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派春光明媚的好时节呀。
是非岂因逢乱世\长歌怎奈曲无名
020 替身
一曲终了,吕相已经听的如痴如醉,欣喜若狂地搓着双手,连连点头道:“好,太好了。”
白韶卿微笑道:“义夫特地让女儿今日打扮整齐,在此等待相爷的。”
吕相拍掌大笑道:“好你个子林呀,原来早就找着人了,却还跟老夫装混打岔。”
到此地步,乌行安唯有苦笑,勉强打起精神道:“不知相爷可还满意吗?”
“满意满意!满意极了。啧啧啧!这样的佳人只怕四国之中无从其右呀……”
乌行安眼中一动,上前道:“若是相爷喜欢……”说着却是眼瞟白韶卿,却见她始终淡淡笑着,并无惊慌失措的神色。
吕相心中自然也是犹豫,可转念一想,好嘛,你个乌行安找了个美女做这般惊艳的出场,只怕这边才送了给我,那边就去皇帝那里反咬一口了,这可是紧要关头,这一个“色”字无论如何都得忍了。当下立刻笑道:“子林兄太会说笑了,这可是要为咱们纪国出大力的人呀!君国大事,我一朝为相怎么会起这样的心思呢,子林兄就是喜欢开老夫的玩笑,你呀!”说罢指着他哈哈大笑。
乌行安心下恨恨,脸上却不敢露出半分黯然,只得陪笑道:“是子林的不是了。”
“没有没有,这件事上你功不可没,可是我们纪国大大的福臣呀,好啦!总算是雨过天晴,我这就带她入宫去罢。”说着就要来牵白韶卿的手,她却微微一让,笑道:“义女拜别,有几句感激的话想要和义父说一说。请相爷恩准。”
“准,准!”吕相笑地眼都快看不见了。
白韶卿朝着乌行安缓缓而去,当她走出吕相的视线范围之后,原本娇媚的脸上却再也没有半丝笑意,那双勾人魂魄地桃花眼竟然露出了让乌行安浑身一震的凶光。她款款抬步迎面而来,再也不是姿态低卑的乞丐、再也不是慌张隐忍的笼中鸟,她要让他永远记住自己的脸,今生今世再也不敢忘记。
“义父的养育之恩,女儿叩谢了,这一生或许不再有相逢的机会,可女儿总会想法子再见你一面的,因为……实在是很多事都想要义父看到,能让义父为女儿自豪。”她的声音中还是带着笑意,可听在耳中的乌行安和吕相所感觉到的,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意思。
乌行安神色渐渐阴冷,嘴唇一动,吐出极轻地“刘宅”二字。
却没想白韶卿忽然笑了起来,声音更是欢愉之极:“女儿此去,会用尽一切本领,誓为义父争光。有朝一日,说不定女儿还能回国省亲呢。有义夫的调教在先,女儿相信什么事都难不倒女儿的了。只是到时,义父也要安康才好。”
乌行安心中又是一震,想到此女的狡黠禀性,饶是他杀人如麻,此时却不由自主地从心底里升腾出一股寒意来,白韶卿看着他神情变化,却又笑道:“女儿在此多日,承蒙义夫关照,此时临别在即,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乌行安皱眉道:“说。”
白韶卿道:“府内一位叫李富的小哥,已经和女儿结拜成了兄妹,女儿此行,他愿意随侍在侧,到了秦国随女儿入宫。”
“什么?”乌行安忍不住怒道:“断断不行。”
白韶卿回头朝吕相下跪,道:“我这位义兄已经立了誓言,要随我赴秦,他甚至甘愿入宫做宦官照顾女儿,秦国千里之远,又是异地他乡,有自己人从旁照应,定能助女儿成就大事。”
那吕相眯了眯眼睛瞟了乌行安的黑脸一眼,却问她:“你所说的大事是什么?”
