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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竟卟出一小口鲜血来,他伸手捂了捂嘴,看着鲜艳地血色在掌心凝作一个小团,眼中的伤恸,反而淡了下来。

    还未到日落,出去的人便纷纷回来,众人在楼下面面相觑,都自对方眼中看出得到的都不是什么好消息,正犹豫着要不要上楼禀报,却听月重锦传下话来,众人俱散了各自休息,不会再去见他,大伙儿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却也随即微觉不安。

    就这样,月国和纪国的使者在楚京按捺等待了数日,终于迎来了楚王立后大典,使者们按着楚宫的太监所指,陆续入宫。

    正乾宫位于楚宫的正南面,数百级石阶长长延伸至正殿门前,两边皆是较其略矮的宫殿,每个殿前都设了官椅,四处都铺着红地毯,彩灯高悬,锦旗飘飞,周围御林军十步一人,整齐罗列。

    楚国众臣便立在石阶之下,使者们则分居三面的环台,月纪两国环台都是人数满满,偏偏秦国的位置上,却是空无一人,这情景落在众人眼中,低头私语者,一时遍遍。

    这边低声喧嚷,那一边却是时辰已到,宫乐丝竹声中,百官跪叩,楚王一身红袍携着一位冠带华丽地女子缓缓而出,身后凤鸾彩靠大张,宫女太监成群结队相随,二人穿过众臣行到大殿石阶下,慢慢朝着石阶,向上走去。

    众目炯炯,都是紧紧盯着二人,两边使者团中,纪国这边早有人惊呼出声,走在石阶上的二人,却是充耳不闻,在众目睽睽中,终于走到殿前,一旁仪典官员大声唱诺,捧出圣旨来朗声颂读,阶下官员皆沉默静听,而就在此时,忽然有人一声号哭,生生地将仪典官的声音压了下去。

    众人皆是一惊,只见楚臣行例之中,一名胡须皆白的老臣一边大哭,一边将朝服伸手撕开,一片雪白触目惊心,这人竟穿着一身丧服。

    两边的官员立刻上前拉他,那老头儿却是不管不顾放声大哭“先帝啊!老臣罪该万死,不能辅佐新帝,还眼看着他闹出天大的笑话,成为四国之耻无法阻拦!老臣受天帝之恩,如今却成了楚国的罪人!皇上两番立后,皆是叛逆之极。立先皇妃嫔为后,大违常伦,忤逆不孝,立而又废,损毁了天家威仪,如今更是荒唐至极,立一个恬不知耻的残花败柳,这样的女子入主中宫,我大楚天威,必定荡然无存……”他跪在地上,大声号哭,一边哭一边还扯胡子,身边的楚臣们上前阻止,都被他推了开去。

    两旁御林军虽已冲到跟前,可此人是三朝元老,皇帝没有发话,谁也不敢真的将他怎样,只是作着样子,勉强拉住,一边劝一边往边上扯,眼看着就是走出众人视线,阶上楚胜忽然冷笑道:“慢!”

    众人皆为之一定,却看那楚胜慢慢地朝下走来,冠帽上的垂珠一晃一晃,散的他一脸寒光冷峻之极。他缓缓走到那官员面前,道:“你骂朕忤逆不孝?骂朕让楚国丢脸?”

    那老者一愣,继而脖子一挺,大声道:“没错,你违背先皇祖训,是为不孝!你杀戮皇子,是为不忠,你掳了纪太子的女人,是为不义!”

    “那又怎样?”楚胜忽然放声大笑“这是朕的天下,朕喜欢怎样就怎样,你这老不死的,凭你也敢来教训朕?”说着忽然拨出腰上的剑,狠狠挥去,众人的尖叫声中,那老者颈部飞出一道长长血线,身体随之“卟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楚胜面目狰狞,拖着满是鲜血的剑慢慢朝台上走去,笑指那仪典官道:“继续!”那仪典官儿颤抖的声音再度响起,而与此同时,纪国的使者忽然齐齐起身,楚胜目中隐有血红,手中长剑一指,道:“你们又要做什么?”

    纪国的使者吓的浑身颤抖,却也昂然道:“敢问楚皇,这位皇后,果真是我国太子的那位宠妃么?”

