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昔笑呵呵的唤了声程哥,比起喜怒易形于色的赵东瑞来,程斌显然老练得多,摸不透他此行的用意,心下暗暗提防着。
“对了,还没有祝贺你取得了全省高考状元呢!”程斌很亲昵的拍了下顾昔的胳膊笑呵呵的说,“今晚要多敬你几杯!”
“运气而已……”顾昔淡淡的笑着回应。
“我嫌大厅里太吵,就在楼上定了个包房……”程斌携着顾昔的手往里走,一边解释说:“我对平湖不熟,听6明说这里不错,也不知道你会不会满意,你们年轻人应该喜欢热闹些的场所吧?”
顾昔这才晓得自己误会了程斌,耸了耸肩膀,不露痕迹的将胳膊从程斌的手里撤了出来,笑着说:“程哥喜欢就好,我无所谓的。”
名仕会馆可要比栾波的一九八三档次高得多,一楼的舞厅下沉到地面以下近两米,靠着南湖的一面是巨大的玻璃幕,能看到外面水流涌动,身处其中仿佛置身湖底,让人不得不赞叹设计者心思的精巧。
顾昔跟着程斌和6明乘着电梯上到六楼,电梯门才打开就给吓了一跳,电梯门外沿着灯光暧昧的弧形走廊站了两排衣着清凉的年轻女子,一眼扫过怕要有近百人之多,环肥燕瘦,香气扑鼻,服装也极有特色,旗袍、学生装、空姐、ol,凡是能引起男人遐想的大概都能够找得到……
顾昔三人走出电梯,众人同时鞠躬,整齐划一的娇声问候:“欢迎光临!”
“壮观吧?”6明用手肘顶了下目瞪口呆的顾昔,嘿嘿笑着说:“我第一次来时都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平湖的美女都给集中到这里了?!”
程斌略有些感慨的说:“平湖美女多倒不是假话。”
顾昔咋舌:“这迎宾的数量也太多了点吧?”
“土鳖!”6明不屑的白了他一眼,“什么迎宾,这叫快乐天使!就是陪你唱歌喝酒的……要是能直接带上楼也算你厉害。”
名仕会馆一共有十八层,下面十层是舞厅、酒吧演艺会场和ktv,上面的八层则是洗浴和客房。
顾昔倒是能想到这里少不了**的东西,可如此明目张胆多少让他有些吃惊,他也听说过一些关于名仕会馆的风言风语,据说这里的幕后老板是陈彻的公子,空丨穴来风未必无因,从名仕开业的时间和胆气魄力看来传言似乎并非毫无根据。
程斌拍了下顾昔的胳膊,笑容里是男人都懂的含义,“看一看有没有喜欢的,一起喝两杯,人生得意须尽欢,年轻的时候不玩,等到我这个年纪想玩也玩不动了……”
“我记得程哥去年还当选了东平十大青年企业家,老的也太快些了吧?”顾昔一脸惊讶的说,逼真的表情让程斌怔了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开玩笑,不禁哈哈大笑,心里却暗暗惊叹,顾昔的成熟和沉稳哪里像个才十八岁的毛头小子?
6明朝顾昔挤眉弄眼的说:“其实就是给怕老婆找个借口而已,自从结婚以后就给我表嫂管的乖宝宝似的,号称新一代三从四德模范丈夫的典范……”
“你小子懂个屁!”程斌笑骂,作势要踢6明,“这叫尊重,等你找到那个能让你收心的人就懂了!”又对顾昔说:“你们随意,不要管我。”
顾昔婉言谢绝了他的好意,6明对程斌说:“这小子的女朋友是我们一中第一美女,自然看不上庸脂俗粉……”
“这么说话可是要得罪很多人的!”顾昔笑着说,像安馨、陈思那个级数的美女虽然少有,但眼前这些女孩子绝对不能算差,也难怪名仕的生意会如此火爆,美女向来是吸引男人的源动力……
程斌默默的观察顾昔,见他眸光清澈、神色淡定,言谈举止没有张扬跳脱的意味,也看不到丝毫欲念迷情之色,完全找不见半点传闻里的嚣张跋扈。
倒是那些等待着被挑选的女郎看到电梯里走出来的这三位眼睛都亮了起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虽然做的是陪酒卖笑的生意,可既能赚钱又有帅哥可以欣赏,总好过陪那些大腹便便的中年大叔……
结果让她们失望的是顾昔和程斌都没有挑选陪酒女郎,倒是6明兴致勃勃的从头到尾仔细品评了一番,选了两位学生装的童颜巨胸,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你们要谈事情,总得找两个人陪我玩吧?”
