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缓斜坡的人都围拢来,微光手电在雨衣里照得见地图上的一切线路和山体、地形标号。通过对比,新旧地图在这里的地形都是一样的,没有出入。这就好办了,营长跟向前进、葛啸鸣等三人躲在雨衣里很快判断出了现在所处的大体位置。
“我们是由这边过来的,这是我们在悬崖边遇敌后到达的下一站。这是河边,这是河边驻守着越军的小高地。我们刚才走过了这里,还有这里,这里。。。。。。这些都是我们在行进中到过的地方。现在我们到达的位置应该是五号区域的附34号高地。我们如果从这个小高地前面的两座山间穿过去的话,应该很容易就到达预定潜伏点的西南边这个位置。我确定这里是附34号高地,往前过去的话很近。”
向前进不停的指着图,说得相当肯定。
但营长没有吭声,他暂时关闭了手电筒,随后又打开来,含在口里,觉得说话不便,一手将之取下来,一手指着地图说:“这里地形复杂,我们不能凭感觉。再说了,即使是附34号高地的话,我们也不能这样抄近道,过那两座山间很危险,而且还要穿过一片开阔地,我估计开阔地上给埋设了大量地雷。就算顺利穿过了那边的开阔地,通过了两山的结合部,可山那边还有一片探明了的雷场,我们不知道其密度有多大,类型如何,绕路走可就远了。还有我估计过溪流也危险,很难说不会踩上那东西。”
向前进说:“那倒是。不过雷场已经探明,我们通过前面两山间的结合部后,看这里,沿着右边的山脚走就可以绕过雷场,不用担心。至于过溪流,要担心踩上地雷的话,我们走任何一条路线都要担心的。所以我的意思是冒一次险,大家从前面的两山间结合部摸过去,这样我估计还不要二十分钟就可以到达预定点后面的山坡脚下。我愿意继续打前锋,带渗透组的人。我总觉得我们在这地方转啊转的不是个事,得要早点藏起来才好。”
听了葛啸鸣同意这个方案,点了点头。
但是营长不答应,他说:“我晓得你是想走僻静路线,走僻静路线是不容易暴露,有一定的安全性,但是在敌人巡逻不到的地方,他们一定加强了雷区布设,还有很多雷区是我们没法探查到的。我主张走原定的路线,这是他们常走的,踩上地雷的可能性极小,不用耽搁时间。虽然有可能碰上巡逻队,但是我们可以蒙混或躲避。我估计敌人在南边的方向巡逻力量有所减弱,这是我们一整个下午都比较安全的原因。所以我主张走地图上的标明路线,这条路线看上去远,但是花费的时间将要比看起来近的少得多。”
葛啸鸣说:“营长说得也对,那就按你选择的路径走。向前进我可不支持你了!你别怪。”
向前进低声说:“你这叫墙头草,呵呵。这里营长是最高指挥官,我们当然得听他的。我刚才的不过是个建议,供首长参考,没事儿。”营长说:“向前进你莫来这一套,老子第一天带你走的时候就告诉你了,首长是大官,我还只是个营长,深入第一线带兵打仗的,哪里是首长了?这只是手掌,你看到了没?以后再也莫这样叫老子了,听着不自在。”
葛啸鸣有点幸灾乐祸地低声笑着,向前进被营长几大句话,搞得脸上很不自在,只得说:“那,营长,你把手电筒照地图北边,我们看看敌人可能临时加强布置的兵力会分派到些什么地方。我觉得我们先前的估计不足,敌人在这个山地的东、北、西三个方向都加强了巡逻,看来是有备而战,极力防着我们的。”
营长说:“嗯,说得没错。你现在才觉得是这样?我早估计是先期潜入的其他兄弟分队的人员给暴露了,要不然敌人不会针对这片地方临时加强那么多的人手,在我们选择的僻静地方也遇得到他们的特工及其他武装军人。他妈的,如果是这样的话,敌人一定会改道,或者是继续延期,那老子们千辛万苦来到这里可就白费劲了,不好耍。”
向前进说:“好耍的。我估计改道没这个可能,视察点都是定好了的。”
营长说:“好耍个喘喘,定好的东西可以改,他们又不是死脑筋,不要命了也要照着原计划?你把他们想得太笨了点。现在只能看运气,走一步是一步。我敢打赌,那家伙一定不会准时到达的,你们信不信?”
向前进跟葛啸鸣都说:“信!”
