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王一愣,叹息道:“是啊,可惜那位平安公主福泽不长。”
“平安公主么?听闻此人容貌无双,胆识过人。”他嘴唇微抿,目光却是扫向月重锦,果然见他脸色发白,唇线也崩地极紧。
“实在是风华绝代,本王当年见过她一面,只要一提起,便觉一切宛若眼前”纪王也慨叹不已,嘴上说着,心里却更是惋惜。可惜那样的女子实在是不易寻到,听秦王的意思,好似地此人心有向往,若是纪国能再献上一个这样的,岂不是大大的投其所好,更何况听他言下,还有立后之意,唉,真是错失良机。此趟回去,无论如何也要在民间好好寻一番,以一个女子联接国与国之间地利益,那是再便利不过的事了。
他这里算盘乱拨,那边却听秦王说道:“这么说来,纪王识得她?”纪王又是一愣,点头道:“当年殿上,正是本王为她册封。”
“那纪王若再看到此人,可还认得出?”秦殊再问。
“自然识得,此女风姿卓越,一见难忘,”纪王笑答,看到秦殊一脸淡笑地看着自己,他的脑子总算转了回来,忙问:“莫非秦王知道此人何在?当年平安公主并没入宫,便在途中病故,难道她……”说到这里,他都有些激动地控制不住,看秦王的样子似乎知晓此人下落,当年她未入宫,此时秦王若是寻得,自然还是他纪国献上的公主,这岂不是天下落下的好事一桩么?
“或许知道。”秦殊笑靥更盛,目光定在月重锦身上,笑问:“听闻月国近来有一位将军名扬天下,自请柏姓,为冤民伸张正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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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2 邵青
月重锦指节发僵,慢慢地收回来,他穿着白色缀银边地开襟摮袍,此时便将双手拢入袖笼,静了静才答:“确有此人。”
“为柏氏平反,此人胆量不小。”秦殊这话让纪王心中一颠,不由得向他望去,眼角更是带过月王。月国数月前的那份召告惊动天下,当时纪王就曾叹息过,年青人少不更事,竟连上辈君主定下的事也敢反盘,这事折腾起来,是杀人的人错了?还是被杀的人错了?那可是祸及先祖的一锅浑水,更何况提及此事,就是公然与秦叫板,看吧,秦王果然问起此事,倒要看月王如何自处!
他那里提心吊胆,这边月重锦神色却没什么变化,只是微抬了眼帘,看了眼秦殊“当年先王慧后虽然为形势所迫不得不为,可是草菅人命,终究无法心安。这些年来,本王也时常回想此事,这事,确是错的离谱。”这话更是让纪王眉眼直跳,就连一旁楚王,也抬了眼睛,望向离殊。
“仅凭虚无地几个字,便置柏氏于死地,这岂是一国之主应该做的事。我辈历来颂扬爱民如子,将子民爱到灭绝氏族,未免贻笑天下。轻率而为,到头来,失的是君威,是百姓之心。为柏氏平反,是本王一力促就,不过做些亡羊补牢的事而已,未能救柏氏于水火,本王愧对先祖。”
这番话更是公然与秦王叫板了,一时纪楚二君都是默默,目光在二人之间转了又转,却见秦殊双目微弯,笑意更深“素闻月王宅心仁厚,百姓称赞,今日一见,果然有颗菩萨心肠!”说着话锋一转,又道:“其实歼灭柏氏,那是先祖所为,如月王所言,确有些不恰之处,月王此举,本王倒也频感认同。”
纪王被他这话说的一头雾水,转头看向楚王,想从这同盟眼中寻点答案,却哪料楚王早在秦殊开口说话时,已经收了诧异之色,此时更是一脸漠然,如入定一般端坐不动了。纪王看不出什么,自然只得再回头看月重锦,却见他也只是淡淡一笑,也不接话,这些人都是话留三分的样子,倒教纪王一时绞尽脑汁也不明其意,好不苦恼。
只见那秦殊笑了笑:“那位柏将军有如此胸襟胆识,倒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不知此次随行可有此人?本王好奇心起,想见上一见。”
月重锦凤目一凝,推辞道:“柏将军是有随行,可是身有染恙,所以一直在休息。”
