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事说事,嘴巴别不干不净的。”老蔡左手叉腰,右脚踏在碾磨旁的大石头上,横眉立目的喝道。
周斌向人群里望了望,都是精壮的小伙子,也找不出谁丢的他,哼了一声,大声说道:“昨儿我来抬人,有人说我这字据分不清真假,今儿我把卖主和中人都找来了,看你们还有什么话说。过来,给爷做证。”说完,一指鼻青脸肿的丁寡妇,又一指中人,理直气壮的从怀里掏出字据向众人扬了扬。
“没错,是我把媳妇卖给了这位周爷。”丁寡妇看着众人愤怒的目光,壮着胆子说道。
“那个,我是中人,周爷说得没错。”中人是个上了岁数的男人,上回来骗娶秀儿也是他跟着轿子来的。
“你有字据,还有证人,这本来是假不了的,可怪事就在这里。”老蔡冷笑一声,回头招呼占富,“来,把你的字据也拿出来,还有咱的证人,让大家来评评理。”
“来了。”占富还穿着新衣服没来得及脱,蹬蹬蹬走过来,从怀里掏出契纸举在空中晃了晃,“这是丁寡妇将秀儿卖给我的字据,一共花了五百大洋。”
“没错,我是中人,就在丁寡妇家签的字画的押,末了还请我吃了一顿荞面饸饹。”老赵头也站出来,言之凿凿的说道。
周斌给弄蒙了,拿过契纸,瞅瞅后边的几个同伙,想找个认字的给念念,三大件把那件标志服羊皮袄刷的一下脱给别人,横着就晃了出来,一拔拉将中人弄了个踉跄,骂道:“你他妈的卖什么呆,拿过来给爷读读。”
中人咧了咧嘴,抖索着手接过契纸,一字一句的念了起来。
丁寡妇听完,看看那边的中人赵老头,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扯着破嗓子嚎道:“这是假的,假的,他们合起伙来骗咱们。”
“假的?”这时杨荆云出场了,不紧不慢的走出来说道:“白纸黑字,有中人有画押,你说是假的,那就是想人卖两家,黑了一家的钱喽,那咱们就得好好说道说道了。”
“说道就说道,别穿了个长袍就敢冒充先生。”丁寡妇也是个泼货,不甘示弱的说道:“你们早就作鬼变鳖安排好,可我不怕你们混帐,咱验手印,我没画过这押,你们蒙混不过去。”
“好,就验手印。”杨荆云胸有成竹的点了点头,人群中早有人递给纸和印泥来,一切都安排得都有条不紊,滴水不漏。
“来吧,把你十个手指印都按上,咱比对比对,你那坑人骗钱的花招可就不好使了,看你今天如何收场?”杨荆云冷笑着说道。
“哼,恐怕要哭的是你们。”丁寡妇信心十足的除下包在手指上的破布条,在纸上依次按下了十个手印。
杨荆云举起契纸和手印纸,冲着阳光仔细看了看,嘿嘿一笑,扬着契纸大声说道:“大家都看看,她的右手大拇指印和这契纸上的一模一样,这个骗子可还在睁着眼睛说瞎话。”
“我看看。”周斌迫不及待的抓过两张纸,学着杨荆云的样子冲着阳光比对了半天,将纸又交给了三大件,三大件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恶狠狠的骂道:“老乞婆,敢放我兄弟的鸽子,你活够了是吧?”
“周爷,给我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骗您呀!”丁寡妇连忙叫屈道:“您再好好看看,这肯定是假的,肯定是假的。”
“看你妈了个巴子。”周斌一巴掌将丁寡妇扇了个眼冒金星嘴露红,蓦然转身死盯着占富,威胁道:“小子,敢和我争女人,胆子不小啊!”
