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体
关灯
   存书签 书架管理 返回目录
牢记备用网站无广告
    她一点儿。”

    “那要多久呀,她几时才醒?”

    “……到醒的时候,自然就醒了啰。”

    “那是几时嘛?”

    “……我怎么知道……”

    小声的争吵近在身边,可白韶卿就是无论怎样努力也睁不开眼睛,这个身体好似不是她自己的,明明已经能听能有感觉,却没办法回应。

    有人把她的头扶起来,往她嘴里灌了东西,流质的,分辨不出什么味道,自喉间缓缓滑下,她虽然感觉不到饥饿,却也知道正是这些东西在维持着自己的生命,是身边这些不同声音的人分给自己的一点食物,怎么能这样依赖着别人的照顾呢,她心里发急,努力将焕散的思绪围拢一点,一分一分地强迫着自己,终于在某一个时刻,她醒了过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月亮。

    被什么截成两半的月亮,挂在离她极近的地方,仿佛伸手可及,晕亮的月光淡淡地撒在她身上,身边却是安静的,听了听,又有些细小地酣声传来,远远近近的地方,好像睡着不少人。

    她努力动了动头,触鼻闻到一点柴火的味道,离自己不远的地面,还留有一点温热,她尝试着伸手出去,却像是碰到了树枝,发出一点轻响。

    她忙收回手来,身前却忽然扑上一张脸,挡住了月光,只感到那鼻息近近的,声音似曾相识“你醒啦?”

    随着这声音,身边顿时响起更大的动静,好些人同时朝她扑过来“醒啦?”“她醒啦!”带着欣喜地语调说着一样的话,可感觉却有些恐怖,因为全都黑糊糊地,看不清面貌,像一只只小小的兽。

    白韶卿只得冲着靠自己最近的那张黑脸笑:“我醒了,谢谢你救我。”

    “我说过的话,一定算数的。”果然是那少年的声音,他顿了一顿,叫道:“都围上来干嘛?点火呀,那谁……金子,把粥拿来。”

    耳边听得火折子的声音,一点微弱的亮在黑暗中闪起,渐渐扩大,落在一小堆碎叶上,顿时亮堂起来。

    白韶卿这才看清围着自己的数张小脸,年纪有大小,脸却都是一样沾着不少污垢的黑,此时都带着笑,朝自己上下打量。认准了其中一张脸,她努力翻身,朝眼前这人嗑了个头“谢谢你救我一命,我一定会报答你。”

    那少年手咧开嘴笑“不客气。那个……是你先救我的,你不拉着我,我直接跌死了。”

    “是你救的我。”白韶卿又强调。

    “是你……”

    “唉呀,一人救一次,扯平啦。”边上有人笑。

    “你醒了就好了,要不是我们大哥能识草药,你早就去阎王那里啦。”一个小胖子小脸黑黑的,眼睛晶晶亮,凑过头来说。

    “我不是叫你拿粥吗?粥呢?”

    小胖子顿时往后退“我饿……吃了……”

    “你……”少年气的不行,伸手捡了根柴像是要打。

    白韶卿慌忙说:“我不饿,真的。”

    那少年回头看看她,一拍胸脯“明天我给你弄好吃的去,你刚刚醒过来,得吃点好的。”伸手一指,又道:“这些都是我兄弟,那是金子,这是小胡,这是豆芽菜,这是小六,你叫什么?”

    白韶卿一愣,答:“我叫邵卿。”

    “哦,这个字我会写。”那少年很是兴奋,立刻拾了根烧焦的柴,在尘土堆积的地上,歪歪扭扭地写下了个“青”字。

    看她盯着这个字没说话,他却立刻不安了,抓着头皮问:“我……写错了吗?”

