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昔不好意思的苦笑,“主要是伤了脑袋……”指了下后脑勺的位置,“冷不防给重击了一下,保不准还要留下后遗症……”
赵平安的眼睛里闪过一抹精光,“其实我们早就应该见面,只是上次给急事耽搁了,听顾先生受了点伤,就借这个机会探望一下,还请不要怪赵某人冒昧。”
顾昔心里冷哼了一声,他这番做作就是为了等下要补偿的时候讨价还价,哪里会让赵平安一句话把“可能留下后遗症的重伤”变成“受了点伤”?
捂着脑袋嘶嘶的吸着冷气,表情痛苦的呻吟着:“头疼的厉害……赵董的好意我心领了,改日我一定登门拜谢,今天先这样?”
方嗤的发出一声轻笑,连忙捂住了嘴,顾昔顺着指缝看了眼方,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报复自己她吃里爬外,居然用死狗趴窝来形容自己。
方今天穿了条类似校服的白色洋装,还戴了副方框的玳瑁眼镜,怎么看都像是装饰品,浑身透着股青春洋溢的靓丽清纯,顾昔不会给她的外表迷惑,清楚这个卡通少女般可爱的形象下其实是个刁钻古怪的魔女。
赵平安的眉头微微皱了下,沉吟着对顾昔:“有传言顾先生受伤和赵某人的侄子东瑞有关,我是不相信的,肯定是有人造谣……”
栾波气愤的打断他的话,“证据确凿”
“哦?”赵平安眼底闪过一道利芒,不动声色的反问:“证据确凿?我怎么不知道?”
不管赵平安是推卸责任抑或是有意试探,顾昔都不会给他转圜的余地,重重的叹了口气,满脸悲愤的:“我和赵东瑞赵总虽然不上一见如故,可对年轻有为的赵总是心存敬佩的,得知这件事背后是赵总主使时,我完全不敢相信,不过……”
顾昔扫了眼跟在赵平安身后的秘书似的西装男和抱着花束装可爱的方。
赵平安会意的对两人:“们先到外面等一下,我跟顾先生几句话。”
赵平安的秘书微微躬了下身,快步退到了客厅里,好奇心强烈的方却不愿意错过,赖在房间里不肯走,“有什么事需要背人?”
“这个……恐怕赵姐不适合在场”顾昔为难的,栾波、刀跟林琳和白羽也都在他的示意下退到了客厅里,趁着赵平安不注意,戏谑的朝方眨了眨眼睛。
方就明白了顾昔是报复自己他死狗趴窝,恨恨的跺了跺脚,声嘟囔了句:“心眼儿”气咻咻的走出了病房。
“我想请赵董事长听一段录音……”顾昔从枕头下掏出了手机。
赵平安走出病房时,脸色极其难看,方偷偷朝脸上挂着满意笑容的顾昔做了个鬼脸,又冲他挑了下拇指,才蹦蹦跳跳的追向快步离去的赵平安。
“怎么样?”栾波第一个冲进了病房,瞧见赵平安那张铁青的脸就能想象出他此刻的心情,很好奇顾昔到底从赵平安那里敲出了多大的好处?
顾昔笑着抿了抿嘴唇,“谁赵平安冷酷无情的?为了赵东瑞,他还是很舍得的嘛”
栾波越发的好奇,“别打哑谜呀到底捞了多少好处?”
“之前签订的那三种药品十五省十年代理协议作废……”顾昔笑呵呵的:“十年的全国总代”
栾波愕然的张大了嘴巴,在他看来这代理权完全没有现金来的实惠,“要这玩意儿有啥用?要和精神损失费呀”
除了对商业全无兴趣和认知的刀,林琳和白羽也都疑惑的看着顾昔,不过是药品的代理权而已,看他的样子仿佛赚了天大的便宜似的?
“动一动脑子好不好?觉得赵平安就不愿意赔点钱解决这件事?”顾昔逐一扫过不以为然的三人,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颇为无奈的:“要不是他一心贪图我手里的秘方,哪里可能给出这么好的条件?”