占富被盯得有点发毛,可腰里被孟有田的大手扶住,壮一壮胆,冒一股子劲说道:“甭吓唬人,现在秀儿已经是我媳妇儿了,我俩今儿成亲办酒,谁敢动她一根头发丝,我就和谁拼命。”
“拼命,小子,爷在城里闯光棍的时候你还穿开裆裤呢!”三大件上前沉声说道:“今儿这事儿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做的假,我挑不出契纸的毛病,可就看看你这穷小子,压碎了骨头也榨不出五百块大洋呀。既然都有文据,那咱就划出道来比划比划,谁赢了那小寡妇就归谁,是爷们就别怂。”
占富被激得涨红了脸,刚要说话却被孟有田一把掐了回去。
第四十六章赶走无赖
更新时间2009-10-818:43:35字数:2077
“且慢。”杨荆云此时也不得不佩服孟有田的心细如发了,他拿起两张契纸向众人展示了一下,“买卖也有个先来后到,看这契纸上的日期,是我们买在先,人就已经是我们的了。你们再买,那只能找骗买的人,和我们没有相干。”
“不行。”三大件大吼一声,将左腿抬起踩在大石头上,两手把裤子往起一绾,从右腿绑带里嗖的拔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插大腿对他来说是轻车熟路,百试不爽,多少赌场老板只要一见这招,立刻笑脸相迎,立分英雄股。今天,他又想用这无赖招术来镇住众人。
三大件在那张牙舞爪的叫唤着,“咱赌输看赢,仗着人多算个屁能耐,原来吉祥镇都是娘们儿,没一个有种的。”
“打仗让你先动手,打官司让你头里走。”孟有田挺着胸走上来,笑道:“你能不能来点新鲜的,别老玩自己插大腿的假把戏。”
“假把戏,敢说爷的是假把戏,好,小子,你划个道,爷在这接着你的真把戏。”三大件气得嗷嗷直叫。
“我的真把戏说来也简单,那就是一对一单挑,你们这是多少人,我们这边也挑出多少人。”孟有田慢条斯理的说道:“看谁胜的多,这可是比的真功夫,比你那自己插自己的臭无赖玩艺强多了。怎么样?敢不敢。你要不敢就继续拿刀插自己的腿,我们就当看戏,你插上个百八十刀,兴许我们还能赏点小钱。”
“对,一对一单挑,打趴下为止。”二愣子第一个跳出来,脱掉小褂,露出结实的肌肉,“谁跟我打,啊!”
“呵呵,我也算一个。”老蔡笑着拍拍胸脯,“好久没动手了,也不知道这手劲还能不能掐死个人。”
“还有我。”
“算我一个。”
“我也上。”
…………
双连、有新、占富等壮小伙子都蹦了出来,瞧瞧对面那伙家伙,一个个又黑又瘦,少有不象大烟鬼的,就是不会武术,凭着力气也轻松收拾了。
三大件看了看对面精神抖擞、身体壮实的小伙子,再看看自己这边又黑又瘦、无精打采的同伴,不由得一阵气馁。硬着头皮说道:“甭来这套,我们走了老远的路,都累得够呛,你们倒是会捡便宜哈,我们不吃这亏。”
“告诉你们,我们吉祥镇已经成立了抗日自卫队,我就是队长。”老蔡用力拍着腰里的盒子炮,瞪着眼睛说道:“今儿是办喜事的日子,我们不想见血,既然让我们划下了道,你们又接不住,那就是你们输了,赶紧趁早走人。”
“刚才说得挺光棍,怎么又想把屎坐回去了。”孟有田半是挤兑,半是给了这帮无赖一个台阶下。
“好,好,咱爷们向来是吐口唾沫砸个坑。”周斌见讨不到上风,忙上前说道:“咱爷们今儿不跟你们一般见识,既然是丁寡妇诈卖儿媳,骗了爷的钱,爷就找她算帐。”
“老乞婆,将爷的钱连本带利准备好,爷明天去取,少一块,点了你的房子。”周斌转脸对丁寡妇耍着威风,找到了一点心里安慰,然后一挥手,“这二手的寡妇爷还嫌脏呢,咱们走,我请大家伙喝花酒去。”
一群无赖吵吵嚷嚷,故意撑着架子向村外走去,将丁寡妇和那个中人扔下了。他俩不是不想走,可人们已经堵住了他们的去路,占富愤怒的指着丁寡妇骂道:“老妖婆,你的心让狗吃了,骗娶秀儿不说,竟然还把她卖给周斌那个无赖,真是丧尽天良。”
丁寡妇一屁股坐在地上,踢蹬着两条腿耍起无赖来,哭嚎道:“你们打死我个孤老婆子吧,要不是家穷,谁舍得卖自己的儿媳,要不是周斌凶神恶煞,谁会将儿媳推进火坑,呜呜呜,我也是被逼得没法子呀……”
“别放你的驴臭屁了。”老赵头用烟袋锅指着丁寡妇,“开始就没安好心肠,现在装什么可怜,老天爷长眼,让你家绝子绝孙,活该,报应。”
那个中人吓得浑身发抖,连连作揖打躬,“诸位乡亲,我也是被逼无奈呀,一个愿买一个愿卖,都是丁寡妇和周斌的事情,和我没关系呀!”
