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便由众人算定时辰,趁宫中护军换班的时间先闭外城,再入宫廷,来了一个瓮中捉鳖,将尚自沉浸在丝竹歌舞中的楚胜当场拿下,其余反抗地护卫军等能召降的召降,该杀的便都杀了。期间唯独楚胜抵抗地最为顽强,可惜大势已去,众臣当场痛斥楚胜暴虐之种种恶行,随即便当殿立誓,扶佐新君上位。整个过程干净利落,众容肃然,那楚胜见到楚夙出现,嘶吼狂叫不休,可已无人惧他,若不是楚夙下令将他关押起来,只怕他当场便要被怒气冲冲地武将们斩杀了。
而目睹这一切的楚夙,自然难以平静,一院沉寂,微拂地夜风,这才令他的思绪慢慢缓和,正出神间,却听门声轻响,他知是那皇后,也懒地回头。只听那脚步声慢慢靠近,随即一杯热茶递了过来,此时他倒正需要这个,便伸手接着喝了半盅下去,回头刚想说话,却不由一怔。
呆呆地,注视着面前这张面孔半晌,楚夙才轻轻吁出口气来,叹道:“你又弄成这样作什么?”
那皇后倒不说话,只是掩嘴一笑,顾自坐到他面前,一动不动地望着他,楚夙叹道:“这张脸绝不能再在宫里出现,你赶紧换回来吧,让人瞧见,我也帮不了你。”
那皇后却不动弹,反而伸出纤指将那杯他刚刚放下的茶又朝他移近一些“这茶可好喝?”
楚夙点了点头正要说话,而就在这电光火时之间,他猛然抬头,定睛注视着眼前这人,神情已然大变。
“听出来了?我的声音与她确实不同。”那皇后语气淡漠。
“你……”楚夙身体僵硬,勉强吐出一字,却是无法继续说下去。
那皇后淡淡一笑“自然是我,林神医,别来无恙?”
“你怎么进来的?”楚夙怔愣了好一会,才问。
“是那位圣女娘娘带我来的,有何不妥么?”
楚夙又是一怔,这才回想起片刻前的事,目光落在她的宫女服饰上,苦笑道:“原来如此。白韶卿,你果然……有胆有谋。这么说来,方才我们的话,你也都听到了?”
白韶卿依旧含笑,只是轻微地点了点头。
楚夙望着她,烛光映在她的脸颊上,透出晕黄地夺目地淡光,他又有片刻地失神,怔了一会,忽然想到什么,忙起身去关窗,哪知白韶卿却伸手拦了,笑道:“防人窃听最好的法子永远不是关紧门户。我知你这里月影极多,好在有那皇后的先例在此,我这张面孔在你这屋里出现倒是安全,你坐着就是,我们说说话。”
楚夙忍不住又露出苦笑:“你知道了我的底细,与我还有话说?”
“这是当然。”白韶卿的目光在他身上轻轻流转,再回到他脸上“还记得我们初识么?你我的相识虽然都在局内,可是有的事,却非布局者能够控制。比如……我相信我们还是朋友。”
楚夙一愣:“朋友?”
“若是你做了楚王,便不愿与我结交,我自然不会强求。”
“这是什么话,你明知道,明知道……”楚夙说着叹了口气。
“既然是朋友,我有一事,可否有求于你?”
楚夙又是一愣,听到这话,他的脑海中立刻想到许多可能,可是还没等他为难的神色出来,白韶卿已经将一张白纸递到他面前“你帮我看看这个便好,我没有让你帮我杀离殊的意思,你勿须为难。”说罢微微一笑。
楚夙不由得甚是尴尬,轻咳了声,瞧着那张白纸上看了几眼,顿时惊的合不笼嘴巴“你……”
“是,我已然知道了,现在,只是想请你看看,有哪些不妥当的,我要救这二人,而且要快。”说罢双目炯炯,直视着他,与这目光对上,片刻前的慌乱不安等等繁杂情绪终于一一沉淀,楚夙的眼神也变的清洌起来:“韶卿,没想到你已然勘破全局,你实在是……一个奇女子啊。”
白韶卿却是神色黯然,目光落在那纸上“就是因为从前太过糊涂,害了身边这许多人,分明是一个平凡女子,却要被打上神奇的烙印,对我而已祸福难料,可对我身边的人,却绝对是灭顶之灾。”
“这些不是你的错,”楚夙轻声安慰,她却又是一笑“我明白的。若是到了今日,我还在自责懊悔,那我拿什么去见他呢!”