转念一想这三人对医药行业都是不折不扣的外行,对东泰的这三种药品也没有什么具体的概念,不像自己有资料库的帮助,深知这三种药品可能带来的利润,便耐心的给他们解释了一下:“福辛普利钠辛是一种抗高血压新药,也是东泰第一个外包研发的药品,光是这个药,东泰就付出了将近两个亿的代价,竞争力是具备的,之所以迟迟无法打开市场,跟东泰的营销不力有很大的关系……感冒清颗粒和东泰胃宝的原因也大抵类似,只要我们能够找到正确的方法,这三种药品将带来丰厚的回报”
当日顾昔跟周青竹在沸腾水煮鱼乡的那番对话,栾波和林琳都在场,这时给顾昔一,隐隐意识到他所的“正确的方法”是指什么,白羽的想法则单纯得多:顾昔既然这么,那就一定是对的
“栾哥,跟白羽准备一下就动身吧,秘方注册和申请保护的事情已经刻不容缓了”顾昔这时已经完全恢复了平静,从赵平安那里敲出了三种药品的全国总代固然值得高兴,到底只是自己计划中次要的部分,最核心的还是杨氏千金十二方,这一次打主意的恐怕就不会只有东泰一家了……
果然,这个想法才刚刚浮出心头,床头的手机就响了起来,看到屏幕上显示的程斌两个字,顾昔有些头疼的捏了捏眉心:该怎么安抚这个不肯死心的家伙?
..
086 风雨飘摇中的契机
首发(086风雨飘摇中的契机
程斌此刻正在大营处理远景种植园事务,听顾昔出事,特意打来电话问候,从头至尾都没有提起过秘方,这让顾昔感到有些意外,也没料到他如此迅速的理顺了远景内部的分歧,“程哥是要结束种植园项目?”
程斌苦笑了一声,声音疲惫的:“以前没有真正深入分析远景当前面临的局势,只以为大不了有些损失,总不至于伤筋动骨,给过后冷静下来再看,真让人毛骨悚然,远景的身子有大半都探出了万丈悬崖还不自知……”
决定了结束在药品零售领域不成功的尝试和陷入两难境地的种植园项目,相对而言,前者不过是经济上的损失,咬一咬牙就能挺过来,要中止摊子已经铺展开来的大营种植园基地却没有这么简单。..
不光前期投入的大量精力和人力都成了无用功,大营市政府自然不会同意远景这个时候抽身而退,已经支付的耕地承包费用如何处理双方也各执一词,还涉及到给征了地却没拿到补偿款的农民,处置稍有不慎就很容易引发。
程斌重重叹息:“以前只是听土地征用的猫腻很多,亲身经历才晓得地方上有多大胆妄为……”
远景承包的土地中虽然有部分四荒地,但绝大部分都是耕地,分布在四个乡镇共计2万余亩,每亩均摊的费用在600元左右,当年的承包费用远景已经全额支付,但是征地的进展却并不顺利,当地政府将责任都推到了农户身上,这时才晓得大部分乡镇的补偿款给挪作他用,根本没有发放到农户手中。
“刚才到乡下转了转,听是远景的人,当地人看我的眼神就像见到生死仇敌一样……”程斌的声音里流露出郁闷不平,“悄悄打听过才知道,村里跟他们远景占了田却拖着不肯付钱……这根本是颠倒是非”
顾昔也禁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大营地方政府这种上瞒下骗的行径简直令人发指,也能猜出他们的如意算盘,按照承包期限三十年计算,只要拖到下一年远景付款再给农户发放补偿,地方政府这个环节就可以压下千余万资金,即便终究有一天会真相大白,有几个人会去担心三十年以后的事?
只是千算万算,这些人大概做梦也没想到远景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撂挑子,地方政府坚决不同意的理由也就不难理解了。
“打算怎么办?”顾昔沉声问,耕地荒废了一年,农民的补偿总要讨个法,远景自然也不愿甘心接受地方政府违规操作导致的损失,一旦公之于众,很可能会引发一场大范围的官场震荡。
远景现下的处境用风雨飘摇形容也不夸张,这场纠纷无论结果如何,对远景都如雪上加霜,大营市地方政府的行为起来耸人听闻,可实际上绝非个案,甚至从某种程度上已经成为了一种隐性规则,捅破这层窗户纸的远景从此以后怕是要在东平省的官员心头打上个问号……
程斌也应该已经想到了这一层,所以他的语气里虽然也有愤慨,但更多的却是无奈苦涩,“屋漏偏逢连夜雨,赵东来不肯见我,约魏俊国,他也推三阻四,我的底线是中止土地承包合同,可以适度分担农户的损失……”
顾昔的心头动了动,山林野地的面积日益减少,野生中草药的产量也逐渐成为制约中药成本和产量的重要因素,种植基地项目虽然不适合焦头烂额的远景,但这个项目本身是富有远见跟前景的。
“程哥也不要太忧虑,我有一个想法,只是还不够成熟,给我点时间让我仔细琢磨一下,或许可以帮一把……”