营长低声说:“都信嗦?信就好,心里早有个准备。现在还是来研判地形,莫瞎扯谈,耽搁时间。看这里,溪流方向。。。。。。刚才能听得到流水声,估计最近的地方离我们也就二三十米,我们还得要打包抄,离山口远一点。”
由于之前曾经推演过实地模型,应该说所有人都非常地熟悉这里地形,只是还没法子确定现在的位置。向前进虽然坚信是在附34号高地,但是营长相信的是眼见为实,对于他的判断不予采信。经过再三推定比较,向前进对自己先前坚信的东西也有点狐疑起来,最后大家只能估计这是在捕俘地域南边的五号地区,具体的山头是哪一个暂时还没法弄清。不过这不要紧,等会顺着溪流往前摸索一阵,找到公路就好办了。
哗啦一声,有人几乎是从缓斜坡上滚动下来,顺坡滑行的速度相当快。营长等三人还没掀开雨衣露出头,只听到有人紧张地低声说道:“不好了,有敌人!大家赶快散开!”三人在里边听得很清楚,几乎是同时抓住雨衣一扯,但是各自的力量方向不同,一时间没法扯开,探出头来倒是滚做了一团。刚才营长用力过猛,一瞬间便将雨衣全扯往他的方向,向前进被带着往前一扑,入到营长怀里。营长也往后翻,雨衣将两人都盖住了,真是欲速则不达。
还亮着的手电筒滚落在了雨衣覆盖处外。旁边的张力生往前一探,飞快地用手去地上按住那电筒的头部光。大家都吓坏了,紧张地看着四周,只怕刚才那一道亮光,大家给暴露了位置所在。
雨衣里看地图的三人只有葛啸鸣往旁边一倒,身子露出了外面,看到下来的人是熊国庆,急忙立起来,一手去地上捞枪,捞了好几下都没有捞到。熊国庆挤进外围,向着他比划着敌情,怕他看不清楚,又一边低声说道:“山那边,过来了五个。那边,五个。”说完,转身上去了。等营长一脚将向前进蹬出老远,翻身过来看时,只见下来报告敌情的熊国庆已经上去了两米,只剩下屁股朝天,继续飞快地爬着。
向前进肚子被营长猛力一脚,承受不住,几乎要闭过了气去。只见雨衣在他前面蒙着,整个人像只弯腰虾米,往侧边翻到下去,幸好被几个战友接住了,才没有往下滚。
他三两下扯开还捂住头脸的雨衣,顾不得疼痛,张头四望。
营长那一脚蹬得实在不轻,让他吃够了苦头。四周暂时安全!这时候喉咙里嚯嚯着,连声喘息不过来,他痛苦地半跪在了地上。几个战友架着他,不让他倒下,一个赶忙着给他揉胸摩背。
葛啸鸣在向营长报告着敌情:“有五个巡逻队员,刚从高地那边穿过了开阔地,估计正在往东北方向去。熊国庆下来报告的,叫我们小心。”
营长急忙下令大家撤离这里,顺着缓斜坡往西南方过去。大家弯腰走了没多远,看到一个凹陷地,于是全窝在里面躲藏着。
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必得要天黑尽了好一阵才能继续走。
躺在凹地草丛中作休息的时候,吹起来一阵风,隔着背包靠在缓斜坡上,向前进将枪抱在胸前,除了冷,他还感觉到肚子仍在隐隐作痛。
营长已经问过他了,知道没什么事才放了心,又向他道了谦,说是当时心里慌,用力过猛了一点对不住。
大家窝在一起,都没有过多的说话。好一阵过后,向前进才对身边的张文书轻声说:“他妈的,张文书,我感觉到有点冷,你呢?看样子,估计这雾得要好几天才能消散,够我们受的。我里边的衣服也已经湿透,再呆下去可能会着凉。”
张文书说:“你可还真别说,我肚子里好像拉稀之前的预兆,咕噜噜响。我只要拉肚子,都是这个预兆。。。。。。”
营长就在张文书旁边,听到这个话,倒是有些替他着急起来,于是转过了身来低声问道:“张文书,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是真的唆,是真的就要吃药!别到时减弱了战斗力,老子现在命令你吃药,你听到了没?向前进呢?情况怎么样?”他问的情况怎么样,无非是刚才两人在雨衣底下手忙脚乱倒做一堆时猛力蹬他的那一脚。
