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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再赏他点,又或是在这里多住几天,对他可都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他笑咪咪地打着小算盘,哪知脚才踏上楼梯,眼前两个彪形大汉已伸手将他拦下,他忙说明了来意,后面走上来一个黑衣汉子瞄了他一眼,接过盘子往楼道里去了,那两人却依旧拦着他,老板没法子,只得退了下来,靠在酒柜上,仰头打量安安静静地二楼。

    这帮人气派很大,行事却极小心,丝毫不张扬,自从十来个黑衣汉子簇拥着一个黑衣人上楼之后,整个客栈里连咳嗽声都听不到一下,就像上楼的那么些人全都不在似的。但只是稍有动静,比如方才小二不小心敲了只杯子,楼上楼下顿时变戏法似的闪出好些人来,目光如炬地盯着人看,看的人全身直打哆嗦。

    老板这才打发小二去后堂呆着,前面只留下他一人守在这里,等着楼上有事招呼。凭他三十年的经验眼力,这帮人不是巨富便是官家,不论哪一个他都是惹不起的,自然要加倍小心才行。

    他在柜前坐了一会,正有些打盹,却听客栈外有轻轻拍门声,有人声音极轻地唤道:“店家!”

    他一惊坐起,楼上已经同时有十数双眼睛朝他看来,老板慌忙小心翼翼地走到门边,隔着门道:“今儿客满了,您上别家吧。”

    门外拍门声立时停了,却有一封信自门缝里塞了进来,门外那人道:“劳烦您老交给二楼的客人。”

    老板正迟疑着,身边已经有人伸手抽走了信,立刻转身朝楼上去了,过了片刻,那大汉下楼来,显意他开门,老板这才将门出一线,只见外面站着一个三个黑衣人,当先一个体态娇小,蒙面戴帽,见他开门,当先一步便自他身边闪过,脚步轻盈地往楼上去了。他身后的两人则都是进屋后便站在一边不再动弹。

    老板见了他们的样子,不由得缩了缩脖子,两手拢在袖拢里,回到柜边靠着,眯了眼睛,目光倒不由自主地往楼上望去,那小个子黑衣人上楼之后,还是在通道口等了一会,才得以放行,这人走起路来臀部微微摇摆,与人见礼时,双膝会不自觉得稍稍弯曲,一看就是个女人。

    ……

    齐如春跟着眼前的黑衣人朝楼道里走去,一颗心按捺不住地“呯呯”乱跳,隔了八年,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生死安能平恩怨\长醉只为不识君

    025 为她

    初见他时,她还是个小女孩,那时她爹齐云开不过是一个五品御使,家道清寒,齐府自然门可罗雀。

    那是夏日中的某一天,她独自在院里玩着,耳中却听到有人急匆匆走过身后的假山小径,是有客来么?这样的情景倒不多见。于是她悄悄探出头去,便看见他父亲正诚惶诚恐地引着一个少年往书房走。那少年一身黑袍,行走如风地自眼前闪过,她正打算缩头时,那人忽然转头朝她这方向望了一眼。

    那双眼睛,漆黑如点墨,闪动着的,却是极为晶亮的盈光。与这眼睛对视的刹那,她只觉心跳忽然停顿,便连呼吸都凝滞起来。

    看到她一脸惊慌,他却扬唇微微一笑,只这一笑,他眼中的厉色顿时散了,变幻作漫天闪闪发光的星辰……

    从此,他成了她的小秘密,是她极珍贵的私藏,连爹娘,弟弟,亲如姐妹的白丫头都不曾知道,她为他留意父亲的举动,总在暗中等待,见他一面。一个眼神也好,一个背影也罢。那张脸在她心里生了根。

    那年,她十一岁。

    没多久白府出事,她已经隐约自父亲的眼神中看懂点什么,白韶卿一家都要死了,她的心里有些轻微地触动与害怕,可那张脸那双眼睛忽然泛现出来,她又变的心硬如铁。如果这是他要的,她决不阻拦。