程斌选定的包房相当宽敞,不光有卫生间、小舞池和酒吧,面朝南湖的一面特意用玻璃隔出了个密封的阳光房,隔音效果也好的惊人。
两位快乐天使陪着6明在大厅里鬼哭狼嚎,顾昔和程斌坐在玻璃房里小口的抿着冰爽透体的冰啤酒,欣赏星星点点的灯光点缀的南湖夜景。
程斌跟顾昔撞了下酒瓶,有些歉意的说:“这次叫6明约你出来多少有些唐突,希望你不要见怪……”
顾昔笑了笑,晓得这是切入正题的铺垫,不管怎样,这种爽直的性格颇让人欣赏,“程哥说哪里话,6明是我最好的兄弟,我当然不会怪他。”
程斌听懂了顾昔叫他有话直说的潜台词,点头说:“那就好,6明对你这个好朋友也很看重,我也不愿意因为我影响你们的友情,千金易得,兄弟难求,或许到了我这个年纪,你们的感触会更深些……”神情中带了几分唏嘘。
顾昔把玩着手里工艺精致的酒瓶,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对他似乎意有所指的话不置可否,以程斌的身份不至于小气到给自己利用了一下名字就堵上门来讨说法的程度,那么他的来意就已昭然若揭了。
“下午的时候无意中听说了一个消息,想着有6明这层关系,也算不得外人,就冒昧的赶过来想要向你当面求证……”程斌沉声说,叫顾昔越肯定了心里的想法。
“程哥请问,只要是我能说的,绝不会隐瞒”,顾昔依旧一副不急不缓、平平静静的样子,程斌的心里不禁生出股挫败感,以情动人的法子对顾昔显然没有起到作用。
略一沉吟,程斌抬眼望向顾昔,眼神炯炯逼人,“听说你卖给了东泰一个秘方?”
顾昔的嘴角微不可见的翘起,都过去了这么多天,程斌才接到消息,远景的情报渠道真让人无语,不过不重视情报的收集分析是国内企业的通病,尽管不情愿,却不得不承认日本企业在这方面要先进细致得多。
他与东泰的合同里有关保密的条款是对具体的内容不得泄露的约定,交易本身并不在约束的范围里,对程斌也没什么需要隐瞒的必要,没有犹豫的点了点头,微笑的看着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的程斌,“没错,不过细节方面因为有合同的限制不能从我口中说出来,程哥见谅。”
程斌的心思要比外表看上去细致多了,眉头微微拧了下就听懂了顾昔的言外之意,试探着问:“那我猜一猜,不需要你开口……”
顾昔笑眯眯的举起酒瓶朝程斌示意了下,“言论自由嘛!”
能给东泰添点乱子分散赵家盯在自己身上的注意力,何乐不为?
6明虽然搂着两个女孩儿唱歌,却时不时偷偷瞥上顾昔和程斌一眼,程斌是他大舅家的表兄,血缘上相当亲近,但从心底里却是和顾昔的关系更加亲厚,影影错错的听说顾昔手里有些叫远景感兴趣的东西,就担心他会吃亏。
瞧见两人相谈甚欢的样子,稍稍放了些心。
“是治好雷书记孙女的方子?”程斌沉声问,“是不是还有其他疗效?”
程斌从顾昔的眼睛里得到了答案,神情变得凝重,低头沉默了许久,诚恳的望向顾昔,用低缓的语气说:“不知道你手里还有没有其他的秘方?请相信我,远景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价格!”
“嗯?”顾昔惊诧的扬起眉头,有些好奇的问:“听人说远景最近正在与teva接触?”
虽然药品代工可能使远景的品牌和独立地位逐渐沦落,在顾昔看来并不是个明智的选择,可是和分散精力搞多元化比起来,后者的危险性其实更高,毕竟之前远景集中全力也不能占到东泰的便宜。
聪明人之间的对话很多时候都不需要说的太直白,程斌就明白了顾昔对制药行业的认知并非自己认为的那样外行。
程斌苦笑了一声,眉眼间流露出无奈,目光有些茫然的望着窗外幽暗平静的南湖,低沉的声音里满是苦涩:“但凡有一线可能,我都不愿意走这条路……”
060 差距(求推荐)
(一周攒了三章稿子......今天都出来,不晓得算不算爆?)
