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有*吧。”顾昔耸了耸肩膀,调整了一下姿势,贴着车窗望向阴沉的夜空那一轮若隐若现的光环,嘟囔道:“如果不是的话,估计我老妈就要提着菜刀杀过来了……”
雷樱愣了下才想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不禁哑然失笑。
她没见过顾钧吾,对这位被称为安子明铁杆悍将的前市政府副秘书长更谈不上了解,只是觉得不管是出于私谊还是公理,顾钧吾为身陷囹圄的安子明奔走忙碌,以至于身陷险境,这份执着和勇气总是让人颇为钦佩的。
据说市长宋时穷对勇于任事,经济工作能力很强的顾钧吾甚为欣赏。
前段时间的市常委会上,听说陈彻对泉阳县去年的经济发展十分不满,在会上大发雷霆,宋时穷脸上无光,提出建议将顾钧吾调往泉阳县任县长,重点抓经济建设工作。
结果虽然被陈彻否决,但宋时穷想要挖安子明墙角的小道消息也流传开来。
所以说在很多人眼里顾钧吾其实并非没有选择。
对于他在安子明大厦将倾之际还抱残守缺不肯脱身的行为,平湖中上层知情人褒贬不一,有说他死脑筋,却也有对他的“忠心耿耿”心存敬佩的。
大半夜里高速路上车辆不多,雷樱的车速极快,顾昔不敢让她分神,便极少开口说话。
雷樱两夜驾车往来近一千二百公里,身体精神都十分疲惫,也是在强撑着集中精神开车。
悠扬慵懒的音乐仿佛催眠曲,顾昔躺靠在座位里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车子平稳地行使着,将周遭的景物飞快地抛在身后,两个小时后驶下平大高速,进入大营市境内,要走大概二十多公里才能上大江高速。
顾昔被电话的铃声惊醒,雷樱接得极快,几乎是铃声才响她就接起了电话,却还是把顾昔给吵醒了。
“是栾波。”她朝顾昔有些歉意地道,后悔没将电话调成振动。
“找到了!”电话接通,栾波说出的第一句话就让两人精神大振,“是照片上的人吗?”顾昔抢在雷樱的前头问道。
栾波嗯了一声,“没错,就是出现在天府的那一男一女!人没事,他们现在南关区一间废弃的厂房里!”
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我亲自盯着呢!”
“麻烦栾大哥了!”顾昔情知栾波对此事如此认真完全是看在雷樱的面子上,可心中还是颇为感激。
栾波嘿嘿一笑,柔声道:“别客气,小兄弟你真要是想报答,等到了江州就跟你栾大哥喝顿酒……雷公你别急哈,就是喝酒,没别的!”
雷樱虽然没有明说,可栾波从照片上一看就明白了被绑的那个男人和电话里这位应该是父子,不过被绑的那个女人可不是照片里的人,当然,他也不会傻乎乎地问是谁。
雷樱羞恼地啐了一口,“关我屁事!”
栾波调笑了一句,立刻又恢复了正经,“接下来怎么办?报警还是私下解决?不过虎头这家伙平时嚣张得很,未必能给我面子,行事手段也挺狠的,怕有些麻烦……”
雷樱没说话,询问地望向顾昔。
顾昔听出来栾波对他出面能否安然解救顾钧吾两人并无信心,笑了笑道:“栾大哥已经帮了大忙,其他的事等我们到了再说,不过还要麻烦您帮忙盯着点他们的动向。”
“没问题!”栾波听到只是盯梢,立刻拍着胸脯应承下来。
挂了电话,雷樱才开口问顾昔:“你打算怎么办?”
得知老爸安然无恙,心情大好的顾昔哈哈一笑,挺起腰脊,摆出马架,左手虚扶腰际,右手并拢双指往前方一指,扯着腔子似模似样地唱道:“看前方黑洞洞,定是那贼巢丨穴,待俺赶上前,去杀他个干干净净!”
21 车、男人和女人
顾昔见雷樱眉眼间流露出藏不住的疲惫,便叫她靠边停车,“活动活动手脚,接下来我开,你休息一会儿。(”
“你行吗?”雷樱有些犹豫,倒不是怀疑顾昔的水平。
只是他的年纪摆在那里,驾驶经验再如何丰富也是有限,而夜间驾车对驾驶技术的要求还是比较高的。
顾昔挑眉笑道,“我这人一般不爱自我吹嘘,不过有人说我有成为f1车手的潜质!”