    他要的,她一定成全。

    这些年来,齐云开为秦国打探消息,身为一国宰相作这样的事,未免不可思义,可她知道也正是因此,在当年楚国的子嗣夺政中,多少大臣血流成河,身败名裂,却只有齐云开巍然不动,他听从了秦王的意见,站到了最终必定胜利的三王子楚胜身后,这才能一朝为相,权倾朝野。

    只是这个人给予齐家的,齐家当满门以死回报。

    她知道爹爹无时无刻不在妨他,爹爹在害怕,可她不怕,只要能靠近他,哪怕要她用亲人的鲜血铺路,她也,在所不措,

    她嘴角微微带着笑意,目光柔和,款款被引到一间客房面前,等了片刻,房门无声轻开,她垂头走进,右转,在侧房的窗边,她看到了他。

    依旧是一袭黑袍,襟面下摆均滚有金纹,紫金绞带长绦,暗金描黑靴,头发依旧高束,只用一个紫金簪固定。她进来时,他正望着窗外,眼里像是蒙着一层雾,流光闪闪地,虽不知在想些什么,可看那神色,他的心情好似还不错。

    齐如春收敛心下的激动,敛礼道:“如春晋见秦王。”她不改自称,哪怕这会让他觉得自己失仪,她也要说出自己的名字,让他记得。

    秦嘲风闻言转头,目光掠过她的纱巾,忽然为之一凝,纱巾,心里有个地方嘶嘶作响,他忙错开目光,淡淡道:“齐小姐,我们也不是第一回见,不用这么见外。在这里,唤我公子即可。”

    齐如春含笑点头,又道:“如春已经为公子打扫了齐府,公子若有不满意的,如春再去安排,这里,终究与公子身份不合。”

    “不用了,齐府最近也是多事,就不搅扰了。我找你来,是有别的事要问……”他看着她,像是想了一想,忽然道:“白韶卿,你可认得?”

    齐如春心中剧震,定一定神,才答:“如春认得。”

    “几时见过她?”

    齐如春心如电闪,数个念头一闪而过,道:“八年前。”

    “白琦灭门之前见的她么?最近没见到?”秦嘲风的声音平平无奇,却又像正在竭力压抑着,这感觉让齐如春不安,可楚夙的秘密是她的底牌,无论如何也不能轻易说出来,她在心里权衡厉害,再道:“没有见过。”抬眸一扫他的脸色,便问:“公子为何这么问?她?难道她来齐国了么?”

    秦嘲风听她语气惊讶,因没见到面容神色,倒也信了,只是不答她的话,却道:“你爹爹,齐相果然是被盗贼所害么?哪里的盗贼胆子这么大。”不知是不是齐如春的错觉,他这话里竟有一丝笑意,她不敢放松警惕:“审司查案的结果确是这样,如春只望能尽快找到凶手,为父报仇。”

    “报仇?”秦嘲风轻轻含着这两个字,眼神微凛,是啊,报仇来的。她既然找到了齐云开,几时才会找上自己呢,或许自己不应该来楚寻她?而是要回秦等待?可是……他又怎么等的下去呢!

    在向山,得知她的真实身份时,他的感觉竟是释然!恨他也罢,只要她还有与自己的牵拌,哪怕是恨他怨他,也好过从此失去她的消息,就像当初得知她失踪时,那种无力窆地感觉。既然自己是她的仇人,天涯海角,她总会找上自己的吧。他在心里叹了口气,神色黯淡下来,似是陷入深思中。

    齐如春静静看着他,也不说话,屋里静了一会,秦嘲风才道:“我在这里停留不会太久,齐小姐身在孝中,就不麻烦你了。”

    齐如春道:“公子要查什么?如春也许能助一臂之力。”

    秦嘲风摇头道:“你的心意我领了,你回去吧。”说罢一摆手,在外间候着的人立刻将门打开了,齐如春不想走也不行,愣了片刻,只得敛礼退出。她慢腾腾地走出楼道,出了客栈坐上马车回府。