“是么?在向山上染病那是本王照顾不周,更要见见了,也好让本王聊表歉意才是。”看秦殊始终含笑,目光亦是柔和,一时间,倒让一旁的纪王如堕云雾,不知他用意怎样。那月重绵倒也不再坚持,朝身吩咐“去请邵将军。”后面有人应了,转身退下。
秦殊笑呤呤地看着那人走远,将酒盅拿到觜边浅茗了一口,又道:“月国自提出为柏氏平反之后,便有千余人前去投靠,而月国在四国间因此事口碑更誉,得民心而强国力,月王这一着棋子走的甚妙。”
“为民者,民心自然向之。”月重锦神色淡然“本王虽已尽全力促成此事,可是今日所为,难补当年犯下的恶业之万一。循回有报,有的事,未必弥补得了。”
“月王这话竟是透着玄机。”秦殊看着他,脸上虽笑着,眼神却已渐渐变冷。
月重锦笑笑“听者有心罢了。”
“我怎么瞧着月王倒不似个君主,倒像个带业修身之人了。”秦殊微微后仰,晶亮地眼自微曲地长睫下看着他“不知月王拜的是哪尊佛,信的哪个神?”
月重锦凤眸回扫,看定他,忽然微微一笑。
他的相貌本就偏柔,此时微风拂面,颈侧的白摮袍边的银绒绞合着乌黑地长发,黑白分明地在他脸颊下轻轻动弹,愈发使得他透着妖娆地容貌,满布张力“月某一介凡人,不拜神亦非信佛,我所信的,不过是一个人而已。”他的眼中透着柔光,看秦殊脸上的淡笑渐渐隐去,变作一股阴霾之色,他却笑意更深,目光越过秦殊,眺望峰峦叠聚地群山“我信她,更庆幸与之相遇,将来种种,只要是她作下的决定,我都绝无反复。”
能听明白这话的,自然不算纪王在内,他迷茫地目光在另外三人脸上转了片刻,虽然不明白,可也隐约察觉气氛似乎微有变化,恰才地融洽,即使是表面的,也与此时悄然消失,看着秦王拿着酒盅浅饮一口的样子,纪王忽然,心生寒意。
一时场中静了下来,山风习习中,屏风后忽然传来的一阵由远而近地喀喀响声,便变的异常引人注意。这声音倒是像平板车推过碎石山路发出的声响,众人都有些愣怔间,便听那声音停在了屏外,紧接着便有人走到月王身后耳语,他点了点头,回头向秦殊道:“敝国柏将军已到,”说罢朝后挥手“请她上来。”
这名头委实响亮,众人不约而同都扭头去看,只有楚王眼帘轻挑,却是先瞟了眼秦殊忽然变色的脸庞。
屏后静了片刻,那喀喀声再度响起,一座木制轮椅就这样缓缓印入众人眼帘,而木椅上坐着的,虽然盔甲着身,却分明是一个清瘦女子。场上顿时低语四起,纪王最先失声惊呼:“这位便是扬名天下的柏青大将军么?她怎么……怎么是个……”
月重锦拱手道:“我国有先贤慧后在先,自然也有这巾帼英雄女将军。”说罢看了一旁的邵青一眼,又道:“望国君们谅解邵将军有伤在身,不便行礼。”
纪王忙拱手坐回原位,与场中其它人一样,眼睛控制不住的只将这邵青细细打量。只见她不过二十出头,眉目间尚有青涩之色,五官生的倒是频有英气,只是此时面对四国君主,一张小脸发白,略有紧张神情。
大名鼎鼎地邵青居然是个年青女子,众人虽都不敢置信,可月王亲自为其正名,又有什么可疑的,只是目光少不得都有些轻视之色。
楚王也只是在最初时扫了一眼她,便将目光转向另一人。此时此刻,那秦王脸上愈发地柔和了,只是这满目地没有暖意地笑容,看在楚王眼中,却是分外惊心。
“这位便是柏将军么?”秦王笑问。
“正是,”月王朝那柏青点头示意,她便朝秦王抱拳“臣柏青,见过秦王。”俨然一幅江湖作派。
“听闻柏将军原非姓柏,而是自请此姓,不知将军原本名讳是什么?”秦王神色慵懒,一脸笑意地看着她。
那柏青本已紧张,被他一瞧,更是脸色发青,扶着轮椅的双手握地指节发白“臣……”
月重锦微笑道:“柏将军的先祖极有名望的,只是为了避祸,这才隐藏姓氏多年,说是赐姓,其实本王只是将她的本姓赐还而已。”说着目光柔柔,落在柏青身上。
那柏青与他对视,脸上的紧张神情终于渐渐褪去,微昂了脖子,转向秦王“臣本就姓柏,祖父名讳柏其轩。”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众人震惊地目光中,唯秦王笑道:“这么说来,大名鼎鼎地惊雷,便是出自将军之手?”