“民女身为纪国人,死亦是纪国的鬼魂。此身此命都为纪国所想,只要有民女一日,就决不让秦国向纪国进犯。”
吕相眼神一凝,笑道:“倒看不出你小小年纪,竟有这样的志向。秦国佳丽无数,你就认定自己能出类拔萃么?”
“年老色衰,君恩不再。民女一直明白这个道理,因此此去必定会好好运用自己的长姿,相爷不是也夸赞过民女的容貌吗?”
吕相嘿嘿一笑,道:“有些意思。”转头向乌行安道:“那李富是什么人?”
“是……府里的亲兵。”
“那不是更好,就由了她吧。”
白韶卿慌忙拜谢,乌行安只得唤了李相出来,眼看着三人离开,一腔怒气无处宣泄,就连帮她逃跑的小子都被她要去了,气的发疯发狂的他只得将堂里的桌椅砸了个稀碎。
吕相倒不忙将白韶卿立刻送进宫去,先是带回了自己的相府,看了她和乌行安告别的这一出,多少心里有些感觉,他安顿好她,又将那个李富叫到跟着询问一番,转身走了出去。
到了晚饭时分,一个老妇人来到白韶卿的房中,过了一会,走出来向吕相报告:“此女确实是一个处子,请大人放心。”吕相这才抚须微笑,决定明日一早送她入宫。
李富万万没想到白韶卿竟然会带自己离府,虽然帮她是自己自愿的,就是事后将军发怒杀人,也只有认了,可却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做,心里感激涕零,只是此时身在相府,不能像从前那样靠近她,却还是在她住处的外面用力磕了几个响头。
第二日,吕相一早就带着白韶卿入宫,纪帝也不过四十出头,看到这样的美女,顿时有些坐不住了,还是吕相连使眼色,云妃在一旁旁敲侧击地提醒,这才不得不答应了此事,当场册封为平安公主,并且定了两日后驾公主銮车在云京城内环绕一圈,以示天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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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 公主
这一天正是游街的日子,早早就有成群的宫女为白韶卿精心打扮,一身华丽地红妆披上,眼前这位平民公主竟美艳的让人不敢直视。
纪国的街道看起来和楚国的并没有什么不同。小的时候,她偶尔也会陪着母亲上香或是逛花灯,记忆中好像哪里的街都是一样,永远是噪杂的人群,琳琅满目地店铺。
唯一不同的,也许就是此时此刻,自己坐在华车之上,接受着的众人仰视。虽然这些目光中有惊艳、有感叹、有怜悯、更有鄙夷,可是高高在上的心,又有几人能够明白呢?
人群拥动中,总有双熟悉的满是愤恨欲望地眼睛紧紧盯着她,白韶卿不用回看,也知道那是谁,那样的污秽目光即使盯着再紧,她也再不是他的了,自他指尖离去,永远不是了,她忍不住嘴角扬笑,抬起长长地睫毛,朝着人群中打量过来。
眼前尽是陌生而朴实的面孔,笑着喊着,和她的目光对上,都会发出一声欢叫,白韶卿并有按云妃说的端坐不动木无表情,以此来显现皇家风范。反而忍不住朝众人微笑示意,她曾经是他们中的一员,甚至有过卑下的挤在角落的经历,她和他和她并没有不同呀。何况看到自己微笑能带给他们这么大的快乐,何乐而不为呢?
人群却因为她那雍荣华贵地笑容而震动了,这位公主是不同的,既不冷漠也不胆怯,她的笑容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她的美却又是那样的娇媚动人。人群中原先起哄大叫的人不约而同的都安静下来。
白韶卿目光轻柔,自他们脸上逐一掠过,却见眼前忽地一空,整排的人群竟已挨街跪下,与此同时长街两侧的平民也纷纷下跪,甚至有人大叫“平安公主,天佑纪国。”
“平安公主,天佑纪国!”