向前进转过身去:“没事了,营长!你那一脚,可着实有力。”他一转动身子,只听到草丛在哗啦啦响。
张文书笑起来,服下预防痢疾拉肚子的药后,不说话了,跟着大家拿了干粮出来接着吃。
在这个缓斜坡上,吃过了东西,大家接着又休息了一阵,恢复了相当多的体力元气。周围寂静,这里的安宁也表明了此处暂时是个没有危险的地方,不过不能在这里呆得过长,得要继续动身,尽早离开。
天完全黑下来了好一阵,要开拔了。营长下令叫大家起来,按照他刚才的行动部署行进。
缓斜坡上的所有人都收拾好东西,拿起枪,行动起来。
下了缓斜坡后,大家将按着原定方向,接着往流水声响动的地方去。营长刚才说得很清楚:打包抄到了前面溪流边,然后再顺着溪流逆行进山,并寻找到在一处山间狭窄地带横穿过溪流的公路。
还有一个夜晚的时间,又因为地方隔得很近,大家心里并不太着急。现在首要的是注重安全,安全第一,每一个人都要能顺利地撤离回去而不是在中途牺牲。
向前进心底明白,接下来的路如果顺利,按照正常的步行速度,到达预定潜伏地带的点上也只要三、四十分钟左右。既然要确保安全,那么就用一两个小时来完成潜入好了。一两个小时,即可以充分地保障到安全,何况还是一个漫长的夜晚,可以走上百里路的时间。
有时候,时间是个宝贵的东西,尤其是在战场上,一分一秒都不能延误。但大家这一刻真的不用为这个操心,大人物要明天才到,说不定还会推迟到达。
前面的人下去了一阵,上面小高地顶上的警戒队员还没有下来,这可不能耽搁,等会在黑夜里走失了的话很难汇合。今次的任务靠的是大家,必须得大家全部的力量来完成才行。向前进跟张文书还留在原地等,刚才他们发的出发讯号上面的人好像并没有注意到。
怎么搞的?营长带着的人都已经走了差不多一分多钟了,上面还是没动静,看来得要上去叫他们。
“张文书,你在这里等,我上去看看。”
“向班长,你留下来,我上去!”
说着张文书已经沿着凹地左边往上爬了。
张文书上去了后,他又等了大约一分钟。
四周静悄悄!营长带着的人已经下去走得远了,再也听不到了脚步声,但是上面的人却还没有下来。这一下他心里想到的不是着急而是不满了:到底是怎么搞的?这个张文书,平日做事不是那么没效率的。
突然一个不好的念头闪过他的脑海:难道是上面。。。。。
四周黑沉沉地,风高月黑夜,用营长的话来说是“不好耍”。他赶忙迈过右边,爬上去几步,突然听到草丛哗啦一声,上面有人下来了,他赶紧打住,低俯下身子往上低声叫道:“闪电!”
“雷声!”
对上号了,他吁了口气,站直身将枪倒提起来,枪带挂在了肩上。上面的人哗啦啦往下来,到了凹地边沿,等着他给指示。向前进说:“动身了!我们走。”
草丛里控制组的人扛着步兵重火力,跟着向前进和张文书两人,几乎是小跑着下山。
营长带领的人马已经走了好长一段路,不赶快跑动很难追赶得上。
黑暗中几人向着前部人马大致的去向一阵紧赶,脚步声急促杂乱,向前进在跑动中,突然听到一声草丛里的低沉断喝:“闪电!”
这一声喊,吓得他手中枪条件反射般端起来,左手瞬间接管住枪管下护木部位。随之他人往下蹲着了不动,赶紧回答:“雷声!”
“是你们!怎么那么久?营长叫我留下来等你们,大家快一点!”这是田亮的声音。“跟着我,往这边!”
大家没来得及歇气,跟着他一阵紧跑,没多远,突然又听到一声低沉的喝喊:“闪电!”
“雷声!”
大家都呼呼喘气了才追赶上前面的人。
随着哗啦啦的声音,散开的人群全从草丛里出来了。暗夜里,前面好像是山,坡度很高。营长问怎么搞的在后面拖了那么久?是不是走冤枉路了?而后下令清点人数,看有没有失踪的。
“葛啸鸣!”
“到!”
“武安邦!”
“到!”
。。。。。。
“张文书!”
“到!”