“呸,你也不是个好东西。”占富爹一口唾沫吐过去,“丁寡妇骗亲,你跟着轿子来的,花言巧语骗走了秀儿。”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狠狠骂着这两个丧良心的混蛋,直到觉得骂够了,才放两个人仓惶逃出了吉祥镇。
“完事了,咱继续回去喝酒,家里可还有人担着心呢!”老赵头涨红着脸扬着手说道。
杨荆云心思比较细,低声对老蔡说道:“酒还是少喝,组织好人手,站个岗放个哨,要提防这帮坏蛋搞突然袭击。”
老蔡赞同的点了点头,杨荆云是上级任命的区长,李佩玲是妇救会主任,他是武委会主任,都应该是杨荆云的下级,而且杨荆云说的这个建议也非常有道理。他马上挑选了几个手拿*的小伙子,暂时安排了一下今天值班站岗的次序。
占富家里,秀儿等人正焦急的等着消息,虽然有这么多人帮忙,安排得也是井井有条,但她们心里还是忐忑不安。直到人们欢声笑语的回来,占富头一个跑进屋里,把事情经过讲述一遍,当然,他主要还是为了让自己的媳妇儿放心。
事情过去了,年青人一高兴,可就闹开了。这间破土房,一下子就被快乐所充满。
秀儿盘腿坐在炕头,低着头不说话,抿着的嘴角藏着喜悦。比她小两岁的一个半大小子,也盘腿坐在她旁边,模仿着她的举动,逗得人们不时爆发出哄笑。
有新凑到跟前,用手捏着嗓子唱道:“蓝天里的白云彩呀!随着那风儿飘,那云彩的影子摸了摸咱俩过去。”他一边唱,一边作势去摸秀儿的头发,秀儿红着脸拦挡着。有新又坐在秀儿旁边继续唱道:“老天都有那么好的意,你可有什么舍不得。花朵落在水里头,水托着花儿向东流。我的三魂六魄呀——”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又指了指秀儿,“——跟你走。”
第四十七章唱曲儿
更新时间2009-10-912:43:52字数:2063
人们笑了起来,年轻的姑娘们红着脸,捂着嘴装不笑,可从指缝里都看见牙了。
娟子笑着将有新推下炕,说道:“有新这个大伯子,太没人样了,秀儿,以后甭管他叫哥。”
有新笑着一指占富,“新过门的媳妇儿,三天没大小,你们看,占富哥也看得挺上劲呢!”
占富傻笑着挠着头,被一群小伙子推到秀儿跟前,哄笑道:“拉拉手儿,亲个嘴儿,亲个嘴儿才算两口子。”弄得占富和秀儿红头涨脸的躲闪。
“亲嘴儿就算了,可别把新媳妇儿弄哭了,晚上不让占富上炕。”孟有田上前解着围,“来,来,我拉个曲儿,唱上两句,大家乐呵一下。”
“快走,这群坏小子。”娟子和春儿、白秋英将小伙子们都赶了出去。
孟有田坐在凳子上,拿起二胡,微眯起两眼,先摆出一副大师的架势,然后突然抬头笑道:“大家准备好了吗?”