这声音由一人之声渐渐变作众人之声,简直响遏长街,白韶卿却觉心中震动,眼眶渐湿,她哪里当得这样的跪拜呢?将军府对吕相的一言,不过是为了救李富的说辞,赴秦为的是自己,而她甚至都不是纪国人,如今却在纪国受到了前所无未的震憾。
可是,她无颜愧对呀。
銮车即大且稳,四周都有薄纱垂下,将她与平民隔开,白韶卿却在众目睽睽下,缓缓起身,伸手掀开面前的薄纱,一步跨出,站到了阳光之下。空气中安静了一刻,顿时被此起彼伏地惊呼声覆盖。
伸手拦住想要阻止她的宫女,白韶卿轻抬罗袖,双手敛礼,她的声音清澈响亮,却带着奇特地力量:“本公主此去,必会尽全力护佑纪国,此誓苍天可鉴。”话音未断,她双手举过头顶,竟缓缓跪在了銮车上。
四周一片死寂,无数双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幕,竟是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这是真的呀,这是真的呀!很快,欢呼声如雷霆之势自人群中响亮响起,众人只觉自己仿佛看到了神缔,这分明是一个纤弱地少女,可她的眼神坚定,声音清澈,她的话,更是带着多少振奋人心的力量。
人群中沸腾起来,銮车过处,整条长街跪了一地,竟看不到一个站着的人,众声齐齐,竟是大叫:“平安公主,护佑天下!”白韶卿见状却忍不住赫然苦笑,她本来是想安抚众人,却没想到反而恬的其反。
女官过来扶起白韶卿,她也不再忌讳,朝众人示意,请他们起来,哪知和她目光相触,他们却反而把头埋的更低了,白韶卿无法,只得回到座位。如此原来只计划半个时辰的巡游,却因为万民空巷,都要跟随着鸾车前行,足足用了两个时辰才结束。
吕相特地在傍晚时分陪同纪帝看望白韶卿,对她的“爱国之举”大加赞赏,又赐了些贵重穿戴,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夜深人静,白韶卿却毫无睡意,明天,就要踏上起赴秦国的路程了,此去千里之外,一切尚在未知中,而身上的深仇、远行的穆遥、刘宅的三个兄妹,却都是时刻让她记挂在心的事,秦国,那是一个怎样的地方?秦王,又是个怎样的男人呢?
天色隐约露出鱼肚白的时候,宫女就进来催请了,然后便又是繁杂费时地刷洗时间,好不容易一切就绪,在女官指领下,白韶卿这才款款上殿。
满朝文武都用异样的目光打量这个稚嫩少女,一夜之间,她已经声名远播了。如今这平安公主出现在眼前时,先前心中不屑,说她不知天高地厚哗众取宠地大臣们,却都不约而同地神情凝重。
只见她举止间自然流露着一股雍荣气质,在庄严肃穆的大殿上,步伐平稳,神色如常,烟波缭绕地双眼中更是显现着与她这年纪极不相附的成熟神色。
众臣诧异之余,都不由得向乌行安投去询问的目光,他不得不崩着老脸,故做一脸欣慰的模样,暗地里,却着实咬碎银牙合血吞,真是苦楚自知呀。
这两个夜晚他一闭上眼睛就想起白韶卿临走时说话的样子,那样的眼睛,那样的笑容,他几次三番想下令派人去刘宅抓那三个小子来,当着她的面狠狠折磨,可心底深处,却因为这个念头整夜不安。
出一口气容易,杀人更是简单,可是……如果这个女人真的在秦国得宠,那后果……他的眼睛因为接连两夜没合眼而充满血丝,众臣看在眼里,想的却是他暗地培养出这样一个女人来果然费了不少心力,心伤离别也算人之常情。这其中,也只有吕相那胖脸上一双小眼转到他身上时才略显讥讽之意了。
