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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倍加恳切,月重锦看着他,心中有一丝不安一闪而过,可还是点了点头“纪王不必惊慌。此等谋逆之臣,天地不容。本王立刻派兵,助纪王一臂之力。”

    纪王紧执他手,却是哽咽地说不出话来,一旁秦殊拿起酒杯浅茗一口,目光与月重锦相遇,他将手中杯子微举示意,眼角微挑,竟是满满地笑意,而月重锦淡然注视着他,却是神色肃然。

    第二日一早,各王起程回国,纪王却与月王同行,两队人马一前一后,行进了数日,进入月国境内,却不入京,而是擦着边界而行,朝纪而去。同时千里快骑,已将眼下发生的事传入京师。

    大殿深处,一身华服地白韶卿垂头沉思,看着面前的奏折,目光闪烁,却是始终不发一言。直到殿前脚步声响起,柱国公地声音沉沉而来“什么?王上竟是去了纪界么?这是怎么回事?”

    白韶卿抬起头来,二人目光相接,柱国公心下又是一乱。这个女人,唉,这个女人……他的脑海中不由回想起数月前那一天发生的事。月重锦将他与谦相请入宫中,当时殿内除了柏大力再无旁人,他们以为是有什么绝密之事要商议,却没想,殿后深处,一个盛装女子款款而出,那绝世的容貌,无不令在他二人震惊。而令他们更诧异的,却是月重锦的话。

    从他被掳离京开始,所有细处,一一言明。柱国公听的冷汗连连,朝这胆大包天的女人怒目注视,她竟敢,竟敢冒冲月王,还是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二人皆是又惊又疑,直到此女将当时发生的事一字不落地说出,就连与柱国公独处时,再无第二人知道的情形,也一一道来,柱国公再无怀疑,却也因此简直要怒的被过气去。可是更为荒谬地,却在后面。

    紧接着,月重锦拿出三份奏折,交于三人,展开看时,柱国公当时就将这奏折扔在一旁,他绝不会这么做。这样一个诡异的女子,竟然要自己荐她为后,她凭什么!

    然而月王立意已绝,双方正在争执,却是那女子淡然一笑,上前开言,她的气度,她浑身上下散发着的,不由得柱国公不承认,她有光,明媚的光,那光芒,令他又刺又痛,因为她,实在是像极了他那独一无二的妹妹,慧后。

    而她的言谈,更是让人无言以对,她并不为了皇后之位,当初侨装,亦无私心。这番话,确是令柱国公与谦相面面相觑,是呀。若是她有私心,假扮月王如此成功,甚至比月重锦做的更好,她完全可以一直做下去,甚至,改元创世,亦未尝不可。

    然后,她说出自己的来历,又令二位老臣公吸了口凉气。白琦之女。那楚相白琦,曾是慧后倍加赞赏的能臣,传讯他要满门抄斩时,她甚至动过要救他的心。而眼前此女,竟是那场浩劫下存活的唯一一人,听她徐徐讲诉,二人心中都是微叹。更何况,她所经历,实在太多太惊人。要为纪民请愿的平安公主是她,为秦国千里救灾的向山圣女亦是她,甚至,她是自请柏姓的柏青大将军。

    柱国公死死盯着此女,在许久许久地沉寂之后,他提出两个要求。其一,此女是否能为后,不是月王说了算,更非他们同意便行。因为慧后在世时,就曾立过一个圣坛,能平安出入此坛者,方能为月国之后。月重锦闻言大惊,正要劝阻,却被白韶卿所拦。

    其二,就是此女若能通过此坛,便要立下血书,她即姓白也是姓柏,因此立后容易,却要她许下誓言。这世上最恶毒地誓言,永远,永远不能逾权,一生以月氏为重,若是以柏姓示人,便落得尸骨无存天打雷劈的下场。

