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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道:“果然是那老头儿的东西?”

    “假不了。这世上能想出这种物事的,只有此人。”董劲清看的爱不释手,看了许久,又细细折好放回自己衣襟里,一脸得意“到底是个年青呀,经不得半点敲磨。”

    身边人奉承道:“那是当然,一个黄毛丫头,哪是老爷的对手。”

    董劲清笑了笑,回头道:“这丫头没什么用处了,也别浪费米饭,今晚就作了吧。要干净利落,看在她献出宝贝的份上,不要见血,送她跟她爷爷团聚去吧。”身后那人应了立刻退下。

    很快,那小厢房立刻便进了两个黑影,他们走到床边,见那女子睡的正熟,二人互望一眼,同时伸手拉住棉被,披头盖脸地将那女子罩了个结实,被子里的人顿时惊醒,挣扎起来,二人又将其死死按住,如此紧了好一会,被里的挣扎渐渐由强转弱,最终完全停止,他们这才掀开被子,伸指在她鼻下试了试,确定无误。二人便依旧用那被子将此人裹了,从院子的后门走出,上了一辆马车,一路不停地行了几里,寻到一处僻静地湖边,在那被子两端都绑了石头,咚地一声扔进湖里。四下看看,这才走了。

    平静的湖面因这动静荡起了层层涟漪,明月当空,那鳞鳞水波正慢慢归于平静时,湖中心的位置,却忽然有人冒出头来,挥臂游到岸边,一边的树林里,已经有人急忙探下手来,将这人拉出水面,又用厚毯将此人裹住了:“这种事何必公主亲为,怎么这湖水夏日还冰成这样,可别冻着才好。”

    那人倒是极为平静,回头看他,一双美目闪闪发光:“你的事办成了吗?”

    “成了,此地最有名的神偷是一个叫八叶的人。”

    ……

    董劲清此时大是恼火,身边一溜地站了十数个下人“是谁?究竟是谁将此事张扬出去?我不是交待了么?此事老夫未决定之前,谁也不许说!”他用力敲击桌子,桌上的茶碗被震的一颤一颤。

    下人们却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敢吱声的。那董劲清更是恼怒:“养你们这班饭桶,还有什么用处?滚,全给我滚!”下人们惊恐万状地正要四下飞窜,门外却有小伺狂奔进来:“老爷老爷……”

    “号什么号,我还没死呢。”董劲清更是大怒。

    “老爷,宫里来传了牌,要老爷明日一早进宫面圣。”

    董劲清一怔,恨恨地朝地上吐了口浓痰“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唉,这消息一传出去,他哪里还能等得。”

    身边一个褐装男子挥手示意下人们离开,轻声道:“老爷难道不想承给王上?”

    董劲清哼了一声,皱眉道:“承自然要承,只是此时还不是时机。”

    褐衣人忙问究竟。他叹了口气:“纪国刚刚大败秦国,此时猜测流言满天飞,若是此时承到圣上面前,说是老夫钻研所得,未必有些……”

    “老爷是怕纪国之事先传到圣上耳中?”

    “也不尽然!”董劲清摇了摇头“昨日一时过于欢喜,事做的急了,本该再逼问那贱人纪国的情形,那样岂不是安心的多。”

    “学生倒觉得此事本该如此,”褐衣人安慰道:“这人多活一刻,便多一分危险,自然是越早解决越好。至于纪国么,就算世人猜测纷纷,真能想到柏其轩头上的,怕是也只有董老您这眼明心净的一人而已。因此您根本勿须在意,如今此物在您手上,只消承上圣殿,君心必定大悦,咱们这里,又要热闹热闹啦。”

    董劲清听他一说,紧皱地眉头这才略微松开:“兴许真是老夫年岁大了,行事不如当年决断。老夫只是觉得此事有些不对头,究竟是哪,又说不上来,因此不安。”

    “学生明白,”褐衣人靠近一些,低声道:“纪国才出那样的大事,这一边立刻就有人送上门来,乍看着确有些太巧。可是先生请想,多年之前,不也是这样吗?咱们这里正愁着让柏其轩那家伙抢尽了风头,那一边,好消息可不就跟着到了么?这是天数,人算不如天算,连天意都帮着先生呢。”