所谓的“代工”,可分为oeod种模式,两者的区别核心就是知识产权的归属,前者不拥有知识产权,只提供生产行为,也就是通俗意义上的“代工”,而拥有知识产权的od式被俗称为“贴牌”。
在亚洲最早采用国际oe产贸易模式的是日本,大幅度降低了成本,迅达到了占领市场的目的。
代工企业中最著名的供应商莫过于富士康,给人的印象代工这种商业模式大概最常见于电子产业,实际上诸多行业都存在着代工生产模式,美国的耐克公司就是oe营的成功典范,其年销售收入达到2o亿美元,专注于设计和营销,本身并没有一家生产工厂。
富士康能做到全球五百强第六十位,可见代工企业并非没有作为,但值得注意的是富士康的定位并不是一个纯粹的生产商,它为需求商提供包括共同设计、共同开乃至售后服务等整体解决方案,这就注定了它与众不同的地位,需求商无法单方面抛开它选择其他的供应商。
而从它提出的从“制造的富士康”迈向“科技的富士康”的转型战略也能看出其谋求摆脱以低廉的加工制造成本为竞争优势,参与到更高层次争夺的愿望和野心。
许多专家都对中国代工企业的利弊做过深入而微的分析,利与弊孰轻孰重,顾昔不敢妄言,但民族品牌的缺失却是毋庸置疑的。
甚至有许多跨国公司利用代工方式将国内企已经成熟的或者有竞争优势的产品纳入自身的营销渠道中,以自身增值服务和品牌形象等优势赢得更多的消费者。
此消彼长中,是民族品牌和自主知识产权的流失,中药企业这方面就更加明显,而长此以往,中国沦为全球最大的制造加工厂和产品倾销市场是可以预见的。
虽然也有代工企业做大后成功的逐步打造出自己的品牌先例,如雅戈尔、格兰仕等,但技术上的壁垒和差距却不是短时间内能打破和追赶的,说到底主要还是依靠成本低廉的优势。
然而在全球经济一体化的大趋势下,展中国家的经济飞提升,原料、人工、营销等生产成本的差距将会逐步缩小,未来终究还是商业模式主导下的技术比拼。
“程家做草字头的营生多年……”程斌的声音幽幽的,英挺的脸上硬朗的线条也变得柔和,“我家祖上是开药房的,曾在东平小有名气……”
在程斌想来,以顾昔的年纪对那段遥远的历史大概不会有太深入的了解,事实上作为东平省著名的企业,资料库里对远景集团的家史有所介绍,其中还提及了一段少见于公开资料的秘辛。
程斌说程家祖上的药房在东平小有名气是一种很谦虚的说法,程家自清朝光绪年间开始经营药房,至民国初年,虽然比不了创办同仁堂和宏济堂一脉两支的乐家,程家的诚济堂在东平却也是声名赫赫,分号十几家,生产的诸多成药都享誉甚高。
解放前程家一部分人流居海外,留在国内的继续经营诚济堂,到特殊时期时才被迫偃旗息鼓,中日建交后,一位叫井田三郎的日本人找上程斌的爷爷程济元,以为亲人治病的名义求得了程家治疗内科虚证的雏凤丸的配方。
五年之后程济元才在无意中得知程家的雏凤丸给井田三郎改头换面变成了所谓的汉方药生产销售,程老爷子一气之下重操旧业,这才有了远景……
“爷爷去世后,远景一直是我父亲在管理经营,从起初的分庭抗礼到给东泰压得喘不过气来……”程斌苦涩的笑了笑,“接手远景时,我也曾雄心勃勃,谁晓得一步落后,步步落后,费尽心力也抵抗不住东泰的进攻。”
程斌开诚布公的态度无疑让人欣赏,顾昔见他手里的酒瓶空了,从身旁的冰桶里又取出一支啤酒递给他,“程哥一定也分析过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吧?”
程斌握着酒瓶的手紧了紧,深深的吸了口气,“以前我觉得是我父亲隐忍退缩的性格让东泰步步紧逼,等我真正了解了远景和东泰后才现,最根本的原因是技术和营销手段的落后,和东泰相比,远景这些年都在吃祖宗留下来的老本,东泰虽然对自身技术提升的投入不多,但对民间秘方和验方的收集却比远景强了太多……”
这大概也是中西医药企业的一个分水岭,西药企业,尤其是国外的医药巨头都相当重视对技术研的投入,国内企业药品研投入平均为销售额的2%左右,而国际上这个数字大约在5%-15%之间,全球第一大医药企业辉瑞拥有过15o年的研历史,另一个医药巨头罗氏在全球设立了5个研中心,去年用于新药和新技术的研费用达到了1oo亿美元还要略高的投入……
中国的民族医药产业想要在世界上占有一席之地,何其艰难!
程斌的话让顾昔隐约捕捉到了他的意图,沉吟着问:“难道程哥与teva的合作是寄希望于利用teva提升远景的技术实力?”