楚夙自然听出那个“他”是谁,这话题终究不好再接,只得轻咳一声,看了那纸道:“只有几处要改,效果也是极快的。”说着将那几个地方指出,将名称跟她说了,白韶卿眼神闪烁,仔细记下了,再将那纸折好,小心翼翼地放回怀里。
楚夙看着她的动作,忍不住轻声道:“你冒如此风险进宫,就是为了这个?”
“正是,”白韶卿露出一丝温柔地笑意“还有比这更大的事么?”
“我一直知道,能得到你的认同,实在是件幸事。”楚夙语气中掩不住感叹之意。
白韶卿却道:“别忘了你也是,将来任何时候,你都是我的朋友。”
楚夙一愣,禁不住道:“你竟不管我是谁的人么?何况,还是受着控制无法自主地人。”
白韶卿深深望他一眼,却从怀中拿出一个极小的瓷瓶来,放到桌上,楚夙不解地接过,拉开瓶塞只遥遥地闻了一下,便即脸色大变,苍白地如同鬼魅一般。白韶卿站起身来,慢慢走近他,在他耳边极轻极轻地说道:“你刚刚喝的茶中便有这个,你即无反映,便证明你已解了此蛊,流火大人。”
楚夙一动也动弹不得,只能呆呆地望着她慢慢离开自己,她脸上的笑容却全无阴暗之色,反而是份外光彩地“我是真心为你高兴。”说罢她直起身来,望着他,又道:“我相信你能做一个最好的楚王,将来,若是你我比邻而居,你能否答应,我们永不犯边界,做最好的邻里。”
楚夙就这样静静仰视着她,震惊与诧异慢慢离去,终于,他的嘴角终于也泛起笑来:“朕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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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 秦情
楚王暴毙,皇室中硕果仅存地唯一成员,神医楚夙继位登基。
新楚王上位,改国号为大新,实行减税与大赦。这位神医在民间向来口碑极佳,与那暴戾地楚胜形成鲜明对比,百姓哪里还有不欢喜的,一时间云京欢腾,着实热闹了几天。
而在城门,两个刚刚通过盘检地青衣人,也于此时悄然离开了。
这二人自然就是乔装打扮地白韶卿与李富,二人双骑,出了城门便朝东而去,越是向东,关防查验的更愈是严格,速度也减慢下来,到了快至边界时,路上关卡剧增,一日里只能勉强行走十数里。
好在白韶卿不像是要着急赶路,加之天色已然入秋,气候宜人,一路上红枫美景,她倒也有那闲情去观赏。她这种淡宜地样子,使得李富好奇不已,多次问起,她总是笑而不答。虽然不知究竟,可看她好像心情不错,李富自然也是跟着欢喜。
这一日,走到天色渐黑,却依旧没有看到人家,想必是错过了宿头,只能在一旁的密林中寻些干叶子铺地勉强过夜。夜色渐深,正在似睡非睡时,空旷地山林间忽然响起一声尖哨,这声音极为尖锐,一闪即逝,由于它实在太快,没听过的人也许根本无从发觉。可躺在一旁的白韶卿还是立刻惊觉了,一边拍醒李富,一边便朝着出声处寻去。
这声音一响之后,又连发两响,二人遁声而去,一路走的份外小心,眼前渐渐现出一个较周围略低地山谷,二人便伏在地上,靠着一块巨石遮掩,朝前慢慢探出头去。
低谷之中赫然是一个小湖泊,在月光下,尤如镜面般光滑盈亮,缀在一片黑暗中闪闪发亮。而在湖畔,有两个男子站立,不过转眼功夫,便有数个黑衣人朝着他们快速靠近,想必均是受那响声所引。
这些黑衣人朝当中那人叩拜下去,那人低声说了句什么,隔的远了并未听清,只是其中一人忽然站起身来,转身狂奔,而紧随他而去的,便只见一道黑影带着白光疾闪,被追那人顿时扑地倒地,不再动弹,而在他倒地之时,那道黑影也返回原位站了回去,动作迅速之极。
石头这边旁观中的白韶卿忽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身边的李富立刻发觉了,轻轻靠近“怎么了?”