    白韶卿回神过来,看他一脸失措,忙摇头:“没错,以后就叫我青青吧。”

    他这才咧嘴笑了,边上的几个孩子也都笑逐颜开。“你呢?你叫什么?”白韶卿问。

    少年看着她,却不好意思的抓头“我的名字笔划太多我不会写,只会念。我叫穆遥。不是木头的木,是那个……笔画很多的那个……”

    白韶卿拴起身边的一枝树枝,在地上将这两字写下,穆遥盯着这些字半晌,好似受了什么惊憾一般,说不出话来,她忙道:“不是这两个字?那我再写过,”他一愣,抬起头来,明亮的双眼中似有泪光一闪,随即却忍住“没错,就是……这两个字。你怎么一下就……写出来了。”

    “果然是么?那就好了,”白韶卿笑看着地上的三个字。

    一旁小五拍手笑道:“原来青青会写字,还写的这么好看,太好了,往后青青可以像林老爹一样帮人写信,能赚好多钱呢。”

    穆遥却伸脚一踢他:“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说着瞟了她一眼。这个肤色白净的女孩子,有着那样的眼睛,她不是属于这里的,他忽然有些不敢直视她。

    一屋子小孩似乎都感染到他的感慨,一时都怔怔看着白韶卿,却见她的眼睛在火光下微微一闪,像是会笑一样,从他们身上看过去,她的声音很温柔却也透着坚定“我想和大家在一起,你们能收留我吗?”

    屋里静了那么一刹那,顿时响起一阵欢呼“当然可以了,青青,青青,哈哈哈。”

    是非岂因逢乱世\长歌怎奈曲无名

    006 市井

    白韶卿就这样留了下来,和这帮小乞丐生活在一起,她也知道了自己还是身在楚国,只是离楚京有点距离,一个叫平邑的小镇上。

    这些孩子,全是无父无母的孤儿,穆遥算是年长一些,今年也不过十一,其它几个都比他们俩小,其中最小的小六才只有六岁,是这群孩子里原先唯一的女孩,自从白韶卿的加入,小六的小手就从没放开过她的衣角,不管她走到哪里,这瘦丫头都紧紧跟在她身边。

    白韶卿很快就融入到他们中间,每天和众人一起在街边乞讨,晚上回到破庙休息,她虽然也能写字,可这么大的孩子,自然是没人会让她帮助写文书,只有街边面铺的赵大娘,看这孩子着实懂事,倒是会让她帮自己给远在楚京的儿子写信报平安,换给她几个馒头。

    白韶卿能够在那样的重伤下活下来,全靠城东陈大夫施以援手,因为穆遥勉强算是他的小徒弟,所以每天总有很长时间,白韶卿会带着小六呆在他的药店后面,帮着煮草药给病人。她毕竟是相府千斤,别的事还能将就,唯独这烧煮却实在是不容易上手,加上小六又总在一边帮倒忙,两个小丫头时常把个厨房弄的乌烟瘴气,穆遥手把手的教了几回,总算是好一些了,不过状况还是天天会出。

    这一日,小六又将一把没干的柴塞进了炉灶里,呛人的黑烟顿时涌了出来,两人给呛的眼泪直流,好不容易把那柴捡出来了,跑出厨房来,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指着对方笑个不停,原来两张小脸都给熏地乌黑乌黑的啦。

    白韶卿正想提水来洗,门外却见豆芽菜满脸的惊慌地跑来,边跑还边叫道:“金子和小胡让人打啦!大哥呢?”

    “他跟着陈大夫上山采药去啦。”小六拉着白韶卿的衣角,轻轻说。

    “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跟你去看看,”白韶卿留下小六看店,跟着豆芽菜跑了出去。

    “是三个痞子在打一个病怏怏地小叫花,金子看不过去就说了两句,哪知道他们转身就打了起来。”豆芽菜一边跑一边说。

    二人顺着街巷口,很快就跑到了市集,不远处的街角,三个足有十七八的市井流氓正围着地上的三个小人,你一脚我一脚踢地正欢。

    白韶卿远远看到,眼前的情形在她的眼中却仿似忽然变化,那不停踢出的一脚一脚、疯狂的笑声……胸膛中一股强烈地气愤渐渐充溢,这一切是这样的似曾相识,耳听得他们的笑声越来越响越来越放肆……她蓦然停住脚步,身边的豆芽菜不解地停步看她,却见她转头四顾,朝一边跑开,再回来时,她的手上赫然拿着一根几乎和她差不多高的粗柴,豆芽菜只一愣的功夫,便见她朝前疾冲过去,木棍挥起,正打在一个痞子腿上。

    那人大声喊痛,其它人被他一叫也都停了下来,转头见是一个满脸乌黑的小个子,顿时骂道:“你小子不要命啦,敢打你大爷!”