柏青道:“那是祖父之功,臣不敢逾据。”
“原来如此,”秦王含笑点头“你为月国献了这样的宝贝,自然要还你先祖一个清白,换作是本王,这个姓,也是要赏的。”他的眼睛敛着光,将柏青一分分细细打量,又笑“月国有你,真是得了个宝贝。你祖父若是还有别的奇器留下,看来不久地将来,我等便要奉月国为尊了。”
话音落下,席上众人再度一惊,转向月国的目光立刻又有变化,月重锦坦然受之:“本王以仁立国,兢兢业业,只为守望先祖留下的这份基业。天下太平,才是万世功德,不以强凌弱,自然也不会任人宰割。”
秦殊大笑:“好一个不会任人宰割。月国得惊雷在先立柏氏在后,这样惊动天下的作为,却原来只是不想任人宰割!说的好,说的太好了。本王倒想听听,拥有天下第一工的月王,为何会有这样的顾虑?你若是还怕人宰割,我等又何来立锥之地呢?”
他始终柔声笑语,说的话却是听的众人心中一颠,看向月王的目光更是变的惊惧怀疑,样样皆有。
这月重锦以十九之龄自慧后手中接过帝位,登基后的数年中,施行轻武重商地国策,与慧后的时政南辕北辙,而受慧后辈加气重的左膀右臂“铁军”在他的手下也是连逢压制。因此在三国看来,这位月王柔弱怯战,胆色行事,怕是不及慧后半成。可是一年前地楚月之战,月军地表现却令世人乍舌震惊。勇猛如脱缰野马般地月军,竟势头强劲地连败楚军,就连后来秦军增楚,与之对抗,也没从他手上讨到什么大便宜。三国这才惊觉,这位月王不容小觊。
而此时此刻,秦王的话,却更令众人惊疑不定,看向月重锦的目光也变地异样深邃。他却似毫不在意,只浅浅笑答:“四国安然,自然因为有先祖承诺在先。可是世事每日变化,要想永久地维持先祖遗训,防患于未然,却是不能不做。保护自己的最好办法就是变强,强到他人不敢觊觎,才能实现守护百姓之心。”
“月王这话更是难懂了,月国如今有天下第一工的传人在手,鸟瞰天下之势指日可成,何来如此胆怯地说法?防患于未然么?本王倒是想问问,月国防的是什么?患从何来?”秦王紧追不放。
“近年来,四国间颇多变故,其中纷乱,皆由一个组织而起。不知在座众王可有听闻?”月重锦神色淡淡,其余三王中,只有纪王挪了挪坐姿,朝前探首,想听的仔细些,楚秦二王,自然没什么神情变化。
“这个组织名为月影,人数众多,潜伏于四国之中伺机以动。月影之下,更是组织严密,分工细致。下毒行刺,侨装暗杀,便是皇宫大内,也如入无人之境。名动天下的纪国‘洛水阁’惨案与本国一年前医馆灭门之惨事,皆由此起。”
纪王浑身一震,失声道:“月王此话当真?”