    走在半道上,跟在她身后的一个青衣人匆匆听到马车中几声吩咐,在转过长街的时候,这人已经领了命令,朝另一个方向疾奔而去了。

    生死安能平恩怨\长醉只为不识君

    026 同行

    白韶卿的马车在夜色中奔驰良久,自到天色微明才缓缓放慢速度。

    李富一直提心吊胆地看着来路,稍微一点儿烟尘都让他心惊肉跳,所幸一路上遇到的不过都是些赶路的商队或镖车,并没有想象中面目可憎地官府追上来拿人,他也就渐渐放下心来。放下掀帘子的手,回头看见月重锦睡倒在白韶卿怀里,车上颠簸,他从紧紧抓住白韶卿的衣摆到不自不觉中已经整个人赖在她怀里,此时睡的正酣,更是不时地伸脸往她怀里埋。

    李富皱眉拖了他一下,他哼哼了几声,却又伸手将白韶卿的腰整个环抱住,大有死也不放手的样子“公子,把这人带来做什么,你看他分明是……也不知道是真睡假睡,依我说,还不如一脚踢到车下去好啦。”

    白韶卿听他说话,只是看了他和自己身上一眼,又将目光错了开去。她的心思不在这里。

    楚夙的宅院,存放着许多珍贵药草的药房,此时只怕都已付之一炬。事起仓促,来的太快,当时她不及细想,可是这时回想起来,却觉疑点重重。只是究竟有哪里不对劲,她却也说不上来,只是心里总是不安,总有许多心思无法放下。

    她伸手轻挑前面的小窗帘,对着赶车人的背影道:“你家公子交待了怎么和你联系了么?”

    赶车的青衣人恭敬回答:“爷只吩咐小的送公子们离京,一路随行保护,公子不用担忧那边,有爷在,想必都料理的了。待那边事平了,爷自然会和小的联系。”

    白韶卿收回手来,李富道:“公子担心林大夫么?没事的,他行医的手段即高,为人的气派又大,我看他是有些底子的,官府无凭无据,也拿他作不了什么文章。”

    白韶卿点了点头,便觉怀中一动,月重锦扭着头蹭了两下,眼皮一动一动地,想必是要醒了。她这时才注意到自己几乎整个人被他环臂抱住的样子,不由得飞红上脸,忙去拉他手臂,她这一动弹,怀里的人顿时醒了。

    月重锦睁大眼睛仰头看着她,呆了呆,又转头看四周,猛地坐起来就叫:“怎么在动?房子又在动?”

    李富看他那样就气不打一处来,哼哼道:“傻瓜就是傻瓜,这是在车上呢,房子又怎么会动?”

    月重锦完全不理他解释,只揪着他的话道:“太阳早上明明从房子这边出来,晚上却又跑到房子背面去了,房子可不就是会动嘛,你才是傻瓜。”

    李富大怒“你家房子才会动,所以你才会变傻……”

    月重锦也是大怒:“你全家房子都不会动,你全家都傻!”

    白韶卿看这二人胡搅蛮缠,只得喝止李富“怎么也跟着他说浑话,还指望你给他治病呢。”

    李富哼哼不平,嘟嘴道:“我才不给他治。”说着看看白韶卿,只得叹气“知道啦,他往日吃的药我见过,到了镇上继续弄来给他吃就是了。”可看了一眼他,又不甘心,坏笑道:“只怕他根本治不好,永远这样也有意思。”

    白韶卿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不想再理这两个浑人,顾自转向窗帘那边,月重锦见李富不跟自己拌嘴了,便靠到她跟前来,道:“小哥哥,你为什么在我房里?”

    李富叱他:“这是马车。什么乱七八糟的。”

    月重锦白他一眼“又没跟你说话……”白韶卿看他嘴唇一动,像是又要吐出“傻子”二字,慌忙拉住他回头,伸手一掀帘子:“你看外面。”

    月重锦探头朝外看去,顿时呆住了,似是害怕,人立刻往她身边挤了过来。白韶卿便道:“我带你去找亲人可好?”

    “亲人?”他一脸迷茫“小哥哥不是我亲人吗?”