向前进喘息着,轻轻念着自己最为熟悉的这些战友的名字,每念到一个,他们都低低地答应一声。当他最后念到张文书时,营长轻轻嗯了一声,说了句含含糊糊的“好”,就又下令出发。这样的一队人马,在营长的带领下,直像是黑色的幽灵,在旷野里慢慢寻游,移动着身子。
现在的速度变得很慢了,除了在草丛中的缓慢的脚步声,这里的寂静真的有点可怕。
向前进伸出手去,触不到前面的人的后背,只能辨识着轻微的脚步声,大家一个一个跟着走。黑暗中人的思想好像是特别自由奔放,在担心踩上地雷和遭受伏击的紧张惊惧中,脑袋里还有一种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在胡思乱想着。
不知这里在七九年的时候有没有发生过血战?发生过的话,有多少人在这里血染疆场,壮烈捐躯?
如果当年曾在这里进行过生死较量,那么这地方应当是个可怕的地狱,那些曾经鲜活的生命变成了年轻的亡魂后,在异域他国,也许时至今日都还在四处游荡,找不到回乡的路。
现在他们来到了这里,可不是来接引那些人的,他们很可能还会步入那些人的后尘,牺牲在异域。而那些年轻的亡魂,会不会在冥冥中帮助着他们?
在侦察兵看来,越是常人感到可怕的环境可越是他们的最爱。对鬼神的敬畏并没有像对死亡的恐惧那样来得强烈,这句话是真的。
由于周围什么也看不见,赶上了前面的人后,跟着营长这个主心骨,向前进此时的心里轻松多了。他跟捕俘二组的人断后,走了一程,他停下来叫保持好距离,千万别跟丢了,而后继续往前,去找营长。
大家成一条线,间距几乎不到一米,后面的都是听着前面的细微的脚步声和草丛的触动声,借以跟着走。向前进从旁边往前过到第八个人的身边时,他感觉到营长就在身边了,于是低低的叫了一声:“营长!”
营长被他吓了一跳,站出队列,停下来问什么事。向前进也站住了,低声回答道:“营长,我担心前面的路上会有伏击,或者踩上地雷什么的。要不要等我们往前去探路,给出了安全讯号后大家再走?”
营长突然间也醒悟过来,说道:“你说得对。前面是敌人的活动区域,大路上很可能会用地雷之类的进行晚间封锁。喂!前面的停下来!后面的保持距离,尽量拉开一点!”
一些人半蹲了下来,营长说:“我们这样是很不安全,那就这么办,你依旧带着渗透组的人往前探路,到了溪流边以后,尤其要注意地雷这东西。地图上他们没有探明雷场,我们可不能马虎,大意不得。”
这样一来,速度就慢了,大家差不多花费了两个钟头的时间才真正进入到山里。值得庆幸的是,这保证了行进路线上的充分安全。
进山后,山里阴森,夜虫唧唧凄凄的声音显得很冷清,猫头鹰在夜间的响动也很特别,听起来有一种危机四伏的恐惧。
山里丛林中的能见度太差了,营长每走一阵就得要躲进雨衣里用手电筒来看指北针。
大家无声无息地在林连走带爬,用去了四五个钟头。
天擦亮
,热带雨林独具恐怖特色的高山地晚间淡去,大家松了口气。能见度依然不好,眼前白雾如昨天般茫茫一片,没有什么改变,除了高地的轮廓其余的什么也看不清。
向前进趴在草间,由于夜里很冷,趴得两脚都要失去了知觉,现在爬了好几米仍还没有缓过来。
刚才看到天终于亮了,而前面的敌情却还没有摸清,他不免心中焦虑万分。昨夜耽搁的时间太多了,他们一共在途中探出了两个雷区,经过了一个驻兵点。
此时渗透组的战友在他卧着的地方后面一点那快很大的石头旁,那块石头凸出地面的部分几乎要占去了整个结合部,他刚才沿着右边爬过来时,看到那上面有被炮弹爆炸崩落剥离的碎石,一些散布在周围的草丛里。
他回过头去,看到武安邦正从石头后面探出头来,于是用手势叫大家继续原地待命,不要乱动。而后自己又在草丛中悄悄爬动了几下身子,尽量减轻草叶的哗啦声,往前挪动,向着一丛灌木接近。
