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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叫身在福中不知福。”

    柳承源却道:“田兄弟这话太见外了。咱们在一起少说也有五个年头了,如今我虽戎边在外,可也都瞧着京里的动静,铁军……唉,实在是受了委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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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社稷从无脂胭色\风华偏是秀眉长

    024 挑唆

    他目光中露出惋惜之极地神色,朝三人环视,道:“当年慧后创建铁军时的情形,我还历历在目,那日的艳阳分外红,万旗飘动,万人高呼的场景……每回想起,都是忍不住要落下泪来。”说着他的眼睛果然也是微微一红。

    白韶卿吮着手指看他,眼角带去,另三人都是受他所染,眼睛一垂,只有田青始终目光静凝,声音也没什么起伏:“是呀,慧后实在是千古奇女子,能为她出力,是我等今生最大的荣幸,能身为铁卫一员,亦是如此。”

    柳承源却摇头叹息道:“只可惜如今……”说着话,忽然转身朝白韶卿跪下,桌边那四人看他这样,都惊的一动不动,只听他道:“皇上,老臣求皇上重建铁军。”

    这话一出,那四人顿时呆了,就连原先喝醉酒的杜平川都瞪大了眼睛抬头直视,好一会,才慢慢跪下。

    白韶卿也没料到会有此事,原先还防着他要暗算自己,可如今看来,全然不是这么回事。这个时候,她自然不能有什么动作表示,只能呆呆看着这些人,嘴边手上还都是油渍。

    一旁柳承源叹了口气,起身拿出帕子来为她轻轻擦拭,那几人也都是呆呆看着,全是一幅难以置信的表情。

    只听柳承源道:“臣今日冒死带着皇上出来,就是为了想让皇上亲眼看看,这些曾经随着慧后出生入死的将士们,如今过的是怎样的日子!皇上万万不可被那帮老臣迷惑,铁军决不可解散呀,皇上!”

    “什么?皇上要解散铁军?”杨五第一个跳了起来。

    柳承源点了点头“近日朝中商议的头件大事就是这个,朝中大臣们都认为铁卫留在京里,扰民惹事,耗资过巨……”

    猛听得砰的一声,桌上的碗碗碟碟都跳了起来,白韶卿呆呆看着对面的杜平川,他此时已经倒竖双眉,脸都红到了耳根子,他跪在地上,朝她挪着爬过来“皇上,你千万不要听人瞎说……我们铁军……我们铁军可是当年慧后最信任的人……”

    杨五也道:“是呀,皇上,铁军八千热血男儿,决不能散呀。”

    一边田青也急道:“皇上,铁军是慧后心血所成,咱们每个进营的弟兄都是立了血誓,要保您的安危,那些想解散铁军的人实在是……没安好心,你千万不要听他们胡说呀皇上。解释铁军,实则是解散了月军之根本呀。”

    柳承源也道:“是呀,铁军决不可散。铁军一散,军心便散了呀皇上。”他面对着白韶卿,虽然说着恳求的话,眼中却分明还有笑意,白韶卿迷茫地从他们一个个脸上看过去,轻轻伸手出去,拉住他的袖子,低声道:“我……朕想回宫去了。”说着又露出害怕的神情来,

    月王生病的事,虽然隐有耳闻,可是这毕竟是有碍皇家脸面的事,民间自然不知详情,铁卫这些年与月重锦有隔阂,已经等同闲置,所以更是消息闭塞。此时见到柳承源带着皇帝出现在面前,杨五几人还真以为是柳承源心念旧部下,想为他们求事。因而一听这少年原来就是皇帝后,立刻便将心事全盘托出,想得到他的认同,却没想到,换来的竟是这样一幅表情,这皇帝,竟是傻的?