“快拉吧!”“哪那么多事。”……
孟有田哈哈一笑,悠扬的二胡声开始在充满阳光的院子里淙淙流淌,他嘴里还咿咿呀呀地唱着:“昨日与妹同过沟,二人低头看水流,郎说一锹挖口井,妹说细水放长流,天干的日子在后头……”
屋里几个女人也在听着,秀儿好奇的问道:“有田唱得真好,可咱听不懂是个啥意思。”
“听不懂好办。”白秋英一指春儿,笑道:“让春儿讲讲,为啥要细水长流呢?”
“去,别问我,我也不懂。”春儿白了她一眼,转头继续仔细倾听。
二胡的音色具有柔美抒情的特点,发出的声音极富歌唱性,宛如人的歌声。人们听了都哄然叫好,孟有田很自得的频频摆手示意。
“再唱一个,再唱一个哥呀妹的……”年青人哄闹着,年纪大的笑眯眯的瞅着。
孟有田嘿嘿一笑,想了想假瞎子肖广和留给他的破唱本,便拉起弦,又唱了起来,“妹妹提篮洗衣裳,坐在河边草地上。伸手挖起一团泥,笑着耍开巧手艺。妹妹揉泥心里想,让它给咱作比方。捏一个心,不用分,哥哥妹妹一个人。捏对雁,真好看,跟你飞到天边不嫌远。爬到河边喝口水,妹妹拿泥又揉搓,捏个妹来捏个哥,一块泥来捏两个,分不清哪是你来哪是我。富人凄,墙上皮,掉了一层再和泥;穷人凄,心肝肺,一时一刻不能离……”
…………………………
亲事办得热热闹闹,直到天快黑了,人们才渐渐散去。老蔡那个窝又脏又小,他自己能将就,可来了同志,他就不好意思往那招呼了,拉着孟有田说了说,孟有田也没理由拒绝,便装作很高兴的样子将杨荆云和李佩玲领到自己家暂住。其实他也不是讨厌杨荆云和李佩玲,可就是怕他们给自己说大道理,什么阶级压迫,什么劳苦大众,还要实行什么专政,弄得他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着实脑痛。
李佩玲走了一夜路,又参加喜事忙乎了一天,白天还能挺着,到了孟有田家里,只觉得乏困难受,她也不客气,打开行李便歪上了炕。两手扳住脚,呲牙咧嘴的搓磨着。
杨荆云坐在板凳上,手里端一碗白开水,晃着灯影,看着媳妇这个样子,笑着说道:“同志啊,这才是开始,要不趁早练两条好腿,往后打起游击来,那就只好当俘虏了。”
“今儿可实在支不住了,你说得对,往后真得好好锻炼。”李佩玲苦笑着说道。
“呵呵,这孟有田看的书倒挺杂的。”杨荆云随手翻看着孟有田的书籍,“这还有医书呢!”
正说话间,春儿和谷雨挎着篮子来送饭了。本来是要等孟有田回家吃,可听说两个有能耐的大学问人要在他家暂住,老玉保可不敢怠慢,便叫春儿和谷雨送来了。
“宁叫累了腿,不叫累了嘴,吃完饭用热水泡泡脚,这乏便解了。”见李佩玲看着饭不想吃,孟有田笑道:“你们赶上好饭了,这白馒头以后想吃也不多了。”
杨荆云摇着头,用筷子敲敲装炒鸡蛋的碗边,“少说一句话,以后可不能另做饭,咱们就吃现在的。”
“这就是现成的。”孟有田解释道:“让逃难的人们一说,大家都觉得日本人就要打来了,过一天少两晌,把好吃的可都拿出来了。”
“哦,人心不稳哪!”杨荆云闻言皱了皱眉,“这样可不行,一会儿把老蔡找来,这工作得尽快开展了。”
李佩玲咬牙喝了碗稀饭,还吃了半块馒头,吃完笑眯眯的瞅着春儿,赞赏道:“都说深山出俊鸟,就是有人才,看这春儿妹子俏的,就是在城里也是拔尖的了。过来,让大姐好好瞅瞅。”
春儿挺难为情,含羞带笑,一声没吭,被李佩玲拉着手坐在炕边上,“春儿是你的大名吗?村里的闺女媳妇怎么不是秀儿、娟子,就是旦他娘,宝他娘的叫。”
“这里可不是城里,男尊女卑的厉害。”孟有田笑着解释道:“在娘家作闺女,不管是娟儿、秀儿,好歹有个自己的名字。等一过门,好象自己的名字就犯了私,人家也不叫,自己听起来也害羞。”
李佩玲扭头对春儿说道:“男女讲平等,我们妇女也要独立自主,男人女人都有自己的名字,为什么不敢叫?春儿是你的小名,可有大名?”