    一边金子已经给踢的七荤八素,看她冲过来气势汹汹的样子,怕她一个女孩子要吃亏,忙叫道:“大哥,你来啦。”一边叫一边朝身边的小胡使眼色。小胡即刻会意,也道:“大哥,他们欺侮人。”

    那三人看看这个瞪着自己的小个子,不由得哈哈大笑“原来就找了这么个帮手来?”

    “妈的,打的老子真疼,你小子不要命啦!”其中一人怒气冲冲地大叫一声,扑过来伸手朝她头上就抓,白韶卿挥棍乱舞,倒将他生生逼开几步。其它两人一使眼色,趁着那人再度向她冲来之时,趁乱伸手,牢牢握住了她手上的木棍,二人力大,几下拉扯,就将木棍抢了过去,白韶卿护着金子和小胡慢慢爬起,瞪着他们一动不动。

    “瞧不出个子小小的,力气倒不小。”一痞子笑道。

    “你不喜欢用这个打吗?你再打呀再打呀?”另一个提着木棍,朝她狠狠打来,白韶卿护着二人,自然伸手去挡,两下都重重打在手臂上,她却只是咬牙看着,即不喊疼也不求饶。

    那人见她这样,倒更有了兴致“妈的,找打是吧骨头硬是吧,好呀,来呀。”一边说一边提棍猛打,白韶卿拉着金子小胡二人,仓促逃避,却又被另外两人围住了,还伸手把他们往中间推去。小胡本来就伤的较重,一推之下顿时跌倒,痛的大叫起来,三人见状又是一阵大笑。

    一旁早已聚拢了不少看热闹的人,见三个大人打三个孩子,都是一脸不平,可这三人是出了名的恶少,众人也都不敢招惹,只在一旁指指戳戳。那三人见有人围观,却是闹的愈发起劲了,乱棍挥舞,边上的两人还时不时地踢上几脚,小胡早就泪流满面,金子也快撑不住了,只有白韶卿拼命护着二人,是以身上受的最多,却始终没吭一声。

    其中一个恶少便觉这小子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忍不住抢过木棍来,骂骂咧咧道:“打人都不会,你给他挠痒痒呐?”说着轮起木棍举到空中,朝着她狞笑道:“小子,今儿个爷倒是想放你一马,你站着一动不动,受我一下,我们就放了你怎样?”

    那木棍足有一个孩子的手臂粗,众围观者看到这般情形,都想提醒,又不敢出声,只得在一旁啧啧连声摇头叹息。白韶卿定定打量眼前那人片刻,却道:“我受一棍没问题,可是我若受了,你们有没有胆子也受一棍?”

    没想到这孩子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周围的人愣神的功夫,那三个痞子倒先笑了,持棍那人斜眼看看身边两个朝他使眼色的人,狞笑道:“别让人说我们以大欺小,你能受得了这一下,我们还有受不了的道理。”说着话,眼中却露出了狠劲,暗暗牟足了劲,决定势必一棍将她打死,想到这里,他咬了咬牙,把全身的力气都运到右手上,举着木棍朝着她当头而下,白韶卿果然直挺挺地站着,不闪不避。

    眼看那木棍带着风声重重挥落,那痞子忽觉手臂被什么东西轻轻一撞,原先存了半天的力气顿时流失了大半,他心里惊讶,可手中的大棍还是不偏不倚地落在眼前那小个子的头上,耳听得“卟”地一声闷响,围观的人都不约而同屏住气息盯着那小个子。