    尤如一盆冷水当头淋下,三人呆呆看着白韶卿,都是一言不发。当年月重锦登基大典上,铁军都是守在远处,只远远看过一眼,转眼多年过去,自然不识得也不奇怪,可却没有听说皇帝竟是个傻子。

    柳承源自然也不说破,只在一旁忠心地劝说着,不过此时此刻,那三人都已经悄无声息,只有他一人尚在说话,因而他的声音听起来就更为刺耳,三人面对这样的皇帝,都是心如死灰,彼此对视一眼,也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伤恸失望。

    白韶卿却是什么也不能做,她即不可能反驳柳承源也不能忽然变的聪明起来,只是经此一事,她的心倒又安定了些,那就是眼前这三人既然会被柳承源看中,想必这三人都是铁军中的重要人物,再一个,就是他们和柳承源,并非一条心。

    这就够了。

    她正暗自思忖着,右腿忽然传来一阵剧痛,这剧痛来的如此突然,她目光依旧看着前方,可习武人的体质却清楚知道,是有人狠狠拧了她一下,手劲极大,只怕半边腿都要肿了,她愣了一愣,立刻张嘴大哭,眼泪滚滚而下,一发而不可收拾。

    眼角瞥去,左腿边一只手收了回去,正是柳承源。白韶卿正奇怪他为什么要这么作时,雅间的门砰的一声让人踢开,柱国公带着人怒气冲冲地奔了进来,看到眼前情形,更是脸色铁青“你们在做什么?”一边说一边朝白韶卿走来,伸手就将她缆在身后。

    跪了一地的人,哇哇大哭的皇帝,这一切都让柱国公怒火中烧。“你们这些铁军狼子野心,想谋害皇上么?”

    杜平川本来就酒气难捺,此时看到平生最不对盘地柱国公又色厉内荏地说话,顿时也怒了:“究竟是谁狼子野心,瞒着天下人立一个傻子作皇帝!你们究竟是什么用心!”

    此言一出,举座皆静!

    柱国公脸色发紫,气的全身发抖,大吼道:“将他……押入死牢!”“大人”“皇上!”一边几人同时开口,却也都只是叫了一声就没声息,杜平川此话,实在是自己找死,任是谁也救不了他的。

    几个护卫上来顿时将那杜平川拉了下去,余下的护卫则将田青等人带了出去,杨五一脸愤怒,狠狠回头呸了一声才走,也不知是对谁发脾气。而田青却是安静离开,临走时还曾用眼角与白韶卿的眼神对上,似是微微一愣,旋即也扭头出去了。

    柳承源道:“都是我的不是……我原想带着皇上出来看看铁卫,也好让他们心存感激……”

    柱国公摆手道:“这事你确是欠考虑了。怎么能私带皇上出宫呢?若不是太监来报,我还给蒙在骨里,要是出了什么事可如何是好!”

    柳承源愁眉苦脸,一脸后悔莫及地样子“都是我的错,唉,我在边界时听闻皇上和铁军……因此想做个合事佬,没想到……”

    “哼,那班野痞子,早该将他们打入地牢了,竟敢胡言乱语……”

    “可是……他们毕竟有八千人呢。还是给他们留点余地的好,要不然闹将起来……也是祸事!”

    柱国公重重一哼,一边伸手为白韶卿擦泪,一边道:“难道还怕了他们不成?”

    柳承源靠近过来,忠心耿耿地低语:“柱国公大人放心,若是他们真的敢乱来,我柳承源必定会全力保护皇上。平定叛乱,正是我的职责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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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25 暗伏

    平定叛乱——只怕是你的目地所在!白韶卿冷眼旁观,对柳承源的打算已经明了大半,这个将军原来心思如此慎密,有心谋反,竟冒险选择路走迂回。

    他先是从铁军和皇室的矛盾着手,将痴呆地皇帝带到铁军将领面前,让他们惊觉一直以来都是被人蒙蔽了真相,致使他们明白,在这样的皇帝面前,铁军将永远也不能翻身没有价值的事实,激起他们的不满。再引柱国公出面引燃这支导火线,柱国公是外戚,如此一来,铁军的怒火便会朝着外戚摄政夺权,设傀儡皇帝发展。柳承源再在一边暗地操作,煽风点火,待铁军行动时,便可以平定叛乱为名,大兵压界,到时军队进来,谁杀了皇帝没人知道,即使有人看出他的居心也为时已晚,有兵在手的柳承源,就是将月国翻了个去,也没人能拿他怎样了。