待太监诵读了纪帝的圣旨,白韶卿跪地三呼万岁,接过圣旨,纪帝又感慨陈词了一番,这才容她退下。
白韶卿身上红如血色地华服,拖着长长地裙尾,看她从自己身前缓缓而过,众臣都觉心中忽然莫名恸动,眼看着这纤弱少女昂首挺胸,迎着光迎着未知的将来、若大的秦宫,她如飞娥扑火一般投身进去,却都不由得会为她惋惜感叹。而身为一方之主的纪国,如今竟要将国家的安危这大赌注压在她的身上,那就更让人思之懊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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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2 遇劫
公主地马车由全幅武装地士兵护送,浩浩荡荡地开向城门,沿街百姓又是一路送至城门还在原地看等车队消失在视野之中。
纪在北而秦在东,云京离纪国边界不过是十日的路程,因而车队走的不快,送嫁大臣更是命令车队每到一个驿站必须休息,这样大好的交事落将下来,不狠狠地以送嫁之名好好扰挠地方官,就实是太说不过去了。
这样走走停停,这一天到了一个叫常林地镇上,车队驻扎休息,送嫁大臣自然是让当地府县衙门的人“好不容易”地请去吃饭喝花酒去了。其实没有他在跟前白韶卿反而更加高兴,这大臣一股子酸味,见天的跟她说些女贞妇德那样的东西,提醒这个提醒那个,唯恐她一个民间选上来的公主丢了纪国的脸面。
眼看着他的背景消失在眼前,白韶卿立刻叫来女官帮着自己将那笨重地金冠取下,又脱了嫁衣,就水洗脸。那女官这些日子陪在她身边,对她倒很是喜欢,只偶尔劝诫一下她的举止,如今天气渐热,天天带着那些穿戴,也实在是够难受的。
等女官安排过晚饭,白韶卿就坐到门边休息,这个小驿站的小院倒很特别,每个房间出来的地方都由一条木质长栏式地板相连,靠坐在上面倒似席地而坐,即凉快又舒服,女官无奈地看着正享受的白韶卿,道:“公主,李富求见。”
白韶卿应了,女官便退出去传人。虽然一起来了,白韶卿可没真打算让他做太监,那不过是当时的权宜之计,本来自己想着要找机会和他说这事,这时他来,倒是巧了。
李富走近院里正东张西望,就看到一边白韶卿坐在门前地上朝他挥手,倒是吓了一跳,慌忙走过去:“公主你……怎么能坐地上?”
白韶卿笑道:“没事呀,凉快着呢,你也来坐。”
李富自然不肯,只在一边站着看了看她,笑道:“公主脸色越来越好了,我……我可不是说你从前不好看……只是……你如今比从前更好看了。”
白韶卿白他一眼,笑道:“以前给关在笼里怎么好看的了。”在将军府时,她是着实花了心思和李富应酬的,一言一笑都有计划,可如今出了将军府,却依旧保持着只有面对他时才会做鬼脸的模样,此时自然不再需要什么心计,其实只是感觉和他挨的更近感情更亲了。
她朝他笑着招手,拍拍身边的地板“你坐下,我跟你说话。”
“那怎么成?”
“我是公主我说成就成,快坐下,不然我就来拉你。”
“那……好吧好吧,”李富只得在一边歪着身子擦了点边的坐下了。
白韶卿道:“你想家吗?”
“有时想,有时不想。”
“如果能够回家,你高兴吗?”