    “不错!”楚胜大笑。

    场中发出一声重重地抽气声,所有的楚臣都不由得微微发抖,纪国使者更是气的发颤“那敢问楚皇,我国太子,今在何处?”

    “笑话!”楚胜狂笑起来“他又不是美人,朕要他来何用!”

    四周因他这话陷入了短暂的死寂,纪国的使者顿了一顿,转身就走,楚胜挥舞着手中的长剑,狂笑的声音响遏行云“回去告诉你们太子,不要再惦念朕的皇后了,若是真的忘怀不了,拿纪国来换,或许朕一个心软,便依了他!哈哈哈哈!”

    但求此生同日月\不枉浮生梦一场

    018 风暴

    纪国的使者离场之时,月国使者也随之离开,若大的正乾殿前顿时空了一块,楚胜如疯癫般依旧拿剑指着仪典官,这场大礼,便在这颤抖地朗读声、楚臣地呆滞,以及极度诡异的气氛下结束了。

    如此疯狂的举动对所有人而言都是闻所未闻,两国使者埋头疾走,到了宫外,匆匆抱拳而别。木历始终护着月重锦,一行人回到驿馆,还没站稳,便得月重锦下令,即刻回月,众人不敢耽搁,连夜出城。

    马车一路疾行,众人亦都沉默,封后大典上的一切如同乌云般压在心口,即感愤怒不平也有些莫名心慌,“素来听闻这楚王嚣张跋扈,没想到竟张狂到如此地步,这口气,纪国无论如何也哽不下去。”走出数里后,有人轻声叹息。

    “这事不对!”他身边的人短小精悍,目光沉凝。

    “哪里不对了,”身边一拉马缰,靠近他一些。

    “楚王就算再狂,也应该不会做到如此地步,这分明是向纪国宣战,向别国示威,楚国凭什么这么做?为什么忽然要这么做?四国之所以一直相安无事,皆是因为四国之间互相牵制,各居一方,除了秦对我们月国始终敌意,楚纪向来是安生的,他为何要搅这趟浑水?于人于他,都无利益!”那人脸色疑重。

    “嘿嘿,说到这你就不知了。”木历听他们说的起劲,也凑过来。“那楚王握剑的手一直在抖,眼睛发红,双颊微紫,分明就是中毒。”

    听到的人俱是一惊,马车里已传来颜天的娇喝“木历,体得胡说。”木历这才打住,乖乖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众人也都禁了声,可眼神之间交汇流转,却是都忽然明白了月王一刻不歇就要立刻回月的命令。楚国,就要大乱了。

    那边纪国使者回国,立刻将所发生的事一字不漏地回禀,纪王气的浑身发抖,竟是张嘴就喷出一口鲜血来,众人惊呼声中,他已经瞬间面如金纸,双眼一翻,厥了过去。纪王气到吐血,满朝文武更是暴跳如雷,纷纷扬言,必要对楚胜还以颜色,让他知道纪国的厉害。

    三日之内,纪国雷厉风行,封界禁令,禁止一切与楚的贸易往来,以前虽没有明确通商,可暗里总还是有商队来往,互通有无,当地官员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如今圣旨下达,凡有暗通者以叛国罪处,顿时将这一行迹打的干干净净。

    国界被封,与楚交界之处更是设下重兵,纪国当日便遣使者将一封问罪讨伐书送交楚国战营,双方剑拔弩张,大战之势,已一触即出。

    而在此时,月宫深处,月王正殿外守卫森严,大殿里,数十个人围在殿下,将一幅标明纵横曲线的地图仔细看过后,月王亲手将此图扔入一旁火炉中,这些人跪拜立誓,分头而去。

    秦宫,秦嘲风在宫内大步来回,遍地皆是散落地奏折和茶点碎屑,转身间,严林已经神色慌张地赶了进来,一进殿便叩头道:“皇上为何震怒?”

    秦嘲风大步走到龙案前,将一封信函扔到他的脚下,严林满腹狐疑地拾起来,只看一眼,便赫然抬头,一脸的不可置信:“怎么可能?”