白韶卿却是静了好一会,才道:“穆遥!”
李富顿时一怔,怒道:“真的是他?”回头伸着脖子去看:“他们要走了,怎么办?让他就这样溜了,以后怕是再也寻他不到。我恨不得……”
她伸右臂过去按着他的肩膀“五个月影,你能打几个?”
李富一愣,喃喃道:“是我心急了,我就是见到那……就气不过。”
白韶卿拍拍他的肩膀:“不急。来日方长,总会碰到的。”再看低谷下那人还在低声说话,其余几人再度叩拜了,这才五人同行,朝东而去。
“他们这是要入秦?”待他们去的远了,李富才说道。
“应该是吧。”
“那岂非与我们一样?月影这些人既然入秦,必有计划的。到时碰上了,就怕敌众我寡,要不然我们还是先回月吧,做好安排再去?”
“你当月影此时才入秦么?四国早就遍布他们的眼线了,这与我们几时去并无相干。”白韶卿对着那五个月影消失的方向凝视了一会,这才起身离开。
此去秦国,很是不宜。秦军因在月界受纪军奇袭,如今已经退回秦界。这实在是秦国建国百年来的奇耻大辱,秦嘲风越拙越勇,好像已经失了理智般地不停地往边界发兵,此时正有大批地秦军被调派往前线增援,蓄势待发。国界一线更是沿途布控,这时要入秦国,简直难如登天。
二人早在临近秦界时,便换了装束,李富的易容术可谓出神入化,二人扮作形迹可疑地商人,在城边引了两个士兵过来,二人挣扎时掉了好些银票出来,士兵们顿时红了眼,分抢之时却被白韶卿点岤撂倒。二人便换上这两个士兵的衣服,大摇大摆地进城,待夜色暗下来时,才从城关溜出。
进了秦境,就好办多了。此时大战在际,凡有战乱,投机商人总是窜的最快,便是朝中严令不得贩卖的粮食等物事外,也总有日常所需可图。因此这一路上,二人扮回商人,只要一路撒钱,便是畅通无阻。
如此行了十数日后,便到楚京。李富当初在此曾被那皇后打断过手脚,白韶卿更是先入囚牢再又装死逃脱,因此对秦国怨恨频深。此次随她入楚,便见她为松花一家报了大仇,这时进秦,他便有些忍不住地欣喜,想着此番必定要有什么动作了。
哪知来了数日,白韶卿除了带着他大街小巷地逛,平日也不单独出门,更不让李富乱跑,终日里倒有一大半时间,是在客栈荼楼听人闲卿,有时也会和人搭讪两句,说的也不过是今年的收成及物价生计之类,都是无关痛痒的话题。
这实在让李富有些摸不着头脑,死活忍了几日,还是憋不住了,在一个黄昏时分,跟着白韶卿又是一天闲逛回到客栈后,他提出疑问:“公主费了那么大力气到了这里,如今只是每日逛逛,岂不是浪费光阴?既然来了,你就不想去见见秦王?他派兵攻月,若是你出面调停,说不定就能让他收兵。他当初对公主你可是……”
他还在絮絮叨叨,抬眼见到她的眼神,却是一止,摇了摇头道:“我实在是不明白,这样干吗非得来秦国,还待这么久。”
白韶卿看着他嘟嘟喃喃地,神情终是淡淡,静了静才道:“这几日我们四处闲逛,你都听了些什么?”
