哑的:
“你晚上洗干净。今晚我和你一起睡。”
其实他们俩每天晚上都一起睡,这句话只是给他一个暗示。听了这话,陈夏生手都抖了,被他这句话弄得兴奋不已,反手勾住沈天郁的脖子,就要拉着他亲吻。
可是他们俩还没亲上,就被一声尴尬的‘咳咳’声止住了。那并不是喉咙痒发出来的咳嗽声,而是为了引起别人的注意。
沈天郁连忙松开搂着陈夏生腰部的手,回头一看,吓得灰飞烟灭,那人竟然是尤金莲。
“……妈。”沈天郁尴尬的喊了一声,心虚的向后退了几步,可是转念一想,尤金莲肯定什么都看到了,这样遮掩也没用,就又向前走了一步。
尤金莲左手拿着一个背包,右手撑在门板上,不咸不淡的‘哼’了一声,然后走到厨房里,一步一步向着尴尬不已的两人走来。
一直走到陈夏生身边她才停下来,问:
“晚上吃面条?”
“嗯。”陈夏生点头,有点不敢看尤金莲的眼睛,“姑,吃晚饭了吗?要不我再给你煮一份面?”
尤金莲看了一会儿,说:“瞧你这面条都煮烂了,你起开,让我来。”
语气有点生硬,典型的是要给媳妇穿小鞋的婆婆模样。不过陈夏生很高兴,因为尤金莲愿意跟他说话,证明没有生气,她就是直脾气,看不过去的会骂两句,但是心眼好。
更何况,就算陈夏生是个女的,和沈天郁在厨房里亲亲热热,尤金莲看起来也不会觉得高兴。
尤金莲炸了碎肉块做炸酱面,房间里都是酱的香味儿,端出来的面条好看,有嚼劲,连黄瓜拍的都比陈夏生好。
三人吃着饭,一开始很安静,直到沈天郁问了句:
“妈,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这句话他早就想问,只不过是刚才吓得够呛,脑子有点麻了,这才拖到现在问了。
“怎么?我还不能回家了?是不是打扰到你们的二人世界了?”
“不是。”沈天郁淡淡地说,“你要是早点说了,我还能去火车站接你。一人扛着行李箱,累不累?”
尤金莲没说话,但是态度明显缓和了。她一直在外面和尤金勤夫妇打拼,当然也有想避开他们俩好好想想的心思,没回家,就没太多功夫回家照顾儿子,就春节的时候待了一个月。眼看儿子恢复越来越好,她心里知道都是陈夏生的功劳,对他也就不能沉着脸了。
不过尤金莲思想保守,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说:
“你说你们俩,能不能注意一点啊?这光天化日的,就……如果进来的不是我,这可怎么是好?”
沈天郁忍不住说:“外头锁着门呢,除了您有钥匙,谁会‘光天化日’的进来厨房看我和我哥啊?”
尤金莲一愣,连忙低下头,似乎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可是过了一会儿,她猛地说:“不对啊,你说你们大白天的锁什么门?被乡亲邻居看到多不好啊!他们不在背后偷偷摸摸说你们坏话?”
沈天郁无奈道:“有什么可说的?我当年高考回家复习的时候,您不是天天张罗着要锁门吗?隔着三里就能听到你喊‘别出声,小声点,我家孩子在复习呢’。”
尤金莲被沈天郁连番驳倒,面子有些挂不住,就说:“反正你俩给我注意点。花芽,今天晚上你得跟着我睡。”
这话对陈夏生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刚才他一直在吃饭没说话,一听这话,猛地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看着尤金莲。
尤金莲一脸坚决。她可不想在自己住在家里的时候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陈夏生又转过头可怜地看着沈天郁。
沈天郁无奈地摇摇头,还叹了口气。
陈夏生:“……”
沈天郁知道尤金莲有话要对自己说。不然就不会叫自己和她一床睡了,可是他没想到尤金莲问得竟然是这个问题。
“花芽,你和狗蛋做了吗?”
沈天郁正在喝水,因为晚上太热,他有点缺水。一听这话,差点喷出来,气管生疼。
尤金莲吓了一跳,没穿鞋就蹦到沈天郁旁边,给他顺气,生怕弄坏他脆弱的气管。她自责地说:
“怎么啦?没事吧?都怪妈,我以后再也不在你喝水的时候说话了,花芽,疼吗?”