程斌半信半疑的挂断了电话,经过名仕会馆那一晚,他不会把顾昔当成一个不谙世事的半大孩子,也晓得顾昔跟安子明和雷铭德的关系匪浅,今天又有传言顾昔和省委书记邢云山也有关系,事实上他打这个电话,是存了通过顾昔请雷铭德站出来帮远景句话的心思,只是话到嘴边翻来覆去没好意思出口。
顾昔的法子是什么意思?程斌坐在车里痴痴的发呆,分不清是托词还是实话,可除了把希望寄托在顾昔或者雷铭德的身上,程斌一时间实在想不到更好的解决方法了。
等吧……程斌幽幽的叹息一声,“怎么?他不肯帮忙?”才赶到大营跟他汇合的妻子徐静姝蹙着眉头问。
徐静姝的伯父曾做过广南省的副省长,不过已经退了好几年,何况就算还在位毕竟管不到东平来。
程斌微微摇了摇头,“他要考虑一下。”
“考虑?”徐静姝冷笑着哼了一声,“这种事有什么好考虑的?官官相护,不过是怕得罪人罢了,就应该直接把大营市政府告上法庭……”
徐静姝虽然是个女子,脾气却火辣直率,有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要不然也不能把风流成性的程斌拾掇得服服帖帖,听到妻子撒气似的话,程斌苦笑着握住了她的柔荑,轻声:“比谁都清楚远景现在的困境,意气用事不能解决问题……顾昔这个人没见过,年纪虽然不大,心智见识都极不寻常,要不是他劝我,我现在大概也下不了决心砍掉种植园跟连锁药房,他又没不帮忙,等一等……”
徐静姝很少见丈夫如此推崇一个人,这个顾昔跟陆明一般大,才十八岁而已,再老成又能有多了不起?不以为然的:“如果他真想帮远景,为什么不肯把秘方转给咱们?”
程斌的脸色一变,侧头严肃的望着神情冷诮的徐静姝,“觉得因为陆明这层关系,顾昔就有非帮远景不可的义务么?不管是种植园还是秘方,他能伸手帮远景一把,那也是远景欠他的”
徐静姝的身体僵了下,又慢慢的柔软下来,反手握住程斌宽厚冰冷的手掌,美丽的脸颊上带了后悔委屈的神色,“我心里急,发一发牢骚,也当真,我又不是不讲理的人……”
程斌的脸色也变得柔和,了解妻子的脾气,虽然有点大姐的娇纵任性,但识大体也讲道理,口快心直,她又怎么会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又想到这几年她跟着自己为远景操劳奔波,心里便生出浓浓的愧疚,伸出手轻抚妻子的面颊,才发现那张曾雪嫩光滑的如花娇颜,眼角已经能瞧见细细的皱纹……
徐静姝轻轻的叹了口气,“其实就算公平竞争,远景现在的状况也不允许我们用过大的代价去争夺一件秘方。”
程斌默然,跟顾昔通电话的过程里始终没有提及秘方转让,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单单一个东泰就争不过,何况顾昔公然放出了消息,国内医药行业的各路豪强恐怕都要闻风而动了,远景又何必自己跳出来出丑?
顾昔结束了跟程斌的通话后,又把自己灵机一动生出的想法翻来覆去的琢磨了一遍,确定具有可行性,才给安子明拨去了电话。
听到他的声音,安子明就不悦的哼了声,“刚要给打电话呢子就不能消停些?才到江州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显然是收到了消息。
顾昔也不觉得奇怪,这世上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再加上邢云山的举动很有些大张旗鼓的意思,昨晚的事情怕是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有些紧张的问:“您没把这事儿告诉安馨跟我老妈她们吧?”
“告诉她们干嘛?凭白叫她们为担心,要不是我按着,老爸早就打电话骂了……伤的重不重?”安子明冷腔冷调的训斥,最后一句话却不由自主的泄露了对顾昔的关心。
顾昔最担心的就是老妈跟安馨他们不了解真实情况,隔得又太远,疑神疑鬼的吓唬自己,听到她们不知道就松了口气,嘿嘿一笑,“哪里那么容易受伤?住院也就是做个样子……”
安子明轻轻的哼了哼,这家伙鬼心眼儿太多,装神弄鬼的十有又是在琢磨谁,不过听他没有受伤也就放下心来,在江州,有雷铭德的看顾总不会叫顾昔吃亏,何况连省委书记邢云山都给惊动了。
“给我打电话什么事?”安子明问,一点也不客气的:“我马上要出去,一大堆急事等着办呢”
顾昔撇了撇嘴角,“跟您打听个人,您给我一冯宪堂,还有他在大营的话语权如何?”
