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头的陆明叫苦连天,顾昔挂了电话对老妈道:“搬家的事您就别操心了,让陆明办就行!”
“都这么晚了,你又要去哪疯?”谭秀琴也听出了儿子话里有要外出的意思,而且连搬家也赶不回来似的。
顾昔原本是想用陆明做借口,可现在只能临时扯谎,“老爸刚才打电话说安爸的案子好像发现了一些新证据,不过需要个电脑高手,您也知道您儿子这方面很厉害,他就让我去趟省城。”
“真的?那他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谭秀琴狐疑地问,“省里那么多专家就都不如你?”
“咱家电话刚才不是占线么?省里的专家是多,可术业有专攻,您儿子恰好是这方面的专家!”
“呸!你也敢自称专家?”谭秀琴被儿子大言不惭的自吹自擂逗得一乐。
顾昔眼睛一翻,不高兴地哼哼道:“您这么说话很伤我的自尊心!上次我跟市局那位自称安全专家的博士比赛,他不也认输了?”
谭秀琴闻言撇了撇嘴,心下却信了顾昔的话,她对电脑懂得不多,不过去年的时候顾昔和平湖市公安局一位电脑博士打赌什么网络攻防战,那个自信满满的博士最后心悦诚服地认输她却是亲眼目睹的。
“你自己去啊?都这么晚了,没客车了吧?”谭秀琴看了看天色,窗外已经擦黑了。
“您就别操心了!”顾昔口袋里的电话又响起来,掏出来一看正是雷樱的号码,他接起来说了句“我马上下楼,请到我家楼下接我吧!”一边向门口走去,对谭秀琴道:“瞧见没?有专车接送!对了,我老爸说手机没电了,就不给你打电话了!”
下楼的时候,顾昔悄悄给陆明打了个电话,让他偷偷调查一下徐然和他那个所谓情妇的事,电话那头的陆明一听登时兴奋起来,压低了声音问:“是不是要搞那老王八蛋?!”
顾昔也不瞒他,淡淡地道:“总不能就这么算完。”
“成!包在我身上!”陆明嘎嘎怪笑,“瞧好吧!”
顾昔又嘱咐他一定注意保密,即便将来真要是闹出事来,他也不能拖累陆明,毕竟陆晓东正处于上升的关键时期,口碑还是极为重要的。
谭秀琴趴在窗口,亲眼看着顾昔钻进一辆江州牌照的大吉普车,也没认出什么牌子的车,很霸气的感觉。
顾昔打开车门就被晃了下眼睛,这还是他第一次看清楚雷樱的庐山真面目,完全不是他料想的那种英姿飒爽的形象,白嫩红润的肤色在有些昏暗的光线下仿佛散发着暖玉似的光晕,额头光洁,双颊略有些消瘦,鼻梁挺翘,饱满的嘴唇弧线极美。
最出彩的却是那双让顾昔记忆深刻的眼睛,水润的眸子好像有种钻石般璀璨的光彩,让他重温了一遍昨天惊鸿一瞥的惊艳,否则他还真不敢相信这是昨天那个灰头土脸、狼狈不堪的女警察。
完全是判若两人,顾昔忍不住在心里发出惊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雷樱没穿警服的缘故,长发垂肩的雷樱怎么看都有种妩媚娇弱的感觉,要不是早知道她的职业,顾昔打死都不相信她会是刑警。
雷樱的确很美,不过单以相貌论的话,安馨和陈思都不差她,只是年纪和阅历摆在那里,到底还有些青涩,论身材当然更不能和整天锻炼的雷樱比。
优雅简约的浅紫色碎花短衫与雷樱的气质相得益彰,略微有些紧身恰到好处地凸显出雷樱傲人的身材,一条浅色的丝巾更衬得她脖颈修长,v字型的开襟显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挺绷的胸口划出一条完美的曲线后急剧收平,腰腹看不见赘肉的凸凹,显得很纤细。
二十四岁正是一个女人最美好的年纪,少女的青春气息尚未完全褪去又逐渐开始展露成熟的风韵。
雷樱有些羞涩地躲闪开顾昔的视线,对于相貌她一直是很有自信,被他这么盯着看心里却没有特别的反感,反而好像还有些隐隐的欢喜,脸颊有些发烫,为自己的心思感到难为情。
他才十八呢,高中才刚刚毕业……
这么想着,雷樱却又忍不住偷眼看顾昔,他的嘴唇紧紧地抿着,脸色很严肃,眼神沉稳,看不出有慌乱的神色,这让她放心了许多,也感到有些难以理解,这份镇定沉着完全不是一个十八岁的大男孩应该有的,再想到他昨天在那种危急关头的表现,更加觉得不可思议,真不知道顾昔的父母是如何教育的。
17 暧昧
“怎么突然又让我开到你家楼下了?”雷樱等顾昔上车,启动车子缓缓转上马路,再次面对顾昔,她居然有些紧张。(
换作平时有美女当前,顾昔肯定不会放过大过眼瘾的机会,可这几天里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心力交瘁之下他哪里还有这个心思?靠着椅背,闭了眼睛揉捏着鼻梁,苦笑道:“还不是为了骗我老妈!”对雷樱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你没有告诉他你干什么去?”