他爬行得很慢,很小心,头不时抬起,期望着眼睛能尽量透过草丛和灌木丛往两边和前方看。由于不敢确定敌人会不会早起巡逻或着是有暗哨之类,他爬一阵就停下来听一阵动静。
这样爬行,远比做贼的要小心多了,也困难多了。他只能是这般一点一点的蠕动,像是一只吃饱了的慵懒的虫子,是那种毛毛虫或者浑身白的长肢节类。
他的进度是以厘米来计算的,有时候要快一点,这得要借着风吹草动的声音作掩护。
时间在不停的逝去,他也在一厘米一厘米的往前进。
终于近了,那丛山谷间的灌木越来越近,直逼眼前。
山谷间的草叶上露水太大,由于觉得雨衣穿着碍事,他早已脱下来放进了背包里。现在这样在草丛里爬,浑身已经湿透,左手臂上衣袖变了色彩,一瞥眼间只看到绿色很深。
爬行中他注意看到自己左手背和指头皮肤已起了皱,一片乌青,有些地方还泛着苍白。右手似乎要好些,但湿漉漉的,枪在手里,感觉不是很好。
一个优秀的战士,他手中的枪是用来杀死敌人并保护他自己的。然而开枪杀人,射击是要讲感觉的,尤其是在紧张关键的时刻,遭遇或突然在近距离看到敌人时起手一火,打得准打不准,讲的就是个感觉。
现在他觉得两手臂膊缺乏活动,瞬间起手开枪时的那种灵活的感觉一点都还找不到。
这里两山结合部的地面上散布着弹坑,不过泥土已经不新鲜了,估计得有好几个月的样子了吧。弹坑里隐伏着一些战友,他们伪装得很好。山谷里除了渗透组,其他的战友们散开在他身后两边的缓斜坡上。大家都悬着一颗心,看着他慢慢地往前那样挪动。
此时黎明的第一声鸟叫还没有听到,他在那从灌木前靠右的一个弹坑边上趴了一会,而后爬下去,再往上爬,继而趴着。
这里视线很好,目标就在前方!但是有多少人他还是看不到。他用左手肘往前带动身子,右手在腰部拿着枪,心里跳动得有些厉害。继续爬行过去,抵近侦查是必要的。前面的哨卡房内不知道有多少敌人,山上越军的工事配置也不知道怎么样,这是两个最实在而潜在的威胁,一定要弄清楚!只有弄清楚了,才能因应对付,做好火力部署。
到现在为止,这里一直都没有其他人出现过。其他人指的是自己人,一同来执行这个任务的兄弟部队战友。照目前的情况来看,现在的确是不幸的,陷入了孤军作战的境地。
不大一会的功夫,他往前爬行了五六步远的距离,准备绕到灌木丛右边,靠着斜坡再做打算。眼前高地上还是灰蒙蒙的一片,只能模糊看到半山腰以下情况。
望远镜无疑也起不到什么效果,不过这样子很不错,他们在下面看不到上面,那么在上面的也很难发现到他们。
可谁又知道此地天气的变化等会将如何?要是偏在行动时来一阵风将浓雾吹散,那上面的轻重火力一起打响支援下面的话,大家可都得要吃大亏了。这种可能是有的,战场上意外的事情太多了,而常常是意外,改变着战局的发展和战场的态势。
看不到那山头情况并不表示他白来一趟,他还得要往前爬,抵近侦查。离山脚下的哨卡房还有二十来米,一定要过去弄清楚里边的越军兵力,估算好他们的战力。
鸟儿终于迟迟醒来,在它们还认为是黎明的时刻里发出了第一声鸣叫。噗的一声,浓雾中不知哪里又发出了扑翅的声音,很近,听得很分明。枝头哗啦一声,显然是掉下来雨珠。向前进静静地趴着在地,借着难得的响动声掩护,轻轻地扒开灌木叶子,透过前面的草尖往前看过去。
哨卡房依旧是用原木搭建的,这很常见。但相当低矮,背靠着前面的山坡脚,外面罩着树枝草叶,远处乍一看还真难发现。
山谷到那里后就往两边分,所以哨卡房的射口除了正面的,左右两边应该都有。这是个交通要点,敌人兵力配备应该不会太少。按照一个射口至少一人的话,那么就有三个人在其中常驻。加上明暗哨和巡逻的,那么这里最少就会有一个普通班的兵力把守。