    “想的倒美。”李富在一旁冷笑连连。

    “我知道你不是我亲人,可小哥哥是。”月重锦也冷笑回去,只是他这冷笑是现学现卖的,有些四不像。李富的冷眉斜眼到了他这里,却变地眉目宛转,一双凤目更是尤如覆着一层雾气,飘忽如梦。

    李富被他看的愣了一下,就像全身过电一样,立刻顿觉头皮发麻身上起了密密地一层疙瘩,大叫道:“受不了啦。这是哪的妖孽呀。”

    白韶卿忍不住掩嘴笑出声来,月重锦看她发笑,倒很是欢喜,将脸凑到她面前来:“小哥哥喜欢我,我也喜欢小哥哥。”

    白韶卿一愣,随即却觉脸红,忙道:“你当真一点儿也不记得从前的事么?”

    月重锦摇了摇头。

    她又道:“没事,咱们一个地方一个地方认过去,总能找到让你熟悉的地方。”月重锦定定看了她片刻,忽然道:“小哥哥为什么待我这么好?”

    白韶卿一怔,不知如何回答才好,而她的脸却再度红了。这一次,与羞涩无关,只是愧疚。

    不错,她想要送他回国,并不是真正地出于真心,月国现状怎样,他为什么会变作这样,确实是个疑团,可是与这些相比,她的心里,却另有计较。

    她想去月国,弄明白玄慎子的身份,究竟是什么人?如果照他所说,月重锦真是他的侄子,那么他岂非是上一代月帝的手足,这其中是否有什么隐情?

    所以归根结底,送月回国,是因她的私心,因此月的这句提问,自然让她感到窘迫了。

    李富将她的样子看在眼里,只道她因他的话受窘,忙道:“我家公子对谁都那么好,不是特别对你好的,你可别自作多情。”白韶卿轻咳一声,叫了声“李富。”他这才不再说了。

    月重锦瞟他一眼,却故意朝她贴近一些儿,嘴角挑起孩童式的得意笑容:“小哥哥待我好,他从不说我,他只说你。”

    李富明知他是傻的,可却就是偏偏受不了他挑衅,当即大怒道:“看到你那脸就上火,你来你来,我们打上一架,我就不信制不了你了。”

    月重锦眼睛一瞪,居然不闪不让“我才不怕,小哥哥会帮我的。”说罢还伸手臂向白韶卿抱去,她一时不察,竟被他牢牢抱住。李富更是火大,上前就扯:“松手,你小子还不松子,你不想活了是吧……”

    正闹的不可开交,车子忽然一顿,赶车的青衣人道:“公子,到了。”

    生死安能平恩怨\长醉只为不识君

    027 测字

    白韶卿忙扯开李富和月重锦,三人鱼贯着下了马车,便见马车此时果然已经身在一处小镇中,眼前长街弯弯朝东面延伸,尽头隐没在房舍后面。长街两侧摆了不少货摊,各样水果菜蔬,杂货吃食,琳琅满目,小街上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月重锦顿时双眼发光,扯着白韶卿便想往前走,李富忙拉住了:“你闹什么。公子,我们是找客栈还是继续赶路?”

    白韶卿回头朝那赶车人道:“这位大哥尊姓大名?咱们往后一路同行,还要多烦忧你了。”

    赶车人忙回礼,自称姓吴名江,白韶卿便和他商量了,眼看天色虽早,可一行人天没亮就出发,早都饿了,不如留下来住一晚,一面调整一面或许也能等等楚夙那边会不会传来什么消息。

    商议定了,李富和吴江便去寻客栈,本来李富是要和白韶卿一起的,可白韶卿叮嘱他为月重锦准备汤药,他才不得不随吴江去了。

    看他们的马车顺着街道往前走了,月重锦立刻一拉白韶卿,欢呼道:“咱们去逛去。”