月重锦点头道:“若是纪王信的过,本王倒是可以对您的疑问一一解答,怕是贵国太子之失,也与这组织有关。”
纪国这边惊呼卜出,那一头秦王早笑了:“如此神奇么?本王倒是头回听闻。不过纪国之事,为何月王言之凿凿?难道月王的人出入纪境,也是如入无人之境么?”
纪王一惊,抬眼看向月重锦,后者无甚神情变化,反而正视秦王道:“月国惨遭灭门惨案,月某倾全国之力,也必将此事调查个水落石出,月影之迷,便是由此解开。秦王认为有什么不妥么?本王对月影尚有几下散手,秦王若是不信,本王倒可为众人演试一二。”
这话一出,楚王眉角轻跳,立刻便看向月重锦。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么?秦殊身上散出的杀气已然弥散开来,这小子居然还敢如此张狂,竟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架式,并不曾听闻月重锦是如此轻狂之人,这里面,莫非有什么隐情不成?还是他已然窥见此局,干脆要闹个鱼死网破么?
纪王不知其中究竟,只是看月王神色不善,而那秦王虽然仍是笑着,可周遭忽然紧张地气氛,他还是体会的出来,自然也很知趣地闭上嘴巴,只将一双眼珠子滚来滚去,在二人脸上转动不停。
场中再度静下,过了片刻,倒是一旁的柏青轻咳一声,低声道:“月王,臣是否退下?”这声音虽小,此时却是因场中极静而使得众人都听见了。
月王朝她点头,正要说话,却听一旁秦王道:“柏将军留步。”说罢他竟起身朝这边走了过来,那柏青脸上惊慌一闪而过,转头朝月重锦看上一眼,这才略为收敛了紧张神色。
只见秦王走至她面前,毫无避讳地对着她的脸看了片刻,忽然笑道:“本王听闻了柏将军的许多事迹,甚为钦佩,一直盼望能够一见,今日得见,更没想到柏将军竟是帼国英雄,本王向来求贤若渴,今日如此大才就在眼前,本王确是起了仰慕之心,只是,不知柏将军可否以真面目示人?”
此言一出,在座众人的目光全部汇聚到了柏青的脸上,只看得她脸上红了又白“哪来什么真面目,我又没有易容。”
秦殊淡淡一笑,却是摇头:“将军的大名,本王知晓已久,如此大才,自然也值得本王费点心思,因此在半年之前,本王就已得了将军的画像。可是今日一见,却没想到,并不相同。不知是本王的画像出了问题还是柏将军做了些小小变动?”
柏青脸色一变,目光转向月重锦,后者正要说话,那秦殊一挥手,却是朗声道:“拿上来。”众人回头,便见两个太监抬着一幅巨大的卷轴自屏后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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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3 月后
那是一幅深蓝水缎画卷,轴身漆黑,看那两个太监吁吁直喘的样子,便知此画厚重非常。离殊神色淡淡,目光在众人身上一扫,特意停留在纪王身上,看的后者莫明其妙,他却微微一笑:“展开。”
身后立刻有两人抬着一座极高地铜架上前,放在场地中央,这青铜架顶端分叉,下座一个园形底盘,稳当当地立在地上,那两个太监立刻一边一个将捧着画卷的太监托起,四人使力,终于将画卷挂于铜架上,两个上方的太监各执卷轴一角,缓缓放下。随即,一幕极大地美人图,顿现眼前。
画中一位紫衫女子,正立于山颠上悠然远望,容貌倾绝,气质高贵,她带着笑意,神情却在似笑非笑之间,烟眸之中,柔情似水。
月重锦与柏青回头对望,心中都有震动,事态发展,果然与白韶卿所料一样。
四下里顿时一片抽气声,其中尤为纪王最甚,他巍颠颠地手指巨画,一脸又惊又喜开口道:“这……”
哪料另一个声音也同时想起,“嘭”地一声巨响,顿时盖住了他的声音,所有人回过神来的皆转头望去,却见月国将领中,一个方脸大汉脸孔涨红地一步跨出坐席,他的位置上,矮几已然翻倒,酒盅酒壶倒了一地,酒水四溅,一片狼藉。
只见他怒气冲冲地走到画前,声若洪钟“这……这成何体统!”