李富一愣,回想了片刻:“也没什么特别的呀。”
“一句两句不特别,连在一起,却是非凡。”白韶卿目光透过他,落在窗外的街市上,此时天色渐暗,许多人家都点上灯,远远近近地晕黄,如蒙蒙地初春“秦国称霸多年,历来民生富足,这一年来,却因这场战事,数万人飞蛾扑火,死的不明不白,秦军频繁增援,仓促布控,却终将因为不能败而败的更快。战事导致市面上物价飞涨,民心不稳,秦嘲风,怕是到了最大的信任危机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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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2 等待
李富倒没想到经由这些不起眼的点滴小事,她竟已看到这么多,愣了愣才道:“秦国便是战败了一两场,也不至于就这样废败下去吧,总会有办法与纪国的奇雷对抗,如今连楚国都已得了图纸,董劲清又因此事灭门,那消息可比我们走的快多了,这会儿说不定早已传到秦国了。”说着他看了她几眼,眼神有些犹疑。
照道理,能得到这么好的一样东西,最是应该仔细收好,断绝一切可能外泄的消息来源,到了大战之际,派上大用处,震慑世人。又或者当初干脆交给月重锦,月国来使,岂非一样能战败秦军,又何必多此一举,送到纪军手中,由他们得了这份荣耀。虽然事后她说,松花手上有份改进过的更好的图纸,可那也终究不如独其一家有的好,又何必旁生支节。
他这么想着,一双眼睛便在她身上游离不去,白韶卿似是察觉了,朝他笑笑,说道:“转什么心思呢?有话直说。”
李富嘿嘿笑着上前,轻声将自己的疑惑说了,又道:“我虽不明白兵器这样的东西,可是想来多少有个模子,最难得的便是最初的雏型。这第一步最难想到,若是有人开了先河,后面的人便有了改进的机会。这份图纸如今弄的天下皆知,焉知没个有本事的人,就从中察觉到了什么,给改进过来,到那时……岂不是浪费了松花和她爷爷的一片苦心?”
白韶卿始终淡笑着看他说完,点了点头“你能这样想事情,果然是进宜了。”李富让她夸的不好意思,伸手摸了摸头,却见她朝自己招手,便也在一边坐下,等她说话。
“柏其轩早在数年前便将此物研制了出来,可却深藏,不但不用,更要将它消毁。他惨遭灭门,身体受残,若是当时将此物献到月国,以慧后之能,必然能护他周全,说不定还能为其扬名。可是他没有,一方面,是他对孙女的爱护之心,另一方面,却不得不说,柏其轩当得天下第一工的技艺,更有与此称号匹配地胸襟。”
“惊雷炸响,地动天摇,威力之大,足可鸟瞰天下。可是也有其忧。那便是,怀璧之罪。”
白韶卿的目光再度变地深邃而沉稳,如今这样的神色在她脸上已是常见,使得一旁的李富,时常会不自觉地对之产生畏惧,她的身上,似乎有一种光芒,淡却持久,漠而华贵“这是一个隐患,不论落入谁手,短暂地惊世骇俗之后,随之而来的便是无穷尽地追踪探寻,哪一国,也经不起这样地喧扰。而世上没有永远的秘密,得到者一心留存,要灭口要藏匿;想要的,钻山破地也要寻得,哪怕要踩着尸体往前走,亦不会回头。就这样永无止境,为了一个死物,却不知要搭上多少活人的性命。柏其斩被楚灭门,却依旧不愿意看楚遭此劫难,更何况是能够给予他庇护的月国,因此他情愿削毁,也不愿让此物流传于世,为祸人间。”