“嘁,还说不是吹牛?!”雷樱理所当然地嗤之以鼻,不过她觉得顾昔既然敢这么说,应该对自己的驾驶技术有几分自信,况且她也真是有些支撑不住了。
大营市这一段路虽然不是高速,但路况还不错,夜晚车流也少,车速放的慢一些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两人下车活动了一下久坐有些僵硬的身体,交换了位置,顾昔缓缓启动大切诺基,车速很慢,行驶的还算平稳,见雷樱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顾昔笑了笑,“放心吧,我就算舍得你也舍不得我自己,你睡一会儿。”
雷樱好气又好笑地白了顾昔一眼,见他只是起先动作稍有些僵硬,很快就变得熟练起来,勉强又坚持了一会儿,眼皮越来越沉重……
见雷樱美目闭合,始终沉静的顾昔无声地长吁了口气,眼中闪过恶作剧似地得意:雷樱压根没瞧出来他是第一次开车!
陆明当初的确是夸过他有成为f1车手的潜质,不说出这句话时两人正在玩赛车游戏……
也不晓得是顾昔天赋异秉抑或是资料库强悍逆天,初次驾驶的生涩感很快就消失了,接下来越开越顺手,车速也随之步步提升。
男人爱车,就像女人爱珠宝一样,是一种很奇妙的吸引力,香车美人几乎是所有男人最原始而长久的梦想。(
顾昔开着粗犷霸气的切诺基srt8,身边坐着个千娇百媚的睡美人,感觉真是不错。
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的雷樱缓缓睁开眼睛,就听见顾昔柔和的声音,“醒了?睡得怎么样?饿不饿?”
听着体贴温柔宛如情话的问候,初醒时有些迷蒙的眼睛渐渐恢复了清亮,痴痴地注视着顾昔带着温醇的微笑、线条俊朗的侧脸,一种温馨甜蜜的感觉在雷樱的心底悄然滋生漫延。
这样的男人怕是任何女人都会身不由主地被吸引吧?雷樱轻轻地咬了下丰满娇嫩的嘴唇。
“到哪了?”她有些慵懒地问,蜷着腿跪坐在座位上,打着赤足的光洁脚趾仿佛一颗颗晶莹无暇的美玉,耳畔垂下了几缕柔顺的长发,脸颊贴着丝绒椅套,柔滑的触感让人舒服得想呻吟,懒睡初醒的姿态说不出的旖旎诱人。
看了眼仪表盘里的电子钟,睡了刚好一个半小时,伸脚找到了鞋子,还有点眷恋不舍地坐正了,扭头朝车窗外望去,正巧前面有一块指示牌在车灯的照射下闪过,她被“10公里”的字样晃了下眼睛,“到江州了?!”
雷樱发出一声惊呼,一下子坐直了身体,脑子里还有些发懵,大江高速全程二百多公里,加上大营市那一段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把速度提得太高的普通公路,可是将近二百五十公里的路程,居然只用了一个半小时?!
现在虽然还没下高速,离出口也只剩十公里,雷樱第一个念头就是顾昔这家伙真是太疯狂了!她自己平时这一段路最少也需要两个小时出头,就这样坐过她车子的人都说她开车太疯呢!
雷樱挺腰的动作让她原本就傲人的高耸双峰更加突出,惹得既要看路又舍不得错过美丽景致的顾昔暗呼要命。
虽说自从融合了庞大的资料库后,顾昔的心智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迅速成熟,可毕竟本身只有十八岁的年纪,到底还有着几分年轻人的心性,把雷樱瞪大的绝美眸子里射出的震撼和难以置信看在眼里,心头便有些暗爽,不动声色地笑了笑,云淡风轻地道:“路上车少。”
他们大概八点半左右从平湖出发,到江州市区还没过完六月八号,不到三个半小时六百公里,雷樱不知道驾车往返两地多少趟了,这次用时最短。
在高速路口车子停了一下,雷樱给栾波打了个电话,询问他所在的具体位置,顾昔对江州地理一无所知,车子再次启动就换成了雷樱驾驶,到这时她还有些后怕。
问清了地址,雷樱侧头看顾昔,还是那副平淡沉静的表情,“你真的不打算通过警方解决?”她问。
顾昔这一路上也反复衡量思索解救老爸的法子,警方固然人多势众、装备齐全,可凡事有利就有弊,警方行事到底有规章制度约束着,人多嘴杂,若是走漏了消息,反倒平添麻烦。
他更担心把虎头逼得狗急跳墙反而弄巧成拙。
顾昔把速度降了下来,问雷樱:“会不会让你为难?”没正面回答雷樱的问题,却也等于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雷樱不知道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只当他还想像昨天那样单枪匹马以身犯险,苦口婆心地劝道:“顾昔,我知道你很能打,可你也听到对方有十几个人呢,虽然没有枪械,可这么多人也不好对付!”