“不用啦,我不想回家,一心只想跟着公主,往后你也不用怕人欺侮,我本事多着呢,我不是说过我爹爹是大夫吗?我认得草药还会配方,可以帮公主好好补身子。”
白韶卿转头看他,静了一会,道:“你对我真好。”
李富脸顿时红了,摇着手却窘迫的说不出话来。
白韶卿叹道:“可是皇宫不是开玩笑的地方,进去容易出来难,当时我是为了不让将军把气撒到你身上才那么说的,并不是真的想让你进宫做……那对你不好。”
李富愣了,呆呆看着她,她又道:“现在你可以走了,眼下可能是我能让你明正言顺离开的最好时机,就说你服侍不好或是打碎东西让我赶走了,谁也不敢多嘴半句。所以你还是回乡吧,好好的置几亩地或是跟着你爹行医,总能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
李富呆若木鸡地看着她,好一会才消化掉她的话,急道:“不行,我不回去,我爹要知道我就这样扔下你走了也会饶不了我的。你可是我的大恩人呀。”
“胡说,你才是我的恩人,没有你我现在要惨上几百几万倍呢。”
“不是的,哎呀,总之公主你别赶我走,让我跟着你吧,我爹有六个儿子呢,当时送我去当兵也就没指望要我传宗接代的,做太监是我自愿的,真的。”
“瞎说什么呀!”白韶卿忍不住小脸一红,太监云云她是小时听父亲说起的,知道男人想入宫必须做太监才行,可也知道毕竟是个难为情的话题。
李富却是一心着急,生怕她要赶走自己,急的抓耳饶腮的,也不会说话,翻来翻去只说那两句,白韶卿看劝不下来,也只得暂时做罢,让他下去了,思忖着哪天再说。
再坐一会,天便黑了,女官来劝她起身,她自然也就回房休息,各屋的灯渐渐熄灭,静夜之中悄然无声,白韶卿这些日子每日坐着马车,大概是一路颠簸,躺下没一会,就觉倦意袭来,睡了过去。
睡梦中好似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气味很独特,可是闻着却是舒服,眼前好似白雾缭绕,一团团一层层将她裹在其中,顺着香气慢慢走去,脚下倒是一路平坦,眼前又觉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出现,笑呤呤地小脸,还带着几分脏相,正用手指着她笑个没完,白韶卿慌忙低头打量自己,那人儿却扑上来在她脸上亲了一下,一闪身,居然就不见了。
这真是一个奇特的梦呀。白韶卿意识渐渐清醒时仍然记得那个梦,只是还不愿起来,她就躺着再等等,等听到女官的脚步声好跟她开个玩笑,吓唬吓唬她也好。
她嘴角勾起笑意,耳边果然听到轻轻的脚步声渐渐临近,她心里默算着一步两步三步,忽然坐起身来冲着来人咧嘴一笑,哪知待好看清来人面容时,却顿时愣住了。
这不是女官!这女子少说也有四十,虽然脸上看不出什么太深地皱纹,可眼角眉间地神色却带着沧桑忧虑地痕迹,这是哪家的官宦家眷么?白韶卿心里暗想,可当她转头四下张望时,却立刻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因为她如今身在的,已经不是驿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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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3 错认
她正在愣神的功夫,却听那妇人语调因激动而颤抖:“颜儿,你还认得姑姑吗?”
姑姑?颜儿?白韶卿立刻转头看她:“你们认错人了,我没有活着的姑姑,也不叫颜儿。”
“你……你竟气姑姑到今天?这么多年了,再大的气也该消了吧,你看看姑姑,这些年来,姑姑想你都快想疯啦!”说罢她已经悲难自抑哭出声来。
白韶卿这时倒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好静静看着她,待她哭了一会,才柔声道:“我真的不是颜儿,我是纪国的平安公主,做公主以前我叫……我叫青青,不是什么颜儿,你真的是认错人了。”
那妇人抬起一双泪眼将她仔细打量好一会,却道:“虽然长大了更加漂亮,可是女大十八变,姑姑是明白的。你看你的鼻子和姑姑多像呀。”
面对她喋喋不休地在自己脸上找和她相似的地方,非得将她认成是颜儿才甘心的样子。白韶卿已经开始着急,抬眼看看窗外,已经天亮了,自己无故失踪,急死女官李富他们不说,公主丢了,可还要害死一大堆人呢。
她不再理会那个妇人,飞快地下床朝门边走去,一边走一边说:“我说不是就不是,你不用再纠缠了,快快让我离开这里,我……”此时她已将门伸手推开,可眼前的情形却更是将她惊的呆在原地,再也动弹不得。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群山连绵起伏,而且那远近重重相叠的山脉竟是在自己脚下,视野从未如此开阔,空气也是清新地透人心脾,放眼望去,白雾蒙蒙,一轮红日在极远极远的地方,微微露出一点霞光,照地远近地雾色异彩斑斓。
面对这如同仙境一般的地方,她只是稍稍感慨了片刻,立刻发起愁来,这是哪里呢?怎么才能下山?