“哪敢告诉她啊?要是被她知道我老爸出事,非急疯了不可!”
“对了,招待所的人说你父亲是在接到了一个电话后急匆匆地离开的,应该是遇到了突发的紧急情况。”
顾昔稍稍松了口气,随即又皱眉自语道:“那为什么电话打不通呢?”
“也许是没电或者不在服务区吧?”雷樱猜测道。
顾昔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始终觉得让父亲连省纪委的约谈都错过,肯定是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不过雷樱带来的消息多少对他焦灼的心情是种安慰。
见他似乎很疲惫的样子,雷樱就将开着的音响调低,“考试很熬人的,你睡会吧,从平湖到江州怎么也得开五个多小时。”
两地相距六百多公里,即便中间绝大部分都是高速公路,可夜里驾车对速度也会有所影响,对驾驶者也是个考验。
“别关呀”顾昔睁开眼睛侧头对雷樱说,“听一听音乐也好,能平心静气,开车也不会犯困。(”说着就去挑选碟片,本就是想随便找点音乐打发时间,结果却翻到了一张的唱片,眼前不由一亮,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发现自己最喜欢的女歌手的唱片。
这时刚刚入夜,城市非但没有安静下来,倒好像比白天更热闹,路边有许多人聚在一起乘凉闲聊,路上的车流也没见少了多少,好在高考结束后交通也顺畅了许多。
市区里的车速受到限制,雷樱驾着车随着车流停停走走,却也给了她更多观察顾昔的机会,对这个大男生,她充满了好奇。
见顾昔翻看着那张的唱片,眼中流露出意外的喜悦,就有些诧异,“你怎么会喜欢这种歌?”
顾昔咦了一声,奇怪地反问:“我为什么不能喜欢?”
“啊,我不是那个意思!”雷樱意识到刚才的话表达的并不是自己真正的想法,其实发现顾昔喜欢这张张片时她是很惊喜的,没想到两人会有相同的喜好,有些着急地解释,“我是说你怎么会喜欢这么老的歌呢?”
“哦?”顾昔忍不住笑,“雷警官这话怎么讲?是我太小不懂欣赏还是说我已经落伍了潮流?”
雷樱怎么会有这个意思在上世纪九十年代虽然曾红极一时,可新世纪后愈发黯淡,像顾昔这个年纪的人怎么会喜欢一位四十多岁过气的老歌星呢?
无意中瞥见顾昔眼中的戏谑才猛地反应过来他是在故意逗自己,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不明白自己的意思。
不由自主地想起昨天他对林虎胡说八道自己是他的未婚妻,为了自己连性命都可以不要那些肉麻至极的话,又羞又恼地瞪了顾昔一眼,咬牙道:“少装糊涂!你明知道我想说什么的!”
面上凶巴巴的样子,语气里却有股娇嗔的味道。
顾昔呵呵一笑,将碟片放入cd机中,低沉独特的女声悠然响起,蜷了身子舒服地躺靠着座椅,脸朝着雷樱的方向,一边贪婪地欣赏着那张吹弹可破、极具妩媚气息的侧脸,一边懒洋洋地笑道:“每个人的品味爱好都不同,就像我也没想到雷警官会喜欢大切诺基这种车子。”
雷樱被顾昔直勾勾地盯得有些紧张,呼吸不自觉地变得有些急促,眼角的余光发现顾昔的视线渐渐向下滑去,娇嫩的脸颊就跟喝了酒似的,热得发烫,忍不住伸出一只手去捂顾昔的眼睛,“小屁孩,往哪看呢?!”