众人皆是一愣间,他已经嚷嚷开来:“敢问秦王,你私藏本国皇后画像,又将它如此示于人前,这般的轻辱我王,是何用意?这就是秦国的待客之道么?”
场上一静,顿时惊声四起,就连秦殊的脸色都骤然一变。
“皇后!”
那大汉气呼呼地道:“正是,此画像上的女子正是本国国母,皇后千岁,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立刻将画取下!”
那些太监自然不会听他指令,众目都望向离殊,却见他微眯了眼睛,转向月重锦“倒不知月王何时立后?”这句话他说的极慢,可谓一字一顿,一直柔声慢语的他,此时竟是隐隐咬牙切齿。
月重锦坦然接受他逼人视线,伸手一抬,制止了一旁的那个大汉:“这其中定有什么误会,陶将军稍安勿燥。”那大汉听他这么说,便只怒视秦殊,倒是不再多话了。
月重锦这才回看秦殊,云淡风轻地拱了拱手道:“本王确是已然大婚,只是未有通及四国,一来向山之行迫在眉睫,不够时间邀请众君观礼。二来皇后不喜张扬,更以先母为榜样,是个不慕奢华的人,wrshucom因此婚宴一切从简。本王在这里,向众君讨个饶,将来有机会,再补这杯喜酒。”一时余人都是拱手还礼。
而秦殊紧紧盯着他,他的手指握紧,袖袍微微颤个不停。好你个白韶卿,不但看透此行用意,更是防到了数步之外。
以纪王为指,他便会以讨要当初纪国献妃之名,堂而皇之地向月重锦要还此女。就算她不亲来也是无妨,这半园地围屏上,绸缎遮掩下的,全是她的画像,全是。他只需纪王指出,便可立刻将这些画示于人前,从此以后,她的身份就此定死,天涯海角,她都永远只能是他的囊中之物。
却没想……
月重锦神色淡然:“秦王的这位画师,怕是得了个假讯弄错了人,错不在此,追究无益,秦王你看,是否能将此画取下了呢?”
秦殊沉沉看着他,浑身上下戾气浓重,忽尔哈哈大笑起来“原来如此,这个画师真是太该死,冒犯之罪,本王必当重责。”说罢也不使唤他人,转身走到画前,忽然飞身而起,两人高的青铜架,他一跃而至,只是瞬间,再落下时,那个要两人抬起的卷轴已在他手。他施施然地朝他走来,嘴角含笑,目光柔和“既然是贵国皇后,这画卷理应归还。”
月重锦亦微笑还礼,一旁走上两人,其中包括方才那个陶将军,二人鞠身自秦殊手中接过卷轴退到一边。秦殊却上前拉了月重锦的手“月君立后,是天大的喜事,这杯喜酒,本王可是要讨要的。”
月重锦点头道:“本王回去之后,会择良日而定,到时宴请各位,月国一聚。”秦殊笑容满面地点头“不知这位皇后,是月国哪位大臣的千金?月君不要见怪,能让月王择为皇后的女子,本王实在是好奇呀。”
月重锦并不在意地点头道:“本王的这位皇后,是楚国前朝宰相白琦之女。”
四下里又是一片轻微地嗡嗡声,秦殊笑道:“原来是名门之后。”
“白家破落后,她辗转四国,这才与本王相遇,”月重锦的声音轻柔,凤眉微挑,任是谁都能一眼看出他对这位皇后的情意,只是讲诉着她的身世,他的心,已然满溢,“这些年来,她受过很多苦,却曾经救过本王数次,更救过月国。能有这样的皇后,是本王大幸,月国大幸。”