身后又传来那妇人的声音:“你还认得这里吗?你最爱的樱花开了又败,你养的鸟儿都已经生了几拨的小鸟,大伙儿都在等着你回来呢。”
白韶卿忍无可忍,回头道:“我说了我不是。”
那妇人毫不退让,却朝她伸出手来,她慌忙躲闪,却不知怎么还是让她一把抓住,她的力道不大,只是轻轻握着她纤白地细手腕,另一只手则轻轻拂起她的衣袖,袖里露出那只白玉镯,那妇人伸手在镯上轻轻抚摸,眼泪涔涔而下:“你说你不是颜儿,可你却不知道,这个镯子是无论你怎么变都不会改变不能摘下的东西。当初还是姑姑亲手为你带上的呢。”
白韶卿脑中嗡的一声,顿时想起了一切,那个小叫化,竟是个女孩子,她才是颜儿,她为什么要把镯子给自己?可此时却必须说清此事,她定一定神,道:“这镯子是一个小叫化送给我的?”
“小……小叫化。”那妇人嘴唇颤抖,脸刷地就白了。
“是呀。她忽然给我带上的,我立刻就想还她了,只是没能解下来。”在那之后,她也解过无数次,可就是怎么也弄不下来,那玉质也奇怪,就是拿石头敲也不会碎。分明是一个极为宝贵的东西,白韶卿百思不得其解,那小叫化却为什么要给了自己呢?
妇人脸白了半天,拉过她手道:“我有一个法子能看出你是不是颜儿,你让我看看你的背吧?”
白韶卿只一愣,就立刻点头道:“好,”说着便开始解衣,飞快地将内衫解开,把背露给那妇人看,只听“啊”了一声,却半天不见别的动静。她拉好衣服,回头道:“这下你知道了吧?请我送我回去好吗?”
那妇人却似没有听到一样,目光直而呆滞地对着她半天,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却扔下一句:“你……请你等一下。”说着竟不再管她,飞似地跑出门去了。
白韶卿没有办法,只好重新穿回衣服,坐着等待,等了一会又打开门看,先前以为是凭空而立的房子,却原来是因为被云雾覆盖才有那样的幻觉,此时仔细看了,就发现门外是一片平坦的草地,一边有条弯曲小径顺着山盘旋而下隐没在了云雾之中。
白韶卿本来想顺着小路走下去,可才抬起腿来,便觉头晕目眩,那小径几乎是笔直朝下的,她这样的体质光看看就觉头晕了,哪里走的下去。没有办法,她只得回到房里再等,好在这一回没等太久,便听到了脚步声,一同而来的,还有许多说话的声音:“不可能,玉镯是不可能摘下的。”
“会不会又是那鬼丫头玩的什么把戏?”
“可六妹说那孩子背上确实没有那枚胎迹,颜儿是我们手把手带大的,那胎迹绝不是会脱落的东西。”
“是呀是呀,可是玉镯也是不可能摘下的东西呀,这事委实让人奇怪。”
“奇怪什么?见了人不就知道了。”
几个声音交叠着越来越近,转眼间屋里已经挤进来七八个妇人,都是一身的白袍束发,除了年纪有大小,长相也是惊人的相似。
八个人十六只眼睛牢牢定在白韶卿的身上一动不动,看的她混身发痒,忍不住起身道:“请问,能不能送我下山?”
“果然不是。”
“对,不是。”
几个人同时开口,可眼睛却没有移开的意思,白韶卿无法,只得再说:“我若走失了,要连累不少性命,请哪位方便带路的,带我离开可好?”