“小心开车,我这条小命可捏在您手上呢!”顾昔被雷樱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将她的手握住,不让她乱动。
雷樱的手掌凉沁沁的,软玉似的柔滑细腻,顾昔心头便有些发痒,鬼使神差地轻轻挠了一下她的手掌心。
这个细小的动作却差点引发一场车祸,原本很平稳的车子猛地打了个弯,吱嘎一下子紧急刹车,跟在后面的那辆车差点追了尾,气得司机一个劲儿地按喇叭。
顾昔也被吓出了一头冷汗,连忙正襟危坐,不敢再招惹雷樱,对她恨恨的眼神也只当没看见。
车厢里的气氛就有些尴尬,这么如坐针毡地熬到江州可不知道多痛苦?顾昔觉得不能这么下去,难道下了车后两人就再不相见了?干咳了一声,拿音乐挑了个话头,问雷樱,“雷警官最喜欢她的哪张专辑?”
雷樱板着俏脸,好一会儿才冷冷地道:“都喜欢!”
顾昔偷偷吐了吐舌头,看样子雷大警官是真的给惹恼了,也不怪人家生气,自己刚才的动作确实太轻佻了,毕竟才刚刚认识,不过话说回来,谁要是对着这样一位大美女还能无动于衷那才是不正常呢!
“呵呵,我也是!”顾昔没滋没味地附和了一句,雷樱嘴角勾了勾,很不屑的样子。
顾昔讪讪地摩挲着鼻子,见雷樱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自顾自地道:“toni的歌是极好的,嗓音也有特点,只可惜人生坎坷了些,九三年第一张唱片就大红大紫,好景不长九八年投资不善破了产,卷头重来又患上了微血管性心绞痛,而后又生了良性肿瘤,新唱片成绩惨淡,不得不在生日上第二次宣布破产,儿子有孤独症,她自己又在近期被查出患有红斑狼疮这种绝症……”
雷樱起初还以为他是没话找话,听着听着就认真起来,她是极喜欢这位女歌手的,不过对她的人生经历却没有了解过,没想到命运竟如此悲凉,从顾昔的声音里听出淡淡的感伤,心下也有些恻然。
18 究竟谁在说谎?
说到绝症,顾昔的声音戛然而止,雷樱侧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却见他眉头紧皱着呆呆地出神,还以为他由人及己,联想到了自己家最近遭遇到一连串不幸。(
两天的时间已经足够雷樱将顾昔不长的人生查得一清二楚了。
安子明与顾钧吾的关系在平湖上层间完全谈不上私密,顾钧吾之前挂着市府副秘书长的职务,其实也就是对安子明负责。
而最近一段时间常务副市长安子明卷入贪腐漩涡的传闻早已经甚嚣尘上,雷樱只是稍稍打听了一下就知道了顾昔的父亲顾钧吾也被从炙手可热的市府副秘书长给调到了清水衙门党史办,甚至连他母亲谭秀琴调离三中校长的位置都听说了。
雷樱很同情顾昔,只是拙于言辞,不知该怎样开解他,她的性格和外表完全是截然相反,看起来柔弱娇媚得让人不由自主地怜惜,实际上个性强硬得近乎强悍,属于典型的敏于事而讷于言的那种人,否则以她的家庭背景怎么会选择当警察,而且还是最危险、最辛苦的刑警?
正因为相信行动比任何语言都更有力,所以她在仔细打听了安子明的案子后,马上赶回了江州,死磨硬泡央求着父亲慎重审理安子明的案件,倒不是要求雷铭德徇私,着重强调了调查取证的过程必须符合相关的法律法规。
她在平湖工作了两年,虽然与安子明没有过直接的接触,但从侧面对此人的官声也有所了解,在平湖市政府一正六副七位市长中安子明可以算得上出类拔萃,在民间提起这位副市长大部分人也都是挑大拇指的。
对这样一位在民众中有着良好口碑和威信的干部采取任何措施都应该谨慎稳妥,借着开会的名义将安子明扣留不放无疑就有些不妥,而后搜查安家的举动也显得过于急躁了,虽然的确发现了安子明受贿的证据。
她甚至想要父亲在顾钧吾职务调动的事情上说说话,不过被雷铭德婉转拒绝了,官场倾轧从来都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哪怕只是下面一个地级市的副厅级的常务副市长,可谁知道背后有没有涉及更高层的意志?在不全面了解内情之前雷铭德自然不会贸贸然介入。(
当然雷书记拒绝女儿的理由很充分也很官方:安子明一案尚未有最终的结论,谁也不知道和他牵连极深的顾钧吾有没有问题,再者至少从表面上顾钧吾从副处提为正处,那可是升了官的。
其实她昨晚才连夜从江州赶回平湖,可这些她对顾昔全都只字未提。
与雷樱猜想的完全不同,顾昔的失神不是在伤怀,而是震惊!