    “有何不可能?”秦嘲风狠狠回头。

    “柏氏……当年不是早已……是先帝亲自下的命令,境内的柏氏全歼,其余三国中,也只有纪国那一支费了些周折,拖的最久,不是也在九年前便灭绝了么?”严林喃喃。

    “灭绝!”秦嘲风冷笑起来“不过是改了个姓氏,还照样将四国玩的风声水起。”

    “这么说来,她,果然是……”严林只觉口舌燥。

    秦嘲风冷目中闪过一抹惨伤:“早知如此,当时朕就不该弃而不究,那时追找下去,必然能在此之前将她堵截。”

    严林犹豫半晌,迟疑道:“臣觉得此事蹊跷,此刻纪国已然摆明姿态,要与楚决一死战,在这个时候,传来向氏的这个消息,怕是有人想观山虎斗,从中得利。”

    “哼。从中得利!”秦嘲风微微一晒“朕现在开始后悔,此次楚国封后大典,未能亲临!”

    “皇上不是断定她绝非,绝非那人,而不屑前往么?”

    “彼时不是,此时看来,却是十有八九。”秦嘲风语气中满是唳气。“迷惑两国君王,不,三国,放眼天下除了她,又有几人可以做到。楚胜此人,除了历来对我大秦忌惮,对纪国从未交恶,此时忽然性情大变,若非有人煽风点火,如何能得?”

    “陛下的意思是,此事是她在幕后操纵……可是……”严林沉吟片刻,眼望君王,秦嘲风瞟向他一眼,他忙继道:“臣确有疑问,若是她真有这样心思,首先要挑唆的,难道不是,不是对咱们秦国么?为什么要挑起楚纪不和?”说到这里,他凝声不语,其实心里根本不信,回想那人的气度形容,怎么可能以色迷君。

    “这里面,有你不知晓的情形。”秦嘲风微微一顿,白韶卿,自从她失踪后的向山一行,从那位老者口中,他知道了她的生平。这其中自然包括她的家世,先在楚国为乞,后又被乌行安接至纪国,随后被奉为纪国公主奉送来秦,因此失踪才入向山。而这其中,在乌行安的府地名为义女,实为幽禁,那时虽然她尚年纪,可是那绝世姿容想必已初现雏形,乌行安此人,虽然看似道貌岸然,可当初却也是他出卖了一手扶持自己的柏将军满门,因而位居高位。这样的人,将她以守孝之名留在府中,所想所图已然呼之欲出。由此可想,白韶卿自荐为公主代嫁,是迫不极待要逃离纪府,对这个乌行安必然恨之入骨。

    更何况,她失踪半年,忽然现身在纪太子的宫中,当时得知此讯时,自己还曾完全不信,想那白韶卿,能从他秦王手中溜的不着痕迹,怎么可能困在纪国一个软弱无能地太子手中。可是如今看来,这一切却忽然皆成可能!不管她是应何被困,这半年来想必遭遇频多,就算她是向山圣女,又有双镯护身,可毕竟是一个弱质女流,又生有绝世姿色,哪个人,又能放过她呢。如此想来,她被强迫困于纪宫,因此由楚王挽走,便借他之手对纪复仇。这么一来,便理所当然。

    他这里神思百转,边上严林也不敢支声,沉默了一会,见他缓缓朝龙案走去,步履极慢,竟似每迈一步,都需要用尽气力,想到秦王一直以来的郁积,不由柔声道:“这事尚未确定,陛下还是暂时勿以此为念。”

    “未定么?”秦嘲风以指轻叩案台“单凭这柏氏二字,朕就有充足理由攻打向山,再进楚国。”

    “陛下,万万不可呀。”严林大急“此时大秦出兵,不论此事是否属实,都将掀起通天大浪。陛下之意,是向楚国声讨向氏,表面看来,是与纪国同一战线,可是战乱即起,是友是敌岂能定论?更何况,还有月国虎视眈眈。月国这些年来,虽然看似对军队松弛,实则,民生富足,军备储养,长年休民,民生富足甚至与我国比拟。陛下不要忘记,月国曾有过慧后,一个女子,居于高位,当初对柏氏的追究,也是在月国最为艰难,处处受阻,明杀暗放,藏匿了多少?若是陛下以向氏为由,向楚动兵,月国会不会籍此借口,与秦为敌?到时月国若是真为柏氏声讨,我秦国倒会落得杀戮之名!陛下,此事万望三思而行!”

