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此地步,白韶卿再也不能坐视不理,她猛地拉开房门冲出去,一边伸手在她背上轻抚,一边把她往屋里拉,齐如春嘴唇颤抖地看着她,眼泪涔涔而下,却是说不出话来,只是猛咳。白韶卿将她扶到床边坐下,拉过被子来盖在她膝上,又回到桌边倒了杯茶,给她慢慢地灌进去,她这才缓缓回复过来,只是片刻前因咳气喘涨地发紫的脸,裉下了颜色,却又白的十分吓人。
她喘着气,眼泪注视着白韶卿片刻,颤抖地伸手往她脸上摸来,轻轻地划过她的脸颊,指尖落到她的下巴处,她再次痛苦失声,并挣扎着离开床边,顺着床沿跪下:“卿卿……姐姐对不起你……你受苦了……”
白韶卿目中含泪,伸手要将她扶起来,哪知她竟用力挣脱,向后挪开一些,拉着她的袍摆痛哭流涕:“这些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却没想到,你明明到了眼前,我却……又认不得你了……卿卿……我日日夜夜都盼着能再见到你,以为我们能像从前那样……能听到你唤我姐姐……却没想到……没想到……”说罢放声大哭,旋即又开始大咳。
白韶卿看她一张小脸瞬间变色,越涨越红,眼睛中都开始渐渐满是血丝,额前更可见青筋叠暴,呼吸声更是一声急过一声,白韶卿慌张起来,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只觉她脉动极快,想到她的病,脑中忽然一闪,伸手就朝她衣襟里摸去,果然,很快就触到了一个瓷瓶,拔开瓶塞,一股药香扑面而来。而与此同时,齐如春的面色已经隐隐有些由紫变黑的趋势,这时再也没时间犹豫不决,只得将药倒出两粒来,塞进她嘴里,送了几次茶水,才总算是给灌了下去。
她紧紧将齐如春抱在怀里,盯着她脸色一分分地慢慢变化,好在这药果然没有差错,她的脸色再度缓缓回复,嘴唇张着,却是气若游丝,再没力气说话。
白韶卿便抱着她,二人靠在床边,就这样坐在地上,许久许久,齐如春才恢复过来,轻声道:“小时候……咱们也这样过……你还记得么?”那时白韶卿是胆大包天的相府小姐,比起同样处境的闺房女儿来,她总是时不时会显露出独有的叛逆,是齐如春帮着她,藏着她,两个小身影团抱着,在墙角,在库房,在书房……躲避爹爹的追究。
往事宛如重现,白韶卿心中酸楚,轻轻点头,齐如春依着她,眼中闪起泪花,哽咽道:“我……还想像从前那样……护着你,卿卿,姐姐曾答应过要永远会护着你的……这些年,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姐姐……对不起你……”
说着话她又开始全身颤抖,白韶卿忙将她瘦小的身子再搂紧些,拉过被子来盖住她,一边轻声道:“你这病……得了多久了?”