“公主的意思是,这东西由谁第一个使出来,谁便会成为众矢之的?”李富说着眼睛已然发亮。
“是这样,却也不是这样。”白韶卿看他一眼,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
李富顿时愣了,抓抓头皮,一脸的烦恼“公主近来说话实在是让人难懂。”
白韶卿一笑,道:“第一个使用的国家必定引起注目,可是如今却也不会有太大的损伤。”
“为什么?”李富张口就问,却因此被她又看一眼,想了想才恍然道:“着呀。经过公主的安排,如今已经不是纪国独有了,既然非他独有,自然也就少了那些钻营的人与事!唉,只是吕汉年那样对你,公主这么做太轻饶他了。”
“那时我们是柏其轩主仆,换作是谁只怕都会想到杀人灭口的,只是他与月国协议攻楚,却因秦军一至,便临阵脱逃,背信弃义的罪过却不能轻饶了他。”白韶卿眼睛微微一闪“若是我所料不差,楚国拥有惊雷的消息传出时,便是他吕汉年削职拿办的时候,若是他祖上积德,或许还能保住一条小命。”
李富却是对当时的事耿耿于怀,听到这里顿时笑了“瞧他模样,只怕没这造化。”白韶卿看他一眼,顾自喝茶。
李富拿起茶壶来给她斟满,又问:“那既然楚国已然得了,秦国呢?秦国要怎样才能得到?公主有什么计策么?”
“你曾于你说过我的过去,你还记得么?”白韶卿忽然反问。
李富一愣,忙答:“当然记得,公主跟我说过的每句话我都记得的。”
白韶卿笑看他一眼,摇了摇头,站起来走到窗前,楼下的夜市已开,各色小贩叫卖声重重交叠,很是热闹。李富见她不说话,便也乖巧地站在她身边一言不发。当年去楚国,白韶卿就曾将她的往事向他细说,楚国相府千金,齐云开出卖其父,导致了她不幸的开端,李富当然不会去提这陈年旧事,如今她刚刚历经劫难回来,当时又是匆匆离开月境,一路上筹谋计划,虽然有他在一旁药石不停地给她将补,她的身子毕竟大亏过一场,补还补不过来呢,这会子他哪还会去提令她伤神的往事。
二人皆静,就这么站了好一会,才听她徐徐开口:“想起当时在楚国的事,现在想来,是我看的太过简单。认为齐云开即死,父仇便偿,却不曾想,当时有许多事,我根本没有细想。”
李富听她还在说这个,倒不好接嘴,只得静默地看着她。
只见那一股神色又再显在她的脸上,分明离的这么近,却感觉忽然遥远似的“我相信楚国仍有与秦联系的人,而且此人离我亦不会太远。这些日子,我就是在等,等这人露面。”
“公主的意思是说……”李富猜测着“他会把那张图纸复制了送来秦国,又或者干脆偷来?”
白韶卿轻轻点头,他皱眉道:“这人是谁?”
“但愿我不认识。”白韶卿轻叹一声,就不再说话了。
李富愣了半晌,想不出半点端倪,也就作罢,心思转动,又回到别的事上,迟疑了一会,道:“这么一来,除了月国,其实三国都有惊雷,这可如何是好?木将军的大军还在楚界呢。”
白韶卿却道:“我们离楚的时候,我便已收到消息,月军已然全线内退,守在边防上了。”
李富一惊“我竟一点不知道。”
白韶卿看着他的脸色,忍不住一笑:“你惊成这样做什么?”
“说起来公主传信的本事我还没见识呢。”李富轻声喃喃“公主可是答应了让我看看的。”
烛光之下,只见白韶卿定定注视着他,她的双目中,印着火苗,轻轻地抖动不停,倒教李富不敢正视“知道了,我不那么好奇了,不过公主以后总会要告诉我的吧?”