春儿抿着嘴笑,孟有田插话道:“我给她起了个大名,她嫌难听,不让叫。”
“才不是呢?”春儿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不是难听,是太难写。”
“呵呵,是什么名字,我听听。”李佩玲拉着春儿,笑着问道。
“叫梦萱。”春儿拗不过,低声说道。
“梦萱,嗯,很有诗意,不错的名字呀!”李佩玲笑道:“以后就叫梦萱了,你多练练就好了。梦萱你带个头,给咱妇女长长志气,下定决心认字学文化。我们年纪轻,又不傻不笨,有了文化才能懂得革命道理,不懂革命道理,只能跟人家瞎叫胡跑。明天咱就成立识字班,你可要第一个报名啊!”
第四十八章你知道吗?
更新时间2009-10-919:23:26字数:2089
“我,我,我还是让他教吧!”春儿瞅了瞅孟有田说道。
“他呀,不光教你,还要教大家呢!”杨荆云笑着说道:“当然,吃小灶学得更快。”
“我不行。”孟有田摆着手说道:“我是自己胡蒙乱学的,可不敢去丢人。”
“对了。”李佩玲扬头问道:“有田,你是怎么学会识字看书的,这事连老蔡也说不清楚。”
孟有田倒是不怕别人问,他早就编好了一套说词,胸有成竹的说道:“我才三、四岁的时候,爹就带着我出去四下扛活,我没人看着,就蹲在学堂窗户底下听别人上学。可是碰着个好人,那个先生……”
孟有田胡编了一番,最后还编了个尾巴,“后来和爹回到吉祥镇,我还带着本书,没事就自己看,有不会的就去问二先生和秋英,现在还经常去呢!”这些倒是真话,他确实抽空在练写繁体字,也去过二先生那借过书,至于别的,可就假多真少了。
“不容易,有毅力呀!”杨荆云点头赞叹道:“全靠自学,能达到这个程度,有田绝对算是个天才。”
“是呀,我听老杨说过,有田能把师范的学生说得一愣一愣的,可真是了不得。”李佩玲拍了拍春儿的手,鼓励道:“看,只要肯下功夫,学习文化并不困难的。”
“嗯,我一定好好学。”春儿点了点头,收拾起碗筷,孟有田和杨荆云、李佩玲打了个招呼,送姐弟二人回家。
孟有田刚走不大一会儿,老蔡便来了,进门便笑道:“这一脑子的事情,想睡也睡不着,不打扰你们休息吧?”