    白韶卿由他拉着,只好随步而行。这里是离楚京不远的一个小镇,受云京影响贸易很是繁荣,往来客商川流不息,走在长街上,随时可见装地满满地车队进进出出。

    眼前的一切大大刺激了月重锦,几乎每一处商铺他都要驻足看上一会,拿着人家的货物翻来覆去地看。他身着纯净地白袍,面容俊雅,而一身华贵地气质更是掩也不掩不住,路人都忍不住回头看他,两旁的商家更是将他上下打量。白韶卿站在他身边,简直就像他的一个小厮。

    这般走走停停,二人已经转过了街角,约定要这里会合的,没见李富和吴江,想必还未找到落角处,白韶卿便拉着他停下来:“在这里等一会吧,别再往前走了,呆会儿李富他们得找不到我们了。”

    月重锦对李富也是好感缺缺,神情失落地看了她一眼:“干吗要等他呀?小哥哥和我一起不高兴吗?”

    白韶卿道:“不是这样的,”又想到一事,再道:“以后别这么叫我了,叫我邵青。”

    月重锦喃喃自语的重复一遍,好看的箭眉拧成一个疙瘩“不好听。”白韶卿无奈地看着他,正要说话,却听身后一人长声道:“命中有时终需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两位小哥,测个字吧。”

    二人闻声回头,才看到他们刚好站在了一个测字摊子旁,一张旧桌上摊了纸墨,一个满脸皱纹地灰衣老人坐在桌边,正笑咪咪地看着二人。

    白韶卿只看了一眼,转身便想退开一些,省得挡了他的营生,那老人却道她要走,慌忙站起来走到跟前,将他二人上下打量,眼显惊色:“两位面相可都是了不得呀,让小老儿瞧上一瞧吧,两人只要十文钱。”

    白韶卿摇头道:“我们只是等人,一会就走了。”

    老头人满脸堆笑:“两位公子一表人才,不过是小十文的花销,反正等人也是闲着不是。”看她只是摇头还作势退开,老头儿急了“好吧好吧,八文,八文行了吧。公子爷行行好吧,老头儿今日还没开张呢,说的不准分文不取,也不差这点时候的。”

    一边月重锦一直不解的看着,这时见那头老儿着急模样,倒笑了起来,摇着白韶卿道:“这老头儿蛮有意思的,咱们就在这玩儿吧。”老头儿听他说话语气不由得一愣,随即顿时又是一脸笑,充着白韶卿不停作揖,惹地靠近这边的几个小地摊的人都朝他们看来。

    白韶卿给闹的没有法子,只得答应了,拉着月重锦往桌边坐下,指指他向那老儿道:“你且看看他吧,能看出什么来,我才信你。”

    老头儿笑咪咪地点头,凑近仔细打量他,越看神色越是凝重,眉毛一跳一跳的,好半晌说不出话来,白韶卿看他神色变化,还真担心他说出什么来,正要打断,他忽然轻声道:“不瞒公子,这位公子的面相,乃是大福之相上上之相呀。只是额角发黑,眼神迷糊,这是遭了小人的算计,与时不利。”

    白韶卿看他一眼,问:“那要如何化解?可还有救么?”

    老头儿又细细看了看月重锦,又拉过他手来,瞧了半晌,竟吐出二字个让白韶卿巨惊的字来:“往西。”

    “怎么说?”她慌忙追问。

    “这位公子的病因是从西面带来的,此时他印堂已有微亮,黑云也有松动之像,说明他此行已经寻到了解病的根,所以还得回西去,因果相辅,方能解开眼前的劫难。” 老头儿小眼睛一闪一闪地,说完话还定在他身上,看的更仔细了,好像要将他折骨掀皮般地细细琢磨,白韶卿看月重锦往自己这边缩,便知他害怕起来,忙打岔道: “那先生给在下看看吧。”

    老头儿应了一声,眼光却仍未从月重锦身上移开,直到白韶卿将十个铜钱重重放到桌上,这才总算收回了他的注意力。

    只不过,他朝着白韶卿打量好半天,竟是眼神迷茫,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瞧那模样还越看越迷糊,白韶卿心里暗笑,她此刻带着面具,能看出来才怪呢,不过方才这老头儿对月的话倒确是让她上心,看来这老人是有些本事的。自然也不会讹他,仍将十文钱全推到他面前,笑道:“老先生拿好了。”说罢就要起身。