    却见她呆呆站了片刻,身子才晃了晃,额前发丝下缓缓淌下一丝鲜血,顺着眉眼滑落到鼻梁一侧,又慢慢淌到嘴边,漆黑的小脸似乎被这鲜艳的血迹分成两半,很是诡异,而更令人诧异的,竟是这“少年”居然还上前一步道:“这下该换我了吧。”说着伸出手来,似是等待对方将木棍交出。

    是非岂因逢乱世\长歌怎奈曲无名

    007 月影

    三个痞子都惊的呆了,刚刚挥棍那人更是朝着周围人群瞟了数眼,想到方才不知是什么挡了自己一下,更是心惊,此时哪里还有心思理会这事,发一喊转身拨开人群飞似的跑了,另外两个面面相觑片刻,也慌忙追上,一边跑一边也就留下几句话撑场面“你小子……等着……有本事你……你别走……”叫别人不要跑的人,说着这话,自己却早跑的没了踪影。

    金子忙拉过白韶卿,急道:“流血了……头破了呀,怎么办怎么办?”

    “没事的,带我去陈师傅那里……”白韶卿这口气一松,顿时觉得头痛欲裂,眼睛看出去都有些模糊,好在金子和小胡一边一个扶着她,她却转头看看地上那个一直闭着眼睛缩成一团的小叫花,看那样子也是瘦弱之极。

    金子二人明白她的意思,也就拉扯上那小叫花子,四个小人儿摇摇晃晃地朝着街边而走。围观的人啧啧连声,也自纷纷散去,人群中却有一个青衫男子盯着他们四人的背影好一会,才转身离开。

    穆遥没想到自己去采个药的功夫,也能出这么大的事,急的团团转,将金子小胡骂了不知道多少回,好在白韶卿的伤势,却庆幸那痞子力气不大,没有伤到头骨,只是肿了老大一块,破了一大片头皮。只是救回来的那个小叫花却自始自终没有完全清醒,陈大夫为他把了半晌脉,竟然愣是查不出病因来,也只得作罢了。

    金子一边帮忙一边绘声绘色地说着此事的经过,陈大夫摇头朝白韶卿看了几眼,叹息着走了出去。

    白韶卿与众人相扶着回到了破庙,穆遥是一刻也闲不住,又是找药又是煎药的,几个孩子累了这一天,又多少带着伤,陪着她坐了一会,也都纷纷睡了。白韶卿头上疼痛,无法睡的安稳,好不容易正闭眼眯了一小会,却听耳边有个陌生的声音轻轻道:“小子,你出来。”

    她第一个反应就是白天那几个痞子来了,慌忙转头看看尚在沉睡的大家,庙外一轮弯月高悬,原来已经到了深夜,可她环顾四周,却没见到有人,正奇怪呢,那个声音再度响起,竟仿似近在耳边“你到庙外来。”

    她犹豫片刻,便轻轻起身,慢慢地走了出去,说到底是自己让这些痞子丢了面子,他们真要来找,也总会着落在自己身上。

    清亮地月光照的庙外杂草一片银白,微风拂动中,却见草丛前背光站着一个人,看体型却不是那帮痞子中的一个,她停下脚步,那人道:“你脖子上的东西,给我看看。”

    白韶卿一惊,伸手去摸脖子,那枚郝杰送她的铜钱,她一直贴身挂着,只有今天和痞子争打时晃了出来,她睡觉前就发现了,早就放回到了衣领里,这人是怎么知道的?

    看她迟疑,那人也不多话,白韶卿忽觉眼前一闪,那人竟然凭空没了身影,紧跟着脖子一凉,再伸手去摸,那枚铜钱已经不见了。她大惊失色,捂着嘴巴却不敢叫出声来,呆呆看着那个又回到不远处站着的人,不由得又惊又怕。

    只见那人将手中的铜钱迎着月光一照,点头道:“果然是它,你从哪得来的?”