    董劲清一愣,斜睨这人一眼,笑道:“你这一张嘴,真是越老越油滑了。”说得那人嘿嘿轻笑,他也站起身来,背负双手,笑道:“不过这理么,倒是这个理。”说罢与那人对视一眼,同时朗声大笑。

    第二日一早,董劲清便进宫面圣,他手上恭恭敬敬地捧着一个金丝楠木盒子,在百官之中缓缓走至殿心,诚恳地神色间隐隐透着一丝傲气。

    大殿上肃静无声,他跪拜下去,朗声颂德,将那盒子举至头顶:“此物是为臣经年研制而得,埋入土中,点燃索引,可将敌军炸为飞灰,威力极强。臣将此物献上,若能助我大楚一臂之力,老臣无憾也。”说完这话,他便跪等太监来接过手中的东西,哪知等了片刻,居然全完动静,不由得地微挑眼帘,朝殿上望去。

    只见高高在上的楚王也正俯瞰着他,与那似笑非笑地神色对上,董劲清忽觉后背发凉,心中咯顿一下,大感不妙,举盒子的手也忍不住颤抖起来。

    却听那楚胜微微一笑:“有董卿家这般忠君爱国的能臣,实乃我大楚之幸事。”话音落下,这才有太监过来接过董劲清手上的东西,他手上一轻,心里的不安反而更巨,跪着不敢动弹,更不敢抬头。

    殿上静了一会,楚胜又道:“这就是你献上的宝贝?”

    董劲清到此地步,只得点头。

    楚胜却道:“可巧,昨日朕也得了一件,不知这两者可有关联!”董劲清只觉耳中嗡嗡作响,强自定了定神,便见眼前已有太监递过一个银盘,盘上叠放着一张半旧地纸笺,他伸出颤抖地手将这纸拿到手中,巍颠颠地翻了开来,只看一眼,顿时浑身乏力,软坐在地上。

    身前嘭地一声,那个楠木盒子砸了下来,楚胜的声音声嘶力竭,已是怒不可遏:“无法无天的东西,你真当你能瞒得了天么?”

    董劲清瑟瑟发抖,争辩道:“这……其中有诈……必是……对了,必是谁偷了臣的东西,王上圣明,臣一直为天家所使,每日每时所想的,都是大楚都是王上啊!”

    “是吗?那就让朕来告诉你,此物朕是从何所得。”楚胜眼露凶光:“这是昨日九城护卫承上的一个遗落包裹里的东西,与此物一同发现的,还有你董劲清专用的出城令牌和一张帐单,董大人,这一番做了什么买卖,何不说来与众卿家分享?”

    看董劲清瞪目结舌,他又冷笑道:“再看看这个。”一旁太监又将一张白纸递到他面前,董劲清撑起汗如雨下地脸,凑过去才看一眼,忽然全身抽搐,楚胜冷冷看着,声厉如刀“这上面所写是否属实?”

    至此地步,明知依他所知楚王的性格,自己已无分辨的机会,可他依旧撑着湿透了的身子,笨拙地爬前几步“老臣冤枉老臣冤枉啊!”

    “冤枉?”楚胜冷哼一声“好一个天下第一工啊,哪国出的大价,你便为哪国效力?这玩意儿先卖纪国,再卖月国,这会儿倒想起我楚国来了,好,好的很!”说着双目凶光大现“你即爱钱,朕便随了你的心愿。来人呀,将他推入炼炉,朕倒是看看,炼出来的是血肉还是金银!”

    董劲清嘶声长叫,两旁一边一个侍卫上前,将他往殿外拖,拖出玉阶,依旧可清晰听见楚王的咆哮之声“董劲清图谋叛乱,满门抄斩!”