齐如春身子一抖,迟疑不决了好一会,才道:“八年了。”
白韶卿闻言一怔,齐如春紧紧抓住她的胳膊,哭道:“那日我去了……卿卿,我去了!”白韶卿心中剧痛,喉咙哽痛的说不出话来,齐如春的声音如风般断断续续: “我听说你爹那日要……又听说……你没有在……那天……我偷偷地跑去送他……没想到……没想到看到了那一幕……卿卿,我可怜的妹妹……姐姐对不起你……对不起婶婶……还有小康……小康……我听到他叫爹爹了……小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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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0 求赎
这是白韶卿死死艰忍的城池,是她不敢回想的过去,每当那疯狂血腥的一幕重现,她的身体就如同生受到她父亲当时所承受的生剐之痛、眼前又见漫天飞扬的布片,母亲所受的羞辱,弟弟惨白的小脸,失神的眼睛……这一切全部付诸在她身上,左心房的地方,尤如利刃飞撕,痛不欲生,眼前渐渐只见那血红的一片……
她发不出一点声音,全身收紧,下唇已被她自己咬的鲜血淋淋,怀中的齐如春亦是咬牙承受着越来越紧的拥抱,她用尽全力回抱她,想给她一点温暖,可是身体相触的地方,却是冰的,冰寒刺骨。
“卿卿,你哭出来……姐姐在这……哭呀卿卿……你不是一个人了你还有我,你不要忍着,怎样才能让你好过些……你告诉姐姐,你哭出来呀求你了。”齐如春用力去摇她,她却只是将头垂在她的肩上,一字也说不出来,就连动一动,也不能够。
院中寂静依旧,连风都已淡去,屋内地哭泣声也是竭力压抑着,不走到屋前,几乎听不到里面的动静,院门一侧,却见一双脚在原地徘徊了片刻,最终还是轻轻地走了出去。
过了许久,白韶卿才渐渐平复,这一场痛哭,使得她全身乏力,心里更是像掏尽了一般空荡荡地,她收了眼,慢慢离开齐如春的怀抱,又扶着她坐回床上,一面为她掖被角,一面轻声道:“出门也没多穿件衣服,本来就病着,竟不知照料自己吗?”
齐如春目光留连在她身上脸上,就是不舍离开,好像一转开眼,她又会不见了似的,见她说完话要转身,忙拉住了“你不要走。”
白韶卿点头“我没走,给你再沏点热茶去。”她这才放手了,看着白韶卿走到桌边,又倒了热茶来,交给自己捧着,透过升腾着的袅袅白气,看着她的面孔,齐如春鼻子又是一酸。
白韶卿见她这样的情形,便依着她在床边坐了,齐如春伸手握住她的手,她也就由着她,细看她苍白的小手上白的可以看见皮下的青筋,便叹了口气“怎么这么瘦……”
齐如春道:“你也比我好不到哪去,你看你瘦成这样。”又伸手抚她的脸“你的脸……是烧伤了吗?”
白韶卿看她一眼,摇头道:“不是,这是易容,改了本来面貌的……方便行走。”
齐如春大是好奇,伸手摸摸这里摸摸那里:“能弄下来么?我……好想看看你。”白韶卿看她不甘心的样子,只好回头走到脸盆架子边,拿起毛巾沾水,在脸孔四周轻轻按压,过了一会,便从脸上掀下一层薄薄地东西来,这才转过脸来面对齐如春。
齐如春眼睛瞪的大大的,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神色之中有欣喜有惊艳更有一丝白韶卿来不及看清的神色一闪而过,随即便是大喜:“这才是你的样子,你若是这样,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白韶卿神色微微一黯,又垂头重新将那张面具弄上,恢复了原来的装扮,齐如春看她神色间流露出的不同,也沉默了下来,隔了一会,才朝她招手“卿卿,你来,我们说说话。”
白韶卿靠近她坐下,她道:“下人们不让我进门,说楚夙和你都不在这……我不信,偷偷的溜进来的。”说着话,抬头正对上白韶卿的目光,她慌忙道:“你不要误会,我没有那个意思……我来,不是为了我爹……不,我从没打算为他求情。”她眼中露出一股恨意“当年……我无论怎么求……他都不理会,说我只是孩子气,不懂事……可是……我是他女儿,多少总能感觉一些……卿卿,这是他欠你的,欠白伯伯,欠婶婶,欠小康……其实便是我们全家的命都你,也弥补不了……”说着眼睛又红。
白韶卿一声不吭,只是垂头坐着,她歇了歇,又道:“不过实话告诉你,也确实是我爹让我来的,他叫我去了书房,把一切都告诉我了……我没想到他……会那么卑鄙,卿卿,我真是万死也求不得你的原谅,如果我死了能换伯伯他们生还……我会毫不犹豫的,真的!”