“也没什么好瞒你的……”程斌狠狠的灌了口冰爽的啤酒,平湖六月末的夜晚温度算不上凉快,密封的玻璃房里没有开冷气,多少有些闷热,可程斌却觉得浑身都透着沁骨的冷意,声音艰涩的说:“确实有这个打算,可惜和teva这种国际巨头相比,远景实在太微不足道了!”
顾昔就晓得远景和teva的谈判肯定遇到了障碍,对teva来说,他们需要的是一个生产厂,让他们看重的是中国低廉的原料和人工,或许也有趁机吞并远景在国内销售渠道的打算,却不可能给远景掌握自己最有价值的核心技术。
何况即便人家露给你看,以远景的技术储备又能消化得了么?就像一个几岁的幼童想方设法从巨人那里弄到了让自己眼馋的丈八蛇矛,却压根举都举不动,还谈什么冲锋陷阵、威震八方?
远景和teva相比,两者之间的差距只会更大。
“想从teva这种庞然巨物身上谋好处,不啻与虎谋皮……”顾昔斟酌着说,“我倒觉得远景还远远不到对东泰俯认输的地步。”
看起来远景似乎是给东泰逼迫得无路可走才谋求转型,可是单纯从盈利的角度看,代工对远景也许是种更稳妥的选择,在这之前他还不能判断程斌的想法,自然也不好说什么。
顾昔和6明有一次坐公车时现个公车色狼,6明冲上去把人家揍了顿,结果给非礼的女人非但没有感谢两人,下车时反倒是狠狠的呸了他们一口。
后来顾昔才想明白,有时候看似被迫的行为,谁晓得受害者是不是乐在其中?就越的不愿意管闲事。
“哦?顾昔有什么好主意?”程斌怔了下,侧头望向顾昔年轻的让人嫉妒的脸庞,看着那张在男人而言过于精致漂亮的脸蛋,心里并不相信他能提出有建设性的意见来。
顾昔笑了笑,能够理解程斌眼神里流露出的平淡和怀疑,十八岁的年纪在世人眼中大概像6明那样搂着美女喝酒唱歌,满脑子琢磨着该怎么玩才是正常的吧?
“远景其实还是有些不错的产品,像远景生产的雏凤丸、小柴胡丸、结石通、急支糖浆等几类otc中成药和几种广谱类抗病毒rx药都曾经颇受欢迎,价格方面相对市场上同类产品也比较有优势……”顾昔脸上挂着浅笑,用温和舒缓的语气说,看到程斌眼睛里的惊讶,或许是没有想到他对远景居然有着相当的了解。
顾昔如数家珍的几样都是远景集团的当家产品,程斌甚至忍不住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在这之前对远景做过调查?要是给赵东瑞听到程斌此刻的心声,必然会生出知己的感觉。
当初在一九八三,赵东瑞第一次和顾昔见面,可不就吃亏在信息的不对等上?
虽然不是机密,但能如此熟稔的随口道出,程斌相信顾昔对远景其他方面的信息也不会一无所知,倒不会认为顾昔对远景有什么不良的企图,远景的近况虽然有些落魄,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惦记的,倒是不由自主的对顾昔接下来的话生出了些许期待。
“之前因为对医药市场的好奇,做过些调查……”顾昔笑着说,算是给了程斌一个解释,否则给疑心稍重些的听到自己对人家的情况如此了解,八成要误会自己别有所图……
程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不相信顾昔会无缘无故的去了解医药行业,却完全没有往他会涉足这个行业的方面去想,只以为是顾昔在出售手里的秘方时挑选有实力的买家,当初远景也应该在他的计划目标里,只是在和东泰的比较中给放弃了……
不禁在心里出一声无力的叹息。
“在我看来远景最初在营销方面并没有给予足够的重视,而现代商业的展早已经过了酒香不怕巷子深的时代,在最有利的时候远景并没有迅的扩张市场……”顾昔尽量挑选比较温和的措辞,不想引起程斌的反感,“东泰这方面做的要比远景强一些,而且在人脉关系方面,远景似乎也有些过于保守……”
程斌忍不住又想苦笑,顾昔说的很委婉,说白了就是远景在政治上始终没有牢靠的助力,曹进在江州主政的这几年,也正是东泰高歌猛进的扩展期。
东平省前几年大型医院的药品招标中,东泰能够在价格不占优势的情况下获得最大的份额,就算在基本药物制度实行后,东泰的中标率也独占鳌头,其中原因不足为外人道。
这大概跟远景的创始人程老爷子正直清高的为人有关,而国内的政坛又格外复杂,不想成为政治的殉葬品,的确需要与政治保持有度的距离,但是当程斌现这个距离已经拉大到对远景相当不利的时候,在东泰的打压下,根本找不到机会弥补。
顾昔看出了程斌的沮丧,笑着说:“据说有位国内著名的企业家曾经出这样的感慨,在中国做生意,有三点要素至关重要,第一是关系,第二是关系,第三还是关系……虽然这种观点过于绝对,但不得不承认,在国内想要做成事,人脉的确挥着相当重要的作用。”
“在目前的处境下,远景想要正面和东泰抗争并不是明智的选择……”顾昔抿了抿嘴唇,一直平静深邃的眸子里隐隐有一抹仿佛欲破牢笼而出的锋锐光芒闪动,“与teva的合作也有与狼共舞的危险……”
程斌的眉头不禁皱了下,顾昔说来说去倒像是什么都没说,这其中的弊端他自己又何尝不清楚?