当先一位最为年长,头发花白的妇人眼睛一眯,道:“不就是丢了个平安公主吗?那就算要杀又能杀得了多少人?一万还是两万!”
“你说什么?”白韶卿不由得大怒道:“别说杀多少,一个也不行,人命关天,岂同儿戏,枉你们住在这样神仙似的地方,一个个看起来仙风道骨,心肠却这么狠毒。”
那年长妇人眼睛睁开,静静打量她好一会,忽然笑道:“果然不是颜儿,那个臭丫头若是也知道人命关天的道理,也不会一走了之啦。你说你叫青青?你姓什么?可是姓柏吗?”
她此言一出,又是十六只眼睛紧紧盯在白韶卿的身上,那灼热地目光简直像是要将她看穿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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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4 向氏
“不,我不姓柏。”
听她的回答,众人眼中都露出失望之色,白发妇人也和那个姑姑一样,拉过她手来细细看了她手上的镯子,好一会才道:“玉镯没有错,看来姑娘是个有缘人,你不用急着走,若是你真的不愿意留下,我们随时送你都来的及,放心吧,你关心的人,一个也死不了的。”说罢转身离开。
其他几个妇人也都跟着走了,唯独那个姑姑眼睛红通通地,不舍的看着她,却是一步一回头,白韶卿心中不忍,只得朝她微微一笑,哪知她一愣,眼泪却落的更快了。
等她们的背影都消失在了门外,白韶卿才回到床边坐下,四下张望,这小屋和屋里所有的桌椅摆设都是由竹子制成,难怪触鼻一股幽香,屋里洁净之极,就连最细小的尘积也看不见半点。
她看了一会,思绪又回到自己身上,想到方才那白发妇人的提问,不由得暗自纳闷,柏?难道她们在等一个姓柏的人吗?她回想了一圈,就连当年在宰相府里也从没听过有姓这个的人,这柏姓应该是极为稀有的吧。不过这又与她何干呢,现在她们已经知道找错了人,应该不用多久就能放自己走了,想到这里,她又打起了一点精神。
与此同时,在和她所在的山峰两两相对的另一座山中,那白发妇人正快步朝着山道而上,穿过绿荫成林,来到隐藏在树林深处的一个竹屋前,在门前停步轻声道:“禀长老,有外人入山了。”
屋里静了好一会,才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问道:“可是女子?”
“是。”
“可是姓柏?”
“不,她否认此姓,声称自己叫青青。”
屋里又安静下来,过了好一会,那苍老的声音再度响起:“青青?哈哈,好个卿卿!带她来吧。”
白发妇人应了,转身离开。
白韶卿好不容易终于等到她回来,却没想到是要求自己跟她去见一个人,到此境地,她也知道没得选择,只得乖乖跟着她出来,眼看她头也不回地顺着那陡峭之极的小道飘然而下,白韶卿咬牙闭眼正要迈步,身边却伸过一只手来,牢牢扶住她的腰身,转头见是那个姑姑:“不用怕,我送你下去。”
白韶卿朝她感谢地笑笑,姑姑的眼圈立刻又红了,扶着她的手微一用力,她立刻感觉自己身轻如燕竟似足不点地的顺着山道飘飘而下,很快就追上了白发妇人。再走一段,山道开始平坦,并且略有朝上之势,那姑姑在她耳边轻声安慰:“不用怕,他问你什么就如实回答。”白韶卿一时不解她的意思,她却已转身走了。
白韶卿紧紧那白发妇人往深山处走去,可奇怪的是分明看她好似闲庭漫步一般地走姿,可自己却要一路小跑才勉强跟上,偶尔一个不留神,还能拉出老长一段距离来,这趟路走的不可谓不辛苦,不过好在没走太久,白发妇人总算停了下来。
眼前一片绿林隐匿中,隐约可见竹屋一角,门前一阶浅浅的台阶,屋子两边皆有几尺长的竹栏,整个小屋一片黑瓦也无,映入眼帘的皆是深浅不一的绿色,几缕轻轻地雾气随风穿梭其中,这恍若仙境般地景象,倒使白韶卿原本焦躁地心境为之一定。
她回过神来,发现那方才站在自己身边的妇人竟不知何时已经走了,偌大的林中似乎只有她一人,迟疑了片刻,她举步朝着竹屋走去,正接近石阶时,只得一个苍老地声音道:“白小姐远来辛苦了。”
白韶卿一愣,顿时觉得全身发冷,厉喝道:“你是谁?”