“这些话别再说了,这事和你又不相干。”白韶卿淡淡回答。
齐如春眼眶一红:“可我怪自己……为什么没能早些知道,为什么这样的事要发生在你身上,为什么偏偏是我爹……我今天是应了他来找你,可为的决不是要你饶他一命,卿卿,你只管放手去做,要怎样才能报仇,你都不要顾虑……可是要我爹爹自愿……恐怕是难的,他这人……把那些看的比命还重……怕是会想别的脱身的法子……你别信他的,有楚夙帮助,你去告吧,告上楚王为你爹平反,这是唯一的办法。”
白韶卿一愣,定定注视她,齐如春双目虽红,却是紧紧咬着牙道:“只要能为你讨回公道,姐姐就是死了,也是心安。姐姐这些年……没一日能睡个好觉,整夜整夜地坐着,害怕一闭上眼睛,就看到那可怕的一幕……卿卿,姐姐这身子,反正也是活不长的,你真的不用管我……我只求……只求你带上小满……他……”说着呜咽起来,泪如雨下“他和小康一般大,你就当他是小康……带在身边,往后也不是孤苦一人,你们姐弟俩相依为命活下去,我去地下照顾你的爹娘带你尽孝,只要你们能好好活着,我什么都愿意做……你答应姐姐吧,让姐姐赎罪好不好?答应姐姐吧!”说着紧紧握住她的手,直视着她,眼神中全是期盼。
白韶卿怔怔注视她,雪白娇弱的面容,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满脸都是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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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 放手
夜静如水,黑锻般地夜空中,没有星辰,只斜挑着一弯月牙。
白韶卿站在院中已经很久了,淡淡地月照在她脸上,使得她整个人都散发着晕光。
院中小径,有人连走带跑的过来,打破了周围的宁静,脚步声停在她身后,一声哽咽近在咫尺“公子。”
随即又有一人慢慢踱来:“按你的吩咐去找的,在客栈等到太阳落山才等到他,想必是不放心你,一直在齐府门口等消息呢。”
白韶卿转过身来,看了看眼前正擦眼睛的李富,轻拍他肩膀:“这一天担心坏了吧,好好的去歇一歇吧。都过去了。”
李富眼睛红通通地,看楚夙站在一旁,他也不知此人和白韶卿究竟是怎样的关系,自然也不好多嘴说些什么,听她这么说了,便点了点头。一旁楚夙朝院间的小径一指,让他出院去找小厮,他道谢着去了。
注视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楚夙才转身打量她:“白天齐如春和你说什么了?她走后你就一直呆呆站着,她求你放过她爹么?”
白韶卿却不接话,只是在他面前静立着,楚夙看着眼前这人,垂着头,背着光,完全看不到她面目,不过离的近了,隐隐闻见她身上有一股奇香。他是医者,整日在药草堆里的人,对各种香最是敏感,却无法分辨她身上的这种香气。
月光照在她的发上,晕黄地朦胧地光,楚夙虽看不到她眼脸,却知道这种光芒在她的眼底,也是有的。她只是,收敛着,竭力地控制自己。
和她走的近了,时常能感觉到,她是随时随地都克制着自己的人,因何克制?如果克制?楚夙不禁好奇,在向山,她究竟都学了些什么。那个人,在她身上做过什么手脚?这念头一闪,楚夙慌忙错开目光不再看她,抬头对着月亮叹道:“就知道见过她绝没好事,也是我这宅院管理不当,竟让她溜了进来。”
白韶卿这才道:“齐云开自认了当年的罪,齐府会怎样?”
“你……你管这些什么?”楚夙有些着急“你千万别告诉我你想放弃。”
“会连累你么?”她并未将他的话听进去,又提出了另一个问题。
“我现在对楚王还是有用的,何况不过是个虚设的王爷,没权没势,就算真要连累,也不会怎样。”
她闻言又安静下来,不再说话。
楚夙在一边看了她良久,叹道:“你念着如春小满,让齐云开自己了结此事,已经是极大的让步,这事换在任何人头上都绝不能这样做罢。其余的事,不用去管了,那是他们姐弟的命运,就像你们姐弟一样,你们遇难时,可有人同情?帮过你们?”