“远景经营了三十余年,这个品牌如果就此给丢弃,无疑是令人扼腕的事……”顾昔的声音有种不符合他年龄的低沉,每个字都如晨钟暮鼓一样震动着程斌的心绪,说起痛心大概没有人比他这个远景的继承人更真更深,握着酒瓶的手背青筋毕露,眼神迷茫的望着虚空,哑着嗓子说:“难道远景真的已经走投无路了?”
顾昔给程斌的反应吓了一跳,他之所以大费口舌,就是为了叫程斌明白眼下困境的严峻,一方面给接下来的话做些铺垫,毕竟才是第一次见面,多少有些交浅言深的嫌疑,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激起程斌的共鸣和斗志,万一给吓的心灰意冷可就弄巧成拙了……
但他显然低估了这位程家掌门人的韧性,程斌沉默着,脸上迷茫的神情逐渐转变成决绝之色,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说给顾昔听:“大不了就离开东平,另起炉灶!”
顾昔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无奈和不甘,也能理解他的心情,这样做非但意味着一切都要重新开始,还等于彻底对东泰认输,虽然有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说法,可换做任何一个人恐怕都是种痛苦无比的选择,何况以程斌的年龄和性格大概还无法用平静的心态面对这样的失败吧?
“程哥误会我的意思了!”顾昔不敢再挑逗程斌的神经,将话题引导回自己掌控的方向,“我刚才说远景现在不适合正面对抗东泰,换一个角度未尝就没有打开困境的可能,历史上以弱胜强的战例数不胜数……”
程斌身体轻轻的震动了下,半信半疑的注视着面上依旧挂着波澜不惊的淡淡笑容的顾昔,眼睛陡然一亮,下意识的抓住了顾昔的手腕,像是怕他突然消失似的,“你还有其他秘方?!”
顾昔轻轻咧了咧嘴,倒不是给激动的有些忘形的程斌抓疼了,只是觉得这位远景总经理有点钻牛角尖,一个秘方能拯救一个企业吗?或许有这种可能,但绝对不是现在给东泰盯着猛打的远景。
“再过几个月东平省基本药品采购招标就要开始了,程哥有没有考虑过改变远景现行的分销配送模式,将成本降下来?”顾昔抽了下没能挣脱程斌的手,只能任他握着,对同性间的身体接触总有些不太自在的感觉。
程斌眼中生出疑惑的神色,还没说话,玻璃门给人猛然推开,“打、打起来了!”一个满脸惊恐的女孩子冲了进来,语无伦次的叫嚷着。
两人都认出这个女孩儿是6明挑选的那两位快乐天使其中的一位,顾昔和程斌回头望去,才现包厢里空无一人,6明和另一个女孩儿都不见了踪影。
“在哪?!”程斌愣神间,顾昔已经从沙里跳了起来。
061 黑手
(强推了......真是迟钝的要死了,按说似乎该写个感言什么的吧,俺不懂,伸手要推荐票......要收藏,俺负责更新......)
音乐声伴着嘈杂的叫骂声从门外传了进来,中间还夹杂着女人的尖叫。
顾昔和程斌对视了一眼,同时站起身快步朝外走,才走到包厢的大厅,就见6明从门外踉踉跄跄的退了进来,雪白的衬衫上有触目惊心的血迹。
程斌抢上去扶住了6明,看到他头脸身上没有伤口,就晓得衣服上的血是别人的,松了口气,皱着眉头问:“怎么回事?”