顾昔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对雷樱的关心也颇为感激,朝她笑了笑,“我有分寸。”
雷樱意料之中的没能改变顾昔的想法,她虽然比顾昔还大六岁还多几个月,不过她也清楚就心智算计而言,自己和顾昔完全不在一个等级,对少年老成的顾昔,年轻等于幼稚这种说法简直就是悖论。
既然顾昔这么决定,必然有他自己的考量,对顾昔,雷樱有着近乎盲目的信赖。
不过说到底和林虎那种悍不畏死的劫匪不同,虎头这些人只是在江州地面上混的**而已,好勇斗狠或许还有几分能耐,真要让他们拼命杀人,怕是还没那个胆气。
其实雷樱真心也没把这种人放在眼里,摸了摸身旁的小皮包,硬邦邦的触感让她心头大安,真动起手来也不见得就会吃亏,再说还有栾波呢。
按照栾波的信息,车子驶入南关区,如市中心那般林立的高楼渐渐少了,建筑变得破旧低矮起来,道路也变得越来越狭窄。
不算江州下辖的几个县,江州市区除高新技术和经济技术两个开发区外的五个区,位处市中心的朝阳区是出名的富人扎堆,而南关区则是另一个极端。
这里地势底低陷,每逢雨季常水涝成灾,解放前便是穷人聚居,解放后因为江州的经济发展重心失衡,这里始终没有发展起来,靠近市中心还好些,外围基本上都是连成一片的棚户区。
南关区人的穷和彪悍同样出名,而且极为排外,打架群殴屡有发生,十几年年甚至发生过卖猪肉的因为二两肉与顾客争执,愤而操刀杀人的事件,就算是江州道上,南关的人也是公认的难惹,所以南关区又有难关区的别称。
不过近年东平省市领导层逐渐开始重视南关区的问题,制定了一系列的开发计划,棚户区已经开始逐步拆迁。
顾昔听着雷樱讲述南关区的传说,心下暗叹真是每个城市都有阴暗面,就连江州这种省会城市也不能例外,栾波所说的地点位于一片划为拆迁区域的棚户区里,周围的住户应该已经搬的差不多了,只有零星几点昏暗灯光无力地在黑夜里挣扎着,有着苟延残喘的绝望。
雷樱在一条十字路口稍稍停顿,拿起电话还没拨号,就见对面路口亮起两道车灯,闪了闪就灭了,雷樱对顾昔道:“是栾波!”
22 以德服人
跟着前面的车子驶入一条逼仄的小巷,小巷不长,能看到尽头是一片颇为开阔的平地,围墙早已坍塌,入口只挂着半边摇摇欲坠的铁门,里面堆着小山似的煤碳,旁边有几间残破的砖房,里面透出暗淡的光线。
带路的黑色奥迪副驾驶跳下来一个年轻男子,快步朝后面的车子走来。
雷樱和顾昔也都推门下车,那人一见雷樱立刻加快了脚步小跑到近前,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千儿,嬉皮笑脸地道:“参见雷老大!”眼睛却不停地打量着雷樱身侧的顾昔。
顾昔一听这副腔调便肯定了眼前这人就是栾波。
栾波看上去大概二十*的样子,中等身高、身材单薄得像是一阵风都能刮飞似的,一头风中凌乱的长发颇有韩剧男星的味道,相貌不丑,但许是因为知道了这家伙性取向有异常人,顾昔怎么都觉得这人眉眼间流露出股子让人毛骨悚然的柔媚……
栾波也瞧清楚了顾昔,啧啧地吧唧嘴,说不出是嫉妒还是羡慕地对雷樱哼哼道:“雷老大好福气啊,这位我见犹怜的帅哥怎么称呼?”
顾昔出门前特意换了稍显老气的黑色西裤和白色衬衫,袖子随意地卷在手肘的位置,看起来挺拔俊逸,比实际年龄要老成不少,加上他神态举止中也没有少年人的轻浮急躁,与雷樱站在一起看起来年岁相当的样子。
雷樱羞恼成怒狠狠瞪了眼栾波,“再敢胡说八道小心扯烂你那张臭嘴!他叫顾昔……”
栾波眼前一亮,呀呀怪叫着好名字,抓住顾昔的手不停摇晃,笑得跟见了小白兔的大灰狼似的,“幸会!幸会!鄙人栾波!”