秦殊双眸凝光,分明是笑着,嘴角的弧度却是狰狞“看到月君如此地志得愿满,倒教本王也羡慕起来了,来日见到她,誓必要好好恭喜一番。”他说“她”,并无任何尊称,月国诸将都是神色一冷,月重锦却是如常,只是转身拂袍,借势抽出被他握住的手,笑了笑,退回原位。
虽然画卷已合,纪王的眼睛却始终未离,眼前所见,还是片刻前的惊鸿一弊。因为他清楚识得,那画上的,分明就是当初宣平殿上,自己亲自册封的“平安公主”。虽然画中人比起当时已经频有变化,可那样的姿容,却是一见难忘。只是此女如今成了月国皇后,而就算他再迟钝,也已看出秦王的些许用意,看来两王与此女皆有纠葛,其中利弊,现在还真不好权衡。秦国虽强,可眼下的月国却也不弱,得罪其中一方,都对自己无益,更何况这女子即能成为月后,与纪国多少总有些渊源,因此他也决定暂闭嘴巴,静观其变好了。
秦殊依旧谈笑自若,众人也均略留了留,这才散了宴席。撇开这个小插曲不谈,此次向山一行,四国君王会晤,即见了秦楚新君,又得到边关协议,也算是功德圆满,因此三君离席时都表示,明白一早起程回国,秦殊亦无异议,众人这才拱手而别。
若大的围屏下,一下子走干净了人,却唯独秦殊久久不动,底下的人都憋着气息,连大一点的呼吸声也不敢带出,这些人不同于秦宫中的奴才,皆是在他身边久侍地涤谷月影,此时此刻,任是谁也知晓主子心情恶劣,杀人只在抬手之间,此时此刻,哪个也不敢稍动。
秦殊不知坐了多久,抬起眼时,天色已然晚霞初上,他的眼眸凝着,有一点残忍地灼亮,嘴角带却带出妩媚地弧度,朝着四周屏风望了一眼,沉声道:“宵鹰。”
屏后立刻有一名黑衣男子上前跪下,秦殊看向远山:“给紫风,璃火,清雷传讯,天亮之前,我要看到他们的手笔。”
那宵鹰一震,道:“立刻开始么?璃火那边时间最短,只怕尚未准备完全。”
“要本王教你怎么做事?”秦殊瞟过一眼来。
宵鹰一颤,顶着战栗,依旧坚持“属下只是想说,主子历来心思慎密,计无遗漏,这一次,切不可因一时气恼,中了她……他人的激将法。”
秦殊定定看着他,半晌,轻轻一笑“连你都能看出这是她的激将法,本王又怎会不知。”他倒是没有责怪的意思,反而像是起了谈兴“历来低调地月王忽然声势逼人,竟敢以盅引公然对本王进行挑衅!皇后?我看她是有作第二个慧后的准备,又或者,她终于想要顺应天命。既然她有此觉悟,本王自然奉陪到底。你去办吧,说多的话,只此一回,下不为例。”宵鹰一怔,忙鞠身退下。
秦殊离开席间,站在场中片刻,忽然轻击一手掌,四周的围屏上,遮掩地绸缎“刷”地一声同时落下,数柄长杆上面,十余幅画像顿时显露出来,晚霞映照着画中女子,如梦似幻,秦殊微微带着笑意,逐张看过去,转过一圈,才道:“去请月王到摘星亭,本王要与他饮酒赏月。”
月色下的山腰,有一处四方凉亭,建在一围池塘中央,四角曲桥宛转,池塘里碧水清清,时值初春,草色未苏,可是摘星亭塘边的垂柳却已然蒙有微绿,吐露新芽了。此时亭中已设了两个软榻锦盖,当中一桌宴席,摆有各式佳肴。
月上梢头,虽然入夜风寒,山腰那边的峭壁却挡了风势,亭中又有暖炉,四周轻纱垂落,倒也暖意融融。月重锦依旧是一身白袍赴席,与秦殊的黑袍对映,更是分明。二人各倚长亭一角,秦殊轻轻抚摸着怀里的暖炉,含笑看着月重锦“月君觉得这酒怎样?”