    白韶卿一时不知怎么回答,此人行踪诡异,到目前为止自己连他的面容都没看到,郝杰的事牵扯劫法场还有自己的身世,实在非同小可,她哪敢随便开口,因而思忖之下却不回答,只伸手道:“还我。”

    “还你可以,不过你得先回答我的问题。”

    “你先还我。那是我的东西。”

    “嘿,还是个牛脾气!”那人好似轻轻一笑:“怎么你声音细的像个丫头,不过胆子倒是不小,敢迎面让人打连眼都不眨一下,小小年纪,很了不得呀。”

    白韶卿一愣,那人又道:“傻小子,今儿要不是我挡了一下,他那一棍子下来,你这会都上阎王爷那报道去了。”

    白韶卿又是一惊,只是心中思潮起伏,还是没有说话。那人走了过来,足足比她高出一人的大个子,几乎将她面前的月光全部遮挡了。他大手一伸,递到她的面前,手掌中却有两枚铜钱,白韶卿拿起来两枚看了片刻,发现竟是一模一样,那人道:“这下你能说说这是从哪来的了吧?”

    她想了片刻,才答:“我叔叔留给我的。”

    “你叔叔?叫什么?”

    “郝杰。”

    “倒没听说过他有个你这么大的侄子,他人呢?”

    “他……死了。”

    “什么?”

    “他为了救楚国的……什么人……去劫法场前让我在这里等他……可是迟迟没来……”白韶卿说着抬起头来,只见那面容不清的高个男子双眸一闪,声音蓦然发冷:“那郝非呢?”

    白韶卿心念急转,忙道:“我听说死了一个抓了一个,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那人听了这话,半天没有吭声,白韶卿心里呯呯直跳,直盯着他,又不敢多说什么,等了好一会,却见那人转过头来将她上下打量,忽然一伸手道:“我们走吧。”

    “去哪里?”

    “自然是去该去的地方,你既然是郝杰兄弟的亲人,又是这么个性子,天生就是做这一行的材料,我没找到他们,能遇到你也算有了补偿。”说着话他的大手已经触到了她的手臂。

    白韶卿却慌忙后退:“我哪也不要去。”

    那人倒笑了“这可由不得你,你是我亲自看上的,自然和别的月影不同,只要你肯多下苦功,将来说不定还能成就一番大业。”

    白韶卿听了这话倒愣住了,问道:“月影是什么?”

    “你叔叔没跟你说起过么?也怪不得他。”他点了点头,朝天边一指道:“你看到那月亮了吧。”

    “嗯。”白韶卿满脸不解,却见他回头一指地上,她顺示看去,便见一大一小两个人影,那人道:“只有在月光下才出现的影子,是为月影。月影是一种见不得日光的职业,我们替各种各样的人收集情报,实施暗杀。在白天却又有另一个身份,你两个叔叔都是其中的一员。”

    是非岂因逢乱世\长歌怎奈曲无名

    008 命运

    白韶卿眼睛渐渐发亮,仰头道:“那是不是就要学本领,就像你刚刚那样叫我,还有拿走我铜钱时那样的本领?”

    那人哈哈一笑“果然是个聪明的孩子,不错,你年纪虽然不算小了,可我看中你的硬气禀性,跟我走吧,来日你的成就必将超过你的两位叔叔。”

    白韶卿沉默片刻,却道:“那我的郝非叔叔呢?你不救他?”

    那人皱眉道:“那是他们没经过组织尚自行动的结果,何况月影失败就是死亡,救不救都是一个下场。”

    “你本事这么大,为什么不救他?”

    “说了不救就是不救,我们走吧。”那人又向前一步。

    白韶卿倒退数步“你不救他们,我绝不跟你走。”

    “什么?”那人声音开始变高。

    “就算他们……是你说的尚自行动,可是要打要杀,也不能让月影的人给别人处置了!那岂不是丢了你们这行的脸面。”

    “臭小子什么也不懂,在这里嗐说八道。”那人不由得又是一笑“这世上还没有敢承认自己就是月影的人,谁知道他们是什么。不过你小子脑筋转的倒快。”

    “那……一个月影培养起来总不是件容易的事吧,就这样让他死了,岂不是……很可惜。”

    “失手的月影有什么可惜的,是他自己本事没练到家。走吧走吧,别费话了。”说着又朝她伸过手来。

    白韶卿急道:“你不救他我死也不会跟你去的。”

    “死?”那人嘿嘿一笑“你知道什么是死?”