顾昔对栾波的热情有些不太适应,手被他紧紧握住,只觉得对方手掌冰冷湿滑,说不出的难受,回握了一下便抽出手来,笑着致谢,“栾先生帮了这么大的忙,都不晓得该怎么表达我的感激了。(”
“顾老弟太见外了!”栾波大咧咧地摆手,“一点小事而已,顾老弟要是念念不忘,那可太瞧不起我栾波了,有雷老大这层关系,莫说只是找个人盯个梢,就算让**刀子冲锋陷阵也没二话!”
“嘁!你也就只能干点跑腿的活吧!”雷樱鄙夷地翻了翻眼睛,“冲锋陷阵都不如条警犬好用!”
“嘿!我看顾兄弟除了比我高点,也不见得比我健壮吧?”栾波探身靠近顾昔,嘿嘿笑道:“老弟,没少挨欺负吧?不过苦了你一人,幸福千万家,一定要坚持住!”
他虽是压低了声音,可三人都近在咫尺,又怎能逃过雷樱的耳朵?
“就你这样的顾昔一只手打十个!”雷樱气急,作势要踢栾波,“少胡咧咧了!说正事!”
顾昔也听出栾波八成是误会了自己和雷樱的关系,微笑着并不急于解释,免得这个喜欢男人的家伙对自己产生非分之想……
“一共十一个人,虎头和他那一帮几个得力的手下都在里面!”栾波说起正事,神情也跟着认真起来,“都是些敢打敢杀的打手,这事儿有点棘手,雷老大、顾老弟,你们打算怎么办?”
栾波的话听起来是在征询两人的意见,一双眼睛却始终盯着雷樱,别看雷樱站在顾昔身边小鸟依人似的,一副柔柔弱弱全无主见的样子,可他与雷樱相识十几年,实在太了解雷樱的性格脾气了。
就连上大学、选专业乃至毕业分配这种终身大事雷樱连她老子的意见都没有征求,自己一言而决,栾波可不相信在雷樱的心里,顾昔的分量会比雷铭德还重。
栾波常感慨自己和雷樱完全是错生了性别,要是能交换下这幅皮囊才算是各得其所。
顾昔也从对方的眼神里发现了一丝轻慢,心知肚明这家伙嘴上说的热络,可心里多半是将他当成了靠脸吃饭的小白脸……
对这一点顾昔也着实无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自己有什么办法?就像太漂亮的女人很容易被人当成花瓶一样,男人的相貌过于漂亮精致其实也容易让人忽略其他的东西。
雷樱没有开口,抬头望向顾昔。
栾波眼中就闪过一抹诧异,他能在江州混得顺风顺水,家庭背景固然借力不少,可本身也是眉眼通挑的角色,当然看得出来雷樱是在询问这个叫顾昔的漂亮哥儿的意见。
他认识雷樱十几年,何曾见过这一幕?觉得在顾昔面前雷樱仿佛变了个一般……
倒是顾昔完全没有特别的感觉,笑了笑说:“我去和他们谈一谈。”
说着转身从雷樱的车里取出一张旧报纸,又在地上寻摸了一块砖头用报纸包上,对莫名其妙的雷樱和目瞪口呆的栾波道:“麻烦两位稍等,我尽快。”
“顾昔!”雷樱拉住顾昔,嘴唇微微蠕动了下,欲言又止,默默地从手袋里取出把乌黑铮亮的六四手枪,“拿着防身!”
“用不着这个的!”顾昔平静的声音里透出一股强大的自信,按着雷樱的手将枪重新放回了她的手袋里。
雷樱眉头皱了皱最后还是没有开口,只是低声嘱咐了一句“小心”。
栾波眼睛都直了,心说难怪这小子能把雷老大迷得神魂颠倒,赤手空拳对上十几个江州道上出名能打的难缠人物,这家伙还能面不改色,光是这份胆气就不一般。
就是不知道这家伙是真有本事呢,还是算准了雷樱不能让他自己孤身犯险耍花腔?
栾波心里正暗暗嘀咕,顾昔接下来一句让他彻底懵了,“放心吧,我是去和他们讲道理的!”