    这两点一说出,别说柏大力气的怒发冲冠,就连一边谦相也是大感意外。而那白韶卿却是欣然答应。

    随后,由柱国公带领,便将这一行人带至殿后一个僻静所在。谦相都没来过此地,四下张望,很是好奇,而一旁静立的白韶卿,却是目光沉寂。这地方,她竟是来过的。当初假冒月王,她曾月下散步,却在此迷失方向。她还记得那院里屋里的东西。

    原来,这就是宿命。

    柱国公也不多话,直接请她进入屋内祭坛。月重锦焦燥不安,柏大力怒形于色,谦相忐忑不安,各色神态下,却见那白韶卿安然入内,屋里祭坛上,铺着厚厚的尘土,她静静伫立其中,等了片刻,子时到来,那束光,那曾经照耀过她的光芒,缓缓散落下来。

    屋外三人乍口结舌地看到,那华服女子微微地昂着头,美而华贵地容貌,在那束月光下灼然生辉,她的眼睛如墨玉一般,仿似只要与之对望,一切烦乱皆会沉淀下去,她身上,甚至有比慧后更强烈地自信与安然。柱国公怔怔注视着她,同时,也是泪盈于睫,眼前这人,仿似变换了样貌,是他最疼爱最宝贵地妹妹。是她么?果真是她?是你亲自选下的媳妇,月国未来的皇后么?

    这些年来,每一个进入后宫的妃嫔甚至宫女,都会先经此坛,无一不是晕厥过去,让人抬出来的。可眼前此女,却安然无恙,那么,这果然便是天意了。他忽然大大地松了口气,就这样吧,若是她,月国会更好的。虽然不想承认,柱国公还是这么想了。

    然后她便在四人面前对着祭坛立誓,神色肃然,吐字清晰,听得那誓言自她口中说出,柱国公与谦相对望,都不觉生出愧然之色来。

    而后便是立后大典,这位皇后却在此时提出更让人匪夷所思的事,要秘密进行,除了将领官员,只在宫中摆出简单仪式,特别是此次要随月王前往向山的将领,特意挑了以脾气易暴为名地陶石将军,在这些为数不多,却皆是朝中重臣的注视下,她款款走上玉阶,叩拜接过皇后之玺,从此后,她便是月国的皇后。

    可是,她配作他的妻子么?

    洞房花烛,她却有着深深地自责与欠意。她要做这个皇后,完全是为了月国,却不是,为了他。

    是她求的婚。那一日。夜色清朗,她约他花下赏月,特意换了一身女装,略施薄妆,他惊叹,为之心旷神怡时,她却将涤谷发生的一切坦然告之,看到他面色发白,她亦绞心断肠,她不能为他而求,她只能为月国而求。

    不能完整给予他的,她将以生命的方式,全部给予月国。

    他执着她的手,轻轻地,拉她入怀,一言不发,只是一再轻抚她的发,许久许久,他说“感天谢地,我终于等到这一日了。”她泪溃于他的怀里,紧紧地贴付,仿似要将自己全然缩小在他的保护下。后来柱国公要她立誓,她确是,真心真意地立了誓言,她将她的性命,交付月国。

    而后,月王赶赴向山,每一日,她都如坐针毡,而如今,纪国生变,诚王叛乱,他答应以兵相助,更应纪王所求,同赴纪国。

    以纪国如今在四国中的影响,有月王同行,御驾亲临,即可展现纪月的相厚,又能给予诚王重重地震慑力,可是……

    为什么,她这么不安呢。

    青丝如雪非成败\风云起始凤凰台

    035 来袭

    柱国公对此事也是极不赞同,一进殿就道:“何必要王上亲自前去,即是平叛,派兵遗将也就是了。如今谁也不知纪界内是怎么个情形,到时如何呼应,保护王上周全?唉,年青人行事就是太过轻率,如此大的事,怎么也得传讯回来,又或者回国之后,众人商议了才行呀。”