    白韶卿想明白此节,便依旧跟着柱国公回宫,也没将此事跟他通气,只是既明白了柳承源的大致细路,要加以阻止,便不难得其法,为了防止宫中有柳承源的内线,她依旧和往常一样,吃过晚膳就溜达到青夫人的院里,不再出来。

    直到天色渐黑,皇帝这才晃晃悠悠地回乾宁宫去,没过多久,便熄了灯,寝宫里再没动静,在外守着的小太监自然也就报信去了。

    黑沉沉地夜色之中,却见青夫人的院里忽然掠出一条人影,在宫闱间层层纵跃,去势如飞,这人对此地情况十分熟悉,专挑巡夜护卫交错的地方走过,遇见来人时便在一旁假山墙角或是树荫中一躲,避了开去,如此几个反复,没一会功夫,就出了皇宫。

    黑影顺着皇城朝西,一路在民舍间疾走,夜色深沉,街道上鲜有行人,夜风卷起尘土,在路面上打着一个个回旋。

    走了好一会,终于到了日间来过的铁军军营外,这里围墙极高,倒是难以翻跃地,来人绕着军营走了一圈,看到东边的矮房,正有计较,却听另一头酒馆上传来一声大喝,接着便是桌椅翻倒的声音,寂静之中,十分刺耳。黑衣人顿时停下正要打着的火掷子,回头朝那酒馆掠去。

    酒馆下的伙计已经趴在台上睡的沉了,楼上那么大的动静都没吵到他,想必平日这伙兵总们总是这样闹腾,他们都习惯了,也不当回事。整个酒馆也只有那一间房里是亮着的,黑衣人轻轻跃到楼外叠放着的酒桶上,轻轻一踮,身子上翻上去,双腿勾住屋檐,使一个倒挂金勾,待身形稳住后,这才慢慢朝屋檐下探身下去,只见屋里横七竖八地倒了好些人,衣着都是一致,只是有的背上胸前烫有勇字,有的没有,想是官级不同,装束各异,不过当前坐在桌边的三人,黑衣人倒是认识。

    面对着窗子的,是喝的醉眼迷蒙地杨五,在他右侧那个正支着头昏昏欲睡的正是田青,而背对着窗的人,膀大腰圆,一身青衣,不就是那柳承源么?

    黑衣人见到他在,便微微缩回身子,整个人贴在屋檐边上,仔细去听屋里人说话,杨五喝的舌头都大了,正结巴巴地道:“老子这十年……混地真是……窝囊,王八羔子的,老子他妈的就是个窝囊废!小杜那小子……眼看着要死了……老子一点法子也没有……老子……窝心呀!”说罢又去拿酒碗。

    柳承源伸手拦住,叹道:“这是能争的么?老五你消停消停,别再喝了,这事有我呢,有我在呢,我想法子去。”

    杨五道:“对,你是大将军,你得……救他,承源呀,你是知道的,那小子就是嘴臭,偏又爱酒,喝醉了他什么都敢骂,可绝没那个心呀,你可得救他。”

    柳承源点头道:“说定了,我一定救……就算拼了我的性命,也一定救。”

    一旁田青抚着头痛欲裂的头,去拉杨五的手“你也少说两句,走吧,我们回去了,弟兄们都醉了。”

    杨五一甩手“我不走,我就是不服……凭什么得给那么个傻东西卖命……当年……慧后都没亏待过我们……如今就这样任人踩扁?还不能还手?”