    又一场荣华,灰飞烟灭。

    几乎半个京城的人,都兴奋莫名地赶至董府门外,看那一串串捆绑成堆的男女被推出门外,随后又有许多半人高地巨大檀木箱子给拉了出来,竟多达近百只,再别提古玩玉器,整条长街上排起车龙,紧跟随行,依旧是长不见尾,引得众百姓一声声惊叹不息。

    人群之中,却有一张漠然地面孔,冷眼注视这一切,然后,此人的目光,越过众人,朝着楚宫的方向眺望而去……

    青丝如雪非成败\风云起始凤凰台

    018 变数

    楚胜大怒罢朝,到了后宫依旧大发雷霆,身畔太监宫女都是战战兢兢地跟着,唯恐一个不慎,便招来杀生之祸。他近来脾气愈发暴燥,稍有不顺便动辄杀人,更何况今日看他下朝的脸色,便知不好,立刻有机灵地管事太监去宫外传信。

    可这才刚刚安排出去,那一头便见那“圣女皇后”姗姗而来,大太监心里一惊,她此时到来,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比起楚王的暴戾,这位皇后实则更加可怕。大太监缩了缩下巴,上前迎驾后立刻不露痕迹地退出宫去了。

    而宫殿里,见到楚胜在殿里咆哮抓住什么扔什么,皇后眼中透过冷笑,声音却极柔极腻“陛下,有什么不顺心的,得将那气发出来才成,可千万别闷在肚里,伤了自己的身子。”

    经她一提,楚胜一双阴霾地眼睛立刻在殿内乱转,四下里的宫女太监,无不吓地浑身发抖,楚胜的目光终究停在右侧一个个子小小地太监身上,沉声道:“你抖什么?”

    那小太监哪里答的上来,只一味地颤抖,脸白如纸。楚胜盯着他,摇摇晃晃地向前几步,伸手一指“你是不是董劲清的同党?”

    小太监全身发软,卟地一声便跪了,皇后轻笑道:“若是心里没鬼,你怕什么?”这笑声简直便是催命符,楚胜顿时大喝:“好呀,造反造到朕身边来啦。说,你潜伏在朕身边有什么阴谋?”

    那小太监牙齿打战,只勉强开口“我……我……”

    楚胜重重一哼:“来人呀,将这叛党拉出去砍了。”殿门的护军立刻进殿拉人,那小太监已经连声都发不出来,就这样让人拖了出去,一路上拖着长长地水汁,不知是汗湿还是吓的失禁了。

    这样的情形不算少见,殿内的人个个面如死灰,竭力控制着身体打摆子,却依旧有几个宫女支持不住,卟卟连声,瘫软如泥地倒在地上,那皇后竟还在一连捂嘴轻笑:“唉哟,原来这宫里竟这许多内j。”

    楚胜双目血红,叠声大叫:“都给朕拖出去砍了。”

    护卫挨个往外拖,哪知其中一个宫女忽然发狂,大叫起来:“你这暴君……不得好死……没好下场,暴君……”

    楚胜双目园瞪,立刻快步上前,伸手就抽出一个护卫的腰刀,挥手横斩,竟将那宫女活活砍成两截,那宫女断截地腰腹鲜血直冒,肠子内脏流了一地,一时却没断气,尖声哭叫,就连护卫都转开眼去,不忍再看,楚胜竟反而靠近一些,吡牙笑了起来:“朕就是个暴君,哪个不服的,尽管来尝尝朕的手段!”

    若大的殿堂内,他的咆哮声回荡不息,更有皇后捂嘴轻笑地声音陪衬,诡异之极地气氛笼罩着这地狱似地楚宫,久久不散,而殿外护卫地眼中神色亦在慢慢变化。

    大太监站在殿外,已经浑身是汗,望眼欲穿地朝着殿旁长廊看了数百回,好不容易终于看到一袭白袍远远而来,他竟已顾不得身份,冲上前便拜,哽声起来:“王爷,可等到你了。”

    楚夙忙伸手扶起,轻声道:“又那样了?”

    大太监含泪道:“今日杀了四个,还有一个在殿内便被砍了。”

    楚夙轻轻叹息,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大步朝殿内走去,大太监跟在后面,迭声念佛。大殿转眼便在眼前,听到里面隐约传出地笑声,楚夙眉头一皱,不动声色地伸手将腰部挂着的一个小锦袋打开一些,这才朝殿内迈步。

    楚胜抬眼见他进来,却是皱眉道:“你怎么来了?”