他一口气说完的多舛人生后才猛然回过味来:我怎么会知道这些?!
自己刚才明明没有调用资料库,为什么这些信息自然而然地就出现在脑海里?
其实通过这两天得考试,顾昔已经有些察觉到脑海里的资料库似乎随着使用次数的增加,逐渐地有和自己的大脑彻底融合的趋势,考试到后来调用资料库的精神消耗明显减少,他本以为是熟能生巧的缘故,可现在看似乎并非如此,资料库的内容好像正在转化为自己的记忆!
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他一时还难以衡量,只是一想到记忆里多了许多原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有些胆战心惊:这样下去会不会精神分裂呀?!
问题是他对这种变化毫无办法,只能被动接受,顾昔使劲晃了晃头,从胡思乱想中脱离出来,觉得车厢里有些气闷,降下车窗,冰冷的夜风狂暴地席卷而入,他才发现车子已经驶上了高速路,连忙又将车窗关闭。
“对了,雷警官,还没感谢你帮安伯伯说话。”顾昔对雷樱正色致谢,先前的一点暧昧尴尬已然消散。
在外人面前他向来都使用伯伯这种比较中性的称呼,虽然两家亲密的关系在平湖上层人尽皆知,可顾家也不想给人留下攀附市长的印象。
雷樱也不是真生气,闻言并没有否认是她在自己的父亲面前进言才使得安子明的案子引起了省纪委的关注,只是有些嗔怪地哼了声,“那这么说我是不是也要郑重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呢?”
“那不一样,我只是恰逢其会,昨天那种情形就算换成别人,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不管的,可安伯伯的事不一样。”
顾昔当然不能告诉她自己是知道了她是省纪委书记的千金后才拼了命去救她的,换成陈彻的姑娘老子管她去死?
诚实是一种美德,可不考虑后果的诚实若非圣人就是傻子。
雷樱秀美的柳眉微不可见地皱了下,不知道为什么,听到顾昔这么说,她的心头泛起淡淡的失落,转念却又觉得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崇高可敬,她之前的确有些怀疑顾昔之所以冒死将自己换了出来是因为陈彻和宋时穷借着他的父母要挟他。
“雷警官,您……”顾昔苦恼地笑了笑,嘀咕道:“这个称呼真让人不习惯。”
“是啊,我也觉得别扭呢,还有,你也别您啊您的了!”雷樱莞尔道,顾昔的称呼和客气的措辞让她感觉硬邦邦的很疏远。
“要不你叫我雷姐吧?”雷樱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姐姐这个称呼让她不自禁地就会想起来自己比顾昔大,而且大很多。
虽然原本就是事实,可她很不喜欢。
“雷姐?”顾昔叫了一声,砸吧着嘴嘿嘿笑道:“感觉这么怪呢?”
“你要是不愿意就直接叫我的名字好了!”雷樱做出无所谓的表情,心下倒是暗暗松了口气。
顾昔就笑着点头,“这样好,反正你看起来也不比我大的样子,私下里咱们就直呼姓名好吧?”
“好啊!”这句话立刻让雷樱心花怒放,眉眼间流露出藏不住的欢喜,“对了,你刚才想要说什么?”
顾昔拍了下脑袋,说道:“我就是想问一问安伯伯的事情到底是什么情况?到现在既没给个定论,人也不见踪影,到底是协助调查还是已经被双规了?”