灼然地目光下,白韶卿展颜一笑“这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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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3 秦乱
自从听了白韶卿的话,李富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每日在茶楼市井溜哒时,便是听些闲言风语,也都撑起大眼认真留意,精神气头与前大大不同了,看他如此专注,白韶卿也索性由他自己逛去,自己倒是每日只窝在房里休息。
她身子一直没有大好,之前由月至楚,奔波远行,便常常气虚力短,好在有李富打理着,这才勉强恢复,所以这些空闲的日子,倒是让她着实受益了些。
这一日午睡醒来,正喝着李富放在床边的药,便听楼道上一阵急响,随即房门推开,李富神色有些苍惶地奔了进来。
白韶卿看他神情有异,便问:“听到了什么?”
李富眼睛虽亮,却仍是迟疑“确实听到些消息,”说着犹豫地瞟着她,放轻声音“秦王忽然病了。”
“病了?”白韶卿正将药碗放回小矮桌上,听得此事,手不由得微微一顿。
“是呀,四城都贴了皇榜出来,向民间求医呢。我还听东门顺广楼的伙计说,前夜三更,城里几个有名的大夫都让官差带进宫去过,可见此事属实,看情形病的不轻。”李富一面说一面目光不离她的身上。
只见一抹淡淡地愁容覆上了白韶卿的面容,她的眼中似乎多了一点东西,却又说不上是什么,总之让李富瞧着,有些提心吊胆。
“忽然得了这样的急症,怕是这些日子他并不好过,”李富的嗓子低低的“秦国一直强势,就这样败在纪军手下,还败的莫名其妙,想必他定是日夜难眠,这才会得了急症。”白韶卿依旧没有说话,只是静默。
李富当初听得到消息,便是立刻想到当年白韶卿在秦国为圣女时,与秦嘲风的瓜葛,因此心思难免不宁,此时见了她露出这样的神色,正是让他担心的情形,忙放低声音安慰起来:“秦王正是盛年,这病只怕是急出来的,既然发了皇榜,秦国历来招贤纳才,国内名医必然不少,这会儿已然有不少人请旨去了?”
“请旨?”白韶卿又是一愣。
“是呀,这事可从没有过呢。这皇榜是不揭的,看到皇榜后有要进宫的大夫们,只需去四城巡府,报备下来,一并请旨便是。这样比以前那些皇榜寻医,动静可大的多了。”
白韶卿轻皱眉头:“那这皇榜可是只有京城张贴?”
“不是呀。来时正听人说呢,周边六大郡州,都是百里加急传出去的。”
白韶卿不再说话,起身往窗外望去,静了一会,轻声道:“你进趟宫吧。”李富一愣,点头道:“我也正想着呢,公主必定要去看看的,看他这病,不论轻重,我都会尽力想法子。”
哪知白韶卿却道:“不看轻重。”
李富又是一愣,却见她转过头来,她的眼神凝着,格外地黑亮“只辨真假!”
……
李富当日便乔装打扮,去巡府报名,这里办事也是极快,全无半分拖拉,更别说有人耍点官腔什么的了,全都是利索之极。查验通贴衣着,连药箱也不允带,在巡府只小等片刻,凑了三个人,便往宫里送去。
这一边,李富白须飘飘,排在两个大夫身后,跟着御林军战战兢兢地往深宫走。
那一边,客栈里却有一个长身玉立地俊雅男子走了出来,从容地朝着南街去了。
……
李富直到天色黑的透了才回到客栈,进到屋子便身子一软,坐到椅上,把白胡子扯下来扔到桌上“累死人了,活活站了几个时辰。”
白韶卿就坐在桌边,便倒了杯茶,推到他面前,李富接过一口喝干,抹着嘴道:“这病瞧着不假,只是辨不出个病根来,奇怪的紧。”
白韶卿道:“可见到人?”
“哪能见到,都是隔着重重地帷子,只在露出的一小截手臂上把脉,三个大夫,统共用了不到半盏茶的时候,都是等的进进出出地费了时间去。”
白韶卿又给他倒满了茶,自己也倒了一杯,慢慢喝着,许是烛火太近,她的眼睛半眯着,蓄着光“宫里守备深严吧?与你当初在宫里时,可有什么不同之处?”