    楚夙叩拜下去,道:“是皇后娘娘身体不适,让臣进宫诊脉。”

    楚胜转头看下皇后“你不舒服?”

    皇后瞟了楚夙一眼,笑着走到楚胜身边:“臣妾这胸口闷的厉害,”说罢伸手握住楚胜的手轻轻放到自己胸部,又朝楚胜晃了个媚眼。

    楚胜却无笑容,眉头紧皱,转身楚夙“董劲清的事你听说了么?”

    “臣略有耳闻,”楚夙道:“来时东街人山人海,堵的无法通行,抄家的行车长达数里,想不到这董家家当如此丰厚,百姓们都在说王上圣明呢。”说着他往前走了几步,靠近一些。

    满是血腥气的空气中,忽然隐隐有股清香扑面而来,楚胜目光不觉一顿,再抬眼时神色已经稍缓“真的?”

    “是,”楚夙道:“董劲清为宫廷制造兵器,却又压榨民间,强行收罗铁器,横行一方,百姓们都是敢怒不敢言,圣上此举,大得民心。”说完他抬头见楚胜的神色已有松动,便又上前一步,轻声道:“皇后身子不适,实在不宜在这殿内久立,王上是否准臣换个地方,为皇后诊脉?”

    楚胜这才抬眼看了看血气弥漫地大殿,那个宫女此时已经不会动弹,一身血肉模糊地横在一旁,再回头看看皇后颦眉垂目地样子,而此时心里的郁结之气好像也驱散了一些,便点了点头,挽着她的手大步出殿。

    众太监宫女立刻尾随他三人而出,一出大殿,迎面的清新空气无不令人长吁一口气,恍若再世为人一般,众人感激地目光都朝向楚夙望去,他却目不斜视,紧随在楚胜身后。一行人行至后殿,楚夙便上前为皇后把脉,屋内静了片刻,便见他跪拜道:“圣上大喜,皇后有了身孕。”

    楚胜一愣,立刻追问“真的?”他在位多年,尚无子嗣,此时又怎不叫他又惊又喜,楚夙点头道:“臣不敢妄言,臣请圣上再让御医来诊断,以确定臣之所诊。”

    “不必不必,那些庸才有什么用,朕就信你一人。”楚胜心情已然大好,朗声大笑,皇后在一边含羞带嗔地道:“恭喜陛下!”此时的楚胜已将那不快扔到了九宵云外,伸手搂着她,笑道:“你给朕生个白白胖胖的小子,朕立刻立他为太子。”皇后脸上一红,咄了他一口,含笑不语,楚胜更乐,忍不住又搂着她亲了亲。

    皇后却轻轻推开,柔声道:“难怪臣妾最近老觉着困乏呢,这会儿怎么又犯困想睡了。”

    楚胜忙道:“那你歇着,朕迟些再来看你。”

    皇后道:“不知有了身孕有什么忌讳的事?可否让楚大夫给臣妾说说?”

    楚胜点头道:“自然要的。”说罢转头对楚夙道:“你留下来,好好地将诸事都交待清楚,朕信不过别人,这以后皇后的一应起居,你都得时时在意。”楚夙叩拜答应,他这才离开。

    待他一行人已经走的远了,皇后便将屋里太监宫女都使出屋外,回头看了楚夙一眼,笑道:“吓我一跳,打哪想起的,我几时有了?”

    楚夙轻轻一咳,在桌边坐下,自怀中拿出一张薄笺递给她,低头将腰边垂着的小锦袋重新拉紧。皇后道:“主子有指示到了?”说着打开来看,看完又出了会神,才道:“她来楚国了?”

    楚夙点了点头,目光深邃地望向窗外。

    皇后皱着眉又将那薄笺细看一遍“奇怪了,上次不是因她逃了,主上大发雷霆么?既然如今她自投罗网,干脆抓了便是,又为什么主上没提?”