白韶卿抬头看他一眼,嘴角竟微微含笑:“多谢你。”
楚夙一愣,竟觉脸上有些发热“谢我什么!”
“不为什么,只是感激在心,夜深了,你去歇歇吧,我再呆一会。”
楚夙听她这么说便不好再停留了,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是夜,一个黑影迅速地掠出围墙,宛如一阵微风荡过,院门这边青竹微微一动,从后面走出一个人来,看着黑影消失的方向,这人轻轻叹气。
第二日一早,李富就匆匆忙忙地奔进白韶卿的院子里,看到她张嘴就道:“齐云开死了。”
白韶卿面色如常,语气更是漠然:“是吗?”
“天没亮,守在齐府的人就回来说了,说是发现他自尽在书房里……”正说到这里,便见楚夙走进屋来,盯着白韶卿的脸看了一会,他道:“他没留下任何东西。而且刑部在他书房里发现了一些闯入的痕迹,还有财物遗失,因此已经排除自尽,而初定是盗贼入室劫财所至。”
白韶卿依旧淡然点头,一个字也没有多说,这样一来,不管是李富和楚夙,都有些明白了的样子,楚夙只是一言不发一盯着她看,李富则干脆走了出去,并带上了房门。
“是你杀了他?故意弄成是盗贼掠货杀人的样子?自尽也不过是给他做了个样子,让人去猜测是盗贼故意这么做?没留下他的书信么?你不用为你父亲平反了么?”楚夙道。
白韶卿沉默片刻,缓缓道:“做到这里已经够了。只有这样,齐家活着的人才能不受诛连,宰相意外死亡,朝廷还会为他立碑祭奠加封遗号,福荫后人。”
“可是你呢?你爹娘的仇?你爹的冤?你都不管了么?”
“这事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死了的人怎么能叫活着的无辜的人为他们诋命。如果能换得父亲家人的命,让我杀再多人我也在所不措,可是那是不可能的。他们活不了了,就算我做尽一切,他们再也活不回来了。”
她的声音平平,毫无起伏。可楚夙看到她空洞地双眼,死去一般地神色,却觉顿时心如刀割,一时间再也顾不上别的,他一步上前,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怀里她的身躯微微一僵,随即便不再动弹,任由他抱着,而一种空茫地乏力感也在此时涌上心头,她的肩膀微微颤抖,楚夙再拥紧一些,一只手在她的黑发上轻抚:“好,都过去了,再也不要去想这事,让这些都过去吧。你爹爹有你这么善良的女儿,也必定不是个狠心的人,他不会怪你的。”
白韶卿将头埋在他的肩上,此时的她全身发冷,回想起昨夜,她的双手还是控制不住地阵阵发抖。
这世上能为父亲平反昭雪的人死了,从此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白家要永远背负着逆臣之名,她此生亦无法堂堂正正地用白韶卿的名字回楚国。这里,再也没有她能回来的家了。
不是没有犹豫的,只是,如春小满总是近都在眼前,他们就像自己姐弟两的影子,只是在命运这树大棵上生了另一个枝叉而已,如果没有那声场变故,眼前的他们应该也是她和小满吧。既然如此,已经失去的没办法弥补,又何必让这对姐弟再尝试同样的滋味。
白韶卿在楚夙的怀中,并没有想哭的感觉,只是觉得很冷很累,他怀中的温柔渐渐感染了她,使得她垂在两侧的一直握紧拳头的手,终于轻轻放开。
她终于,离开这个桎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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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2 暗流
楚夙慢慢地踱回自己住的院落里,他走的很慢,眉头轻皱,眼睛望着脚下的地面,这三天来,他每天都会去白韶卿那里看她,她看上去平静了许多,可他知道她心里未必真的就放下了。
那个女人……唉,他暗自叹气,越是不愿意去想,可却偏偏忍不住时时琢磨她正在想什么,此时正在做什么。真叫人忧心呀。
刚刚走进屋里,房门便被人轻轻关上,一阵淡香迎面而来,他抬眸看看眼前的女子:“齐小姐身在热孝中就跑到本王的住处来,不怕惹人怀疑么?你那些聪明劲都哪去了?”