    田青伸手就是一下,打在他头上,声音却是压低“你疯啦?说什么胡话。”

    “我没说胡话……老子沙场上杀的人摞起来都有两个老子这般高,老子够本,怕什么!谁敢踩到老子头上来,老子一刀捅了他……”

    柳承源叹道:“老五的气势不减当年,真是让承源惭愧呀……”

    杨五一拍他肩膀“承源,你确是不如当年了,作官作的胆子小了吧……老子不怕,小杜子要死了,老子就是抢也得把他抢出来……”

    田青道:“还在等呢谁说他就要死了。”

    “等个什么劲……他得罪了那个武胖子,还能有什么别的路吗?照我说……咱们带几个兄弟,抢人去……”田青一把捂在他嘴上,怒道:“你疯啦。”

    杨五推开他手“我是疯啦,要不是小杜子,老子早死五百回啦……他能把老子从死人堆里拖出来,老子也得拖他一回……说什么也得……拖他一回。”说着眼泪直流,止也止不住。

    田青也忍不住哽咽起来,一旁的柳承源静静注视着他们俩,忽然一拍桌子,道:“你们都别哭了。”二人都是一惊,抬头看他,他却转过身来,腾腾腾走向窗边,黑衣人自他拍桌就开始防备,他一移动,黑衣人立刻就翻了上去,趴在屋脊上一动不动,耳听得砰的一声,窗户便给关了个严严实实,接着便隐约听到屋里极轻地说话声。

    一段话说完,只听田青一声惊呼,随即又被说话声压了下去,说话的声音极低,窗户关着,黑衣人怕引起动静,也不敢去掀瓦片,只得静静伏着不动,过了良久,才听吱呀一声房门打开,黑衣人朝屋下探出头去,过了片刻,便见柳承源走了出去,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屋里那两人却好似僵住了一样,半天没有动静,又过了片刻,才听有人站起,而且听着动作极大,竟带倒了椅子翻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随即重重地脚步声响起,有人腾腾地下楼而去,瞧背景是那个杨五。

    屋里再度安静下来,再过了一会,烛火才熄了,田青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屋里虽还有喝醉的人,可都已经烂醉如泥,叫也叫不醒了,也就由得他们睡去,他抚着头,慢慢朝西走,转过巷子,却见眼前忽然闪出一个小小的身影拦住了他的去路“谁?”他哑声低喝。

    来人上前一步,迎着光,将蒙在面上的黑巾拿下,清冷的月光淡淡地散在此人脸上,田青顿时惊呆了,酒也醒了大半,怔怔地注视着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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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26 行动

    柳承源斜靠在软榻上,伸直了双腿,细眯了眼睛,脑中则将计划反复细想,自觉再无错漏了,不由得得意洋洋地哼起小曲来。

    他此次上京,确是准备充足,随身简从三人赴京面圣,后头则隐匿着军队,一路南来的官员不是软禁扣压,就是威逼利诱,这才能容他那五万大军扬长而来,月京平壤却是只字未闻。铁军和月王的矛盾他早就有所耳闻,想来也是,铁军就如他一般,当年能够在慧后的手下威名远扬,并不代表慧后的后人也有驾驭他们的本事,何况还是个病怏怏地皇子。

    他早就看那皇帝不顺眼,若是慧后还在,他自然不敢越雷池半步,安心为她驱使,可是如今当政的是这样一个皇帝,用他们的话说,这人就是个连人都不敢杀的孬种,这样的皇帝迟早要让人取而代之,既然如此,这个位置为什么不由自己来坐?自己跟着慧后征战多年,经过多少杀戮,才从一个小兵一步步爬到将军之位,他有这个本钱坐,更应该坐。

    经过昨日的挑唆,田青和杨五这两个铁军中的中参将,应该会如他安排有所行动,只要他们一动,他立刻就能以平乱为名,开城放人。柱国公谦相那样的不值一提,大军面前,这些人还不得吓的腿都软了。大军趁乱入城,进宫将皇帝杀了,到时这个罪名就由铁军和九门提督和御林军来担,事情平息之后,自己大军在侧,手捧玉玺,还怕不成大事么?