    宫殿内的烛光明晃晃地照在秦嘲风的脸上,神色沉凝,心里却也因为严林此番话掀起巨浪,严林此话,字字在心,他又何曾不知,可是,一想到她,却又叫他翻腾起一股喜怒交集爱恨难分的滋味。

    殿内沉寂许久,秦嘲风拿起那信函递到烛火下,纸张着火即燃,转眼便成灰烬,严林看着他的举动,微微叹了口气,只听他沉声道:“那就且再静观动静。”严林额首,目光带过,却见秦嘲风背负双手,已经紧紧握紧。

    山谷之间,两侧凭山而建着高挑地楼阁,由几道飞栏连接,北面的阁顶有一方八角阁楼,四面无窗,夜风如水,徐徐而过,倒是极为适意。零秋水遣了婢女,亲自捧着托盘进入,看到阁内之人正斜倚在窗侧,目光深远,看着暗沉的远山。

    “主子,”零秋水柔声道:“便是炎热,山风总是冷的,吹久了对身子不好。”

    那人睨眼看她,大袖一挥,已将她撩到怀中:“有你给我取暖不就是了。”

    零秋水媚笑着将手中的托盘放到一边,取出盘里的一个琉璃杯来,送到他嘴边“刚刚冰镇出来的,主子尝尝!”

    那人接过来茗了一口,便朝她的双唇甫入,零秋水仰着头迎上去,口舌辗转,紧紧吸吮起来,阁外石阶下,一个人远远而来,行到阁前,便止了步,垂头在一边,那阁里的人眼睛微开,偏开头去“寻到了没有?”零秋水双唇红润地欲滴出水来,便伏在他身上侧目朝这边看。

    阁外那人回道:“回主子,最后一播去向山的也回来了,没,没有寻到。”

    那人一言不发,这沉寂让阁外人有些胆战心惊,忙道:“只是属下们在向山和月国边界皆遇见月国派出的人,好似也在寻找。”

    “寻不到么?”那人轻轻一笑,眼中却闪出厉声“那你回来作什么!”说着手中琉璃杯一闪,阁外那人连哼一声都来不及,已经随着一声闷哼歪身朝着阁边的山崖笔直掉了下去。

    零秋水对这种事思空见惯,掩了眼中的惧色,朝他靠近“主子莫气坏了身子,她有什么能耐,还能逃到哪里去,不过是早晚的事罢了。”

    那人不答,只是将目光投向阁外,静了一静,伸手一挥,阁外原本黑漆漆的山道上立刻蹿下四条人影,垂首立在阁外,阁里人淡淡道:“让四国皇宫的钉子活动起来,尤其是月国,月重锦身边,加派人手进去。向山不用再找,统统给我往秦国去,秦国动兵之前,绝不能让他们见面,守不了固若金汤,你们也不用回来了。”

    那四人沉声应下,转身离开。

    这些人一走,阁内人便道:“放那姓穆的小子出来!”零秋水一愣,笑道:“也是啊,她不敢来寻,就让他去寻她,也是一样。”

    “未必不敢,只是……”他伸出手来,注视着自己的手掌“我竟然忽然觉得掌心空空,这天下,还有哪里可以容她藏身呢!”

    零秋水看到他眼中的纠乱,忙扑上去握住他的掌心“任她有三头六臂,也还是逃不脱的,她不懂事这才四处逃蹿,知晓了主子的厉害,到时还不得乖乖地跑回你这掌心里来,任你揉,搓摆布。”

    那人微微一笑,将她的衣裳轻扯,如飞蝶般挥舞开来的黑衣凭空荡起,零秋水媚眼微睨,将他紧紧裹住,缠绵不止。那人的唇,掠过她如绸地肌肤,眼眸却是黑的发沉,在这世上,有一个女人,竟然曾经从他的身下逃脱,不仅如此,她还隐匿在人世间,如蒸发一般,遍寻四国,竟然没能得到她的讯息。