齐如春微微一笑,她脸上的病容此刻已经消失的干干净净,眼神中也再找不到一丝柔弱,晶亮明媚,几乎就像变了个人一般“知道你有话要对我说才来的,要不然你以为我愿意再和她呆在一个宅子里?”
楚夙瞟她一眼:“齐小姐不去做戏子可真是可惜了。”
“王爷生气了?莫非对她动了真心?这可不像你的作派呢。”齐如春依旧笑如春风,丝毫不为他话中的讥讽不快。
看他沉默不语,她又道:“我那时自作主张地跑来见她,知道会惹地王爷也不快,可那也没有别的法子呀……如春决不是有心要坏王爷的计划,只是……我怎么能让她败了我的身份呢?若是老爷子依着她留下了书信什么的为白琦平反,那我们齐府岂不是就要倒了?老爷子反正怎样都是死路一条,又何必脱累我们做小辈的,他一死倒是解脱了,我和小满还得过日子呢。”
楚夙淡淡一笑:“你不就是想保着你的荣华富贵等着那人吗?且不说能不能盼到他还不知道,就算他真的又提什么纳妃的事,你和本王的婚约还在呢。莫非你想连本王也杀了?”
齐如春柔声道:“王爷,咱们都有各自想要的,又何必把话说的那难听。如今老爷子不在了,我这么一个弱女子倚仗的,不还是王爷么?”
“你倒果然是一个弱女子!”楚夙眉间带笑,伸手在她下巴上一捏“装病的药别再吃了,回头当心真的吃出什么病来。”
齐如春也不躲避,点头道:“当年若不是老爷子发疯死活不肯,四年前我就是秦王妃了,何苦装病等到今日。”
“今日怎样?莫非你有机会了?”楚夙将目光收回投向一边。
“我得到消息,秦王已经离京了。”齐如春凑近一些,轻声说道。
楚夙皱眉道:“当真?几时离的京?”
“具体倒还不确切,只是他此次的行程是楚国云京,那是绝不会错的。”
“为了什么来?”
“这个我哪清楚。你也知道,虽然这些年老爷子和秦通的信,我都想法子过眼经手,可他毕竟只是秦国的一个细作,大不了为他安排些落脚安全收集讯息之类的事,不过是知道行程罢了。秦王因何而来,我又无从得知。”
楚夙轻轻嗯了一声,眼神闪烁,忽然问道:“上次你说秦国圣女失踪,后来可有下文?”
“没了,他们那边只向天下各国的联系点交出任务,要设法寻找这个圣女,可收到的画像是蒙着面的,谁知道她是方是园。”说着顿了一顿,又道:“不过秦国明里声称圣女已死,暗里却又满天下的大肆寻找,看来这个圣女确实有些问题,你说秦王他……他秘密来楚,不会是……因为那圣女在这里吧?”说罢神色大变,旋即又面露凶色“这样的女人,可不能让她活着。”
楚夙冷眼看她神情变化,眼睛忍不住朝南院瞟了一眼,道:“你要本王帮你查查?”
齐如春顿时换上一幅笑颜:“是呀,王爷本事那么大,寻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可不是小事一桩?”
楚夙笑看她道:“那你要怎样谢本王?”