    “这不是你我该问的,主上自然有他的打算,又或许他有什么想要从她身上查明的事,总之你我做好眼前的事便好。”楚夙道。

    皇后媚眼如丝,笑着靠近他一些“那要恭喜王爷,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几时动手?”

    “就在这几天,这些日子你也消停些,别再鼓动他杀人了。”

    “哟,想不到咱们的楚大夫还真是有幅菩萨心肠呢。”皇后捂嘴轻笑。

    楚夙皱眉道:“如今那些人知道你有了身孕,暴君有后,他们更是坐不住了,目地已经达到,你又何必再多造杀戮。”

    皇后笑道:“知道了,都听你的,我的楚王!”说着再靠近一些,往他身上依去,楚夙却往边上一让,站了起来“你在宫里树敌太多,到时恐怕要提前易容,不然让这些宫女知道前面一乱,肯定有人要对你下手。”

    “哼,尽管放马过来,几个宫女,我还对付不了不成?”那皇后不屑地一哼,看他站起来走到窗边,那意思似乎不愿意让自己靠近,不由得心中不快,冷哼道:“不知她如今在哪?我倒真想会会她,顶了她的脸也这么久了,倒是时候见见真人了。”

    楚夙霍地转身“你做自己的事,要是多行一步,主上饶不了你。”

    “我看不止是主上吧,怕是我们的新楚王也是心有系之,怕我动了你们的宝贝。”说着她眼睛一眯:“她有什么好?你若喜欢,我永远用这脸就是了,不就是美色么!”

    楚夙对着她的脸看了许久,却将目光转了开去“你永远不会明白。”

    皇后一愣,神情黯然了片刻却又微微一笑,也站起来走到他身后,腻声道:“可你喜欢,不是吗?你寻各种机会进宫,不就是想看这脸么?瞧呀,怎么不瞧了,我喜欢你看着我。”

    她靠着他的背,双手环住他的腰,轻声轻气“就算你眼里见到的并不是我,我也乐意,废了那暴君后,我能用自己的脸么?能做你的妃子么?你若是喜欢她,那每回你见我时,我便易容成她的样子可好?这样好吗?”

    楚夙眉心一紧,挣开她的双臂“你我都是为主子办事的人,我们的喜怒哀乐都不是自己的,你再胡思乱想,可别怪我到时帮不了你。”

    皇后看着他,却微微一笑:“你总将主子的打算挂在嘴边,我却知你的心性,你难道不想做个好楚王?真的甘心做一个傀儡么?”

    楚夙皱眉回头,声音森冷:“你再胡说八道,就是求死。”

    皇后惨然一笑:“这种日子,死与不死又有什么分别。咱们都只是他手上的棋子,又要受那隐药之苦。到了用处使尽之时,大抵,也便是你我毒发之日了。”楚夙看她一眼,不再说什么,转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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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9 宫变

    皇后有了身孕的消息如同生出翅膀,刹时间传遍皇宫内外。

    虽然宫女太监们服侍的更是战兢小心,时刻如履薄冰,但饶是如此,后宫中因被皇后斥责了一两句,便被楚王棒责乃至斩首的人还是大有人在,弄有人心慌慌,整个后宫笼罩在一片凄惨之中。

    这种竭力压抑地愤恨与恐惧,已经不仅仅是服侍的宫人们所能感受到的了,如今更成了朝堂众臣的心头之恨,眼看楚王如此暴虐,国无明君,外有强敌,众人的目光缓缓游移,都不约而同地落在另一位皇室成员的身上,看来,一场剧变已然迫在眉睫。

    外间悄无声息中地变幻中,后宫的生活却是永远不变的。

    几个宫女埋头清理着院里的落叶,初时还能彼此瞧见,再扫了一会,便渐渐地分了开去,靠近南墙的一个宫女,垂头边扫边走,渐入僻静的墙角深处,这才抬起头来,朝四周打量一会,认了认方向,才转头往回。

    待她回来时,另外几个宫女已经好了,其中一人回头见到她过来,便道:“雪儿怎么一声不吭地扫的那么远了,这里还有好些活呢,手脚麻利些,别耽搁了。”那雪儿也不出声相应,只将垂地低低地头点了点,将扫把拿进屋去放。

    一旁另一个宫女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声“也是可怜的,任是谁看着表亲惨死在眼前,也要受不了。”

    “前儿打死的那个……是她表亲?”