    白韶卿相迎过去,道:“国公说的极是,不过王上既然已经出发,那就只有补救了。您稍安勿燥,先喝点茶,歇息一会。”一旁宫女端上茶来,她亲自接过递到他手中,又道:“本宫得到消息后,已然另派了队伍扮作行商分批经云山,田广,大新,常行四郡入纪界。这些地方离京城虽远,可是离那诚王所属的领地却不远,咱们先进了他的属地,看明情况再说。而其它五个王爷处,也均有我月军渗入,此时都在行进中,咱们安下心来,坐等消息吧。”

    柱国公一怔,想不到快讯传来不过半日,她已经作了这么多安排,沸动的情绪立刻安定了不少,点头道:“这样最好。”

    白韶卿又道:“此次秦王虽未与他们同行,可也派了一支队伍同进纪界,本宫觉得这才是更需要防范之处,秦王的用意未明,若是他支持诚王,只怕形势立刻扭转。”

    柱国公大惊“不会吧,他为何要助诚王?”

    “本宫也只是猜测。最好不是这样。”白韶卿笑笑,转头拿起几份奏折到他面前“这是近日铁卫报上的升迁名单,国公看看其中增减有何不妥之处。我月国还有更多的能人,本宫想开科选举,将他们挖掘出来,为国所用,不知国公意下如何?”

    “这些事,月王既已全权交由皇后,皇后作主便是,臣等不过是从旁协助。”柱国公嘴上这么说着,可皇后的态度他还是喜欢的,接过奏折看了片刻,点头道:“这一趟,柏家出了不少能人,才只这么短的时间,兵户商农,皆有此姓人才。”

    “是呀,能得到平反的机会,他们自然尽竭力,要为月国施展,也好平复这些年受到的不平待遇。”白韶卿微凝了凝神,才道:“柏家的第七子柏飒,在铁军中立威甚快,本宫想择一个日子,公开进行镭台赛,他只要通过此试,本宫想对此人,委以重任。”

    “柏飒?”柱国公一愣“只怕不妥。此人年青气盛,最好再打磨打磨……”正说到这里,忽然听到殿外一叠声地传进,居然又是八百里传信,二人对望一眼,心中皆是一沉,难道是月王那边出什么事了么?

    正想着,一个传令官匆忙进殿,卜地便跪“八百里急传,我国边界处常丰,盛地,熟阳,知县,皆有瘟疫。只在两日一夜间,死亡百姓已近千人,有些小镇,已成空城。”

    瘟疫!

    白韶卿握紧拳头,强自按捺,此时此刻,她知道自己万万不可慌张,可是,上千条人命,而且瘟疫还在漫延。此时初春,气候轻暖,正是病原最容易滋长的时节。而传信上的几个边城……她眉心一紧,有的连纪,有的连秦,几乎同一时候发生病情,这种情况,只有一个解释。

    她紧紧咬牙,道:“各地官员如何处置?是否已然进行隔离?”

    那传令官喘着气道:“除盛地,知县有官员详报回应措施,其余两县未有回音。”

    柱国公微微晃了一晃,急道:“立刻千里加急传令,督促地方施行隔离,与盛地知县相领的平湖等郡,立刻关闭墙门,京城也是,四门齐闭。”

    那传令官答应了着飞奔而出,柱国公尚自抖个不停“瘟疫!这究竟,从何而来。”

    白韶卿面无血色,却上前安抚“国公不要惊慌,即已安排下去,着急无益,您先回府休息,我这里招御医详谈对应办法。”

    柱国公点头道:“正是如此,”说罢立刻离开,走时袖袍还在颤抖不止。不错,瘟疫,那是死神的触角,在这个时节漫延开来,便是神仙也是束手无策,更何况,那四个地点如分散,分在月国四面,可却是都在小镇集中处,若是扩散开来,后果不堪设想。

    白韶卿立刻朝后宫走,正要传御医,心念一动,却还是先安排人来为自己换装,又传了一个讯息出去。不一会功夫,她已经侨装成一个普通妇人,自侧宫门出,朝颜馆走去。

    小六如今还在学医,可平日颜馆已经有了坐馆大夫,她也是只要有空便呆在这里,这个时候,正好是她当值。看到白韶卿面色肃然,她亦是二话不说,跟着走进入室。白韶卿将瘟疫之事说了,将几个玉珠递到她手:“一切小心。”