齐如春媚眼如丝,横了他一眼:“坏王爷又打我主意?如春为王爷鞍前马后的打探消息这么些年,不辞辛劳的全当是王爷手下人一般使唤。王爷还跟我计较这些?如春总是会站在王爷这边,等待王爷登基之日的。”
楚夙眼中划过一丝讥笑,点头道:“你记得你的话就好。”
齐如春站起身来,道:“那不就打扰王爷,如春先行一步了”说罢竟是不朝屋外,反而朝屋里走去,只见她走到书柜一边,伸手在柜上轻轻一击,书架立刻朝一边划去,墙壁上则慢慢打开一个暗门,显露出里面暗藏的通道,有个青衣人手执火把正等在里面。
齐如春正在朝里迈步,又忽然停顿回头:“王爷,那个女人你打算留她多久?长久地住在明面上可不合适,王爷真的喜欢,暗里收了藏起来便是,转眼秦王就要来了。你可不要被一时的多情所害,坏了大事。”
楚夙笑道:“本王自有分寸。”
齐如春又有些不放心似地看了他一眼,这才款款走进通道,随着她进入,柜门卡卡作响,书架重新回到原位。
楚夙冷眼看着那方向,表情也一丝丝冷下去,嘴角的笑容全变作了冷笑,收回目光朝院中停住,他忽然喃喃自语:“秦嘲风要来了?这地方,果然不能让她继续呆下去了。是时候,请他们离开了。”他长长叹气,站起身来,手触到门框,却又忽然愣住,眼前一张面孔闪来闪去,心里竟有些莫名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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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3 离去
次日,和往常一样,楚夙陪着白韶卿一同用过晚饭,便陪着她在院里散步,两人平日所说的,无非是由楚夙告诉她一些楚国的琐事,或是今日又有哪些人来看病之类,两人话虽不多,相处之间,却是自然的。
只是今日,白韶卿因在这里呆了一段日子,正寻思着要和楚夙提出想离京寻人去,因而话便少了,楚夙说着,她也是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着。眼见走到了院墙边,看几个下人正将白天一些药材装进来,搬进屋去,二人便停了脚步,只看着眼前,一时都没说话。
过了片刻,倒是白韶卿先回过神来,转头看看他,楚夙今天有些格外的沉默,眉目间,似有忧烦,她便道:“你有什么烦心的事么?”
她连问了三回,楚夙才如梦初醒地回过神来,抱歉道:“方才想别的事,有些走神了。”
白韶卿笑笑:“有什么烦恼的事么?”
楚夙想了想,叹气摇头:“也不算什么烦恼,小事而已。”说罢也不再提这个话,引着她往别院走了,又随意地聊了些别的。
过了一会,前院有人来找,楚夙也就自去忙碌,白韶卿回到院里,李富本来在一边帮着宅里下人们搬草药的,看她回来,也就跟着跑了过来,白韶卿看他满头是汗,便道:“他不是说不用你去帮助吗?”
李富笑道:“我只是耐不住,林大夫这里药多着呢,后面放药的库房里有许多我见都没见过的好药。”因为这是楚夙的私宅,因此白韶卿向他介绍时,自然说了楚夙行医用的假名。
白韶卿看他一脸兴奋的模样,脸上的汗水在夕阳下闪闪发亮,她一直是男装,没带丝帕在身上,便提袖子为他擦了擦脸上的汗。
这样的情形初时李富自然是抵死不从,东躲西躲的,可是日子久了,也自然觉出这是他和白韶卿之间一家人般地亲密举动,慢慢习惯的同时更是十分高兴地,此时便笑嘻嘻地站着由得她擦,又道:“我又学了一些东西,以后必定是有用的。”
“那就好,只是不要累着了。”白韶卿含笑点头。
李富应了,又道:“我去泡壶茶给公子。”说罢转头朝外走,才走出院子一会,却又立刻转回来,拉住她的袖子便往屋里走“那个傻瓜又来了,公子快躲躲。”
白韶卿一愣,随即忍着笑,轻轻挣开他的手:“跟你说了多少回了,不许这样说他。”
李富不屑“二十几岁的男人跟个孩子似的,他每回拉着你手叫小哥哥,我就恶寒,冒一身疙瘩。”
白韶卿微有责备地道:“又不是他愿意这样的,林大夫不正在想法子治他么?你也看病治人,怎么能有这样看人的心思呢?”