    他将头尾又想了一遍,自觉已有了九分把握,此时只等铁军的动静便是了,正想着,门外就走进一个下人“老爷,田参将求见。”

    来啦!他立刻一个翻身起来,快步迎出去,果然见到田青不安地撮着手等在中厅,见他过来,立刻上前一步,却皱着眉头,眼睛乱瞟,柳承源将跟在身后的下人打发了,亲自上前将房门关严实后转身道:“田兄,出了什么事么?”

    田青脸色不佳,犹豫了半晌,才道:“柳将军,昨日我们喝醉酒说的醉话,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柳承源爽朗一笑:“那是自然,哪个男人不喝酒的,喝多了说了什么回头就忘记了,我还当什么事呢,田兄多虑了。”

    田青仍无放松的神色,反而更加烦恼“柳将军说的可不是么?可是……唉,老五那家伙偏偏没忘记,今天一醒就……”

    “就怎样?”

    “唉,他说要去救小杜,已经召集不少亲信入营了,正在想法子呢……我是劝也劝不住。”

    “老五真是一个好兄弟呀。”柳承源感慨道“田兄也不用着急,这事就像昨日说的,有我一份呢,不过我此次是上京,没带人手,要不然倒是小事一桩。”

    田青忙道:“这哪敢劳柳将军大驾,只是……真要去救么?这样岂不是忤逆朝廷,小杜虽没立案,可那是死牢呀……铁军去那里要人……只怕……”

    柳承源道:“唉,其实你们不知道,皇上是最近才病的,并非一直如此,而且皇上心地最是仁慈的,连谋划作乱地月林一家也只是罪至最轻地削职为民而已,他怎么可能对铁军狠的下心呢。怎么说月国从一个小国一跃而起能与强秦抗衡,铁军也是功不可没。再说还有我呢,我一定全力出面保全。”

    田青感动地眼眶发红“柳将军……”

    “别的就不用多说,唉,这样吧,我这边再去想想办法,若是能弄个御林护军的腰牌,在死牢提人倒是容易。”

    “护军腰牌?那不是只有李恩手上有吗?他会给吗?”

    “想想法子就是了……”

    “那样岂不是拉御林军下水了?不好吧。”

    “你呀……这个时候还考虑那些作什么……死牢里可不是人呆的,小杜这会子不知道还有没有活气呢。唉。”柳承源说着一跺脚:“就这么说定了,我去弄腰牌,你回去让老五无论如何等着,今夜一更前我必定来和你们会合。”

    田青看他说的慎重,也就答应了,再三道谢这才离去。柳承源看着他的背影,唇边扬起冷笑,也疾步转身回里院安排。

    夜,暗沉浊重,无风无月,空气中交织回旋着一股股热浪,就像这黑地没有边际的夜色中依旧暗藏着一个滚烫地烈日般,灼的人心口发干,一阵阵地闷热难捺。

    铁军营地里的一角,屋里已经集满了人,个个黑衣劲装,神色沉重,却都是笔直静坐着,一动不动,耳听得打更的声音隐隐传来,一更了。所有人都是目光一凛,也就在此时,门外传来飞快地脚步声,急骤入室,是一个青衣男子跟在一名铁军护卫后面,一进屋这人便将双手承上一个小黑布包“拿到了,我家主子会在里面接应。”

    田青点头应是,伸手接过,打开黑布,内里一枚金边黑绞文地腰牌露了出来,牌子正中书有一个金光闪闪地“御”字,错不了,这是御林军护总之物,可调配禁军,更可凭此入死牢提人。

    田青苍白的脸上闪过一道微光,朝着身边的杨五点头,后者会意,二人立刻分头出营,各带人马,出营后又悄然分作四批,顿时在夜色中消失地无影无踪。

    死牢。月国的死牢位于刑部官衙的最深处,进入这里,要经过七道关卡,由上至下,渐渐往地底深处进去,就像踏入地狱一般,田青带着四名亲信,腰牌在手,自然至达底层,越往里便越是空气混浊,扑鼻地血腥恶臭,便是他们久经杀场,也为之心寒。