然后顾昔把用报纸包着的砖块夹在胳膊下,就那么施施然地朝着荒凉阴森的破败厂房走了过去。
两个人一直没有说话,看着顾昔消瘦的身影走进了厂子里,直直地走到亮着灯光的房前抬手敲门,隔着太远也听不见他说了什么,就见房门从里面被人打开,顾昔提着那个长方形的纸包晃了晃然后走进房里,房门随即又紧紧关闭。
“**!这哥们儿牛逼!”栾波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嘟囔道,扭头看向雷樱,“人都进去了,雷老大,该你出马了吧?!”
雷樱白了栾波一眼,哼道:“你没听见他的话吗?他说没事就没事!”
栾波不由怔住,完全无法理解雷樱的信心从何而来,莫非这个看着跟韩剧里花样少年似弱不禁风的家伙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雷樱虽然相信顾昔的身手和急智,心头的紧张却没有因此而稍有减少,朝着厂房又走近了一段,定定地盯着那间房子,紧握着上了膛的手枪。
“咋一点动静都没有呢?”栾波屏息侧耳听了片刻,小声问雷樱,“那小子不会被人放翻了吧?”
“放屁!”在栾波面前,雷樱半点也没有对着顾昔时的温柔顺从,栾波也没丝毫的脾气。
“知道昨天是谁救的我吗?”雷樱的声音有些发紧,与其说给栾波解释顾昔有多厉害,倒更像在安慰自己。
因为舆论控制得力,林虎抢劫案和雷樱被劫持的详细情形并没有在民间流传开来,甚至在平湖中上层了解详情的也不多,不过栾波的父亲和雷铭德关系很密切,栾波与雷樱也是多年好友,对这件事多少知道一些,闻言不禁倒吸一口冷气,瞪圆了眼睛,失声道:“不会吧?你的意思是说单枪匹马干掉林虎的那位英雄哥就是、就是顾昔?!”
从丁子元、宋时穷和陈彻到雷铭德都清楚平民交换警察的影响,顾昔的姓名身份对外严格保密,栾波也是直到此时亲耳听到雷樱说出来才算了解了实情。
“人不可貌相啊……”栾波喃喃自语,先前的那点轻视不翼而飞。
23 拍卖人质
顾昔离房子还有一段距离时就听到大呼小叫的呼喝声,里面正赌得热火朝天。(
连个把风放哨的都没安排,这些人的专业性比起林虎那帮人差得太远,不过倒让顾昔放心了不少。
伸手拍了两下房门,里面瞬间静了下来,一个警惕的尖细声音喝问道:“谁?!”
“来送钱的!”顾昔提高了声音回道。
漏风的板门从里面被打开一条缝,一个三十多岁的精瘦男子脸色不善地打量着顾昔,眼中露出浓浓的狐疑,“你是谁?杜老板不说明晚付钱吗?”
顾昔朝他晃了晃手里的纸包,笑眯眯地道:“早点给你们钱还不高兴?”
“也对!”精瘦男子挠头,咧嘴嘿嘿一笑,回头朝房里喊道:“老大,杜老板派来送钱的!”
“让他进来吧!”是那道尖细的声音,顾昔心知说话的应该就是那位虎头了。
精瘦男子闻言便闪身让开了一条口子,顾昔侧身钻了进去,飞快地扫了一眼不动声色地将房子里的景象收入眼底。
这排房子是个长筒套间,在外面瞧不清里屋的情形,外面空荡荡的房里摆放了几把椅子和破沙发,饭盒、空酒瓶仍的满地,房间中央有张断了条腿用几块碎砖头垫着的桌子,坐在周围的四个人手里还拿着扑克牌,各自面前都堆放了些小额的纸币。
还有四个人或站或坐围在旁边观战。
而此刻,八条精悍的汉子视线都集中在他的身上,目光或贪婪或喜悦,加上身后开门的就是九个人,看来顾钧吾两人和另外两个都在里屋。
被这么多大老爷们儿盯着,顾昔也有点发毛,咳嗽一声压着嗓子粗声道:“虎头老大呢?送钱的来了!”
里屋里缓步踱出个瘦小的中年汉子,身高顶多一米七,比刚才给顾昔开门的那人还要瘦,眼中精光闪烁,在顾昔手里的纸包上扫了一眼,“小兄弟怎么称呼?既然是送钱为什么杜老板事先都没有打个招呼?”
顾昔心知这位应该就是虎头了,脚下朝他走去,嘴里笑道:“我就纳闷了,有钱收还这么多问题……”
“站住!”虎头忽地一声厉喝,呼啦一下子几个汉子跳起来将顾昔团团围住,虎头阴沉沉地盯着顾昔,“把话说明白点!”