沈天郁咳得有点厉害,吓坏了尤金莲,尤金莲大喊:“花芽,你揍我!我不该跟你说这些混账话的,哎呀,我这不是着急你吗……”
沈天郁摆摆手,示意没事,肺部有种隐隐的酸痛感,但是并不强烈。
他有些尴尬地问尤金莲:
“妈,你问这个干什么?”
尤金莲见他好了,才敢继续说,不过声音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大了:
“我就是想问问……你们俩做了吗?”
沈天郁摇摇头。
尤金莲松了口气,凑到沈天郁耳边,说:
“你不知道。前几天有对儿夫妇,在家里看那种片子,结果被邻居报警了。结果他们俩都被拘留起来了,说他们是聚众什么的,反正不好听。我一听就急了,特别怕你们俩声音大了,被别人举报,哎呀,急的我……”
尤金莲一口气说完,犹豫地看着沈天郁,说:
“你们就算那个……也不要发出太大的声音。最好去酒店宾馆什么的。哎,我就是不放心你们这些小辈,按理说不应该让我来教你们的,可是你们太让人操心了,我不管你们谁管你们呢……”
沈天郁听尤金莲和自己谈这些,有点尴尬,他摸了摸鼻子,说:
“放心吧,妈。我们不乱来……”
、第 53 章
第五十三章
第二天沈天郁起晚了。村里有小孩儿赶着带着鼻环的老黄牛出去玩儿;留下银铃般的笑声和老牛甩着尾巴驱赶屁股上的蚊虫的声音。
如果不是被这些杂音吵醒,沈天郁还不知道要睡到什么时候呢。他眯起眼睛看向外面,因为外面出了太阳;他看东西都有点发蓝。沈天郁迷茫的看了看钟表;不由咋舌,现在已经是上午九点多钟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家里没人叫醒他。
沈天郁一边收拾床单一边想;自己现在是一点生物钟都没有了,这眼看就要开学,可要抓紧时间调整,不然可有的受的。
高中的时候他每天睡觉的时间不超过五个小时;那段时间伤了身体;再怎么补觉都感觉不够,反而越睡越困。
沈天郁走出房间,就看到尤金莲正坐在桌子前给自己织袜子。北京的冬天比这边冷,尤金莲都是用最好的羊毛给他亲自织厚厚的袜子,沈天郁的学校里已经有五双了。
听到动静,尤金莲抬起头,对沈天郁说:
“起啦?厨房里有热的豆浆,用我给你端过来吗?”
沈天郁摇摇头,走到厨房里喝了几口豆浆,拿了一个豌豆磨成的黄色的馒头,一边走一边吃。
“我哥呢?”
“上班去了。”尤金莲说,“他本来想叫你起来吃饭的,可是我看你睡得熟,就没让他吵醒你。”
“嗯。”沈天郁点点头,没多问,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不对,今天是周六吧?”
“诶?好像真的是。会不会去加班了?”
“不会,上次他就是周六值班。他们办公室有五个人,这次他这周四已经值过一次班了。”
尤金莲也搞不懂,想:“不会是给别人带班吧?可是他也没和我说,哎呀这孩子。”
沈天郁虽然觉得奇怪,可也并不追究,吃完了早饭后陪尤金莲去市场买菜,中间的空闲时间给陈夏生打了个电话。
平时沈天郁主动联系陈夏生的次数很少,因为陈夏生特别喜欢粘着自己,有时间就给他打电话。可是陈夏生毕竟是去工作了,天天给他打电话影响多不好。沈天郁打电话前还在考虑,万一现在陈夏生在开会,接电话是不是不太合适啊?
想了想,沈天郁还是没打出去,就想趁着午休的时间再给他打电话。
夏天的市场缺乏活力,小贩们一个个被热的脸颊通红,看到有人走过来也蔫蔫的。尤金莲买了一捆芹菜,不少绿豆芽。沈天郁这半年身体恢复的很好,早已看不出半分病态。一站在那里,呵,英气逼人的小伙子。
尤金莲在前面买菜,沈天郁在后面帮她拎着,小贩看到这个俊美的小伙子,都打起了精神,堆出最热情的微笑,对尤金莲说:
“哎呀,这是你家的大学生啊?”在乡下走出一个大学生非常不容易,他们都好奇大学生应该长什么样子,觉得大学生就应该三头六臂,无所不能。
“对对对。”尤金莲笑眯眯地看着小贩往自己称完了的袋子里多放了一大把绿豆芽,惊喊,“您给我这么多干什么?”
“嘿嘿,”小贩搓了搓粗糙的手,上面都是豆芽根部的新鲜泥土,说,“不碍事。孩他妈,你家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