    很快,巨大的死牢就在眼前了,这水牢是慧后所建,她的狠决在此便可见一斑,这个水牢,如同一个个蓄水池,向四个方向伸展,宛如一片片水田。走道在水池之间,被关在牢中的人却只有一个头露在水面上,黑臭的死水上漂浮着令人着呕地不明物体,可能是死老鼠,也可能根本就是从前一个犯人身上被水浸掉下的肉片。

    几名亲信一进这里立刻快步跟着刑部的人往前走,停在最东面的一个水牢前,刑部的人从上面打开铁栅,三人一起使力,才将那个全身已经浸作死白,每一处皮肤都打着皱褶的人提拎上来,田青沉着脸在原地等待,其中一个亲信上前,凑近他耳边道:“大人,那个不是小杜。他根本不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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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27 叛变

    田青眼眸一沉,转身就走,四人一出刑部,黑暗中便有人悄悄上前,道:“大人,牢里的人让皇上带进宫去了。”

    “怎么不早说?”

    “我家主子一听说立刻让小的来了,可你们在里面,小的进不去只好在这里等。”

    “他有什么打算吗?”

    “主子说皇上拿了他进宫关着,怕是要有危险,他已经先行入宫了,请大人们立刻跟进,宫里有人会接应大人们。”

    田青嘴角一扯,点头道:“我们这就去。”说罢朝身后三人一扬手。

    层层宫闱在夜色中看起来愈显庄重,田青三人有腰牌在手,也是一路无阻,进宫之后,立即便有太监带路,田青一言不发,只是沉默跟着,眼神却是四下游动。

    那太监也是沉默不语,只是垂着头在前带路,四人跟着他一路疾走,正经过一处大殿时,忽然眼前走来十数人,当先四人手提四盏气死风灯,为他们簇拥着的一人照明,四盏大灯正照见此人身着紫袍,身形滚圆,正手拿帕子在脸上抹汗,不就是那柱国公吗?和他同行的人看到前面来人,顿时停步喝问:“什么人?”

    田青尚未说话,那领路的太监忽然朝前冲去,猛地扑到柱国公脚下,大叫:“救命呀……大人救命……他们挟持小的……闯进宫来啦……”

    柱国公全身一颤,明晃晃地灯光下看的分明,正是昨天在酒楼上的人,这人他还正好识得“田……田青……”他大叫出声,声音已经颤抖地不像样,脑中一只闪过一个念头,铁军夜入皇宫!他们这是……要叛乱了!

    随着他的大叫,他身后的御林军都是同时朝着田青三人扑去,其它几个则护着柱国公往乾宁殿跑,柱国公身子肥胖,多少年没这么跑过了,可眼前形势逼人,他强撑着半条命,硬是由着几个护军又拖又拉地总算是跑到了乾宁宫里,皇帝正要就寝,慌慌张张地迎了出来,柱国公脸色青紫,大叫:“铁军进宫了,这帮人要造反……” 又回头吩咐“立刻传九门提督御军总领来见。对了……叫上柳将军……”护军答应着飞奔而去。

    皇帝扶着他,轻拍他的背部以示安慰,眼睛却是朝着前方直视。柱国公喘着粗气,硬是将她的思绪拉回:“皇上,你还记得么?铁军呀,唉呀,这帮人放在京里,我就知道迟早要出事……不过不要紧,好在我们有御林军有九门提督手上的兵力,区区八千人,就算让他们得了先机,我们也能压下去,皇上,你还是躲躲吧。”一边说一边就要把皇帝往里推,身后却是殿门一响,柳承源已经大步进来“皇上受惊。承源来迟了。”

    柱国公忙道:“柳将军,铁军造反啦!”

    “啊……竟有此事?”