“怎么不打扰,没看我都要睡觉了。”李佩玲正在享受泡脚的舒适,却故意扳起了脸,然后才释颜一笑,“快坐下吧,你不来我们还要去找你呢,时间紧迫,这工作可是要快些开展起来。”
“老蔡,现在形势很紧,我们要赶紧把群众组织起来。”杨荆云正色说道:“现在村里人心不稳,最要紧的是把自卫队拉起来,有了枪杆子、刀把子,老百姓才有安全感,才会拥护我们,这农会、妇救会、儿童团还能顺利的建立。”
“嗯,我也是这么个想法。”老蔡点头赞同道:“自卫队拉起来,咱就先把村公所占了。老百姓多少辈子以来,就一直在人家脚底板下踩着,没有撑腰的,说话不算数,脊梁骨也不硬。”
“你先把现在的情况说一下,明天能拉来多少人,都有什么家什?”杨荆云摊开小本本,拿笔记录着。
“我算一下啊!”老蔡扳着手指头一个个数道:“二愣子、有新、双连……”
“一共十二个,不管是*、大刀、红缨枪,手里都有武器。”杨荆云记录得很仔细,“只有开了头,以后会越来越多的。”
“群众们负担太重,这吃饭都困难,自然心气不高。”老蔡说道。
“减免不合理负担虽然重要,可这应该是农会成立以后的事情。“杨荆云抬起头说道:“咱们快刀斩乱麻,明天先成立自卫队,再过两天就把农会闹起来……”
“还有青救会和妇救会。”李佩玲插嘴道。
“对了,这人选你可得提前寻思好,明天我和佩玲先走家串户,了解一下。”杨荆云提醒道。
“等有田回来,我让他帮着做做工作,这小子,心眼多,有办法,就是懒,属陀螺的,不抽他就不转。”老蔡笑着说道。
“呵呵,我看他的心思都在那个春儿身上,还有工夫给人家起大名呢。”杨荆云笑道:“佩玲,你可要多做做春儿的工作。”
“我很喜欢这姑娘,你就是不说,我也要经常找她。”李佩玲笑道。
外面,孟有田哼着小曲走了进来,一伸头看三个人在商议事情,立刻又缩了回去。
“有田,进来,有话跟你说。”老蔡大声说道。
“这怎么在自己家还客气上了。”杨荆云指了指板凳,笑着对孟有田说道:“明天我们准备把自卫队的牌子挂起来,村里的年青人都挺服你的,我们想请你帮着做些工作。”
“行,让我做什么工作?”孟有田答应得倒是挺痛快,不过接下来的一句就让三个人皱起了眉头,“不过我最近要忙一下,那个,那个,七月初八我要娶春儿过门。”
“这是好事呀!”杨荆云点了点头,说道:“你一个人恐怕忙不过来,我们大家伙都可以来帮忙。”
“亲事要办,这工作也不能耽误。”老蔡拿起烟袋锅,点着抽了起来,缓缓说道:“咱村里的后生,能写会算的也就是你了,我也观察你很长时间了,平时不声不吭的,关键时候真能顶得住。别人吗,一来没你点子多,二来没你能服众。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抗日救国最重要,所以呢……”
“老蔡叔,我有多大能耐我心里清楚。”孟有田有些不高兴了,拿大道理压人让他很反感,“抗日救国咱懂,可这和咱成亲是两码事,工作呢,我也能干,也愿意干,可我要是心里不痛快了,这工作也干不好呀!提到工作,我答应得也不含糊呀,我娶媳妇忙一忙,那碍着什么事了,要是干工作都不用吃喝,不用生活,那以后也别再找我了。别的不说,春儿就得跟我急。”
“嘿,你小子。”老蔡指着孟有田,瞪着眼睛生气的说道:“会读书写字,怎么这觉悟连二愣子都不如。”