安子明愣了下,“要干嘛?”
“药厂的事……”顾昔随口,“看中了大营的蒲慈堂,不过地方政府有着阻碍,想着请他帮忙句话。”
不是他有意隐瞒,实在是心里的那个想法过于庞大,怕吓到安子明。
安子明哦了一声,思忖着:“这两年老冯不太管事,毕竟年纪也大了,不过老冯是大营本地干部,在基层中威信很高,又有卢玉宇这层关系,赵东来跟魏俊国对他都很客气,这事找他问题不大……”
从安子明这里得到了想要的信息,顾昔心里就有了底,拨通了冯宪堂的电话,冯宪堂接到他的电话表现的很惊喜,听顾昔要来拜访自己,嘴上连连客气,心里忍不住犯起了嘀咕,试探着问:“这是要返回平湖,顺路经过大营?”
“不是的……”顾昔笑着:“一位朋友有意收购大营的蒲慈堂药厂,想着冯伯伯就坐镇大营,带她过去给您请个安……”
蒲慈堂药厂冯宪堂是知道的,早些年也红火了一阵子,不过听近几年经营不善,甚至走到了破产倒闭的境地,像这种不上规模、举步维艰的药厂大营市有一大批,听只不过是这么点事,冯宪堂的心就放了下来,很干脆的点头答应:“成,直接叫朋友过来就行,就不要再专程跑这一趟了”
“那可不成”顾昔笑了笑,“做晚辈的哪能这么没有礼貌?给安伯伯知道要骂我的……”
跟冯宪堂约好的是明天晚上,最多也只能在大营逗留一天,周四无论如何都要赶回来跟周氏的人见面,这让他生出时间紧迫的感觉,朝窝在客厅沙发里煲电话粥的林琳叫嚷:“收拾一下,出院了”
栾波和白羽已经坐上了去北京的飞机,赵平安跟方虽然见过白羽,却都不清楚她的身份,而栾清明在北京,两个人此行也不会显得突兀。
“青竹,那先这样吧……”林琳着走进病房,“回来的时候提前通知我,我去接”
正穿鞋的顾昔愣了下,“周青竹?她还会回来?”
“废话”林琳白了他一眼,“她要在艺术学院深造,当然要回来了……”
顾昔忍不住又想起那晚自己慌不择路的闯进了寝室,惊鸿一瞥的曼妙身姿,周青竹离开东平时不告而别,他知道时还有些若有所失的怅怅,哪里想到这么快就要再见面了?
“喂瞎琢磨什么呢?”顾昔正胡思乱想间就觉得脑门一疼,林琳正一脸鄙夷的看着他,“就知道对青竹没安好心,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顾昔哈哈一笑,“不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不是好蛤蟆对了,还没告诉青竹走的时候让转告我什么呢?”
“她……”林琳拖着长音,顾昔心知能叫林琳转告的必然不会是的内容,可还是给吊足了好奇心,“什么?”
林琳眼睛里露出戏谑的神情,咯咯的笑着:“她谢谢送给她的礼物”
顾昔笑了笑,并没有如林琳预想的那样露出失望的表情,心里想着不知道周青竹的礼物是那枚戴上就摘不下来的戒指,还是那条长裙?脑海里禁不住浮现出周青竹换上了那条长裙走出试衣间时的惊艳绝美……
“林琳姐,种过地吗?”顾昔问正撅着嘴收拾东西的林琳,还以为怎么都要在医院里住几天,林琳一大早送走了栾波跟白羽后就去买了盆子、碗筷和给他换洗的衣裳,还没来得及用就又收拾起来,也难怪她会不高兴。
林琳愣了下,狐疑的望向若有所思的顾昔,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问出这个问题,“当然种过了,以前我们全家四口人全靠着那一亩三分地讨生活,还是姐姐当兵之后条件才好了些,农民的辛苦不是这种生在蜜罐里的少爷能理解的……”
起初的语调还带了些讽刺,到后来想起父母为了供自己上学的艰辛,声音情不自禁变得低沉,大学四年,假期为了打工和节省不菲的路费,她也只回过一趟家,给顾昔这么一提倒有些想家了。
“会好起来的”顾昔看出了林琳情绪变化,林琳的自尊心很强,极少提起自己的家庭,他有限的了解也是从林瑶那里得来的,虽然只是只言片语,也能够想象出这一家人经历过怎样的艰难,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安慰:“林琳姐马上就是都市金领了,到时候把伯父伯母都接过来享清福……”
“农民离不开土地的……”林琳叹了口气,苦恼的:“我和姐姐之前就商量要把他们接来,可两人什么都不干,种了一辈子地,到城里闲下来会生病的,真是的,这是什么理论?”