脸上挨了一拳的6明晃了晃还有些晕眩的脑袋,嘶嘶的吸气,“我没事,有人耍流氓……”
顾昔的眼睛却盯住了紧跟着6明冲进来的两个人,二十多岁不到三十的样子,衣着打扮光鲜新潮,其中一个捂着鼻子,有血从指缝里滴落,另一个身材粗壮,手里提着个很敦实的洋酒瓶。
“王八蛋,瞎了狗眼!谁的闲事都敢管……”捂着鼻子的那位压根瞧都没瞧一眼顾昔和程斌,死死的盯着6明,含糊不清的大骂,对身旁的同伴说:“铁子,给这孙子留个一辈子忘不了的念想!”
又对扶着6明的程斌叫嚷着:“不想死就赶紧滚,这没丫的事儿!”只以为6明慌不择路闯进了这里,把程斌当成了路人。
程斌打开那个给唤作铁子伸来抓6明衣领的手,怒声呵斥:“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给脸不要脸,一起收拾!”这位也不捂鼻子了,露出血肉模糊的口鼻,配合他的表情显得异常的狰狞凶狠,红着眼睛操起摆在门边做装饰的足有半人高的花瓶就朝程斌脑袋上砸了下来。
这花瓶虽然只有碗口粗细,材料却是极厚实坚硬的玻璃,棱角方直突出,真给砸中要害怕是要闹出人命,程斌没想到这人凶悍到这种程度,想躲却已经来不及,仓促间下意识的偏了下脑袋,眼看带着风声的花瓶就要砸在他的肩膀上,一条身影迎了上去。
顾昔不晓得生了什么事,可他了解6明的性格,虽然大大咧咧却不是惹是生非的人,听到他说这帮人耍流氓,大概就猜出这架是怎么打起来的,只是听说话那人一口京城口音,做派又嚣张,难免有些忌讳,谁知道是不是京城里下来地方玩的衙内?打架本身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因此给父辈结下仇敌就有些不值当了。
没想到这人跋扈到一言不合对拦架的程斌都下死手的地步,顾昔自然不能眼看着自己人吃亏,不过也留了余地,只是将花瓶夺了下来,不轻不重的用肩膀顶了对方一下。
顾昔的动作太快,那人只觉得眼前一花,手里的花瓶就没了,给胸口传来的力量撞的身不由主向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脑袋里还没搞明白生了什么。
听涛宾馆那晚给6明的震撼相当剧烈,程斌见了顾昔却有些不信他真的如6明描述的那么能打,也怪不得他,实在是顾昔的相貌身材太有欺骗性,这时给顾昔电光石火间救了下来,都没能看清楚他的动作,心里的震惊可想而知。
“董新,轻点闹,小心给你老子知道收拾你!”声音舒缓,语气轻松里带着打趣,随着这句话门外又走进来四个人,最前面的是个三十七八岁文质彬彬的清瘦男子,旁边跟着个三十出头的面皮白净的矮胖青年,还有两个二十多岁精干的小伙子跟在后面。
看到傻愣的坐在地上的那位,清瘦男子惊奇的咦了一声,“董新,你这是干嘛呢?”从声音顾昔能听出他就是刚才说话的人,看架势应该是这群人的中心,看清这人的相貌,顾昔的瞳孔猛然收缩,齐天越?!
在这之前顾昔并没有见过齐天越本人,但是在资料库中有关平湖制药破产内幕的资料里,这个人的名字频频出现,有关此人的信息十分详尽。
邢云山和牟平真是现任东平省省委和省府的主人,而在他们前面的,这两个东平省中枢的核心,一个叫林志昭,另一个叫齐郑宏。
林志昭和齐郑宏是同时离开东平省的,双主官一齐换将在国内政坛的调动中并不常见,林志昭是因为本身的问题给调到了政协,结果他没有赴任,辞职黯然返乡。
齐郑宏则调任广南省省长,广南和东平虽然相邻,但在国内政治和经济版图中的地位却不能同日而语,算是明白无误的升职,转年又接任了广南省省委书记,这里面怎么看都有酬功的意味,民间各种说法流传也甚广。
齐天越就是齐郑宏的独子,公开的身份是国有医药企业中华医药集团的独立董事,齐天越的妻子吴美欣是天美公司的大股东,天美公司名不见经传,实则是平湖制药第二大股东,据资料库里的信息显示,天美公司最初的股东还有林志昭的儿媳和某位部委大员的亲戚。
顾昔看到齐天越出现在平湖,才有点反过味来,难怪平湖制药的职工这一次拦截陈知非的行动坚决、统一,消息来源及时准确……
甚至禁不住会怀疑是不是齐天越和陈知非演的一出双簧?陈知非有没有问题,顾昔不知道,但这人既然是齐郑宏的嫡系,又主导了平湖制药的上市,临走前齐郑宏还不忘把他抬上常务副省长的宝座,倒像是特意留下来看家似的。
虽然在平湖制药的身上已经捞取了天文数字一样的巨大好处,但对这些贪得无厌的人来说,显然并没有知足放手的打算,安子明殚精竭虑的筹措资金想要盘活平湖制药,不过是把钱转手送进这些人的口袋罢了。
“齐三哥,平湖这地方不平啊?”董新这时候也回过神,在铁子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冷笑着对齐天越说,刚才那一下顾昔留了手,他没吃到什么苦头,脸上挂着玩味的笑意,眼睛里却阴测测的冰冷刺人,上下打量着提着花瓶的顾昔,阴阳怪气的笑,“哪冒出来位大侠?合辙咱兄弟今儿碰上见义勇为的了?”后一句话是对他身旁的铁子说的。
“穷山恶水多刁民!”铁子瞪着三角眼,瓮声瓮气的骂了句,活动了下握着酒瓶子的粗硕手腕,回头对齐天越身旁的矮胖青年说:“陈总,你也看到了,咱们兄弟在你地头上吃了亏,找回来不算过分吧?”