    “可不是么?听说是表姐,姐儿俩好的不得了,哪知就为一个杯子,便……前儿还见到她们家里人来领了去呢,直的进来横的出去了。”

    “实在是……唉。也是命吧。入了这里的,可不都是这样么?”一个年岁较长的宫女叹息着“出了这样的事,便让她独个儿静静吧,日子过去总会好的。秀儿,你来,我们去前面吧。今日是谁当值?”

    一个娇小的宫女忙跟上去,低声应着:“是纹儿姐姐当值……”二人说着话渐渐走远了,余下的几个宫女也就不再多说,各自分派着活计。给那雪儿派的活自然是独件的,一来,众人也不知要怎么安慰她好,不如让她自己呆着,二来,刚发生的惨剧历历在目,说不定灾星还没走远呢,哪个又敢去招惹晦气。

    雪儿一字也不多说,垂着头朝宫墙那边走去,到了织绣房,看席上有未完成的绣品,便坐下来一针一线劳作起来。如此做到晌午,也没人叫她去吃饭,她也不声不吭,只是偶尔会侧起身来听听动静,一张园脸平淡无奇,可那满是警觉地眼睛,却非寻常。

    四周却是极至地静,如同被遗忘地角落一般,别说人声,便是鸟啼也听不见,时间便在这静寂中慢慢流走,在最后一次抬眼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后,这位雪儿忽然放下手上的针细,毫无顾虑地走出屋去。

    一路上兜兜转转,终于在一处大而奢华地宫殿面前停步,西斜地阳光照在宫门上,硕大的“宁煦宫”三字就在眼前。

    这是皇后的居所,而她竟不停步,只在宫门外等了片刻,便闪身而入。一路警惕地慢寻,走了一会,忽然一个声音闯入耳中,尖锐地发怒叫嚷着“滚,都给本宫出去。”

    雪儿的嘴角微微一扯,露出个奇特地笑容来,便顺着这声音而去。果然走出不远,便见几个宫女连滚带爬地从一个屋里出来,个个吓的面无人色,身子发抖,屋里的声音尤在“不想死的都滚远点,别再让本宫瞧见。”宫女们受她喝斥,却像是得了大赦般立刻乱纷纷地四散了开去。

    屋里也随即静了下来,雪儿待四周都没了声音,便悄悄靠近上去,贴着一角的窗畔倾听片刻,又左右张望着,闪身朝墙的另一边去了……

    而屋内的皇后将众人喝退之后,却没有真正的怒色,只是走进内室,从床侧拿出一个银盒,坐到镜前打开来,伸指在盒中挟起一片柔软的物事,抬眼正看到镜中的自己,却又不觉停了。她伸手轻轻抚摸自己的脸颊,似笑非笑地看了一会,这才长叹一声,将镜前的一个细颈小瓶打开,倒出几滴油亮的东西来,伸指沾了,轻轻地拍在脸孔周围,待一圈密密地全拍到了,便将一方湿帕子敷在脸上,仰着脸好一会儿,才将帕子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慢慢掀下,又在脸上东捏一块西摸一把,弄下不少泥状的物事,再抬起脸时,镜中人已然完全变了。

    眼前这人脸形略长,嘴唇较厚,唯独与从前那面孔略有相似的,便是那一双媚眼,虽显小了些,可眼中的神色倒是没有变化。皇后对着镜子左右看看,伸手拉过一边备好的衣服穿上,只片刻之间,俨然已是一个普通宫女的模样。打扮停当地她,又再扭头看了看天色,估算着时辰差不多了,这才从一边的角门偷偷溜了出来,一路小跑,很快就出了宁煦宫,毫不回顾地朝着一个方向走了出去。