顾昔看着一筹莫展的林琳,童心大发,哈哈笑着:“不怕我们去弄块地,到时候他们就不怕没地种了……”
..
首发
087 大营之行(上)
087大营之行(上)
顾昔要出院,小刀这次打定了主意跟在他的身边,可王惠正在接受治疗,顾昔又怎么会让小刀跟着自己到处乱跑?
林琳昨晚被吓得不轻,见两人僵持着谁也不肯妥协,就出了个主意,“雇个护工不就得了?韩哥一个大男人照顾嫂子总不那么方便……”
“行”小刀言辞简洁,沉声吐出个字来。
顾昔瞧他这幅架势心知甩不脱了,林琳的建议也是唯一可行的法子,只能苦笑着点头同意。
江州市中心医院的条件在整个东平省都数一数二,有专业训练过的护工和月嫂,林琳没用十分钟就办妥了一切,选了位三十多岁的妇女,看着干练利落的样子,小刀跟王惠都很满意。
小刀母亲的手术及时成功,观察几天就可以出院回家静养,王惠的伤势虽然棘手却也不是完全没有复原的可能,顾昔给箫峄山打电话请他帮忙把王惠调到高干病房,不过是打个招呼的小事,箫峄山自然不会拒绝,
医院方面也因为箫峄山的招呼对王惠提高了重视,专门派出了最好的外科主任负责给王惠诊治。
听说顾昔要出院,箫峄山愣了下,“你等一等,雷书记刚说要去医院看你呢……”
电话里静了片刻,再开口时已经换成了雷铭德,低沉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这就呆不住了?”
顾昔笑着说:“反正也没有我什么事情了,何必要在这里浪费大好时光……”
雷铭德沉默了一下,淡淡的说:“不会是觉得委屈吧?”
顾昔摸不透雷铭德的心思,没有正面回答,“听箫哥说那个王志全跟刘欣大概都逃不脱牢狱之灾,之前诬陷我暴力阻碍公务的两个交警也给清除出了警队……”
“那些不过是帮凶罢了,首恶未惩,你就没有点想法?”雷铭德没有被他的障眼法糊弄过去,又追问了一遍。
顾昔晓得避不过去,轻声说:“要说一点都不生气是撒谎,不过您说他们没有受到惩罚也不尽然,赵东瑞因为这件事让赵平安很失望,这给他继承东泰的可能蒙上了阴影,对心高气傲的赵东瑞大概要比杀了他还难受,至于曹小方……”顾昔低低叹了口气,“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曹小方啊……”雷铭德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飘忽,“他可能要辞职了。”
“呃?”顾昔怔了下,所谓的辞职当然是一种体面的方式,这个结果对春风得意,不满三十就提到实职副处的曹小方简直是致命的打击,虽然凭着他老子曹进,就算随便混哪个行当也完全可以风生水起,但是跟在官场上的呼风唤雨比起来,却不能同日而语。
还以为邢云山只是做一做样子,没想到居然动了真格的,咧了咧嘴,小声抱怨说:“这笔账还不是要给人记到我头上?”
曹小方不算什么,可是给曹进恨上就太让顾昔挠头了……
雷铭德无声的笑了笑,“安安心心上你的学,不要担心那些有的没的……既然不愿意在医院里住,晚上就回松林苑吧”
箫峄山心里打了个激灵,上午雷铭德说他还没有弄清楚顾昔的身份,回到办公室里左思右想琢磨了许久也没想明白其中含义,这时听到雷铭德的话才猛然意识到了点什么,雷铭德说的是“回”而不是“来”,一字之差,其中的意味可就天差地别。
顾昔为难的说:“怕是去不成了,我下午要去趟大营,可能要后天才能回来……”
“你跑去大营干什么?”雷铭德奇怪的问。
顾昔嘿嘿一笑,“就是上次跟您说的事儿,我看中了大营的一家药厂,过去实地考察一下。”
雷铭德微微吃了一惊,“你动作倒是蛮快的嘛这才几天的功夫就准备动手了?”
挂了电话雷铭德还有些没回过神来,当初在书房里听顾昔盘点中国医药行业的隐患和中草药产业危机时,他也受到了不小的震荡和启发,虽然当时顾昔表露出要涉足医药行业的意向,可在他想来怎么也要等到大学毕业才会真正实施,哪里会想到这小家伙雷厉风行,不声不响的就赶上了,要是今天不问,大概他还不会说……
雷铭德宦海沉浮几十年,什么样的年轻俊彦没有见过?见多了说就天下无敌,做就无能为力的夸夸其谈之辈,心里倒有些好奇,想着看一看顾昔到底能走多远?