    小六眼睛一红,点头道:“我这就去准备,日落之前我就出城。”

    “要你以身涉险,我很不安,可是此事如今尚未传至京城,消息一到,京城必定大乱,在此之前,必须先知晓此瘟疫是何情形,从何而来。这几颗珠子只能防你中毒,不能防病,你要切记。”

    “姐姐放心,能交待六儿做这事,是姐姐的信任,六儿如今长大了,必定能帮助姐姐。”小六大大的眼睛中盈盈发亮。

    白韶卿紧紧握住她手“实在是没有别的人可以托付,御医出京,必定会引起猜测。如今青儿不在我身边,你又要离开……你要记得千万千万……”

    小六用力点头“我记得的,这就收拾下,立刻出发。”正说话,屋外已经有人喊“柏姑娘在吗?”小六一怔,白韶卿点头道:“我让他护你出京。”说着话已经掀帘出去,外面那人见到眼前忽然出现一个陌生妇人,正吃了一惊,却听此人道:“柏少尉,你来的很快。”

    “皇后?”那柏少尉大惊,叩头就要拜,却被她一把拉住了,一路拉进里屋来,柏少尉不敢挣扎,只得跟着进来,看到小六在一旁,忙打招呼:“柏姑娘。”

    小六脸上一红,那边白韶卿已经道:“事多紧急,来不及详谈了,城门转眼要闭,这是本宫的令牌,你拿着。”说罢递了过去,那柏少尉一惊,却也没有多说什么,伸手接了。沉稳之态更让白韶卿心安,她看定他一字一顿道:“本宫要你护送柏姑娘出京,去什么地方要做什么,她会告诉你,你要做的就是一路保护,不能让她生病不能让她有危险,你能做到么?”

    柏少尉一怔,立刻叩拜“臣遵旨。”

    “这便是对你的一次磨练,平安回京之时,便是你升迁之日。柏飒,你可记得本宫说过的话么?”

    “臣记得。娘娘曾说,君子于世,一诺千金,柏氏兴衰,如在彼身。”

    “好,今日本宫与你,定下这个誓言。好去好回。来日月秦大战,本宫亲自为你挂帅,让你为父报仇!”

    柏飒昂然抬头与她对视,重重点头,白韶卿再看小六一眼,咬了咬牙,掀帘而去。

    回到宫中,她这才招御医聚焦,将月国乃至四国,这些年来发生过瘟疫地病情地方,全部整理出来,众御医得知此讯也是吓的心惊胆战,心知此时一分一秒都不容耽搁,行动速度也比平日快了数倍,翻阅文案,连同皇后一起,几乎只是转瞬之间,烛火明了又暗,茶水冷了又热,抬头之时,却见天色已亮。

    白韶卿拖着疲倦地身子回宫,刚刚坐下,便听殿外急响,一连串地脚步声简直催肝裂胆“报,八百里加急到。”

    重重不安涌上心头,白韶卿沉声道“读。”

    “王上与纪王进入纪界,经临云丰饶县后,失去踪迹。”

    失去,踪迹!!!

    白韶卿只觉眼前一黑,一股腥甜已经突口而出,喷的面前地毯一片血红,宫女太监全吓的卜地便跪“怎么会失去踪迹?”她咬牙切齿,一字字如吞吐钢珠般。

    “在丰饶县时尚有回应,可是昨日午时小歇之后,一行人竟然悄无声息地全部没了踪影。”那传令官蔌蔌发抖。

    “四千余人,怎么可能就此消失?何人传的令?”