    哪知手上一重,回头见那老头儿一手按住她手,一手执笔在她面前,认认真真地道:“公子赏个字吧。小老儿可从来不白拿人钱财。”

    白韶卿倒没见过这样的算命先生,不由得有些敬意,便坐了回来,提笔在纸上写了个“邵”,正是她现在化名的姓氏。也没打算让他猜什么,不过是应付一下也就脱身了。

    哪知那老头儿盯着那个字好一会,忽然双手微颤,脸上的皮肉一阵阵发抖,白韶卿皱眉看他,也是心有不详,拉上月重锦就要离开,哪知那老头儿忽然使全力将她手按住,身子前扑,几乎凑到她面前,一字一顿道:“邵者,诏也。这是……帝王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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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28 荆棘

    白韶卿听到如此荒谬地话,虽也是一怔,却也旋即反映过来,摇头笑道:“依你这么说,天下姓邵的都是帝王命,这也太可笑了吧。”说罢便站了起来,就要离开。

    那老头儿却拼死劲拉住她,不依不饶“公子,你且听我一句,只一句。”

    白韶卿冷眼看他,他陪笑道:“测字原只是混口饭吃的营生,可是空口讹人,小老儿却也从不做那么下作的事。但凡有来求字算命的,避重就轻专说些好听的中意的讨人欢喜不是没有,可也从不无中生有。没错,天下姓邵者何止千万,但是这世上的人可不是全都生着一样的口鼻眼耳么?又为什么各人的相貌就是不同呢?这就是命呀。公子不信小老儿不打紧,可是这趟既然遇上了,便是有缘,公子再赏个字可好?”老头儿眼睛亮晶晶地,毫无做作伪装地仰头看着她。

    白韶卿瞧了他一眼,心里已有计较,便提起笔来,又在纸上写了个“柏”字,这回看他又要说些什么。

    那老头儿呆呆地看着那字,慢慢放开她手,对着白纸出了会神,叹道:“此字,无解”。

    “哦?为什么竟无解呢?”白韶卿含笑问道。

    老头儿看了她一眼,无奈地道:“这个字可是当年天下一场大劫难的由来,一不小心就会引来杀生之祸。平头百姓可是提也不敢提的,公子此番写它,是故意为难小老儿的吧?”

    白韶卿一愣,倒有些不好意思,笑道:“是小生唐突了。老先生确是有些本事的。”

    老头儿摇了摇头:“街头测字的,算得了什么本事,不过是凭着一双老眼见眼识人混口饭吃罢了,”说罢有些意性萧然,拿了笔便打算把那个柏字涂改一番,省的惹祸,却又忽然停住,盯着字再看了一会,再次抬头对着白韶卿打量起来,她失笑的看他,不知他又弄什么玄虚。

    却见他神色渐渐凝重,再度放轻声音:“公子可是姓木?”

    白韶卿自然摇头。

    哪知他紧接着就问:“那公子是姓白?”

    白韶卿眼皮一跳,还未及否认,可那老头儿的眼睛却已亮了,声音颤抖:“公子,这个字之所以不可解,是因为它不存在。”

    “不存在?”

    “没错,这世上已经没有柏姓之人,便是有也不敢用它了,所以这字是无解的。”说着话的同时他忽然伸手紧紧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手,白韶卿顿时感觉到他周身的颤抖如电流般涌了过来,使得她的身体也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的频率发起抖来“可是,公子写的这个字,其实是分开的两个字。”

    白韶卿一怔,低头看去,果然觉得这柏字左右写的有些分,可怎么也不像两个字呀。却听那老头儿道:“其实公子所写的这个柏字里,有两个人。这么一来……就有解啦。”他的嘴唇颤动,神色激烈“这两人一个姓木一个姓白,等到他们相遇之时……这天下,恐怕便要改朝换代啦。”他的声音极轻极轻,带着无法言状地惊恐激动害怕盼望,种种情绪皆在他的眼他的声音里,听在白韶卿的耳中却如同电闪雷鸣。

    一时间她竟回不过神来,直到身边有人紧紧靠过来,挨着她,一个轻柔地声音近在耳边:“小哥哥,你怎么啦?”