说着就朝顾昔走过来,脚步沉稳,他刚才也没看清顾昔的动作,心下不敢大意,目不转睛的盯住了松松垮垮的站在那里倒提了花瓶的顾昔,全神贯注的小心提防着。
顾昔听了铁子的话,心里就动了下,扫了眼给叫做陈总的矮胖青年,倒是辨认出了一丝陈彻的影子,再联系这名仕会馆幕后老板的传闻,这人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暗暗撇嘴,今晚又不是七月十五,怎么牛鬼蛇神都聚到一起了?
陈彻不是平湖人,调来平湖工作时,他的儿子陈华章已经大学,之后也主要在京城活动,这个名仕会馆是陈彻升任了平湖市委书记后,陈华章和人合伙开办的,平时也都是别人在台前打理,这次偶然听说齐天越回了平湖,特意从北京赶回来就为了接待这几位贵宾。
陈华章倒是听说了最近在平湖传的沸沸扬扬的安子明一案,对顾昔的事迹有所耳闻,却是素未谋面,也没想过会有碰头的时候。
6明挣开程斌,随手从茶几上提起个啤酒瓶站到了顾昔身旁,指着董新叫阵:“别当平湖的爷们儿好欺负!”虽然形容有些狼狈,其实并没吃什么亏。
顾昔本来不是多事的人,换做平日,既然占了便宜这时就要琢磨着见好收场,可看着害的平湖制药陷入绝境的罪魁祸就站在自己面前,真是不甘心样错过……
程斌大概也从铁子的话里想到了矮胖青年的身份,急忙说:“误会,我是……”
给他叫破陈华章的身份,这架还怎么打?顾昔朝已经走到身前的铁子晃了下手里的花瓶,作势要砸,全身紧绷的铁子哪里晓得这是虚招,身形一顿就要往后退,全没防备顾昔脚下的偷袭,给结结实实的一脚踹在了小腹上。
顾昔这一脚鼓足了全身的力气,铁子只出了一声闷哼,身子佝偻着朝后跌了出去,把跃跃欲试的董新给撞倒。
“**!你们还他妈看?上啊!”竹竿似的董新被粗壮的铁子压在身上,杀猪似的叫嚷,跟在齐天越身后的两个小伙子就朝顾昔和6明冲了上来。
齐天越和陈华章都被顾昔突然暴起的一脚吓了一跳,连程斌也愣住了,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文秀漂亮的小青年这么火爆,陈华章跑上来看了眼没有声息的铁子,禁不住倒吸了口冷气,粗壮的铁子竟然给那个瘦瘦弱弱的小毛孩儿一脚踹晕了……
“找死!快给我叫人去…….保安呢?都他妈死哪去了?!”陈华章也急了眼,朝着门外探头探脑看热闹的人群大叫,这几位的身份都不同寻常,真要是在他这里有个三长两短,谁也担待不起。
之前还谈笑风生的齐天越这时脸色也沉了下来,虽然齐郑宏离开了东平,可他好歹也算得上半个地主,董新和铁子都是他在京城认识的朋友,身家不俗,跟着他来平湖玩,要是在这里吃了亏,他的脸面往哪搁?
顾昔瞅准时机,抢过6明手里的啤酒就甩了出去,看起来像是要砸冲上来的那两个青年,准头却差的多了点,从两人中间飞了过去,翻转着直奔门口的齐天越。
毫无防备的齐天越只看到一个黑影疾快的朝自己飞来,甚至都没看清是什么东西就给狠狠的砸中了面门,脑袋里嗡的一下子像是爆炸了似的,只觉得天旋地转,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随后才感觉到脸上和脑门传来的剧痛,抬手摸了下额头,黏糊糊的沾了一手温热的鲜血。
陈华章惊叫一声,看着额角冒血,呆若木鸡的齐天越,杀人的心都有了,撕心裂肺的喊:“赶紧打12o!”