    白韶卿,你最好,永远也不要让我寻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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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9 生崖

    转眼便过了三月。

    纪楚之战,自从云延关一役后,便陷胶着。当初纪国受辱于楚,八月中下战书讨伐楚国,楚王应战,下旬,两国便在楚纪交界之处,开始第一场的交锋。

    初次交战,纪国的戎边将军甫元长声讨太子之辱,将士皆气恼这奇耻大辱,同仇敌忾下,可谓势气如洪,一口气连攻下了楚国边界连锦,缀阳两地,致使楚国一退再退。

    楚王大怒,立即大刀阔斧地将带领的言将军撤换下回京师领罪,将守卫楚秦边界有杀人将军之称詹灼调任,詹灼此人喜杀噬血,当年就是一个杀人狂徒,因那一腔不怕死的热血而被楚胜看重。

    他平安守秦多年,早觉困闷至极,此时调到战场,顿时兴奋如狂。他九月初到职当日,便从军队所驻的县城遥县中拉出老弱妇孺二百余人,编于军队之前,竟用这些百姓身躯抵挡纪军的飞箭,纪军看到城下倒地的人时,都是惊愕非常,谁曾想到这个狂人竟将自己国土的百姓如此糟贱,观之无不为之血冷。而与此同时,詹灼趁对方恐惧慌张之即,奇兵忽袭纪军右翼,右城崩解,纪军不得扔下已经占领的缀阳,逃至连绵。

    詹灼并不急于追赶,而是将大军驻扎与城内,一边守城,一边派小队朝伏夜出,与纪军周旋,纪军死守连锦不出。这样磨到了九月下旬,詹灼便弃连锦,大军旋而擦着月国边界向纪国探进,纪国与楚国相交,是一个狭而长的丘陵地形,若是让楚军绕入纪界,守在连锦的纪军便会后退无路,成为瓮中之鳖,纪军不得不再弃连锦,退守纪界,两军在连锦狠狠打了几战,到十月中旬时,双方都有惨伤,连锦虽失,可纪国终究还是站在了楚边边界内,并且死死把守,詹灼倒也不急,后方补给充足,反正两城已回,他倒乐得在此与纪军“守望”。因此这一战打到十一月时,双方都现疲态,战事也渐入胶着。

    纪界一带,山谷交错,沟壑遍布。往西五十里渐入高原,便是月境,往东五十里则是秦国,纪国在声讨楚时,同时向月秦发出求召文书,希望两国能静观其变,不予参和,月国当即表态认可,秦国则拖到纪楚开战,纪国直下楚国双城,才给出不战的召书。此时双方激战,秦月两国只是派重兵守界,这在一定程度上,也给交战的双方以固定战线,无论是何种战术,都只能平移推进而已,想要奇峰突起,在这丘陵地带,全无伸展的余地。

    山脚这边驻扎的便是纪军的营地,他们背靠着两界交集之地死守,楚军近日也在整顿,倒也难得有些安静的时候。

    此时已进寒冬,虽然还没有很冷,可是北风裹着落叶,还是吹的瑟瑟发抖,好在未下雪,不远处水流川急的洛河边,一个兵勇正在河边挑水,冷水刺骨,他好不容易才打满两桶水,蹲了身子才挑起来,便觉肩上一轻,那挑子连同两个大水桶都让人甩了过去,平平地放在一个厚实的双肩上,回头一看,是身材魁梧地老林。

    说是老林,也不过刚满二十岁,只是身子长的比一般人高,又是一脸地麻子,更显老成些。这时便一手挑着担子一手用力拍在那小个子身上:“都说了让你叫我一声,一转眼功夫,又自己来打水。”

    “各人做各人的事,哪能老要大哥帮忙。”那小子瘦小个子,一张蜡黄脸,双眉倒八字,眼睛又细又长,开口说话,倒露出一口雪亮地白牙。

    “我早做完啦!”老林笑呵呵地,朝担子里看看“怎么又打水?不是刚打满了吗?”