“好大的杀气呀,小小年纪,果然不比寻常。”
白韶卿确认这声音就是从眼前这屋里传来,明明触手可知那后面的秘密,可心里却隐隐害怕,瞪着木门,开始犹豫不决。
那声音哈哈一笑,道:“怎么?满满雄心的白韶卿竟连这点胆识都没有吗?”
对方连自己的全名都知道,片刻前的惊惧倒反而立时平复了不少,事已至此,白韶卿抬步踏上石阶,伸手推门,小屋里的情形顿时一览无遗。
这小竹屋内几乎没有一样摆设,屋内唯一的一张铺团上跪坐着一个长眉老人,一袭白袍不染尘埃,满头银发却随意披散在肩上,因白韶卿开门带动的一点风势,他的白发飘扬片刻,慢慢垂下,这老人看上去瘦弱非常,她忙转身将门掩上,一时不知要如何开口,却听他道:“你是楚国延定丙寅年庚寅辰时三刻出生的,是吗?”
白韶卿点头应是,他又道:“我知道你是谁,你就不想问问原由吗?”
“想说的你总是会说,不想说的问了也是白问。”
老人朗朗一笑“这话倒不错。你坐吧。”伸手朝身边的地上一指。
白韶卿也不客气,径自走过去席地坐下,那老人将她上下打量,笑道:“目无浊色,额生正气,果然是个非凡的人物。”
白韶卿眉头一皱:“老先生把我叫来是有什么事要说吗?我还想等着去驿站呢。”
“哦,你就这么想嫁去秦国?”
“不是这样的。”白韶卿不由粉脸一红“这事我若是不去,只怕会牵连无辜。”
“哦?你且说说,哪些人会被牵连?”
“公主丢失,首先便是送嫁队伍的失职,那可是上上下下七十多条人命呢!再说秦国势大,或许会因此记恨纪国埋下祸根。纪国国小民弱,又与强秦直接交界,若是秦国真有兼并四国的野心,恐怕弱纪是首当其冲的要害之地。到时秦国若是以这次的事为借口,我岂不成了祸害纪国的大罪人。”
老人双目微眯,看了她许久,抚须笑道:“这么说来你嫁到了秦国就能平息这一切,控制秦国的野心喽?”
白韶卿一愣,答:“自然不能。”
“为什么又不能了呢?”
“我想做的只是尽自己身为纪国平安公主的责任,又哪有那么大的妄想。”
在将军府时,面对吕相和乌行安她侃侃而谈、在游街面对成千上万的百姓时,她也有胆量当众立下誓言,可是此时此刻,面前坐着的只是一个垂垂老矣地长眉老人,她却忽然心生怯意,不敢妄自尊大了。
老人却丝毫没有放过她的打算,紧跟着又问道:“你如此挂念纪国百姓的安危,可实际上你并非纪人,而是楚人。凭你今日的容貌,代替哪国的公主嫁秦都可保一方平安,难道你对自己的国家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眷顾之情吗?”
是非岂因逢乱世\长歌怎奈曲无名
025 智者
自己的国家!
白韶卿双眸骤然一黑,那晦暗污秽的回忆迅速隐没了她的思绪,她毕竟年纪还小,受这老人一激,顿时怒道:“那不是我的国家!他们凌迟我爹,羞辱我娘亲,害死了我的弟弟叔叔亲人们,不,我和他们仇深似海,我永远永远都不再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