    “是…… 是当地纪国驿站,本来要在昨日傍晚在盘县接驾,可左等右等不见仪仗队伍,派人急寻,今晨赶至,却发现那丰饶县,竟是空无一人。”此事实在是匪夷所思,可月王失踪,那不是捅了天的大事,就是明知要死,也不得不报。他这里颤抖着等死,那边却听皇后地喘息声渐渐平复,不由地抬了抬眼,朝她看去。

    她的唇边还有血迹,脸色惨白,可一双眼睛却是乌黑,如肓人一般地浓黑,绽放着强烈地灼亮,她的手紧紧抓着衣摆,整个人竭力控制,却仍然不难看出,她在发抖,剧烈而痛楚地颤抖着。

    一屋子的人都受她影响,一动也不敢动,这个时候,一点极细的声音仿似也能将她击碎,时间好似停下,又好似生出翅膀来一般。白韶卿只觉窗外亮的刺目,微微地眯了眯眼睛,她站了起来。

    一旁宫女立刻上前搀扶,因为她的样子好像要跌倒一样,可是皇后,却轻轻拂开她们的手,她的声音沉沉,却满含力量“更衣,本宫要上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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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6 定心

    满朝寂寂。

    月王失踪了。

    单单想到,就已经让人心惊肉跳,在纪界失踪,本应向纪国招讨,可是此时此刻,纪国内乱,诚王叛谋皇位,月国除了出兵,别无他法,可是一旦出兵……

    众臣面面相觑,柱国公已近虚脱,靠在一旁软椅上吁吁直喘,其余人等也都是面色惨白,终是柏大力咬牙道:“皇后,出兵吧!诚王叛乱谋纪,竟敢将王上也陷落其中,这是将我月国不放在眼中,臣愿请战,向纪军讨要王上。”

    谦相叹道:“我军先前部属,皆指为秦,此时却要出兵讨纪,趁我军攻纪之即,若是秦国横插一扛,如今是好?”

    “纪军力弱,何况我军是助纪平乱,扫平诚王再战秦军便是。”柏大力怒气冲天。

    “但若是就算扫了诚王,也找不到王上呢?何况如今王上在他手中,若是他以此要挟?我等又要怎么办?”另一个大臣道。

    “就这样打不得么?王上是在纪界失踪,我就是将他纪国掀的底朝天,也要将王上寻出来。”

    “谈何容易,柏将军稍安勿燥。此事还要详议。万不可冲动。”

    “谈判定国,是你们文臣的事,我们这等武将,就是要用刀枪说话,我就不信,以铁军之能,打不下纪国!”

    “此时是要跟纪国开战么?是要与纪国一战高低么?”又一个大臣冷哼“王上还在敌手,柏将军就喊打喊杀,竟是没有一点将王上安危放在心上的念头么?”

    “你……”柏大力大怒,正要狂叫,却听座上一声轻语“柏将军请息怒。”正是皇后。

    众人不约而同转头去看,月王离国前,便已在王座一旁加了一张座椅,由皇后安座,朝政事项,也都纳其发言。因此月王去向山后,皇后依旧坐在上首,便是有人不适应,可柱国公谦相等都不反对,自然也就没人说话。更何况,这位皇后处事,条理分明,神态从容,竟是隐有当年慧后之势,因此众人更加没有异议,这里听她说话,便都静了下来。

    只见那皇后地目光在众人面上慢慢移动,目光诚恳,神色真挚“本宫以为,王上此劫,并非纪国所为。”

    殿内顿时一片嗡鸣之声,却是柱国公重重咳嗽,众人才静下来。复看皇后,却听她道:“纪国内乱,诚王要的是什么?不过是纪王之位。就算他要弑君篡位,犯得着掳走月王,与月国结怨么?四国之中,秦国虽然一直独大,可自从我国慧后起,月国势头强劲,近年来,秦国又逢多事之秋,卜换新君。此时此刻,说起秦月两国,试问有谁敢说,秦,强于月?”