顾昔和6明与那两个青年动上了手,程斌拦了下却被其中一人一记封眼拳捣在眼角,心知今天的事不能善了,本身又不是个能伏低做小的主儿,火气一上头,哪里还顾虑陈华章的身份?撸胳膊挽袖子也加入了战斗。
乱作一团的包厢里,面色阴狠的齐天越捂着额头的伤站在门口观战,陈华章正用手机调兵遣将,醒过来的铁子和张牙舞爪的董新也都参与到战团里,七个人你来我往打的好生热闹,好在这包厢着实够大,足够一帮人辗转腾挪,人倒都没怎么样,包厢里豪奢华美的设置全给砸了个七零八落。
“我已经报警了,你们还不住手!”一个穿着白色紧身短衫和短裙的女孩儿从门外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横眉立目的指着齐天越和陈华章厉声大叫道。
衣服背后“华京啤酒”四个绿色大字和一瓶开了盖正往外冒气泡的啤酒图画格外惹眼。
齐天越的嘴角不自禁的抽动了一下,扫了眼地毯上砸中自己的啤酒瓶,酒的质量怎么样不了解,但酒瓶的质量很明显十分过硬,完好无损的瓶子上华京啤酒四个字刺得他眼睛生疼。
062 搬救兵
满屋子的人都给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镇住,停下手望向女孩儿,顾昔有些纳闷,看女孩儿的穿着应该是这里的啤酒促销员,怎么敢对名仕的老板飙?
“嘿!正愁找不着你呢……”董新看清楚女孩儿登时乐了,跳过去一脚将包厢的门给踢上,大概是怕女孩儿逃跑,还特意锁上了门,咧着血糊糊的嘴朝女孩儿狞笑,“玩完了英雄救美,又要玩美救英雄了?今儿就在你的英雄面前办了你!”
顾昔听明白了,合着这姑娘就是这场架的根源,倒是对女孩儿的胆气生出些欣赏,一般人遇到这种事估计早就能跑多远跑多远了,就算有点良心的安全之后报个警也就罢了,像她这样还敢跑回来的真是少见。
“等啥呢?赶紧的把这几个杂碎放翻……”董新不耐烦的对停下手的铁子和另外两个青年挥了挥手,“等会儿老子办事的时候就让他们看着!”
齐天越和陈华章等人这时候也都看出来6明不是胡乱闯进来的,和包厢里这两人是一路的。
能用几年的时间,以一种法律上无可挑剔的方法将平湖制药掏空,齐天越绝对不是胸无城府、意气用事的莽人,却给顾昔那一酒瓶砸出了火气,也不觉得在平湖这个小地方会遇到多大的人物,听那女孩儿说报了警,不耐烦的瞥了陈华章一眼。
陈华章心里正懊恼的不行,听到女孩儿的话一股子邪火猛冲上头顶,抡胳膊狠狠的扇了女孩儿一个嘴巴,跳脚大叫:“你也不打听打听平湖姓啥?!”
女孩儿给这势大力沉的一巴掌打了个趔斜,挽起的髻也散了,半边脸都迅红肿起来,披头散着,却不哭也不叫,只咬着牙恨恨的盯着陈华章,“我就不信这世上找不到个讲理的地方!”
顾昔那一瓶子给齐天越脑袋开了条缝,心情大为舒畅,也晓得受害者就要有个受害者的样子,左躲右闪的并不下狠手,董新一群人就觉得他刚才把铁子踹晕的那一脚只是碰巧,尤其是吃了亏的铁子认准了顾昔,盯着追打,却屡屡给游鱼似滑溜的顾昔甩脱,反而时不时趁着他不备的时候抽冷子给他一下子,停下来才觉浑身上下都好像没有不疼的地方……
陈华章这一记耳光像是打响了令枪,几个人不约而同的重新又打在一起,顾昔恨董新嘴臭,装作给铁子逼着向门口退了几步,董新看到背对着朝自己退过来的顾昔只当有机可乘,张着怀抱扑了上来想从后面抱住顾昔。
董新的手还没搭上顾昔的身体,顾昔猛然转过身,就势抱住了董新,膝盖结结实实的顶在了他的下身,看起来完全是惊慌失措的下意识反应,董新陡然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捂着裆部瘫倒在地上,蜷曲的身体不停的抽搐着,眼睛都翻了白……
房里的众人被董新的嚎叫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