    瘦小子耸耸了肩膀“张副将让担的,说是要洗澡。”

    “这个王八蛋,又不是娘们,见天洗也不怕洗褪他一层皮。”老林不由得便骂开了,好在现在离营还远,倒不怕人听到,瘦个子笑嘻嘻地瞧他一眼“反正让我干,总不能推手,再说有大哥帮衬着,这些日子小弟光享服来着。”

    老林让他说的怪不好意思:“瞧你说的,我老林做了你大哥,自然得多关照着你,要你吃苦受累,那叫什么大哥,”说罢爽朗地大笑起来,又是一掌五雷轰顶重重落在小个子肩上。小个子不着痕迹地揉揉肩膀,和他一路说笑着进了军营。

    二人进了后面的炊事帐蓬,听到倒水声,帐里立刻伸出一头来“白丁,张副将叫人来催啦,你快些吧。”

    那小个子应了,慌忙去灶上搬烧热的水,老林把水倒完,气哼哼地走进来“就会使唤的人团团转,下回老子往水里倒点痒痒草,让他好好舒坦舒坦哈哈哈。”

    白丁看看四周,止了他的话“这也是混说的?”

    边上那人笑道:“老林这是屁股痒了,又想着那板子的消魂滋味呢。”老林狠狠瞪了他一眼,一手就将白丁要提的两桶水一并提上了,一边拱着他朝前,一边道:“走走走,我帮你提着,到了帐前,你再拎进去。”

    白丁只得跟着他去了,二人到了那副将的帐前,老林这才放下,嘴巴一挪,示意自己在帐外等他,白丁笑笑,双手提着一桶走了进去,帐子里那个张副将正在案前看地图,见他进来便皱眉“怎么这么久?”

    “烧水,慢了一点,这就好啦。”白丁一边说一边把那桶水倒在大帐里的一只大桶里,拿了空桶出去,便再倒拎一桶倒进去,才只到大桶的一半,他抓抓头,哈着腰“张将军再等一会,我这就拎去,那边烧着呢,换来就成,这回,快的。”

    张副将嗯了一声,也不搭理,白丁便退出帐来,老林一夺手将桶抢了过去“回头拎四桶来,煮了他。”白丁忍不住嗤的一笑,老林一直回头看他,笑道:“白丁,你笑起来真好看。”

    “好看的什么用,还能当饭吃?”那白丁看他一眼,当先走了,一路走一路也正了颜色,再也不敢妄笑了。

    “你是不是没吃饱?我昨天给你留的呢?”老林追上来,一叠声的问,二人跟着进了帐子,一起往桶里勺热水,老林勺了一会,忽然一叫“啊,你是不是,你又……”

    白丁让他吓了一跳,慌忙跳起来捂住他嘴:“你疯啦,叫什么叫。”

    “你干吗这样,要是让人发现,搞不好要掉脑袋的。”老林摸摸自己的嘴巴,眼睛不由自主地歪了歪,朝白丁看去,这小子的手真是软。

    “快点勺水吧你,回头我让张副将打板子,你这大哥就没面子了,”白丁一边说一边使劲勺着水。老林这才不说了,帮着他又勺满了两桶,又另外倒了两桶冷的,他一个人就把四个桶都拎了起来,来到帐前,依旧让白丁自己送进去。

    白丁埋着头把水都倒好了,正要退出,却听那张副将道:“你别走,等会给我搓搓背。”白丁双眉一垮,只得点了点头。

    张副将便站身来脱盔甲,解着系带,转过头发现那白丁在一边发呆,皱眉道:“你又想什么呢?过来呀。”

    白丁应了一声,走到他跟前,帮着解下盔甲,才挂到一边的架子上去,转身便见那张副将光着个身子正跨到浴桶里去,白丁蜡黄地脸上看不出变化,手心却冒了汗,直直地走过去,顺手顺脚的,“崩”地一声,又踢在了桶上。

    张副将很是不满,平时看这小子满灵利的样子,怎么这会儿跟呆了似的“你在搞什么呀?拿着。”说着把刚刚擦过身子的湿布提拎起来,白丁伸手接了,往桶里沾了水往他背上使劲擦,他还一个劲喊太轻了太轻了你是不是没吃饭,害得白丁擦完出来,整个人也跟洗了趟澡似的,汗流浃背,提出装了脏水的桶,被风一吹,打了个喷嚏。

    老林又跑过来,看他那样子,嘴巴一歪,大嗓子不管不顾“又让你给他擦背?老子跟他说去,咱们是来参军的,不是来做奴才的。”眼看他擦身而过,也不知怎么的,竟让白丁一把就把他给拉了回来“费了点力气而已,叫嚷什么?回头是不是让我把命也搭上?”