见雷樱有些迟疑,顾昔松了耸肩,故意表现出很失望的样子,“你要是觉得不方便说,就当我没问。”
“激将法对我没用!”雷樱一眼就看透了顾昔的伎俩,很不屑地哼道。
顾昔被雷樱一语拆穿了把戏也不脸红,呵呵笑着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等着她说话。
雷樱被他盯得有些心慌意乱,轻轻咬了下嘴唇本不想搭理他,嘴里却不由自主地解释道:“主要是我了解的也不多,听说是有平湖当地的企业家举报他在主管土地转让招标的过程中有重大的贪污受贿行为,好像受贿的现金存款有几十万,还在他办公室里发现了大量的来源不明的现金,最严重的是在他家里搜出了一件价值过千万的古董,好像是叫什么、什么……”
“天成犀角杯!”顾昔补充道。
雷樱点头,“对,就是这个名字,纪委的同志请专家鉴定过,给出的估价很高。”
“不对!”顾昔断然道,“那个犀角杯我知道也亲眼见过,是金海地产的徐金海赠送给安伯伯的,赠送时就说明是仿造品,而且安伯伯也请平湖文物馆的几位老师给鉴定过,的确是用黑水牛角仿制的,顶多算是一件工艺品,否则他不可能收下的!”
实际上他虽然能肯定在安子明家里见过的那件所谓的天成犀角杯是件摹品,但究竟是不是拍卖会随真品附赠的那件清代赝品,他还真不确定,可按照平湖文物馆的那几位老学究说,徐金海赠送给安子明的犀角杯年代很近。
“那就奇怪了,省纪委请的可都是省里著名的权威文物专家……”雷樱欲言又止,从她的本心而言,她也不愿意看到安子明果真做出贪贿受贿这种事,可是她更不相信省纪委请来的鉴定专家敢在这种事上撒谎,何况他们与安子明素不相识,也完全没有理由这么做。
“呵呵,你想说什么?”顾昔懒散的眼神突然间变得异常犀利,“是不是想说双方肯定有一方说了谎?而且说谎的就是平湖博物馆的人!为什么呢?因为他们都在平湖市工作生活,怎么敢得罪市长大人呢?!”
19 领导的亲近人
顾昔的语气淡淡的并不如何冷厉,但眼神却好像直透人心似的,雷樱被他一口道破心头所想便有些着慌,“你……我……”
猛一咬牙……
“吱嘎!”疾驰在高速路上的大切诺基陡地一震,高速旋转的车轮骤然抱死,就这么毫无征兆地突然停了下来,没系安全带的顾昔全无防备之下闷哼一声身不由主地向前扑去,脑袋结结实实地撞上了风挡玻璃……
“哎呦!”被撞得七荤八素的顾昔呼痛,呲牙咧嘴地咝咝吸气,苦着脸看着俏脸紧绷的雷樱嘀咕道:“至于吗?”
雷樱高耸的胸脯剧烈起伏着,又是委屈又是恼怒,气咻咻地叫道:“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认为安子明在这件事上有嫌疑!分析案情就要客观冷静,一切都要用事实证据说话!我有错吗!”
顾昔摊开手无奈地道:“我也没说你错了吧?事实上我相信绝大多数人都是这么想的。(”
“嗯?”他说语气平静,神色如常,反倒让雷樱愣住,她还当顾昔说的都是气话呢。
“如果换成一个我不熟悉的人,我肯定也和你同样的想法,但是安子明不同!”
“我相信他。”顾昔略微垂着头沉默了片刻才淡淡地说道,抬起头注视着雷樱,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他不再遮遮掩掩与安家的关系,何况他也不会真的以为雷樱对顾、安两家的亲密一无所知。
“从我记事起就认识了他,对我而言他就像父亲一样,从个人情感上来讲我当然会信任他!”
雷樱眉头一扬,刚要开口,顾昔微微抬手制止了她,“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不是感情用事,我眼中的安子明或许算不上两袖清风、天地无私,但也绝对与贪赃枉法没有关联!”
雷樱便沉默了,像她这种家庭出身,看到听到的远比普通的同龄人更多更深,早已经知道这个世界并非只有黑白两色,也不会单纯到拿着思想道德课本认为好官就是一尘不染、铁面无私。
就像她家平日里门庭若市,逢年过节拜访的人更是络绎不绝,哪个是空着手上门的?
她从警校毕业两年便由一个实习民警成长为平湖市刑警支队一大队的副队长,哪怕她自认为自己的努力和辛苦绝不比旁人少半点,可是若没有父亲的缘故,她凭自己真的能够做到这个位置?
若是她父亲雷铭德只是个普通工人又会是怎样一番情景?
“我理解你的心情。请记住我们的网址”雷樱幽幽地叹了口气,“我也不愿意相信安副市长是……”
“如果鉴定的双方都没有说谎呢?!”顾昔打断雷樱的叹息,沉声问道。
“嗯?”雷樱莫名其妙地望着若有所思的顾昔,心跳忽地加速,一颗心倏地提起,试探着问道:“你是说其中一方鉴定出错?安副市长并不知情?”