    “我知道!”白韶卿失声大叫:“我看过亲人死在眼前,也有过要杀人的念头,尝过血的滋味……我不怕死,我怕的是自己不能报仇就轻易死了……可是……郝杰叔叔是我唯一的亲人,如果我明明有机会帮他却不去做,我还有什么资格说报仇,有什么资格活着!你就是这会儿阻止了我,我说了的话一定做到,也总会找到机会自己了断的。”

    那人静静注视她片刻,他一直背着光,面容始终看不清,倒是明亮的月光照在白韶卿的小脸上,虽然她的头上被肮脏地邦带包的几乎只露出一双眼睛,可这眼前里反映的月光却着实令人为之眩目。

    那人一声不吭地看了她好一会,轻哼道:“好,今天我就破例去趟楚京,话说回来,我不管救人,只看一看他的生死。这以后你是要报仇要杀人还是要学本事寻死,也都由得你。”

    白韶卿重重点头,那人又看了她一会,伸手在她头上轻轻抚摸,似是轻叹了口气,眼前忽然有风吹过,待她再定睛看时,那人却没了踪影。

    白韶卿在原地发了会呆,慢慢走回,才到庙门外,便见小个小黑影拦在那里“你要跟那人走?”正是穆遥。

    她点了点头:“我要报仇。”

    穆遥急道:“他们是杀手,月影,你不怕吗?”

    “不怕,就算要变作厉鬼,我也不怕。”

    “可是他好像以为你是个男孩子,要是让他知道了你……说不定他会杀了你的。”

    “我会求他会给他磕头会为他做一切事,我心里惦记着报仇,绝不会轻易死掉的。”白韶卿有些咬牙切齿,不由自主握紧拳头。

    穆遥不再说话,只是定定看着她,静了片刻,她道:“对不起,答应了和你们在一起的,可是我有……不得不走的理由,将来……我一定会回来找你们的。”

    穆遥一声不吭,只是看着她,又看看她手中的铜钱,闷声道:“你说过相信我的,你现在不再信我了吗?”

    白韶卿一怔,道:“不,这是不同的。”

    “没什么不同。我不过是最平常不过的叫花子,是你说相信我,我才觉着自己不是一个一文不值的小叫化,那时在江里救我们两个……我其实也很怕,可是……和你在一起,我好像和以前有点不太一样。我……不会说话,可是,我真的……很想保护你,这对我是很重要的事。”他低下头,盯着她手上的铜钱看了半晌,轻轻道:“以后……不管你要去哪里,或是……我去了哪里。你都会相信我的,是吗?”

    “是。”白韶卿忽然有些哽咽“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我,我会好好的,你也一定要好好的。”

    “嗯,我们说定了,将来就凭这铜钱相认,你……要保重。”说罢扭头就走,白韶卿本想追上去再说几句话,无奈重伤之下站的久了情绪又激动,此时只觉眼前一阵阵发黑,只得慢慢移回庙里,闭目躺下。

    她的顽强坚韧全都是拼着一股子狠劲死撑下来,本身大伤未愈,此时又带了新伤,头痛欲裂,这时又因一直挂心的郝非有了下落,心下较为释然了,所以倒头下去,不一会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当时,她并不知道这一觉改变了她的未来,将她和穆遥的人生分向了两个不同的岔道,直到许多许多年之后,她这个不认命不认天的人,才不得不承认,自始自终,她和她身边的人都受到一股力量的牵引,这一切看似缘自于她,其实冥冥中却有更高的主宰。

    白韶卿这一觉睡的极沉,虽然在睡梦中好似有人喂她吃过流质的东西,平时她药吃的多了,也没在意,况且全身无力,张嘴咽下之后继续昏睡,明明记挂着那人要带来郝非的下落,无奈就是醒不过来。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睡了不知多久,隐约感觉到身体在摇动之中,她才勉强睁开眼睛。

    眼前的一切却令她大吃一惊,四张小脸近在咫尺,再高一点的地方却是一片灰黑,像是帆布,而身下时不时传来车轮滚动的声音,她一惊坐起,发现车上连那个昏迷的小叫化在内一共六个人,只有穆遥不在其中。

    金子看她醒来,顿时欢喜的大叫“醒啦醒啦,怎么样?好些了没?”