    “可不是么?我亲眼看到的,唉呀,怎么他们还不来。”柱国公急的上头上脸,汗如雨下般的抹也抹不干净。

    柳承源此时倒没说话,只是安静地呆在一边,时而劝劝柱国公或是安抚皇上,又过了片刻,几个护军飞奔而来,扑地就拜:“皇上,不好啦……九门提督叶坤失踪了……现在城中兵士群龙无首,九门调令没有下落,这要是乱起来……”

    柱国公发抖道:“好好的人怎么……会失踪……去找……立刻去找……”

    他话音未落,另一批护卫也奔到近前“报!发现了李恩总领的尸首,他身上的腰牌不见踪迹!”

    啊!柱国公面如死灰,这下子连抖也不再抖了,只是瞪着眼,完全掉了魂魄一般。柳承源上前喝道:“御前喧嚷,成何体统,你们都下去,在殿外听令。”几个护卫应了立刻退下。

    柳承源才道:“大人你不要着急,一定还有办法的。”

    柱国公转过来对着皇帝,呆滞地道:“还有什么办法?他们都……都算计好了。”

    柳承源皱眉道:“铁军应该不会是想作什么吧,他们不是慧后的得力干将吗?入营都曾立誓过终身保全月王的,怎么会反?会不会是……因为昨天在酒楼的事……他们想找皇上解释……”

    “你……唉,你怎么会这么想呢。现在不是明摆着吗?九门提督和御林总领都遭了他们的暗算……这分明是……有备而来。当年是对慧后立的誓,这些杀戮成性的人,悔誓不跟翻手掌一样容易。这可如何是好呀。”

    “如若是这样……我倒有一个办法。”

    “哦?你快说。”柱国公一脸期待。

    柳承源看了一眼始终沉默傻笑的月王,道:“其实我此次上京的同时也是因为追赶一批强盗,所以是带了些兵的……人数不多,不过因进京面圣,便将他们留在培宁……”

    “培宁?那离京城岂不是只有十几里?”

    “是呀,我也知道这个不妥的,只是当时从缓之计……还望国公大人不要追究我带兵入京之罪。”

    “哪里哪里!这是天意呀。既然你有兵在附近,那立刻让传令他们进京,我安排人去开城门,你有多少兵力?”

    “五万。”柳承源声音稳重。

    柱国公心中一抖“五……五万……”先前听他说人数不多,岂料竟是五万,这是守驻边界的半数兵马呀,他打个强盗要带这么多人干吗?柱国公在烛光看着柳承源的脸,忽觉心底寒气直冒上来,柳承源定晴在他脸上,忽然轻轻一笑:“时机不可延误,大人快快下令吧。”

    柱国公心中权衡再三,今日是无法善罢了,努力摆平脸上的紧张情绪道:“好,你去安排吧。”

    柳承源道:“只是……我没有令牌,无法行事。”

    柱国公努力克制住心底的恐惧,将自己的令牌解下,放到他手中:“你凭此开城门,没人可以拦你。”

    柳承源微微一笑,双手托牌:“臣领命,”说罢扬长而去。柱国公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殿外的黑暗中,全身如堕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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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28 大局

    柱国公的力气随着柳承源的离去而一丝丝抽离,他最终不得不坐回软椅上,双手*,再也无力动弹。

    前有狼后有虎。铁军和柳承源相比,已经变的微不足道了,虽然这个微小一样能要了他和皇帝的性命。可是柳承源……他的眼睛已经说明了一切,他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又或者说这个机会根本就是他一手造成的。此时此刻,他的五万大军只怕已经在城外候命了。

    柱国公一阵阵地心悸,身边却伸过两只手来,紧紧握住了他的手,抬头望去,是眼眸清亮的皇帝外甥,他忍不住哽咽道:“锦儿,这趟怕是……”一念至此,忽然跳起身来推他“快走,我们换上衣服逃吧。”

    白韶卿不由有些感动,这个时候他还能想到保护月重锦,足见他对这个外甥的真情。她微微一笑,握住他手,朝宫外望去。此刻她当然更不会逃,好戏正要开锣,她怎么也算半个主角,怎么可以逃了。