顾昔听雷铭德的语气就晓得大营那边把征地的纠纷捂的很严实,也在情理之中,一旦被捅破,不说经手的地方官员,恐怕就是赵东来跟魏俊国也逃不了干系,不知道要打飞多少乌纱帽。
顾昔想着,嘴角不知不觉就翘了起来,不论是大营政府还是远景这边都不想把事情闹大,倒让自己的计划又多了些把握。
林琳小声对小刀说:“这家伙笑的好阴险,肯定又在琢磨阴谋诡计了……”
上午朝阳分局就把陈明哲的那辆丰田吉普车给送了回来,不仅洗了车、打了蜡,还给加满了油,顾昔本打算吃过午饭再上路,结果给程斌打过去电话一问,程斌两口子一直在等他的电话,还没有吃午饭,顾昔也能理解他们此时的心情,“我现在往大营走,到地方咱们一起吃吧?”
程斌原本只希望顾昔能帮忙在雷铭德面前替远景说句话,完全没想到他居然要亲自跑一趟,不说程斌感激莫名,就连对顾昔不以为然的徐静姝都为之动容,都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哪怕顾昔只是做出这样一个姿态,就已经让几乎走投无路的程斌夫妻心头发暖了。
“别,你昨晚刚受了伤,还是我们回去见你吧……”程斌的声音有些发紧,他等了半天都要绝望的时候,顾昔的电话又让他生出了无限的希望。
顾昔嘿然一笑,“程哥不是外人,也没必要瞒你,我压根儿就没受什么伤,做一做样子不过是为了宰东泰而已。”
程斌早已过了冲动热血的年纪,可顾昔一句“不是外人”仍叫他胸口发烫,不再矫情,“那成,我和你嫂子就在大营等你了。”
挂了电话,深吸了一口长气,压下澎湃的心绪,强笑着对妻子说:“顾昔要过来一起吃饭,你要是饿就先吃点东西垫一垫肚子?”
徐静姝哪里会看不出丈夫的异样,这位程家大少奶奶也颇有男儿之风,很坦然的承认自己先前对顾昔的评价有误,“看来是我误会他了,不管结果怎么样,他肯为这件事专程赶过来,咱们就要承情”
上了车,顾昔蜷缩在座位里想趁着路上的时间打个盹,电话却响个不停,在安子明一案里接触过的李尚荣、赵野等人听说了昨晚的事情,都打过来问候他的伤情,还说要到医院探望他,紧接着丁子元、陈明哲的电话也打了过来,同在东平省政法系统,内部的消息传递的速度自然要更快些。
顾昔晓得这是上层的较量胜负已分,这些人才敢给自己打电话,哼哼哈哈的应付着,跟林琳和小刀抱怨,“想睡会觉都这么难……”
话音还没落,手机又响了起来,看到是雷樱的电话,顾昔头疼的捏了捏眉心,心想着十有**是兴师问罪来了。
接电话的时候都做好了准备,把听筒离耳朵老远按下了接听键,结果出乎意料,雷樱的声音又柔又媚,完全不是他预想中的狮子吼,只是语气里有股子怪味,“小顾先生很忙呀,电话一直占线……”
顾昔听出了雷樱的讽刺,苦笑着解释:“消息传得太快,都知道我给人打了……”
雷樱从箫峄山那里知道了真实的情况,晓得顾昔没有受伤,也不会给他岔开话题,轻轻的哼了一声,“赵东瑞给东泰扫地出门,曹小方也被一撸到底,顾少大获全胜,高奏凯歌,听说周氏企业的那位千金是少见的大美女,你这回可是人财两得了”
顾昔揉着耳朵嘶嘶吸气,给雷樱最后毫无征兆的怒吼吓了一跳,连小刀和林琳都听得一清二楚,小刀还好些,只是从后视镜里给了顾昔一个同情的眼神,林琳捂着嘴偷笑,顾昔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也不知道这流言是怎么传出去的,给周仲平听到,只怕自己寄予厚望的合作就要危险了。
“你不要听别人瞎说”顾昔严肃的对雷樱说,“明明是罔顾党纪国法,公器私用的犯罪行为,却给歪曲成争风吃醋,分明是有人想要把水搅浑,你不能上当”
雷樱其实很聪明,只是乍听说这个消息,想到顾昔和周氏继承人有关系,心里就有种酸溜溜的感觉,没有了心思考虑其他的东西,经他一提醒,心头悚然一惊,“你是说有人故意抹黑我爸?”