不知道任务之前抵近侦查的人员有没有到过这里,他只能推测为可能到过。不管怎么说,眼前的这是个新情况,他们事先并没有知道的,所以现在很棘手。也许敌人是昨天才临时加强到这里来的?不大像。还有,那两个暗哨潜伏的散兵坑应该是挖了很久的样子,至少绝不是昨天才动手的。
不过这也很难说,对于伪装,他们的技术一流,真正要挖一个单兵坑躲进去让你看不出你还真看不出。也许他们只是将就原有的一用,那也许只是个弹坑,谁说得准?打起来的时候,也许他们根本就不指望它能发挥多大的作用。
营长说得没错,如果是我们的话,要在这里设防,反敌伏击或抓捕,保障那个高官的安全,那么在这个交通要点上一定会部署至少一个班的常驻兵力。
常驻兵力应该不包括游走巡逻的,这么说起来,在这里哨卡房驻守着的应该是七到十人。
目前只发现哨卡房旁边的散兵坑内有一个敌人的暗哨向着这边,他旁边的另一个敌人暗哨则向着那边,监视着左边山谷的情况。那是简易公路穿过去的地方。公路由他的右手边山谷里来,从他的前面哨卡房过去。由于草丛和灌木太厚密,所谓简易公路的车轮印辙根本看不到。
按照计划,在那高官到达这里的时候,会有我们的欢迎炮火落到对面山头,潜伏的各个分队会突然冒出来占据三个方向的制高点。导弹则会在这附近盘旋自动寻找目标,这是营长说的。这东西那么神?向前进深度怀疑中,觉得根本不可靠。
监视这边山谷动静的暗哨对他是个威胁,两人只隔着十来米远。那家伙身上盖着草,向前进是顺着地面上不远看过去才发现到他的。他身边有好几根原木横放着,用来做交火射击时的掩护依托。他旁边那人则干脆将枪架在原木的一头上,对着那边,枪管从向前进这里的角度看过去高高指着。刚才他就是最先看到那家伙的枪管,而后才顺着原木搜索开来发现了自己对面的人。
还好那人只是那样趴着,还没有发现到他。也许这家伙一夜没有睡好,这会儿正在梦乡里呢。他那样一动不动,像是死人一般。但向前进却没有小看他,在战术上,他从不会藐视任何敌人。就算是一个三岁小毛孩,只要他手中有武器,也可能会开枪打死你。
他盯着前面那暗哨,小心翼翼地往右边又移动了一点距离,想要离开身边的灌木丛远一点,继续往前爬一段,过去看清哨卡房里的动静。那里是个关键,有必要的话,等会应该在第一时间就给那里来一火箭筒,只要一发火箭弹从射口里穿进去将之炸塌,那么里面有多少人都没法逃生。
避开稀疏的草丛和一块裸岩,向前进继续往前爬行着。 一直都很顺利,他又前进了一米。
估计距离那暗哨只有不到七米了,向前进在想是不是再接近些?正在紧张地想着,不好,此时哨卡房前面又出现了一个明哨,持着枪,站在哨卡房旁边的一棵小树附近。从他这里看过去,由于植被遮挡,只能看到他半边身子。
刚才在后面一点的灌木丛旁看到的散兵坑不见了,暗哨也不见了,他判断着这应该是前面的灌木丛枝叶太厚密看不清的缘故。那家伙一定还在的,不会退回去休息,或者是发现了他。
四周依旧很静,他有点紧张地透过草丛灌木叶缝隙看着那名站着只露出半边身子的越军哨兵。忽然,那家伙走动起来,过去了一点。现在,只能模糊看到他的身影。这家伙手持什么武器、多大年纪、身高体重多少都没法估计。
不能再往前了,往前太危险。
也不能往上爬。右边的缓斜坡是个致命的地方,上去不得。上去的话,一定会成为活靶子,那一定在那哨卡的明暗哨监视之下。
不知何时,营长跟捕俘一组的人在后面跟过来了,他想要亲自进行实地查看。他心里比向前进还要急上万倍,天色越来越亮,马上得要部署捕俘点!时间可是不等人,谁知道那家伙什么时候出现?无奈之下,他现在只能冒险!