    白韶卿隐隐想到什么事不妙,却不知是什么,只得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穆大哥呢?”

    四个小家伙彼此对望一眼,高兴劲顿时减弱了,用有些害怕的神色看着她,她再问一句,小六轻轻拉过她的衣袖,声音细如蚊咛“穆大哥走了。”

    是非岂因逢乱世\长歌怎奈曲无名

    009 新城

    “走了?去哪了?”

    金子道:“他给了我二十两银子,让我们立刻坐车离开平邑……”

    白韶卿呆若木鸡:“他去哪了?他哪来的银子,他……”忽然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在脑中划过,她伸手去摸颈项,果然没摸到那枚铜钱,脑中迅速回想着他说的话,嘴里开始发苦,急的伸手一掀帘子,却见尘土飞扬,远近皆是绿林田野,此时离平邑已经不知多远了。

    金子看着她的脸色,轻声道:“他有话让我转给你,他说,楚京的那个人已经死了,你要记得报仇,就要保重自己,这个仇,也是他的,将来他会回来找我们。你的东西,他只是借用,将来一定会还给你的。”

    白韶卿呆呆地看着朝后疾退的田野,心里已经乱做了一团。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穆遥竟然会拿走自己的铜钱,他必定是跟着那个月影的人走了,可是那人听过自己说话,怎么可能骗的过去?

    想到这里,她慌忙问道:“他让你们带着我走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异样?”

    “有呀,他吃坏了东西,嗓子哑了,连整话都说不全,”金子稀罕地看着白韶卿,在他的眼中,这个小姐姐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人了,竟然什么都能猜到。

    白韶卿却觉心中一痛,穆遥对药草那么熟悉,必定是用了什么坏嗓子的药,两人身高体型都是一般瘦小,便是略比自己高一点儿,不是站在一起也难以分辨,何况自己一直被邦带包着头脸,也许那人还真会错认。可是穆遥呀穆遥,你可知你去的地方是什么?那人若是发现不对,还不知他要吃怎样的苦头呢,甚至……她不由自主地打了冷战,再也不敢往下想。

    车里几张小脸都看着她神情变化,什么也不敢说,就这样安静了好一会,才见她脸色总算慢慢恢复,放下帘子回过头来,目光在几人脸上一转,道:“我们走了几天了?”

    “两天三夜了。刚刚问过车把式,再往前两里就到市镇了。”

    金子把一个脏布袋递到她面前:“这是银子,你留着。”

    白韶卿本想拒绝,可转念一想,也就伸手接过来,是几锭份量很轻的碎银子,这几个孩子从前以穆遥为首,如今,这个担子算是落到了她的头上。她紧紧捏着小布袋,眼眶却不由得红了起来,想到穆遥现在还不知道怎样了,又想到郝非已死,眼泪更止不住滴落下来,一旁的小六看她哭,也立刻哭了,几个男孩子的眼睛也跟着一红,小车内一时气氛悲苦。

    白韶卿却又很快止了哭声:“没事的,大哥说的事总是能做到,我们要相信他,将来他一定会变成很有本事的人回来找我们的。”

    金子一抹眼泪:“没错,将来我们一定能再见到大哥,青青姐姐,往后我们就跟着你了。”

    白韶卿点点头,搂了搂身边的小六,朝车子一角那个小叫花一指“他没醒过?”

    小胡道:“醒时也不说话,只瞪着人看,一日倒有九成是在睡的,我说呢,都是因为这小子,金子和青青姐才挨的打,我说不带他来,可金子非得带着。”

    “我们都走了,总不成让他一个人在庙里饿死?”