    而在她的身后,一个同样是宫女装束的人也尾随而去了。

    二人一前一后,走出才没多远,便听前方一阵快而燥杂地脚步声伴随着极轻地喝叱“快,再快一些,你们抄近路去后面围住所有出口,你们随我来,”二人均是极为敏捷地往身边假山处一避,刚藏身好,便见两队御林军已经朝着宁煦宫包抄而去。

    竟然已经冲进后宫,看来前面已乱,那皇后微微露出一点儿冷笑,朝着他们消失地方向看了一会,转身依旧朝前走去。这一路上,越往前走,便越是混乱,起初不过是蒙蒙地响声,每靠近一些,那声音便逐渐清晰起来,更不时有太监宫女逃蹿而来,个个惊慌失措,如没头苍蝇般四下找藏身地地方。

    她二人在这样的情势下,也不用再隐匿身形,学着旁人双手抱头,便堂而皇之地往外飞奔,很快就到了中门,经此出去便不再是内宫地界,平日是一步也不得跨越的,只是此时各人自顾不暇,自然也无人理会。

    二人一前一后奔出中门,正殿已然近在眼前,长长地石阶上,东倒西歪地倒了不少尸体,有着官员服饰的,也有御军守卫,甚至还有太监宫女。断肢残体,鲜血遍地,在白玉石铺出一道道血红地疮痍。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地血腥味,撕杀声尤在耳边,令人头晕目涨,心跳如鼓。面对眼前惨壮,那皇后却只是匆匆一撇,便转开头去,朝着正殿眯了眯眼睛,正要往前,身边却有个颤抖地声音细细地道:“我们……要怎么逃呀?”

    皇后霍地转过头来,便见身后站着一个宫女,与自己差不多高矮,一张园脸此时正吓的雪白,连嘴唇都是抖的,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皇后一哼,本想不以理会,随即却又灵光一现,低声道:“你怎么也跑这里来啦?”

    “后面……乱……乱极了,大伙儿都是瞎跑,我,也分不清……”那园脸宫女吓的不轻。

    “嗯,那你就跟着我吧,我知道前面有个僻静地方,到了那里也许能藏一会。”皇后道。

    “真的?”那宫女眼睛一亮,竟上前来握住她手“姐姐真好,那我跟着姐姐。”

    皇后眉头一皱,本想甩开她手,转念又忍了,顺手牵了她,低声道:“跟好我,”说着便往一旁走,脚下便有几个尸体,她迈步过去,却觉拉着的那手颤抖个不停,不由得心里冷笑,回头道:“别怕,你叫什么?”

    那宫女抬起惨白的脸孔,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来,答道:“我叫雪儿。”

    此时天色渐暗下来,墙角这边更是被阴影笼罩,二人靠着墙根一路往西,倒始终未被发觉,只是路过正殿的侧门,隐约见到那里面灯火通明,有人声嘶力竭地大声说话,又有人争论不休,煞是热闹。

    皇后瞟了一眼,便转开头去专心寻找自己熟悉的那扇小门,此时前面的动静对她而言,已经全无意义,既然事发,必定大局已定,她只需要找到与楚夙会合处,安心等他便是,更何况……她斜睨身边的那宫女一眼,替死鬼也已找到,那就再也没什么可担忧的了。

    寻了片刻,果然见到了黑影中的小门,她轻轻推开,带着雪儿闪身而入,再掩好房门,静听片刻,这小院里果然空无一人,她快步朝着里屋走去,看了一圈,便就着黑坐在园桌边的软座上。

    身边的人动了一动,那个叫雪儿的宫女也挨着她坐了下来,轻声轻气“这里没人来么?”

    皇后嗯了一声,不再搭理她,顾自闭目养神。雪儿没听她说话,也就安静了,二人便在黑暗中静静坐了。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光亮忽然隐隐映上窗纱,那皇后立刻警觉,直起身子,不过外面传来的熟悉又令她轻轻吁了口气“朕要歇一会,你们就守在外面吧。”

    这人说罢,便听见开门的轻响,亮光也随之而入,那皇后笑容盈盈地站起身来,目光带动,见那雪儿已经伏在桌上睡着了,便伸指在她颈处一点,这才走出去,笑叩道:“恭迎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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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20 楚王

    房门开处,一人迈进屋来,正是一身白袍的楚夙,见到迎上的她,却是眉头一皱,顿了顿才道:“是你!”