    一番话说的众臣顿时脸色沉稳起来。

    “就算他诚王要做纪王,也必要与月交好,纪在此时掳走月王,与情不符。”她目光游园,却又加重语气道:“可是,若是诚王与秦早有勾结,那么此事,却又有了发生的可能。诸位臣公不要忘了,与王上一同赴纪的,还有秦军一千人。”

    “秦王为什么要掳走王上?若是要掳,在向山扣下人来,不是更方便,又为何要入纪界?”兵部尚书质疑。

    “不错。秦王此举似乎略显多余,可是诸位恐怕不知,这位秦王想要的,绝非区区一个秦国,他想做的是,天下王。”

    众人又是一阵轻呼。

    “其实众位细想,就不难发现诚王叛乱一事,很是可疑。”皇后徐徐而言“诚王是纪王的四弟,年岁也已过四十,与纪王自小交好,因此后来封地极大,离京又近,看他在封地所为,便不难发现,此人好享乐而性懒散,手下的事皆是由食客门人包揽。此次进京,与纪王去向山时间正好,让人以为他是故意如此,其实看一看这位诚王往年进京的时间,便不难发现。每年开春后带封地春笋山珍入京,正是他的习惯。因此不难发觉,其实是向山之行迎合了他的时间。”

    “可是纪王得讯皇城事变,难道他的人这也分辨不出?”谦相道。

    “并非分辨不出,也许,说他被人利用,更加妥当。”皇后道:“一个年幼皇子身边的太监,逃出重围去向山报信,不是不能。可从发现到赶至向山,时间太短,路上太过顺利,难免让人怀疑。诚王真要叛乱,与向山交际之处,难道不会先设埋兵?更何况,还有更大的疑点,众位臣公请看。”

    说罢她将一份案卷拿起,一旁太监鞠身接了,先送到柱国公面前,那是一份对四国皇室的调查详情,柱国公看了一眼,递给了一旁的谦相,他现在头晕脑涨,也看不出什么来。

    皇后目视那案卷,轻叹道:“这位诚王无后。”

    众臣再度惊叫出声。“他的妻妾虽多,可并无一儿半女,众位试想,一位无子无孙的王爷,他为什么要叛乱?就算篡位成功,他还能活几年?将来要将这位置传给谁呢?诚王喜欢享受,那封地百丈荣华已经足够,他甚至大建陵墓,要做永久的享乐院。样样般般,都已然清楚明白的告诉我们,这位王爷,对自己的生活已然十分满足,他不会,也不可能冒死去做叛乱之事。既然他不会叛乱,那这其中必定就有一人说了谎话,又或者,是受人利用。”

    众人无不凝眉沉思,对她所言,皆觉字字在理。谦相看着手中案卷皱眉道:“是啊。一个无后的王爷,这叛乱的理由,实在有些牵强。这么说来,按皇后的意思,果然是秦国从中作梗。”

    柱国公也恢复了少许力气,喃喃道:“是秦国故意引月王入纪么?这,这可如何是好?”

    众臣一怔,不由得都因他的话,更加紧张。月重锦落入纪界,若真是叛乱的诚王,那倒反而好办了。纪国无论是谁继位,与月的关系,都将是重中之重。若是在他手中,月王起码不会有损伤,可若是落入秦手。月国早就已经视秦为敌,两国之战亦是一触即发的时候,月王若是此时陷入秦国,那是真正地困入绝境之中了。

    一时间,众人都是气息沉沉,若大地殿内,听不到一点人声。

    许久,只听脚步轻轻,众人抬头,惊觉那皇后已经走下金阶,朝着柱国公迎面而来,柱国公注视着她,她的脸上全无血色,下巴崩的极紧,眼中却并无惧意,反而,那里面,有一点光。

    他有些不知所措,看着她,竟让他有茫然之感,皇后与他对视片刻,忽然盈盈下拜,柱国公大惊去扶,却听那皇后道:“侄媳有一事请求舅舅相允。”

    柱国公一愣,竟是回不过神来,这般的称呼,实在是太过隆重,她是皇后,家礼大不过国礼,便是她的父母在此,也要对她叩拜。何况是自己。

    他微微有些颤抖,扶着她,她却不肯起来,满朝臣公看着,都是面面相觑,却见那皇后抬起一双波光闪闪却是异样坚决地眼睛“侄媳想请舅舅答允,立蒲儿,为太子。”