    柱国公见他一幅气定神闲的样子,只当他因为痴病不明其中奥秘,正要详细解释,外头却如风般掠进几个护卫来,将他们团团围住了,其中一人道:“柱国公大人,我等奉柳将军之命保护大人和皇上,请随我们来。”

    柱国公嘴唇颤抖,心下咒骂,正在五内俱焚,身边的皇帝已经上前一步,笑咪咪地道:“柳将军是好人呀。舅舅,我们走吧。”好人?披着人皮而已。柱国公狠狠地想,只不过眼前已经没了退路,自然只得跟着这几个护卫出来。

    护卫们簇拥着二人,竟是朝宫外走去。一路上几乎已经瞧不见御林军,就连太监宫女也没见几个,不知是躲了还是让柳承源杀了,若大的宫阙之间,静悄悄地,实在是让人发慌。一行人一路顺畅,很快就出了皇宫,宫门外是火把照耀地一片通天红,亮如白昼一般。齐整地人手一支火把地排列下去,也看不清究竟有多少人。身边护卫不待他们细看,已经催促“请二位上轿。”二位!连称呼都省了,看来柳承源要摊牌。柱国公怒气冲冲地朝来人瞪眼,他是外戚,事到如今已经没活路的可能,这会子服软完全没有意义,不如拼尽老骨头,好好骂上一场,出气也好。

    他这里怒目而视,身边皇帝却是轻持他手,他的手心传来温意,声音也是轻软“舅舅,我们上轿吧。”柱国公一愣,眼圈也是红了,只得依着她,一前一后上了两顶蓝盖小轿,一坐定轿便动起来,朝着城南而去。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之一路上都觉火把冲天,长街两头竟似站满了兵士,是柳承源已经放兵入城了吗?柱国公跺脚叹气,不免自哀自怨,没能早一点看出这狼心狗肺的家伙。

    轿子摇摇晃晃地行走极快,很快便停了下来,柱国公钻出轿子时,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城墙下,一边立刻有几人呼喊出声,语气都是哽咽,转头看去,却是谦相带着一众朝臣,几乎都是冠服不正,一看就是从家里才给拉出来的,群臣相见都是心中悲愤,谦相更是脚步蹒跚着上前来,和柱国公紧紧执手,话也说不出来。

    一旁却有人道:“柳将军在城墙上等着呢,你们快上去吧。”柱国公和谦相同时回头,朝说话之人怒视,那人神色得意,哼了一声,不避不让。竟是御使令王伯亘,他身后还跟着二人,只是站在阴影下,脸倒没看清,光看那朝服便知皆是二品大员。

    看到这王伯亘小人得志的样子,柱国公重重哼了一声:“畜牲。”王伯亘冷笑道:“您老就省省吧,有一口气就多喘一口,很快就没那福份了。”

    柱国公怒道:“你以为投陈便能扬眉吐气?跟着叛逆轼主,下场也好不到哪去!”

    “再怎样也比你个外戚强,你的日子到头了,快走你的吧。”说罢还在他臀上重重一踹,踢的柱国公一个踉跄险些跌倒,柱国公气不过,还待怒骂,一边谦相神色黯然,忙扶了他向前走,低语道:“忍一忍吧,死……就死了,也省得……眼前的凌辱。”他和柱国公是一样的地位命运,此时已是脸如死灰,说话声音都颤抖个不停。

    柱国公护着白韶卿,三人在护卫推搡下顺着城楼地石梯慢慢朝上,登上城楼,柳承源一身铁甲,在明晃晃地火把中转过头来,眼中满是得意“皇上,请恕微臣救驾来迟。”

    “柳承源!”柱国公大怒着就要上前,身边却有一把将他拦下,兜头扇了一个耳光,清脆响亮,王伯亘得意洋洋地脸在火光下分外刺眼“大将军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

    柱国公捂着脸,眼睛冒着血丝,大吼一声就要扑上去,两边护卫同时拔刀上前,拦在他颈下,冰凉的刀锋贴着他的胖脸摩擦,怒火顿时便被泼下去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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