顾昔倒是没想到这家伙会如此谨慎,从资料库里获得的格斗擒拿的手段经过了昨天的实践后让他信心大增,虽然现下对方的人数比较多,屋子里狭窄的空间也不利于躲闪,不过他还是自信能在付出较小的代价后快速解决掉这些人。(
可问题是自家老爸在对方手上,对方还有一个人没露面,显然就守着人质身边防备发生意外……
“虎头老大,我可从没说过是杜老板派我来的!”顾昔歪头透过身前两人之间的缝隙望向叉腰挺立的虎头,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虎头脸色蓦地一变,变戏法似的往腰后摸了下,手里便多了把一尺多长的弯角尖刀,“**的到底是什么人?!”
里屋传来一阵急促的呜呜声,哪怕是被塞住了嘴巴不能说话顾昔也立刻认出了是自己老爸,顾钧吾想必也是听出了他的声音才会如此急切。
“啪!”的一声脆响,里屋有人压低了嗓子的恶狠狠的声音传进顾昔耳中,“老实点!再敢出声老子弄死你!”
顾昔的眼角剧烈地跳了几下,提着转头的手也紧了紧。
围着顾昔的众人刀棒在手,虎视眈眈地盯着单薄的顾昔,就等着老大一声令下便一拥而上收拾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
“我是为了你手上那两人来的,请你出手的人给什么价,我翻一番,请虎头老大高抬贵手,放了他们。”顾昔的神情语态十分诚恳,绷紧的身体却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虎头眼神阴鹜地盯着顾昔,面色变幻不定,拿捏不准顾昔的来头他真不敢轻易动手。
这票买卖干到现在就等着买家付款了,谁想到半路突然杀出个竞价买人的来?
杜老板给的价码是十万,活计也简单:抓两个人藏起来,什么时候放人再听他的指示。
顾昔说把价翻一倍,那就是二十万,这个数字对虎头可不是小数目,就算他那些手下听见也都露出了意动之色。
“我可是很有诚意的!”顾昔见虎头犹疑,强调了一句,“那个杜老板给多少钱?”
虎头嘴唇翕动了一下,从牙缝里挤出了个数字:“二十万!”
“哦,那我出四十万好了!”顾昔毫不犹豫地道。
这下子围着顾昔的一帮子人都忍不住望向自家老大,虎头咳嗽了一声,“这个,受人钱财、忠人之事……”
先前给顾昔开门的精瘦汉子叫道:“老大!杜老板还没给钱,这事儿也不能算咱们违约,现在不都兴拍卖吗?价高者得嘛!”
众人纷纷点头,出来混的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个钱字?谁会嫌钱多咬手不成?
这就是一锤子买卖,又不是开饭店的,难不成还想拉住回头客?
虎头紧了紧拳头,深吸一口长气,沉声道:“好!只要朋友你拿出四十万现金,我们兄弟立马放人!”
视线便转到了顾昔手上的纸包,怎么看也不像四十万的样子,难道是美金?
“我现在没钱……”顾昔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先打欠条行不行?”
他没撒谎,浑身上下就只有临出门时老妈给的两百块钱。
“**!”拦在顾昔面前那个粗壮如黑铁塔的汉子伸出蒲扇似的大手朝顾昔的领口抓来,“**的找死来的吧?!”
“黑子,等等!”虎头气极而笑,喝止了蠢蠢欲动的手下,眯起眼睛阴狠地盯着顾昔,冷笑道:“小子,合着你是故意来消遣咱们兄弟的?”
“虎头老大威名远播,我是带着百分之百的诚意来的!”顾昔被那黑大汉揪住了衣领,神色却依旧平静,语气淡淡地道:“至于那四十万,冤有头、债有主,这笔钱不该我出。”
“哦?那我该找谁要?”虎头缓缓问道,眼神闪烁不定,十一对一,可他在这个瘦弱的后生仔的脸上看不出一丁点紧张害怕,身上也不像藏了火器的样子,真不晓得他有什么依仗,气定神闲的样子倒好像自己这边是弱势的一方似的,越发拿捏不准对方的来头。
南关区人心彪悍不是空丨穴来风,前文说十几年前有祖桩屠夫因口角操刀杀人的案子曾轰动一时,而虎头正是那位屠夫,姓于,大名就叫虎头。
因双方都有过错,于虎头又有自首情节,最后只被判了个误伤,蹲了十年大牢,这十年父母双亡,老婆也跟人跑了,他出来以后因手上有过人命,人人都怕他几分,也难找工作,于虎头把心一横,索性混起社会来,几年下来竟让他打下了不小的威名。
江州道上提起南关虎头,说不得都要挑起拇指赞一声“是个狠人!”叫人捅出肠子还能面不改色,一手兜着肠子,一手提刀继续拼杀。
只有于虎头自己知道,十年大狱坐得家破人亡,也把他当初那点胆气消磨干净了,十年前他敢热血冲顶拔刀杀人,自己背了行李去公安局自首,可现在他顶多就敢干点欺行霸市的勾当,这一票买卖也是实在缺钱急用,和买家再三确定只绑人不害命,咬牙跺脚才下了决心。
他怕死,也不想再进监狱,因为他要结婚了。
24 你要钱,我要人!