    “没事,兴许慢慢就醒了,多一个人做事,咱们也是好的,”白韶卿道:“到了下一个镇子,我们要找事做才行。”几人都应了,又卿了片刻,便听马声长嘶,车把式叫道:“到啦,小家伙们,下车吧。”

    金子带头掀了帘子,小胡使力摇醒那个昏睡的小叫花,他还是懵懵懂懂的,不过总算能自己走路,几人扶着下了车,白韶卿点了银子付车费,那车把式看着他们,倒笑道:“还真没见过你们这样的叫花子,倒新鲜的紧。”众人中只小胡回了他几句,便都转身朝着城墙走去。

    进了城门,便见一条宽敞地大道,中间平坦的部分是官道,不时有华丽的马车驶过,白韶卿等人则相互拉扯着走在一边的小道上,四下张望,倒很是新鲜。毕竟年纪还小,几人很快就将伤感离情抛在脑后,兴致勃勃东张西望。

    这镇子比平邑大的多,房子也比那里的气派,几人在城里走了好一会,总算在偏处找到一个废弃的土地庙,金子立刻拉着小胡豆芽菜出门要饭,白韶卿则带着小六将破庙略为打扫。

    那个小叫花却始终缩在墙角,不说话也不理人,小六瞧着他直躲,白韶卿倒是上前问了几句,那人也没回答,她只得作罢了。

    接下来的日子,金子照旧带着两个男孩子要饭,白韶卿带着小六也是一边在城里转悠一边要些吃食裹腹,好在这城镇较大,虽然要饭的不止他们一拨,免不了有些打斗争吵,白韶卿知道自己这些人初来乍到,也学会了些做小伏低的姿态,那几帮人见他们年岁又小,又很识趣,也就没多为难,至此转眼就是三个月,天气跨过酷暑渐渐转为寒冷时,他们算是在这里真正落下脚来。

    在这期间,那奇怪的小叫花一直醒着,却是从来不肯出门要饭,软硬不吃,平日里不是盯着白韶卿看的一动不动,就是闭眼睡觉,从来不开口说话,吃的东西给他就吃,不给就不吃,小胡和豆芽菜早就骂了几回,偏偏青青姐和金子都偏袒着他,也就只能由他去了。

    可是眼看天气一日冷过一日,六人过冬的衣服却没有着落,白韶卿近来已经试着在街角摆毛笔挂布帘为人写信,赚来的钱却实在是少的可怜,加上苦苦节省的那还剩十两左右的银子,着实不够让这么多人过冬添衣的开销。

    这天,她正发着愁,却见庙门处进来一个中年汉子,看着像是有钱家仆的模样,进门却叫“哪个是青青呀?”

    白韶卿立刻迎上前去,那汉子打量了她一眼,道:“我家夫人叫你去,你要不洗一洗,要不换件能见人的衣裳?”

    白韶卿淡然道:“叫花子没这些讲究,你有什么事直说就是了,我进大院子恐怕还要脏了你的地方。”

    “尖牙利齿的,”那汉子咕嘟了一句,把手里一个小包提拎到她面前“这是我家夫人给的,算是小六丫头的卖身钱。”

    白韶卿只觉脑中嗡的一响“什么?小六?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我家夫人瞧着她整齐,买了做小丫头,那是她三辈子修来的福份……”他话没说完,白韶卿已经厉声喝道:“你家在哪?我要当面问过小六,这事若有一点儿假,我必要闹的你们家无宁日。”

    那汉子闻言一愣,怔怔打量她半晌,才道:“我家是城东刘老爷……”白韶卿不等他说完,已经跑了出去。

    是非岂因逢乱世\长歌怎奈曲无名

    010 托付

    白墙青瓦的大宅,果然透着富贵气派,可是衣裳褴褛的白韶卿站在大堂里却没有一丝窘迫不安,眼睛直瞪着面前的胖妇人,声音清朗“我不要钱,我要见小六。”

    “唉呀,已经去叫啦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