李富抓抓头皮,仍道:“可我看他那样抓着你……这身子就管不住的一阵阵发冷。”
这话倒说的白韶卿也忍不住露出了笑意,还没说话,果然便听一声欢呼“小哥哥……”月重锦白色的身影已经冲了进来,拉着她手再也不肯放开,一边晃一边说道:“陪我去院里玩儿吧。”
李富伸手一拦“太阳都落山了,去院里作什么?又跟前天似的,带着我家公子往林子里钻,回头要人好找。”
月重锦拿眼一瞥他,不加理睬,只拉着白韶卿往外就走。李富一边叫一边拦,白韶卿只得止了他,自己便跟着月重锦往外走去,李富恨地跺脚,也不得不跟了出去。
三人在院外的林子里转一圈,眼看天色暗将下来,若大的山林很快便掩入黑暗中了,白韶卿好说歹说的才劝着月重锦回了院子,又不得不陪着他在院里坐到月往西斜,才和李富送着他回院去了,二人回来后,也就各自睡下。
自从白韶卿下决心放下往事,当时本来就决定离开的,只是楚夙留着她,而她又看李富对楚夙的医术充满敬仰,有心成全他的心思,所以才留了这么些时候,可是寻找小六他们的心思却是一刻也没放下。
她在这里的这段时间,倒是不知不觉中成了月重锦除去楚夙之外,最愿意接触的人,他唤她“小哥哥”,虽然听起来有些不适应,可他的笑却着实令她心酸,她有时甚至会想,留下来等待他痊愈的那天,再送他回月,当然,这念头也不过是一闪而过而已。
这时夜静更深,她和往常一样,不多时便渐渐睡去。也不知睡了多久,忽然隐隐听到院中喧哗,她向来睡的浅,经这声音打扰,立时便有几分醒了,眼还未睁开,鼻中却同时味到一股异味,她心里一惊,立刻睁眼坐起,披衣下床,推开房门,竟然看到院子西面的天空有些发红。
一股不好的预兆涌上心头,她正走出屋子,院外已经有人抢了进来,李富一脸惊慌“药房……着了……”
“什么?”白韶卿大惊失色,抬头看天,但见本就黑沉地天空中果然顺着风势,正有一股黑烟自西而来,触鼻皆是混杂地草药味道。
“林大夫呢?他知道了吗?有了救火吗?”白韶卿一边说一边朝外冲去,李富急忙跟上“已经在了,正在救呢,公子你就别去了……那边火大的很,周围都是林子,早烧成一片了。”
“不去不行,这个时候多一个人也是好的,”白韶卿说话间已经向西院冲去,眼睛瞥见右手侧有个水缸,她二话不说便跳入缸时,此时虽近四月,水却是冷的,一肌刺骨的凉意包裹全身,她却又已跨了出来,湿淋淋地朝前飞奔,李富也学她的样子弄湿了衣服,自后跟上。
转出一个侧院便见药房所在的西院近在眼前,果然深烟滚滚,四下里都是乱哄哄地人声,呛人的热浪一阵阵冲来,照的人人面目通亮。
他们二人见状,立刻跟着一边救活的人一起接过水桶往里扑水,药房里是全是干燥地草药,此时早已付之一炬,众人要做的不过是压制这里的大火,让它不能再向四周漫延。白韶卿一桶桶地往里灌水,身上的湿衣服很快便烘干了,热辣辣地火势带着热风扑面而来,稍微靠的近些,便觉衣角猎猎作响。
她正想将一桶水倒在身上,伸起的手臂却被人一把拉住,回头去看,火光下正是楚夙的脸,他朝她大吼,又从一旁叫了李富过来,两人推着她出了西院,他的声音有些强自镇定的味道:“这不是无意起火,只怕是有人要乘乱寻人才放的,这会儿来不及说更多的了,我已经将一切准备就绪,李富,你带着你家公子坐上马车朝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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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4 是他
白韶卿一愣,道:“是怎么回事?”