    老林摸摸脑袋,气哼哼地瞪了那帐篷一眼,从他手里抢过水桶“我来,你赶紧都把桶子弄外面来,转眼又弄到天黑。”白丁看着他的背影,不由得摇头叹了口气,仰头望去,山那边白的树枯的叶,这情景,倒与他曾经去的一个地方有些相似,只是,这里还未积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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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20 纪营

    。

    好不容易整理干净了,白丁才退出张副将的帐篷,那边厢老林上来拖着她就往炊事帐蓬里钻,从灶台后面捧出一只瓷罐来,里面是半罐的糙米饭,上面放了两小块薄油渣子“赶紧吃,今天我得看着你都吃完了。你再给那个倒霉蛋送饭,我就抢过来全吃喽!”

    “你……”白丁看他眼睛大大地瞪着自己,还一扬下巴,示意她赶紧吃,白丁没办子,只得在他眼皮底下吃起来,老林瞪着他慢条丝里的样子,狠不得把他那小脑袋摁到罐里去,却听外面有人喊“白丁,张副将叫你呢。”

    白丁吐了吐舌头,把罐递到他手上“一看你就是没吃饱,你再吃些,剩一点儿给我就成。”说着伸袖子抹了抹嘴,出帐去了。

    “个王八蛋,吃饱了撑的一天叫三回,别人都不用吃饭啦,专管着侍候他!”老林看着他走去的方向,狠狠骂了一句,低头看看怀里的罐子,吞了口吐沫,还是盖好盖子,塞回灶台下去了。

    白丁垂着头走到这边帐里,张副将正在吃饭,他的饭是独份的,两素两荤,有鱼有肉,看到他进来,张副将朝他一点头“过去晚了没吃的了吧,来。”

    白丁弯腰笑笑“有留着呢。属下哪配与将军一起吃饭。”

    张副将听他这么说,也不勉强,却也没让他离开,过了会又说;“你那天说你不识字?”

    “属下家里三代为农,弟妹又多,哪有闲钱认字。”

    张副将点了点头“那你以后每日抽半个时辰,我来教你识字吧。”

    “啊?”白丁愕然。张副将倒是一笑:“我几次三番把这帐里弄的一塌糊涂,都是你帮我整理的吧,连案上的书卷都分的很好,就当作是我常常使唤你的回报,反正如今我闲着也是闲着。”

    听他这么一说,白丁也不好拒绝,只好谢了出来。

    回到帐蓬里,老林却不知哪里去了,白丁呆了一会,往灶边一看,把那个瓷罐捧出来,从里面倒出大半碗饭来,罐子依旧放回去,自己拿碗盖好分出的饭,塞在怀里半捧着又拉过一个臭哄哄地泔水桶朝帐外走,绕过几个帐蓬,是一立频为破旧的蓬子,蓬上破漏之处甚多,外边站着两个士兵,看到他远远走来,都掩上鼻子,自觉地让开一点来,省得溅一身臭水。

    白丁一路拖着奇臭无比的桶走进去,破败的帐顶上透进几丝月光,角落里竖着一个铁笼,里面趴着一个人,也不知是死是活,他走进去把桶一放,便脸朝外转过身来,把怀里的碗塞进那铁笼里,里面的人抬起一张被污垢血渍掩的看不出本来面目的脸,朝他遥遥地看了一眼,伸手扒过那个碗,连头带碗藏在弯着的袖子里,闷声吞哽,不敢出声,因而也没咀嚼,硬着往下哽。

    白丁便拖过桶到铁笼后,伸手从桶后面提过一个极小的粪桶来,倒在泔桶里,动作慢腾腾的,故意拖延着,等他走出来,那个笼里的人正好将空碗轻轻推到了笼外,白丁去拿那只碗,那人和往常一样,一言不发,只是努力抬起脸来,深深看了他一眼。