“不光是雷伯伯,还有政法委的郝书记、省委的邢书记……”顾昔的表情愈加冷峻,缓缓的说:“毕竟同情弱者是一种普遍心理,本来是公正严明的执法,给不知情的人听到这个流言,反倒会觉得是仗势欺人、徇私枉法……”
顿了顿,顾昔冷笑着下了结论:“有些人还不甘心啊”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官场上的斗争虽然看不见刀光剑影、没有硝烟弥漫,却同样是你死我活,泼污水这种招数看似拙劣,可有些关键的时候却能发挥出致命的杀伤力。
雷樱咬牙发狠,“要让我知道了是谁捣鬼绝对饶不了他”
顾昔笑了笑,“有人能千日做贼,咱们总不能千日防贼,不过也应该提醒雷伯伯注意一下,既然有些人贼心不死,也就没必要再给他们留面子,流言之所以有存活的土壤就是因为大众不清楚事实真相……”
程斌跟徐静姝早早的就到高速出口等候,见到顾昔,程斌使劲的拥抱了他一下,在顾昔耳边轻声说:“兄弟,谢了”
“程哥说谢就见外了……”顾昔拍了拍程斌的后背,看着程斌身后身材高挑丰腴、落落大方的美丽女子说:“这位一定就是嫂子吧?”
徐静姝大方的朝顾昔伸出手,“徐静姝,程斌唯一合法的配偶”
顾昔给徐静姝的自我介绍逗乐了,陆明说他这位表嫂善妒,可顾昔对徐静姝的第一印象很好,不仅人漂亮,而且也没看出一般身份富贵的女人装模作样、矫揉做作的习气。
“嫂子放心,程哥是懂的珍惜的人,大概也不会有找第二位的想法……”顾昔笑着跟徐静姝握了下手。
徐静姝晓得顾昔的年纪,之前的不以为然大半也是因为他年纪太小的缘故,却没想到顾昔生得这样漂亮,言辞举止得体有礼,和煦沉静的笑容让人很容易生出好感,开始有些明白了为什么丈夫每次提起顾昔都会赞不绝口。
顾昔又给程斌夫妻介绍了小刀和林琳,程斌趁着林琳和徐静姝不注意,给顾昔挤了挤眼睛,心里对这家伙的艳福颇为羡慕,这个林琳比白羽还要标致些。
“顾少这次为了远景的事专程赶来,我和程斌都很感动……”徐静姝正色对顾昔说,“远景这一次也的确遇到了困难,迫不得已才……”
“暂时的难关而已,我相信即便没有我,远景也一定能迈过去”顾昔笑了下,目光平和的看着徐静姝,没有让她把下面的话说出来,给人感激或许会很有成就感,但双方的地位无形中也就产生了落差,跟名仕会馆时的想法一样,顾昔希望和远景建立一种相对真诚平等的关系,而不是让程斌和徐静姝认为自己是趁人之危。
徐静姝抿了抿嘴唇,对顾昔的善解人意感到有些意外,虽然没有说话,看向顾昔的眼神里却多了些敬重的意味。
顾昔笑着说:“晓得程哥和嫂子为了等我们一直没有吃午饭呢,咱们边吃边聊吧?”让小刀和林琳开车跟着,他自己钻上了程斌夫妻的车。
“顾昔,老哥也不跟你藏着掖着,说实话,远景现在是进退两难……”程斌重重的叹了口气,声音低沉的说。
徐静姝听到丈夫提起话头,就从后视镜里默默的观察着懒散的蜷缩在后座,像是在欣赏窗外风景的顾昔,见面之后在顾昔的神色始终平静从容,这让她对顾昔此行多了几分期盼。
顾昔回过头对程斌笑了笑,“我有个想法,程哥和嫂子考虑下……我想把远景的种植园项目接过来”。.。
088 大营之行(中)
088大营之行(中)
程斌跟徐静姝想过各种可能,觉得最好的结果就是顾昔能请雷铭德出面跟大营的地方政府说句话,让远景从这个泥潭中脱身。
听到顾昔说想把远景的种植园项目接过去,夫妻二人一下子都愣住,面面相觑,顾昔说的很轻松,但涉及到具体的内容和操作却复杂得多,哪里有这么简单?