实地探查,兵力分配,这些本来该是昨天做的事情留到了今天,只能说实际情况跟预定的有太大出入。
从昨夜后半夜进入这里到现在,一直都没有其他人出现过,给大家有用的情报。现在必须得要在天色大亮或浓雾散尽之前弄好一切,进入到战斗位置。
敌人在外围的巡逻那么紧,大家能顺利渗透进来已经是一种奇迹。至于还没能进入战斗位置,那有实际的困难,不是蛮干就能解决的。就像现在,既要小心地雷,又要注意敌人的明暗哨,不能惊动到任何人,在敌人的眼皮跟前,不容易啊。
死亡边沿
营长带着捕俘一组的人下到山谷后,叫他们留在山谷里,而换用了渗透组的人往左边的缓斜坡爬去。刚才命令突然下来了,半小时内即将展开行动!接到这个命令时他的脑袋突然轰隆一声像是要炸了,只觉得眼前一片空白。现在可还不熟悉这里的地形啊,情报一而再再而三的改变,左右了他们的时间安排。在焦急万分的情况下,他想要下山再上到对面山头那里的前突部,获得第一手地形资料。再说了,从地形学上判断,占据那里,就可以控制整条公路的来去,对下面的哨卡房和对面的高地都能进行有效监视。按照他的部署,等他们一在那里给出安全讯号后,控制组的人就过到那里去,架起机关枪,往下封锁撤离道路,阻断从后面山谷撤退时敌人的可能追击。如果那边的山头无法控制,有敌人事先占据了话,就只能控制住这边右手的山头,但是右手边山头的高点看下面山谷的来向有障碍,坡度也较大,直下交接部的开阔地带,机关枪无法有效控制。左边的山岭前突部不一样,下结合部时是缓坡,机关枪往下封锁可以控制到坡脚。
还有不到三十分钟,一切顺利的话,应该可以充分利用到地形的有利条件部署好一切而不惊动到敌人。现在只有占据那个山岭的前突部才是王道。
由于焦急和紧张,营长带着人在爬行中几乎是呼呼喘息着,虽然并不累。
但是不知道那里有没有越军的潜伏暗哨。这两天他们一定在沿路的重要据点进行了严密的布控,像这个前突部一定会被他们利用起来,没有放置高搁的道理。
那里毕竟是是一个未经实地探查的危险地方,一旦有潜伏越军在上面,那个危险可就大了。不管怎么样,到了上面后,一定要把控制组的人叫过去,隐藏着。等会战斗打响,第一时间消灭这岭上敌人,控制组立即进入阵位,实行有效控制状态。
就在营长带着人爬上坡准备沿着树林边过去的时候,清晨的天边像是滚过了雷声,紧接着呼隆隆的低沉而清晰的啸叫划过了头顶,巨大的爆炸声随之在前方山腰响了起来。
向前进只感觉到浓雾中闪现出一道亮光,大地在他的身下震抖了一下,紧接着又是好几发重型榴炮,砸落在他的前方山谷交接处空阔地带。一瞬间而已,那座哨卡房被掀翻了,一节原木在好些树枝叶的簇拥下随着浓烟和火光的升腾被抛起,而后掉落下来,哐当一声,砸落在其它的原木上。
这是炮兵在进行试射,爆炸过后,过去的右边山谷里忽然传来了激烈的枪战声音,闷闷的,伴随着各种歇斯底里的吼叫。隔得太近了,决战临死的呐喊在激烈的枪声中飘逸出来,震撼着人的耳膜。叫声有越南人的也有中国人的,紧接着他听到左手边营长正在爬去的山岭前突部上传来了也中国人的报务声,声音很大,正在给出炮兵榴炮弹着点的修正数据。可能是电台杂音严重,对方听不清楚,给出弹着点修正数据的谈机员到最后几乎也是吼叫着,重复着那修正数据,一遍又一遍。这地方到处都是敌军,眼下的战斗瞬间的强度很高,打得如此猛烈而又呼唤不上炮兵的有效支援,那么呆的久了,敌人大队人马合围拢来可就只有死路一条。那小子急了!大骂起来:“他妈的,炮兵!炮兵!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修正弹着点,修正弹着点。。。。。。目标。。。。。。目标。。。。。。他妈的,你听到没有?听到没有?目标修正,数据。。。。。。”
不急不行啊!
此时对面山上也想起了激烈的枪战声音,一部分越军企图从山上冲下来加入山谷底的战斗,保障河内的高官安全。潜伏在那边山脚下的一队侦察兵正赶过来,奋力抗击住敌人的居高临下的冲击。一时间到处都好像有手榴弹不断的爆炸,人的中弹时的惨叫声听起来毛骨悚然。这边岭上前突部的机关枪声音也响了起来,加上冲锋枪的扫射,子弹密集如雨,往对面山上泼去,形成一条封锁线,覆盖一大片,支援山下承受着巨大压力的自己人。很快谈机员呼唤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