“提到二愣子,那我可得好好说说。”孟有田倒不慌不忙起来,“他成天跟着您跑,您就真当他有觉悟了?我看他是冲着李家大院的多些,您知道他爹的腿是怎么瘸的吗?您知道他家的破房是怎么让李家霸去的吗?您没注意这些跟着您打转的自卫队员都是单身汉吗?为啥有家有业的一个都没有呢?前天二愣子他娘还找我说话,要我劝二愣子不要成天拿刀弄枪的晃来晃去,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
老蔡眨巴着眼睛,被孟有田一连串的问题给弄蒙了。
“有田你慢慢说,现在村里什么事情最关键,怎么样才能让群众的心活泛起来?”杨荆云听出了门道,放下笔谦虚的问道。
第四十九章义仓的由来
更新时间2009-10-1019:15:09字数:2029
“要说最招人恨的就是李家成立的义仓,要不把这个义仓给他端了,村里人可就动不了心。”孟有田低沉的说道。
说起义仓,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那年七月里下了一场早霜,第二年又是大旱进了七月,在方圆百十里之内,遭了一场人吃人的灾荒。
树大招风,因为吉祥镇有李家大财主,周围村庄的一些灾民,便你拉我扯,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都往吉祥镇来要饭。开始,李家大院还开个门缝,把糠秕烂谷渣煮一煮,发放给要饭的。后来一看人多了,便关门上闩,来了个铁筒山摇。
后来,李大鸿听到风声,说是邻村上下,人们都要向他来借粮,借也得借,不借也得借。自古常说:灾荒灾荒,灾出荒乱,众口难堵,灾民难欺。他听了这个信儿十分害怕,抓耳挠腮,捉摸了一天,让他想出一个万无一失的妙法,那就是成立义仓。为此他拿出了四十石谷子,并立了规矩。一有年景,就四六交息;人亡家破,有庄产抵垫。你有十分家产,就给你借五分谷,有五分家产,吃二分谷,活着欠不下,死了也骗不走,要是没底垫凭据,你就只好朝南撅起屁股喝西北风了。
这样一来,他李大鸿既已将粮食入了义仓,对村里百姓是扶危济困,开仓救人;万一要是邻村左近人们来闹,吉祥镇的人们自然就会挺身而出,拚死抵挡。他还给村里人摆了迷魂阵,说什么只要熬过这两年,义仓里这四十石谷,永也不能有短欠,到时缺欠多少,由李家立刻补上。而且特意定了一条,那就是闾长们吃粮不用交息。
孟有田说完,杨荆云和李佩玲没说话,认真思索着李大鸿的诡计,老蔡摸着下巴试探着说道:“这里面有什么鬼门道,没听出来呀!”
杨荆云缓缓摇头,盯着孟有田说道:“我琢磨出点门道来,义仓里的粮食好象一短欠,就是他李家掏腰包,其实不然,四六收息,他李家该得多少利,漫说短不下,就是短下了,他再补上,再放出去,也还是四六收息。”
“李大鸿让全村闾长给他打保票,全村百姓为他赶饥民,有庄有产的借给粮食,穷得叮当响的一粒也没想拿走。”李佩玲皱着眉头说道:“这一建义仓,可把全村人拴在他账柜上了,既是个永世发财的门路,又抗住了外村借粮,真是一箭双雕的好买卖。”
杨荆云屈指弄掌,粗算了一下,说道:“主是打上个对折,这十几年,李家至少也从义仓收回不下一百石谷子。”
“我算过,大概是二百石出头的样子。”孟有田愤慨的说道:“他李家早就把四十石老底儿收回了,村里人吃义仓是吃自己的,还要押房子、押地,二愣子家就是因为借了义仓的粮食,被逼得无立锥之地,二愣子他爹闹义仓,被李大鸿勾结官府衙门,关进大牢打断了腿。那李大鸿还在义仓前立了块石碑,恬不知耻的吹嘘自己是泽惠桑梓,流芳百世呢!”