    此话落地,那真是掷地有声,殿上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月蒲之,柱国公最大的孙子,如今七岁。皇后此议之意,便是要过继这个侄儿为子,为月王留后。且不说月王如今生死未卜,她更是大婚不久,正当芳华。遭此变故,不思自身,想到的竟先是月王无后,若是月王真的出事,单只为了这一点,月国明的暗的,不知要起多少纷争。不是说皇亲都有夺位之心,只是人之常情如此。月氏一族,断不会因此断绝,那么皇位谁属,自然成了众人注视的焦点。

    而这位皇后,竟已在这片刻间已经考虑的如此周全。一时间,众人看向她的眼神都是又惊又佩。柱国公更是老泪纵横,扶不起她来,他索性迎面跪下,泣道:“王上有上天庇护,又有您这样的皇后,必然会逢凶化吉。”

    皇后也是眼圈微红:“王上如今蒙难,不论他是否能平安回来。月国却绝不可因王上而受制他人。立蒲儿为太子,王位后继有人,他国的盘算便会因此落空。侄媳愿在此立誓,将来王上若是平安归来,侄媳便是真有一男半女,也绝不会动摇太子之位。我白韶卿,以月国皇后为誓,此誓可与天地共存!”

    众臣看到她眼中的夺目光芒,无不为之心悦诚服,齐齐跪拜道:“皇后圣明,有后如此,月国安矣。”

    此议便如此通过,傍晚时分,一个盛装男童,便由柱国公带着入宫晋见。他的眼圈还微微泛着红,神色间略有胆怯,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朝自己迎来的华贵女子,不由得有些躲闪。

    白韶卿也不勉强,只能对他微笑示意,与柱国公细细商谈了立太子一事的细则,然后便问了问他的生活习惯,月蒲之很是小心翼翼,回答也总是只有一两个字,柱国公干着急,又不好催他,只在一边鼓着胡子。白韶卿倒笑了,伸手轻轻为他套上一个金项圈,项圈地彼端,缀有两粒磨地浑园地玉珠,说道:“这项圈能为蒲儿避毒防身,蒲儿要学着保护自己,将来才好保护月国。”

    月蒲之怔怔看着眼前这个温柔女子,愣着,却不说话。柱国公几次明示暗示他都没动静,白韶卿劝道:“孩子怕生,时常带他进宫来,熟悉了就好了。”柱国公点头答应,这边跟她告退,带着月蒲之正走出几步,却不料那孩子停下脚步,回头看她,忽然说“是你要做我娘吗?”语气中竟是有些怒意。

    柱国公大惊,想捂上他嘴却为时已晚,正要解释,却见白韶卿慢慢上前,蹲到蒲儿面前,轻声道:“蒲儿的娘只有一个,我要做的,是蒲儿的母后,这样一来,蒲儿便有了一个娘和一个母后,我们两人都会十分地疼爱你。你愿意么?”

    蒲儿瞪着大大地眼睛看了她许久,小嘴边酒窝一闪,竟是笑了“那我就愿意了。”

    柱国公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看着白韶卿的目光满是歉意,同时,却又忍不住地欣赏她,这个白韶卿,月国好在,得到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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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7 暖意

    月国本来因月王失踪而泛起的波澜,就这样被白韶卿轻轻抵止。

    只可惜天意,好似看不得她有半分舒坦。

    不过几日,瘟疫的流言已经传遍大街小巷,民心惶惶,不少人已经开始屯积粮食,准备逃难,更是不知何时起,已然有人公然宣扬这是天降大难,皆因皇后姓柏,那柏氏预言,再一次被翻腾起来,弄的人心慌乱。

    而白韶卿此时此刻,却面临着更大的难题。

    “你是说,他丢了?还已经丢了数日?”一旁柏大力双眉紧皱,一脸的又气又急“这个田青,就会捣乱吧他,这点事也做不周全,不见了当时就应该立刻传信,唉,当初若是我和他换一换就好了。”