楚夙一边扯着她往前走,一边道:“今天白天曾有人来搜查,像是有人向官府报案说有在逃的重犯藏在这里,我当时拦了出去,没有在意,哪知半夜这边就烧了起来……这会儿门外更是已经有了官府的人,思来想去,都应该是冲你来的,你快点离开。”
白韶卿脸上一白“那我更不能走,这岂不是要牵连你么?”
李富在一旁急道:“公子呀,若是查出你在这里,那才是真正连累了林大夫呢。”
楚夙道:“是呀,无凭无据,他们也不敢拿我怎样,你且管自己吧,待这里的事情了了,我就去寻你便是。”说着拿过一个下人递上的包袱塞给李富,白韶卿也知李富所说有理,咬了咬牙,转身正在跟在李富身后往外走,脚步却忽然一顿,回头道:“有个人,能不能让我带走?”
楚夙心知肚明,神情上却是猜不透的样子,问道:“是谁?我这院里你无论要谁,立刻就能跟你去。”
白韶卿伸手握住他手“那个白衣少年。”
看楚夙像是一怔,她忙道:“反正我们也是朝西,就顺路送他去月楚交界的地方,说不定能帮创他寻到亲人。”
楚夙再不犹豫,当即吩咐下人去带人,自己则带着二人匆匆出院,在后院一个隐蔽处,有两个青衣人正等在打开的一扇院门边,白韶卿和李富都上了马车,再等片刻,困意浓浓地月重锦也由人拉着塞了进来,白韶卿再看楚夙一眼,这才放下车帘,马车顿时四蹄纷飞奔了出去。不一会,便消失在了黑夜中。
“那人是谁?”楚夙身后忽然出现一个身影,微蓝的裙装,一席同色的面纱遮盖了脸面。
“你无须知道。”楚夙声音淡淡,目光停在他们消失的小径上。
身后女子不满地轻哼一声,随即却又一笑,道:“你怎么知道她必定会带上他,非亲非故的。这人爱心还真是泛滥。”
“她看似冷静克制,内心的情感其实比寻常人更加激烈。只因她要的更多,同时又因害怕失望,这才竭力压抑着。能够与她交心的人,必定得到她完全的回报和热情,让这样的人认同,实在是一件极为奢侈幸福的事呢。”他声音悠悠然地,不像在说给她听,反而像是自语。
身边的人更不高兴,又是一哼:“王爷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自然满眼都是好的。”
楚夙闻言倒是一笑,回头看她:“不过像齐小姐这般冷酷无情自私自利的女子,也算世间少有。本王能同时识得你们这俩位奇女子,也算是有幸之至了。”
齐如春丝毫不生气,倒是软绵绵地瞟了他一眼,笑嗔道:“王爷也不用怨天尤人,秦王要来又不是我安排的,你要撒气只管找他好啦。”
楚夙笑咪咪地上下打量她,院内一个青衣人奔来,道:“王爷,火势控制住了。”他嗯了一声,转身便往回走,齐如春一路和他平行,又道:“这么大的院子说烧就烧,王爷还真是狠的下心。”
楚夙道:“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在齐府里准备吗?跑到本王这里来,是有什么事要本王助你么?”
齐如春抿嘴一笑“如春想跟王爷借几个人使使。”
……
夜,在楚京的一处客栈里。
客栈老板满脸堆捧着一个托盘上楼,盘里是一个酒壶,这可是他存了二十年的状元红,因为今日见这包下他整个客栈的客人来头不小,赏的又多,才拿出来孝敬,讨客人的欢心,人家一高兴,指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