“混蛋老财,明儿就带人破了这个义仓的臭规矩,砸了那个破石碑。”老蔡是个直性人,压不住火气,气得脸都变色了。
“你先别急吗,我看这件事情是不是能用合法斗争形式来解决,这样可就把群众都发动起来了,有田,你既然算得很详细,一定有对付他的法子,说说看。”杨荆云制止了老蔡的暴走。
“村子里的人对这个义仓可是恨之入骨,但说法不一,有的说四六交息是老规矩,动不得;有的说,李家要是不答应免掉这个规矩,就砸石碑,给他往金字牌上摔狗屎!”孟有田板起脸来想了想,“我的想法是应该先算义仓的帐,看看李家这十几年来到底从义仓收走多少谷子。”
“嗯,你的想法好。”李佩玲被这么一闹,也不困了,瞪着两个大眼睛说道:“要想把群众真正发动起来,让大家团结成一块,总得先让大家看到事情的根底究竟。一算帐,全村人都看见了,李大鸿前后白白刮走多少粮食,要跟他们的利益紧紧连起来,这他自然就会说话了。”
“我们闹革命,就是给受剥削受压迫的劳苦大众谋利益,要让大家都知道李家的财产是从哪里来的,自己熬不过灾荒又是因为什么。”杨荆云补充道:“动不动就要砸石碑,大家觉得是要闯祸,恐怕就被吓住了。”
老蔡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杨先生,这是我抄下来的碑文,仔细研究了好几天,终于发现了其中的漏洞。”孟有田从本书里拿出张纸,递给了杨荆云。
“丁酉年吾村不幸,严遭霜凌,翌年复罹荒旱,赤地四野,饿殍载道。李公急公好义,解囊赈输,立仓济贫,实乃德被桑梓者也。村人为感戴李公之深惠,延义仓于万年,尔后凡取粮于仓者,咸以四六交息。立碑存证,以昭来兹。”杨荆云仔细念了一遍,微皱眉头,和李佩玲都在仔细思索着。
“这是石碑前面的字,后面刻的是当时全村户主的名字。”孟有田解释道:“那次闹义仓,李大鸿一说有石碑为证,又说当初那四十石谷子是他拿出来,老百姓就辩不过他了,这还是没琢磨明白,所以说不出其中的道理。”说着,他指点着碑文说道:“其实他有石碑为证,咱也要用石碑作证,全村人借谷都是四六交息,为什么他李家年年取谷不交息,当场就问他,看他是不是吉祥镇的人。”
“而且这应该算是全村人的义仓,不是他李家的。”杨荆云也是眼前一亮,“或者说这义仓是李家立的,可规矩是全村人定。”
“他拿出一个四十石,拿回多少个四十石?”李佩玲也明白过来,生气的说道:“穷人四六交息,户户年年穷,义仓粮不增,现在李大鸿要是把义仓说成是他家的,那还有人性吗?”
第五十章闹义仓
更新时间2009-10-1119:46:09字数:2015
“好,咱们就先斗倒这个义仓的臭规矩。”杨荆云一拍桌子,兴奋的说道:“明天咱们就下去,凡是借过义仓粮食的人,都和他们串连,把道理讲清楚,然后逼着李大鸿写出字据,再砸石碑,呵呵,到时候,恐怕还轮不上咱们砸呢!对了,还有那义仓的帐本,有田,你说怎么能弄出来?”
“那就是老蔡叔的事情了。”孟有田笑道:“李家现在只有一个帐房两个下人,是偷是抢,你们拿主意好了。”
“臭小子,支完招又撂挑子。”老蔡作势要用烟袋锅敲打孟有田。
“别打,我还有好东西孝敬您呢!”孟有田嘻笑着躲闪。
“那还不快拿出来让我看看。”老蔡故作生气的扳着脸,他也没当回事,以为孟有田是随便说说,可当他看到孟有田从地洞里拿出四枝大枪时,眼睛都直了。
“这,这是哪来的?”杨荆云惊诧万分的望着孟有田。
“李大鸿家的,都是村上集的钱。”孟有田将搭救柳无双和柳凤的前前后后以及这枪的来历讲了一遍,当然还有柳无双酬谢他的大洋,不过在他嘴里说出来可是大大缩了水,只剩下了两百块。
“柳无双是条汉子,领着帮穷人与官府斗,只是没有远大的目标和严明的纪律,难免有土匪和流寇性质。”杨荆云若有所思的瞅着孟有田说道:“以后倒是可以争取争取。”
“别找我啊,要不是我说有媳妇,可就被拉着入伙了。”孟有田连连摇头,赶紧把杨荆云的话堵死。
“瞅你那样儿。”老蔡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道:“成天想着媳妇儿,有点出息行不行。”
“年轻人想媳妇儿,很正常呀!”李佩玲笑着替孟有田说话,“这几天你忙亲事,顺便踢手绊脚的帮我们点忙,成亲以后再好好工作,我们很看好你的。”
“是呀!”杨荆云也是一脸期盼的望着孟有田,鼓励道:“我们不能老呆在这,李大鸿这家伙太狡猾了,要没个人谋划,可是怕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