李富愣了愣,回想片刻,点头道:“是严的很,不过秦王病了,这又招了这么多民医进去,自然要比平时严些。”
白韶卿静了下来,李富看她不再问了,便到一边将自己脸上的易容一件件取下来,拿湿毛巾擦脸,白韶卿的目光也就一直停在他身上,只是并不专注,跟着他移动而已。待他都忙完了,重新坐下,她才道:“别的大夫怎么说?”
李富笑了笑,道:“不是我自大,我都瞧不出什么来,那些人哪能看出什么,一搭上脉不是发愣就是摇头,进去时一个个的踌躇满志,出来时脸色都变了。指望不上的。”
“你即那么厉害,怎么也没瞧出什么来?”白韶卿笑递了他一眼。
“确切的说,是什么毛病我不知道,可是……”李富压低声音,看着她,几乎一字一顿“他体力另一有股奇毒,却是千真万确。”
“毒?”白韶卿双眉一紧。
“可不是么,邪乎着呢,而且这毒性极缓,倒像是长久积累的,伏地极深。绝不是此次发病的根源。”李富说完,紧紧盯着她。
白韶卿的脸在烛光下白的尤如薄瓷一般,连额角上的青筋都有些隐隐约约地若隐若现,极黑的眼瞳在浓密地睫毛遮掩下,一闪再闪,像是有什么要迸发而出,却又苦苦压抑着。她慢慢地站起身来,转身靠近窗畔,就那样站着好一会儿,才轻轻地开口“谁会给他下毒呢?难道是后宫之事?可毒死了他,她又落得什么好了?”
李富闻言一愣,眼中一闪,忙凑上前去:“这可难说,就凭那位当年对付公主的手段,便可知这女人发起疯来,什么都干的出来。我在秦宫等待公主的时候,便亲眼见过一位秦王顶喜欢的妃子让她下药弄死,一尸两命,惨着呢。”
白韶卿轻叹了一口气,却道:“这不是你我能插手的事,多想无益。更何况,他若是真给毒死了,对她可是一点好处也没有,我想着这或许是她使的什么能使他受制地法子吧,性命应当是无忧的。”
“公主不管了?”李富一惊“任由她弄去么?只要公主发话,我就再进宫去,说什么也得帮上一帮。”
白韶卿摇头道:“我们眼下要做的与此事无关。既然你也诊不出他得了什么病,那我们就再等等好了。”
可没想到,这个再等一等,却等来了惊人的消息。
秦王死了!
皇榜贴出二十一日后,秦王医治无效,殡于宣平殿。
举国大恸,云阳城陷入一片凄风苦雨。秦王嘲风,先帝第四子,自幼聪慧过人,十一岁为太子,二十岁登基,在位一十二年。他广开言路,推行新政,更频展国门,向四国招揽贤能,盛年之时,正有大展宏图之势,却没想英年长逝。
而此时秦正败于纪,楚国亦是新帝登基,局势未明,月国虽说已退兵回还,可却并非因为秦的缘故。此时的四国,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即,秦失嘲风,无异于失去了中流砥柱,秦国强势大不如前,再加上没了国君,这天下,怕是要大乱了!!