    “除了我还会有谁?”那皇后笑了“恭喜恭喜,大局已定了么?可还顺利?”

    楚夙坐下来,轻抚额头:“总算都过去了。你且在这里呆几日,我再寻机会送你回涤谷。”

    皇后挨着他坐下,柔声道:“不走行不行?反正主子的令函也没提这事,说不定正是要我留下助你一臂之力呢。”

    楚夙神情淡然,纤长的手指轻敲桌面“你在这里不妥当,何况皇后忽然没了踪迹,转眼他们就要来报,我还得下令在宫中彻查,你一张生面孔,如何安置?”

    皇后咯咯一笑“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寻好退路了。”

    楚夙一怔,她已握住他的手,带着他进了里屋,朝趴在桌上的雪儿一指:“此人身形与我极为相似,呆会我给她易个容,随便往哪一扔便是,让人寻到了,便知那皇后已然自尽,岂不大好?”

    楚夙皱眉道:“你已杀了她?”

    “自然还没,活着上妆才好易容,僵了的脸皮怎么弄的好。”说罢又是轻笑“你别担心,我点了她的睡岤,什么也听不到的。”

    楚夙仍是不快“以前迫于命令,不得不鼓动楚胜杀人,如今又何必再多此一举。”说罢转身便走,那皇后跟上了,笑道:“你就这么想我离开?你就不怕我回去跟主上多说什么?”

    楚夙脸上神情更淡“爱说什么随你喜欢。”

    皇后扭着腰摆上前,拉着他的衣袖道:“我这一心都是你,你便让我留下又会怎样?大不了,我以后收敛些,不再随便杀人还不行吗?”

    楚夙回头看她:“你就不问问楚胜的情形?”

    “露水夫妻罢了,我入宫时便知是这结局,哪会在那暴君身上放半点心思。”皇后一摆手“我这颗心,可是全向着你的。”

    楚夙轻轻一哼,思绪却也随之转开,转身望向窗外的夜色,喃喃低语“暴君!”二字,眼神变的幽长。

    那皇后见他不再坚持要自己离开一事,心下窃喜,见他神色变化,便安慰道:“如今你得了帝位,以你的心性必定会是一个好国君,强上楚胜百倍千倍。”

    楚夙却是苦笑“楚胜虽有暴君之名,可对外强悍,对内强制,这些年来,楚国战乱不休,国库却仍有存余,国内百姓也算安居,强他百倍?我若是能做到这样已经十分不易了,更何况……”说到这里却是禁声。

    那皇后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你放心。主上想做的是天下王,不论将来世事怎样,你这楚王绝不会受制太久。”

    “不会太久,却也究竟是个时候。”楚夙极轻极轻地接了话茬去,话出口来,便是一愣,回头看了那皇后一眼,二人不知想到了什么,同时静了下来。

    屋里安静了一会,皇后笑道:“忙了一日,你赶紧趁着这会歇着吧,你那闲散的王爷日子已经到头了,往后这几日,只怕还要大忙。”楚夙倒也并不反对,跟着她走向另一边的里屋,过了一会,便只有那皇后一人出来。

    她神情间有些喜滋滋地模样,走到桌边在雪儿颈上轻轻一指,并伸手拍了拍她,哪知这丫头睡的太熟,竟没有动静,她一边冷笑一边靠近过去,正想使大力摇醒她,却觉腰间忽然一麻,那麻感紧跟着又发生在自己颈下,她连惊呼都来不及发出,便已没了知觉……

    ……

    楚夙经过这一日,哪里还能睡着,不过在床上勉强躺了片刻,便披衣下床,坐到一边,对着窗外高悬地一轮弯月出神。

    今日这宫变之事,确是十分顺利。几日前,听得皇后怀孕的消息后,立刻便先后有几位大臣到过他的府上,明查暗探地试他的心意,他自然也是将那分寸捏的紧准,即不是全无雄心,又困守君臣之道。直到前日三更,这几位大臣连同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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