    白韶卿赫然惊觉,片刻前陷入困境地视听顿时恢复过来,抬眼看见月重锦离自己极近,正睁着一双大大地凤眼紧张地打量自己,忙笑了一笑,转过头去,便见那老头儿也正看着她,见她望来,他眼神一顿,微叹着气,伸笔在那柏字上涂了几笔,将那字弄的面目全非。

    白韶卿深深地将他打量一番,笑道:“先生说的玩笑话,虽然匪夷所思,果然是好笑的。”

    老头儿淡淡点头,不再抬眼看她,将那十个铜钱仔细收了,轻声道:“是呀,确是老糊涂了,说了些浑话,公子莫要在意。”

    白韶卿轻轻点头,又在边上坐了一会,那老头儿也不招揽生意,就这样陪着她安静地坐着,月重锦的眼睛从她脸上转到那老头脸上,终是不解,只觉得气氛有些压抑,不好说话。正觉气闷,抬眼见眼前有人走近,他顿时高兴地叫了起来“李富,我们在这呢。”

    这可是他第一次这么欢喜的叫李富,倒吓了李富一跳,以为这边出什么事了,忙忙地跑过来,看白韶卿好端端地,便松了口气,道:“公子,客栈找着了,咱们去休息吧。”

    白韶卿点头答应了,站起身来,朝老头儿作揖告别,老头儿盯着她,也还了礼,她这才随李富等人往客栈方向走去。

    走出几步,却听身后一个声音悠悠然地响起:“解惑先释心,除荆意自平。红尘染身日,他处不须行。”白韶卿心中一震,脚步为之停顿,那声音再度响起,这回换了个语调,变地有几分自嘲:“小老儿上知天文下通地理,近见明日远看他朝,有缘人走过路过,不妨测字算命,一人五文啊,只需五文啊……”

    白韶卿暗自笑了一笑,加快步伐跟着他们去了。

    没走多久,便来到一处客栈,李富已经安排了两间客房,白韶卿自然独占一间,月重锦嚷嚷着不肯跟他们同房,只得再要了一间给他。赶了一夜的路,大家都觉着累了,用了些饭食后,便各自回房歇息。

    这样便在这镇上歇了一晚,第二日天亮又开始赶路。此去月国,倒有数个城镇关卡,四人白天赶路,晚上休息,一直平安无事,只是白韶卿始终没等到楚夙的消息,不免时常挂心,有心想在一个地方多留几日,却是都让吴江劝了,再度赶起路来。

    生死安能平恩怨\长醉只为不识君

    029 夜袭

    这日,他们到了一处叫李塘地小镇,此地离楚京已远,因楚月不通商,因此越是靠近边城便越萧条,小镇人也不多,货物往来又少,自然就没了前面那些城镇的热闹,月重锦拉着白韶卿逛了一圈,很是无趣,便早早回房去了。

    李富则留在她房里,有一搭没一搭地陪她说话,不外是说些月重锦近日用药的情形,又安慰白韶卿让她不用担心楚夙那边的事,不多时,吴江敲门进来,问他们可要用些点心,二人都摇头不要,他便自去休息了。

    说起来这个吴江,想必是跟着楚夙出门惯了的,事事都想的极为周到,每到一处,人吃马喂,他都打点的谨谨有条,有他跟着,李富倒显的无事可做了。

    此时看他离开,李富便道:“林大夫安排的人真是好使,一路上省力不少,我和吴江闲谈,才知道原来林大夫每年都要周游四国行医治病的,吴江是一直随行的人,这些路他原是走惯了的,难怪驾轻就熟。”

    白韶卿点了点头:“只是他毕竟是林大夫的人,我们不好什么事都赖着人家,到了边界,他想必就要回去了,你跟着他多学些吧。”