月重锦握着手中的琉璃盏“香醇混厚,是好酒。”他看着手中的盈盈酒纹,柏青等人都劝他称病推辞,可他还是来了。就算眼前这人是豺狼,这一趟,他也要来,因为如今他已经是她的夫,她能面对的,他也一定要面对。
秦殊淡淡笑着“立一个罪臣之女为皇后,而且消息封的即紧,时间又把握的恰好,月君果然有能耐。”这里也没外人,因此他倒也不弄那些虚的,直截了当,说出自己想说的话。
“我只是等她点头,其它的万事俱备,倒不需要什么周折。”月重锦也毫无隐晦,事实如此,若是他这一趟真的只是找自己饮酒品茗,那倒是奇怪的事了“至于身份,当年白琦之罪,本来就是莫须有,何况能得到这样的皇后,是月国举国之幸,就算她的身世再曲折万倍,也没人会在意!”
秦殊倒笑了:“你的这位皇后即非池中物,又能惹事,对月国是否幸事,倒还真难说。”
他分明话中含刺,月重锦却好似并不在意,眼望手中的酒,神色反而轻柔“我的母后,便是一位奇女子。我至今记得父皇病榻前握着母后的手,他闭上眼睛时地神态,无比安然。能有母后那样的妻子,是他此生之幸。父皇身后,叔伯倾轧,外威更是各拥皇子,势不两力,为了皇权,亲情羁绊下,即生毒心。若不是有母后,我无今日,月国更无安宁。”
他的凤眼,带着柔光向塘那边眺望,那神情令秦殊如利爪挠心,又怒又妒,再度轻轻一笑,开言道:“可她与你母后不同,她还没有权位时,就已经能够平定月乱,挑纪攻秦,阴谋计策,层出不穷,这样的女子一旦有机会,改元称王,亦非难事!”
月重锦闻言回头,目光在他脸停留片刻,神色坦然“若是那样,更是月国之幸了。本王离京之时,已然下旨,她就是此刻决定登基,亦非难事。”
“这可真是教本王大吃一惊了。一个区区地向山之行,竟连身后事都安排了,月王是不是太也小题大做了些?”秦殊大笑出声。
月重锦道:“这世上的事,本就难料。”他竟似根本没将眼前这遍身戾气的男子放在眼里“秦君难道不是身有体会?”
二人目光一定,秦殊道:“这么说来,月君你是以赴死之心前来?”他虽带着笑意,可眼中的灼然已经隐露凶光。
月重锦毫不退避:“正是。”
“这话可教本王如何是好?是让你走还是不让呢?”秦殊勾着嘴角正要再说,却听一阵脚步声匆匆而来,亭外灯光疾动。有数人快步而至,当先一人竟是纪王,他神色慌张,看到亭间二人也顾不得多说,直截了当地便道:“二位此次,可要救救本王。”
月重锦眼瞳一缩,还没问话,那边秦殊已经大步上前将纪王挽进亭来“什么事把纪王急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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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4 局势
纪王身体始终在抖,抬头看着他,抖了半晌才道:“是……是本王的庶弟,他竟然趁本王离京,图谋叛乱……”说到这里,忍不住老泪纵横。
他虽性情懦弱,却也不是生性噬杀之人,先皇共有七子,他登基后也是各分属地,让他们享受荣华富贵。却没想,他这边离京不过数日,那一边他的兄弟们,竟敢做起如此荒诞地打算,若不是忠心地太监赴死来报,只怕他一脚踏入纪境,等待他的,就是可怕的下场。
听他断断续续地说完,月重锦眉心紧蹙,秦殊也是皱眉道:“不会吧。会不会所报有假?你那七王地封地皆离京不近,你离纪不过数日,兵马调动,也需时间呀?”