顾昔看出了虎头的犹豫,便知道自己想的没错,这家伙和林虎那种亡命之徒不是一类人,缺少拼命的勇气,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倒问道:“虎头老大知道你们请回来的那两位是什么身份吗?”
“你什么意思?!”于虎头眼神猛地一凝,“不就是一对背着丈夫偷情的奸夫yin妇吗?”
“那位杜老板是这么告诉你的?”顾昔哂笑摇头,眼神说不清是怜悯还是嘲讽,“原来虎头老大也是受害者啊。”
于虎头陡然想起绑人时那女的曾经叫了男人一声叔叔,黑子还骂了句“狗男女居然t是*!”
当时因为紧张他也没多想,可此刻回忆起来,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并不像有奸情的样子,那女人漂亮得跟电影明星似的,他当时还想着什么人能养起这样的女人,和她一起的那男的也仪表堂堂、气势不俗,越发觉得这两人不像是寻常人,难道说自己真的被杜老板骗了?
若只是普通人,杜老板又何须说谎?
于虎头脸上的血色一下子褪了个干净,快步走到顾昔近前,将黑子抓着顾昔衣领的手打开,咬牙喝问道:“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快说!”
“那男的是市政府的领导,另一位的身份更加尊贵……”顾昔故意说得含糊不清,既不提姓名也不说具体的城市。
这种事让安子明知道会让他对顾钧吾更加感激,可要流传出去说不定就会被篡改成不堪入耳的桃色新闻。
于虎头脸色铁青,虽不至于立刻信了顾昔的话,心下却隐隐感觉自己恐怕真的闯了大祸,他手下的众人也都面面相觑,惊疑交加。
“几句话就想吓住老子?我凭什么相信你?!”于虎头还存着一丝侥幸,凶狠地叫道,顾昔却从他瞪得溜圆的小眼睛里发现了藏不住的心虚和慌乱。
“看来虎头老大还是怀疑我的来意,其实我完全可以不来的,直接给警局打个电话多简单呀?”
“你、你是警察?!”于虎头彻底慌了神,使劲咽了口吐沫,朝给顾昔开门的精瘦男子使了个眼色,后者便窜到窗口朝外观望起来。(
还有几个不等老大吩咐,慌慌张张地各自找位置,小心翼翼地观察屋外的情形。
到了这一刻才想起来查探外边的情形,也真够后知后觉的,顾昔都有些替江州的警察系统脸红,藏到现在还没有被找到,也只能说于虎头的运气好得离谱。
顾昔彻底放下了心,这帮人根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解决起来比他设想的更加轻松,随手把报纸包的钻头扔在地上,叮当一声把房子里神经紧张的众人都吓了一跳。
“我当然不是警察,不过现在整个江州的警察都在找里面那两位呢!”顾昔用下巴朝里面的房间点了点,“随时都可能找到这里!”
不等于虎头说话,顾昔脸色一沉,直截了当地道:“我之所以一个人进来,一是不希望被绑架的人有任何损伤,二来也是不想眼睁睁看着虎头老大和你的兄弟们稀里糊涂做了枉死鬼!”
“没、没看到外面有动静!”手下人的回报让似乎证明了顾昔的说法。
“马上放人,你们不会有任何的麻烦,那四十万我负责帮你们要!”顾昔低沉的声音里有种不容置疑的气势,于虎头眼中流露出挣扎的神色,到底还是鼓不起斩草除根的勇气,猛一咬牙叫道:“老二,把人带出来!”