    李富答应了,转头见她又拿出那件白袍来缝补,不由得嘟嘴道:“公子你怎么又弄这个,这让他们两个看到……要生疑的,哪有男子针线活做的这么利落的。”

    白韶卿笑笑:“这不是他们都不在吗?昨日小锦的衣服又勾破了,不补补不能穿。”

    李富更是不悦:“公子你待小锦真是……他那一身白衣服多乍眼,明明换了的,又偏给他穿那个色的。这么惯着他,他又不真是三岁的孩子。”

    “他喜欢白色呀。”白韶卿说着话,不由得想起几天前的事来,本来为了不引人注意,他们三人都是挑最不起眼的衣服穿,唯独月重锦一身白衣,于是也给他换了,他倒是没说什么,只是眼神中流露出浓浓地眷恋,但为求平安无事,白韶卿也只装作视而不见。

    可那一路上,他就是不自在,不时地扭来扭去,扯自己的衣角,到了小镇上,更是对着一家店铺的白布发起呆来。站在身边的白韶卿在那个时候,自他的眼中竟看到了一丝情感,想到这是他唯一一个执着的念头,或许跟他的记忆有关的,也就由着他了,仍就让他穿白的,只是让李富在他脸上作了点文章,使他看起来不那么耀眼,也就是了。

    不过他如今还是小孩儿的性情,穿的衣服时常会破,这一路盘缠都是楚夙准备的,白韶卿自然不好老给他弄新的,这才偷偷地把他破的衣服藏起来,私下里补一补。

    听李富这么说,她便笑了:“你的衣服破了,我也给你补。”

    李富无奈地摇摇道:“我又不是他,自己能照料的啦。公子,这眼看着就近边城了,究竟到哪找认识他的人去?找不到怎么办?难道咱们一直带着他?”

    白韶卿手上一停,却没有回答。她有心要将自己知道的告诉李富,却下意识地防着吴江,因此一路上对月重锦的事从此不多说一个字,这时听李富说起,虽然此时在屋里,也还是不放心,便随口敷衍“到了再说吧,大不了在边城多留些日子。”

    “不过我看小锦的样子,他吃东西穿衣服都有不自觉地一套讲究,想必是个富人家的傻公子,边城地方有几户这样的人家?说不定还真的不太难找,到时送去了,人家肯定还得给咱们一份大大的谢礼呢。”李富美滋滋地说着,看着身边的白韶卿,他眼中满是笑意。如今能和她在一起,他已经没有别的想头了,只盼着这日子一直这么下去就好,当然,最好那个傻瓜不在身边。

    白韶卿笑看他一眼,把衣服递到嘴边咬断线头,折叠好递到他手上“给他拿过去吧,这会儿也晚了,你好好歇息,明日还得赶路呢。”李富答应了,捧了衣服自出门去。白韶卿便自刷洗一番,上床睡觉。

    虽然早已不是养尊处优的相府小姐,便连叫花子都作过些时候,可她浅睡的毛病却一直改不了,睡的再沉时,也有三分警觉在那里,就这样迷迷糊糊似在梦中时,忽然听到“卡”的一声,她顿时睁开眼睛。

    屋里一片漆黑,窗外透入的光线也是极微,还没天亮,可那声音就像在她头顶上一般,她凝神不动,过了片刻,果然又听到同样的一声,只是这一回,这声音已经往右移动了数尺,寂静中听的分明,像是踩破瓦片的夜行人。

    她立刻翻身起床,在客栈为了方便都是着衣睡的,这时便轻轻走到窗边,侧耳静听,过不多时,果然又比刚刚移动的更过去的地方再传来一点声响,连踩破两次瓦片,夜行人似是静立等待了一会,看没惊动别人,这才继续行动。

    白韶卿等了片刻,隐约便听他竟是继续右行,再过去就是月重锦的房间了,顾不得再等,她轻拉开窗房,右手勾住窗框,身子蹿出的同时立刻上翻,已经跃上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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