    “不见的时候他们自然先要找人,实在找不到才发的信,已经算快了。”白韶卿终于从那张矮签上抬起头来,将它递到火烛上,看它卷起黑边,转瞬化为飞灰,飘散开去,看着那烛光,她的脸上微有倦容“有时候,你不得不相信,这世上,也许真有至高的力量,我们只能尽人事,最终却是要听天意如何。”

    柏大力道:“你太累了,去歇息一下。”

    白韶卿摇了摇头,又朝着一堆成山地奏折埋首下去“如今王上和柏青皆在离殊手中,我哪有一刻能歇的下去,不如多做些事的好。”说罢又看向他“大战在即,这些日子铁军演练新的阵法,惊雷那边又都是你在看着,你才应当多加休息。”

    柏大力看着她的样子,实在是放心不下,却又不知怎么安慰,急的在那里直搓手,白韶卿不愿让他烦恼,便挥手让他下去。待他走后,她依旧看着手中的奏折,可眼前的字却始终跳突不停,秦国的那着伏子,在这个时刻,他,究竟去了哪里?

    可是眼前已经没有太多时间可以让她顾及此事,既然已经说动朝臣,那对秦一战,就要越快越好,迟一天,月王便多一分危险,可是……她的眸色再度变深了。

    这几日各地疫区地奏报都已传上,此次不但瘟疫危害极大而且难以医治,疫病与往年发生过的情形症状皆不相同,能治愈者廖廖无已,十中有九,都是渐渐死去,因此眼下,边城之地,许多地方都有难民大规模地迁移,临近地方,不敢收容这些人的,便将他们拦在了城外,可是难民哭喊,其状悲苦,有的城池便放人进城暂避风雨,可是,没想到的是,紧接着瘟疫便立刻在此散开,接连三座好城就这样成为了周边闻风丧胆地疫区。如此形势下,再无地方肯接纳难民,一时间,苍翠之间,尽是尸骨。

    白韶卿面前铺着一张极大的地图,这上面标有红色记号处,都是已成疫区之地,一眼望去,竟是密密麻麻地占据了月国周边四角十数城地位置。这显而易见的围合之势,如同受到一只不可见的强手推动,正向月都缓缓而来。

    她紧紧抓住龙案,因气愤而控制不住地颤抖,内有国难,外有强敌。这个时候,月国怎能再出兵打仗?离殊呀离殊,他要看的就是自己的决择么?要救月王柏青,还是救月国臣民……

    而这一切,皆是因她而起……

    她猛然挥手,案台上的一应物事,全部被她掀翻在地,她的胸中仿似有一口怒气,再不将它发泄出来,她觉得自己地胸膛都要暴裂开来,而这大殿内,沉重地气息却好似越来越重,让她一刻也呆不下去,她迈步就朝外走,一旁的宫女太监早就吓的跪了一地,此时见她要走,忙爬起来跟上,却被她一声低喝制止“谁也不准跟上来。”然后,那个身影,很快地消失在了转角处。

    柱国公听宫女们指引方向,在御花园中兜兜转转了好一会才看到她。她就坐在假山一侧,面向湖水,此时阳光正好,湖面上闪动地波光粼粼,将她娇小的身形镀上了一层金边。她的脸侧着,一动不动,不知已坐了多久,在假山湖泊高大的树木映衬下,她,显地分外纤细。

    “皇后。”柱国轻轻叫了声,她忙回过头来,正要站起,他却伸出手来在她肩膀上轻轻一按,这个细小的动作,让白韶卿为之一怔。而按上她肩的柱国公,心里却微叹了一声,如此瘦削地肩膀呢,此时却肩负着一个男子都难以承载地巨大压力。

    “天气一日热似一日了呢。”柱国公轻轻道。

    “嗯,”白韶卿点了点头,抬眼看他“国公有事?疫区情形有变么?”刚刚有些松软下去的神经又要跳突起来。

    柱国公却是微微一笑:“皇后怎么比老夫这个老头儿还经不得吓呢?”

    白韶卿面色一红,却见那柱国公在假山那边也寻了个地方,也不擦拭,一撩朝服便坐了下去,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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