    回到帐里时,老林还没回来,他们是新征入伍的新兵,进来时,白丁把征兵所给的两吊钱全给了征兵队的管带,于是才被分配为伙头军,和冲锋陷阵的士兵相比,较为安全的一个兵种。

    伙头这里还有另外两个人,只是每日到了这个时分帐里便剩他一人,他们的去处人人知道,不过自然也没人乱说,虽然军令明令禁止赌钱,可是瞒上不瞒下,这点小把戏已不新鲜。

    白丁倒是也挤过几回,老林见他实在提不起劲,也不再叫上他了,每日里,也只有这一点时间,是他独自呆着。最近一连数日都没有行军打战,整个营里都有些散漫下来,大伙儿自然也乐的自在痛快。

    他坐在灶边,拿了根枯枝,在地上缓缓描画,灶边的微光透射过来,隐隐照见泥地上纵横交错的痕迹,他的目光也变地深幽,似在深思之中,直到远处传来零乱的脚步声,他才一伸腿,将地上的图案都抹乱了,伸直双脚,靠在灶边的柴草上歪头睡着。

    老林几个骂骂咧咧的进了帐,想必今日又输了钱,另外两个一个唤做大头,一个是王虎,看他睡着,便道:“这小子倒舒坦。喂,白丁,灶台边暖和吧,又躲在这儿睡,小心引了火出来。”说着伸脚就要去踢醒他。

    身后老林一把推开他“你管着嘛你。”

    “切,”大头恼了“好心没好报,我还懒的管呢。”

    老林把灶边的草灰往边上拨了拨,在白丁和灶台之慢慢挤进去,屁股还没坐到实处,白丁便醒了“哟,回来啦。”

    “跟你说多少回了,别在这里睡,”老林瞥了不远处的二人一眼。

    白丁却不在意,一骨溜爬起来,从灶后挖出那个瓷罐,递给他,声音放低“饿了吧,给你留着呢。”

    老林眼睛一亮,朝里头看看“还有好些呢,咱俩分分。”白丁一拍他肩,站起来和他调个位置,正好挡着他“快吃吧,废话什么。”老林笑嘻嘻地,用力点头,直接伸手抓饭,大口吃起来。没几下就吃完了,这边才抹着嘴,那头王虎一声低呼“妈的,老子的鞋又掉底了。”大头笑道:“就你那大脚,什么鞋能撑住,光脚算啦,省得麻烦。”

    “这要是下起雪来……”王虎低声咒骂“也不知道哪天才开打,老子都没地方弄鞋去。”

    “打什么呀打,不会打啦。”大头忽然轻轻一笑。

    这话让帐里的人都吃了一惊,白丁和老林也凑过去“谁说的?怎么就不会打了?”

    “这还用说,看还不明白吗?咱们都快退到自己界内啦,楚蛮子也没个动静,这一停停了半拉月,肯定要不了了之了。”大头忱着头,翘起个腿抖来抖去。

    眼看就要晃到白丁面前,老林一巴掌拍开他的臭脚“你懂个屁!不打,那太子的事就这样算啦?这口气谁哽的下去。”

    “那有什么呀,找了几个月都没找着人,还不知怎么回事呢!”王虎咧了咧嘴“既然美人都让人掳了去,太子哪里还能落下好来?八成已经……”说着脖子一歪,翻了个白眼。

    大头低喝“你小子不要命啦。”

    “天高皇帝远,”王虎全不当一回事。

    “就因为如此,才更得跟他们拼了命才成!太子被害,难道就这样算啦?”大头道,老林也点了点头。

    “说的好听,若是张将军没被贬为副将,咱们当日便能拿回缀阳,指不定一鼓作气还能再拿下楚蛮两个城池,那时候,才有咱们皇上说话的地方。可是如今……那么个……”说着朝主营一挪嘴“皮膘肉厚的,我看他挪两步都难,带兵打仗?尽带着队伍撤了,眼瞧着就快国界上了,一停下来便整顿了十来日,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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