里屋传出一声粗豪的应答。
“朋友,这是个误会,那笔钱也算了,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行吗?”于虎头说到最后,语气里已经有了一丝恳求的味道,“是我这个当大哥的糊涂,兄弟们都有家有业……”
顾钧吾被绑架就这样极具戏剧性地圆满解决,和顾昔预想的过程稍有偏差,从头至尾根本都没有动手,不过这种变化是顾昔乐观其成的。
于虎头和他手下的一帮小弟都被市领导的名头给吓住了,越是在道上混的就越懂得专政机关的强大和冷酷。
八四年严打,于虎头亲眼目睹了那些所谓道上的大哥被一排排拉出去打靶,虽然他才上小学,可那一幕却是深深地印刻在他的记忆里,这两年江州道上几位地位比他高得多的爷字级人物在暴力机关的打击下也如土鸡瓦狗般,一夜覆灭。
于虎头已经打好了主意一离开这里就马上远走高飞找地方躲起来。
“顾……”顾钧吾扶着一个年轻的女子出现在里间的门口,顾昔朝老爸挤了下眼睛,咳嗽一声打断了他的话,问道:“您没事吧?”
除了右眼角有一小块青瘀的伤痕,顾钧吾的神色还算镇定,不像吃过苦头的样子。
他搀扶的那个美貌女人,看上去二十*岁的模样,比一百八十几公分的顾钧吾也只稍矮一线,素色的收腰连衣裙更显得纤腰丰丨乳丨、凹凸有致,有些散乱的发鬓非但不让人觉得狼狈,反倒更衬托出一股子熟美动人的风韵。
惊魂未定的俏脸上秀眉微蹙,裙摆下露出的一截光洁纤瘦的小腿微微曲着,似乎扭伤了脚踝。
黑水晶似的美目中满是惊惧迷惑,似乎还没搞清楚状况,娇弱的模样煞是惹人怜惜。
“嗯?我没事,你怎么来了?”顾钧吾的反应也极快,稍微愣了下就明白了儿子的意思。
“那就好,您和……先出去,有朋友在外面,我和虎头老大还有点事。”顾昔对老爸道,转眼看到虎头一干人都目露乞求地眼巴巴望着自己,拍了下脑袋,对顾钧吾笑道:“我刚才替您向这几位朋友保证不会追究今晚的事了。”
“我已经听到了。”顾钧吾毫不犹豫地点头,他只是被堵住了嘴,耳朵没有被塞住,顾昔和于虎头的对话一字不漏听得清清楚楚,“走出这扇门我什么都不会记得!”
早有人恭恭敬敬地打开门,顾钧吾没动,疑惑地看着顾昔。
顾昔伸手握了下他的胳膊,含笑安慰道:“您放心,就是说几句话而已。”
虽然不知道儿子为什么不一起走,可眼下显然不是发问的时候,而顾昔今晚的表现也让他震撼得无以复加,彻底颠覆了他心里那个娇惯幼稚、不求上进的形象。
这一晚惊险刺激又曲折离奇的遭遇让顾钧吾头脑都混乱了,迷迷糊糊下意识地带着满肚子的疑问,扶持着那个让顾昔都为之惊艳的女人走出了破败的厂子。
顾钧吾前脚走出房门,心知此地不宜久留的于虎头就朝顾昔抱了抱拳,“今天的事,兄弟欠您个人情……”
“虎头老大不急着走!”顾昔笑着道,“那四十万,我既然答应了就不会赖账!”
于虎头听到第一句话时还道顾昔出尔反尔,脸色顿时大变,听完后一句就呆住了,能逃过这一场劫难他就要谢天谢地了,可听意思似乎真的有钱拿?
“虎头老大放心,你只需要打两个电话,绝对不会有危险!”于虎头动心了,四十万对任何人都可以算得上一笔巨款,他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朝顾昔轻轻点了下脑袋。
他是真急等钱用,别看他这几年闹得风风火火似的,可手下养着一票兄弟,他又大手大脚惯了,结果一分钱都没能攒下,现在想要结婚,女方家长开口要十万块钱的彩礼,人家女方也没别的要求,说给父母留一笔养老钱,他能说不给吗?
顾昔就笑了,拉着于虎头走到里屋,低声道:“第一个电话打给那个杜老板,理由随便你编,把他骗过来就成,扣下他,跟他要四十万,告诉他不给就把他交给警察!”
黑吃黑?!于虎头瞳孔霍地收缩,暗道这位瞅着脸嫩,心可真够黑的,对高深莫测的顾昔益发的敬畏,黑瘦的面皮皱成一团,迟疑不决地问道:“他能给吗?”
“别忘了他绑的是什么人!”顾昔嘴角勾起一道冷笑,森冷的眼神让于虎头头皮发麻,“他不敢不给!”
“那、那第二个电话打给谁?”于虎头畏畏缩缩地问道。
“拿到钱就报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