徐静姝心直口快,侧过身,明人的眸子炯炯的望向神态闲适的顾昔,“你大概还不清楚这个项目的具体情况,不说三十年承包期内持续的投入将是一笔天文数字,就是想要让种植园真正的运营起来,需要的资金量也相当庞大……”
顾昔有些无奈的笑了下,听出了徐静姝提醒背后的小心试探,也不怪她会产生其他的想法,在徐静姝的看来,自己这样热心的赶过来保不齐就是存了趁火打劫的心思……
“嫂子说的对……”顾昔坐直了身子,略微思索了一下,缓缓的说:“这个设想能不能实施,要了解了详细情况才能决定,但有一点程哥和嫂子可以放心,在商言商,即便我真的对种植园项目有兴趣,也会尊重远景的选择……”
程斌和徐静姝对视了一眼,顾昔说的委婉,但意思表达的已经很明白了,所谓的在商言商,其实等于他的表态:不会动用商业以外的手段,而这也正是徐静姝最担心的地方。
徐静姝当然不会因为顾昔的一句话就完全相信他,在种植园项目上,截止到目前,远景单是看得见的现金就实打实掏出了二千万还要多,这让集团本就捉襟见肘的资金链已经有些不堪重负。
如果只是这些损失,咬一咬牙未必就撑不过去,真正勒住了远景脖子无法脱身的是合同中对于违约的赔偿规定,那是足以让远景伤筋动骨,甚至一蹶不振的数字,真要是按照合同执行,不但程斌这个总经理坐不稳,一直纷争不断的程家都有分崩离析的可能。
徐静姝本身就是官家出身,在远景这些年跟各级政府官员打交道也不少,太明白官字两张口的含义了,真要跟大营地方政府闹翻,给远景扣上个违约的帽子也不是难事。
不管怎么样,顾昔的话让徐静姝暗暗松了口气,如果顾昔的吃相不那么难看,肯把这个烂摊子接过去,付出些代价也是值得的。
程斌晓得妻子的担忧,要说他一点顾虑都没有也不可能,为了利益父子反目、兄弟成仇的例子多了,更何况跟顾昔这也才第二次见面,不过他生性洒脱,对顾昔的印象又十分好,有点倾盖如故的意思,实在不愿意相信顾昔此行是为了算计远景而来。
三个人各自想着心事,一时间没有人开口说话,只有发动机的单调噪音,车厢里的气氛变得有些沉闷,程斌从后视镜里看了眼面色沉静,若有所思的顾昔,好奇的问:“你什么时候对药材种植有兴趣了?”
顾昔忍不住笑了,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程哥该不会是觉得我在名仕会馆劝你砍掉这个项目时就早有预谋了吧?”
程斌脸色登时大变,怒形于色,“这是什么话?在你眼里我程斌的心胸就这么狭隘?”
顾昔看出程斌的气愤不是装出来的,连忙赔罪,“玩笑话,程哥不要当真……有一句话说没有好与坏,只有合适与不合适,我觉得用来形容种植园和远景现下的关系比较恰当,中草药行业的发展态势,野生中草药的产量日益萎缩,根本无法提供蓬勃发展的原料需求,人工种养是大势所趋,河南的十大药材基地、东北的参茸产业都证明了这一点,东泰不也在静海搞了个种植基地么?问题是远景现在有没有精力去做种植园项目?”
说到这里顿住,看了看面露思索的徐静姝和程斌,顾昔接着说:“远景在制药领域的专业能力是毋庸置疑的,但所面临的困难也是不容回避的,如何突围?我现在的观点依旧没有改变,集中精力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精益求精,远景不难在国内的制药企业中占据一席之地……”
程斌默默点头,徐静姝瞥了眼丈夫,对顾昔说:“凭心而论,我和程斌巴不得把种植园这个烫手的山芋丢出去,可你要知道,这个项目不光涉及大量资金的持续投入,能否顺利运营跟地方政府密不可分,经过这件事我才晓得越是底下的人胆子就越大、心肠就越黑……”
徐静姝本来就憋了一肚子气,说到后来美丽的脸庞上气愤填膺。
顾昔莞尔,徐静姝大概为了这事受了不少委屈,倒是从她的话里看到了这位程家少奶奶骨子里不输男儿的坦荡之气。
“凡事总有法子可以解决的……”顾昔笑着说,“要是方便的话,可以给我看一看远景跟地方政府签订的合同吗?”
远景跟地方政府签的土地承包合同本来就不是机密,何况顾昔是为了替他们解决困难而来,自然没有隐瞒他的必要。
合同不止一份,都是跟乡镇一级政府签订的。
远景采取的是完全独立承包的模式,也就是说每年在约定期限内远景向地方政府支付承包款,地方政府负责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