纪王顿足道:“若是别人本王或许不信,可是……可是我那四弟诚王,正是此次本王离京时,暂由他代掌监国之人。若是他们互有通联,只怕本王还没离京时,就已经开始准备了。一来一去,可不就是……”
月重锦看他紧的不轻,忙道:“那个传讯的人还在么?”
纪王点头,身后一个青衣瘦削地中年太监已经上前叩拜在地,月重锦道:“此事怎样,你细细说一遍。”
“是”,那人又是发抖又是喘气,好一会,总算将此事说完。原来纪王离京时,正好四弟诚王进京面圣,纪无太子,其它皇子皆小,因此纪王便让两个宰相连同一个兵部尚书共同监国。又因诚王在京,便令他多留几日,从旁协助。这位诚王,在纪王还是太子时,便相交频密,纪王登基后,亦是对他特别优待,给他的封地最好最大,离京也近,还每年都允他入京一次,诉诉兄弟情谊。再加诚王在民间地口碑也好,也能服众。因此纪王才放心留他在京。
却没想到,纪王这边离京,那一边,两个宰相紧接着就不是生病就是上朝路上马失前蹄,那一个兵总尚书更是家中失火,受到惊吓起不了床,因此不过几日之内,监国之职,便全然旁落在了诚王一人头上。
而这位太监,是在纪王幼子身边服侍的人,这些日子却看到宫内侍卫忽然进行大换血,各个重要关卡,皆多出许多生面孔来,各宫妃嫔皇子的寝宫更是围地密密实实,各样人等,干脆被禁了足。这太监立刻感觉大事不妙,凭着在熟悉宫中地形,这才偷偷逃出来,偷了一匹快马昼夜不停地狂奔来报信,总算赶在了纪王离山前。
一时间,只听到此人喘气地说话声,其余人等,皆默默无声。待他说完了,秦殊道:“那纪王想我等怎么帮你?”
纪王一愣,不由得很是忐忑。诚王叛乱,必定已然掌握京中兵权,只怕连向山这边回京一路上都设了埋伏,绝不可能让他平安回京,到时随便以一个遇盗之名,便可堂而皇之地将他杀了。而皇子们幼小,诚王居于京中,肯定也打了不少基础,这些年他口碑即好,封地在他管辖之下亦是日渐丰足,到时只需几个大臣晋言上书,他便可在婉拒之后公然上位。
想到这些,又怎能不教纪王立时心惊肉跳,而他此次出京,所带的,不过是当初秦殊规定的四国所带的人马数量,就算勉强能护他进京,也绝不可能与诚王一战,更别提此时此景,诚王亦不会给他机会进京,沿途上必定设了重兵。因此思前想后,他不得来求助两王。可是话到临头,又忽然害怕起来。想到这位秦王总会不时地产生那么一丝莫名惧意,心里更是不安。
“纪王怎么不说话了?”秦王却是和颜悦色地扶着他走进亭里坐下,又亲自为他倒了一杯酒“此次向山之行是本王提出,若是因此出了什么事,本王自然是责无旁贷,有什么能帮的上的,纪王只管开口便是。”
纪王抬头看去,正触上他一双似笑非笑地眼睛,不知怎么的,那惧意不减反增,忙低|奇|头将那杯酒喝了|书|个干净,心中一再估量,咬了咬牙,终于道:“本王想请两位君主,派兵助我进京,平定叛乱,本王愿以割地相谢。”
秦王轻轻一笑,摇头道:“这就太见外了。我等四国相连,共存利益。哪一国出事都对已不利,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你说是吗?月君。”
纪王也抬头看向月王,此时此刻,按他心中所想,他更希望月王能够出面,秦王此人,浑身散发着不明地意味,他虽不能形容,可那惧意是实实在在存在的,比起他来,纪王倒更是相信眼前的这位月王,若月王同意相助,就大不相同。因此他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