这边国殇未过,那边秦国已经开始为立储之事忙碌。
秦嘲风无后,而当年为了帮助这位四子上位,先帝大刀阔斧,已将其它皇子削的削杀的杀,似乎只有一个二皇子仅存,只是如今也不知道远在秦边哪一个角落,要寻得此人,大是不宜。可此人是唯一的王脉,寻不到也得寻,朝中政务自然就交给了王后之父护国公暂领。
他这些年因秦嘲风防备外戚干权,与之间隙已深,因此渐渐失了权柄。如今好不容易大权在握,他一面派人出去寻找先皇二子,一面便立刻开始在朝中铲除异已。而朝中不少经秦嘲风提拨上来的新贵,这些年来也是羽翼渐成,哪能就此轻易服软。
双方明争暗斗,谁也不服谁,谁也不是孤身赴战的人,哪一个手下没有上千几百,有兵权的人,更是动辄拉上几千人陪葬。
一时间。秦国大动。
在这一片混乱的局势下,白韶卿,终于在数十日后,回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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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4 正名
当初离月时尚在初秋,如今回还时,却已是深寒。
冷风扫过大殿外长长地玉阶,掀动着来人身上的战甲,闪闪地细小而均匀地银甲,随着每一步起伏轻击,发出细且轻脆地响声,盔甲上的红樱迎风而动,在一片萧瑟地灰败中,由远而近,缓缓点亮众人的眼睛。
大殿内一片寂静,众目睽睽,便看着来人昂然进入,跪于殿前。
“邵爱卿平身。”殿上响起月王略有些激动地声音。
一班老臣却是眉头微皱,看向殿间这个少年。半年多前,民间宅地的那场惨事,铁军死伤十人,百姓三十余人,颜医馆更是被绝了满门。当时有不少老臣便对这忽然失踪的邵青诸多疑虑,甚至提出通缉此人。却没想近日千里奏报,竟然就是此人引敌攻纪,为月国解了一劫,更何况他献出的惊雷,三日前校场演绎,威力之大,委实惊人。邵青身有奇功,这才有了今日面圣的机会,可众臣就是看他不顺眼,此人行踪诡异,有太多难以令人信服之处,若不是此次联名保奏他的两位大将军一力担保,这一趟,只怕也是难行。
殿前邵青倒是神色坦然,待他叩拜起身,便听月王道:“此番退秦,邵爱卿功不可没,朕授爱卿为昭武校尉,另赏宅地良田。爱卿若是有什么奏请,只管开口便是。”此言一出,众臣更是惊诧,不由得都看了月王一眼。一个小小铁营铙校骑直接升至五品地昭武校尉,已然是十足十的越职嘉勉,月王竟然还许下这话,这少年若是不知天高地厚,随意开口,岂不坏了天家的威严?谦相更是直接就看着柱国公,思忖要不要出面阻拦,却见对方摇了摇头,他一想也对,就看看这少年邵青如何信口开河再说。
大殿里再度恢复平静,众人目光下的邵青,果然再度叩拜:“臣有一事相求。”
“你只管说。”月王的语调又让两位重臣飞了记眼刀过去,无奈此刻月王眼中只有殿下跪拜的人,哪里看的到他们。
邵青更是神色如常,声音清朗“臣请陛下赐姓氏!”
众人皆是一怔,却见这少年抬起头来,他的眼中有如琉琅玉石,烁烁生辉“求陛下赐臣,柏姓!”
大殿上顿时陷入一片死寂,柏姓?几位最先反应过来的大臣都是惊慌对望,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就连殿上月王的声音也终于开始有些不稳:“柏姓?”
邵青点头:“此次之所以可以退秦,全赖奇器惊雷。此物亦并非微臣所有,不过是借臣之手重见天日而已。制造此物的人,乃是当年大名鼎鼎的天下第一工。”
柱国公倒吸一口冷气,素来冷静克制的他竟上前一步,急促问道:“柏其轩?他还活着么?他,他在哪里?”
邵青却是直视他,眼神清凛:“柱国公识得他?”
却听谦相喝斥:“不得无礼。国公爷当年曾经四度拜访柏其轩,想请他来月,只可惜……”
柱国公摇手道:“那都不用说了。邵校尉,你知道柏老现在何处么?”他这话出口,谦相微微一怔,也随即了然,退回原位。
月王刚刚封授邵青此职,而谦相与柱国公却也早就达成共识,这少年行踪诡异,神出鬼没,虽有救月之功,可却绝对不能信任,今日不管月王封了他什么,他们必得出面阻止。却没想到这位少年人自请姓柏。更言明那奇器惊雷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