怎么都觉得这更像是托词借口,莫非顾昔打的主意是将过错推到平湖博物馆的鉴定专家身上?
如此一来安子明虽然不能说全无过错,但受蒙蔽的过失显然要比知法犯法轻得多。
从顾昔和安子明的私人关系说,他处心积虑地为安子明开脱倒也能够理解,可雷樱的心里却生出不舒服得感觉,就像吃了个表面光鲜,内里却腐烂的苹果一样,只觉得提起的心如坠冰窟,失望难过至极。
爱憎分明的雷大警官失望之下甚至不愿再看顾昔。
顾昔可不知道这瞬间雷樱的心里经过了怎样一番婉转纠结,都恨不得一脚把他踢下车,摆了摆手笑道:“你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省里的专家和平湖博物馆的老师都对自己所鉴定的犀角杯给出了如实客观的评述,问题并不在他们的身上。”
都已经失望透顶的雷樱心又动了,听起来顾昔好像不是打算推诿于人的意思?
“如果他们都没错呢?!”顾昔凑近了雷樱,挤眉弄眼神秘兮兮地问道。
雷樱被顾昔突然逼近,借着窗外泄入的微光看着那张笑得古怪的俊脸,只觉得头脑微微晕眩,想要拉开与顾昔的距离,却又觉得僵硬的身子不受自己的控制……
“你到底在说什么?!”雷樱咬了咬嘴唇,恼声道:“鉴定的结果截然相反,必然有一方是错的!”
她本想用“说谎”这个词,可文物鉴定是一项技术含量很高、十分考校功力的工作,主观性太强,即便是出错,可到底是有意无意也难以界定。
顾昔砸吧嘴摇头,循循善导地启发着,“你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鉴定的专家都没错,那你觉得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呢?”
“人没问题,那有问题得只能是……”雷樱气哼哼地顺着他的意思说道,忽地一滞,脑海中灵光一闪,脱口叫道:“鉴定品?!”
“bingo!”顾昔打了个响指,笑眯眯地道:“如果双方鉴定的压根不是一件犀角杯,结果不同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雷樱美丽的眼睛渐渐睁大了,毕竟是刑警,并不缺乏推理的能力,“你的意思是说有人在安子明不知情的情况下调换了那件犀角杯?会是什么人做的?又有什么目的呢?”
顾昔笑了笑,目光清冽,“要不是有些人画蛇添足,我一时半会还真想不到呢!”
见雷樱神情疑惑,便解释道:“你想一想,如果安子明真的是一条隐藏极深的蠹虫,会愚蠢到把大量贪污受贿的金钱藏在办公室里?将一件价值千万的古董随随便便摆放在家里?呵呵,有次他见我喜欢,还说让我拿着玩好了。”
在顾昔条理清晰的分析下,疑点渐渐显露,这张网实在算不上天衣无缝,顾昔心里暗暗腹诽:真不知道是办案的人员无能,还是出于不可告人的目的对其中的破绽视而不见?
雷樱说起破案就恢复了平素的冷静缜密,沉吟着道:“如果说是栽赃,能出入副市长办公室的人不会太多,却也绝对不少,但是能出入他家里、神不知鬼不觉地调换犀角杯的人肯定不太多……”
“我能啊!”顾昔嘿嘿笑道,雷樱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心说真看不透这家伙,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不过倒也不会认为他不知深浅,秀眉微挑,“你是不是想到嫌疑人了?”
“唔……”顾昔摩挲着下巴冒出来的稀疏胡茬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忽地问道:“安子明的秘书季然在哪里?”
“季然?”雷樱对这人却十分陌生,只是听说过,“你怀疑他?”
与安子明在平湖市的风风火火不同,他的秘书季然行事却异常低调,简直和隐形人一般藏在安子明的影子里,平湖上下没几个人敢说真正了解此人。
顾昔的眼前浮现出一张永远含着微笑的年轻的白皙面孔,说起来他与季然也不陌生,季然给安子明做秘书将近两年,两人在安家也常能相遇,季然对他很热络,只是顾昔从来都看不透那双近视镜后深邃如水的眼睛。
顾昔对雷樱的问题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如果没有安子明身边的亲近人做内应,这一场栽赃无论如何都做不到这种程度,而季然是第一个被他打上了问号的嫌疑人。
安子明去省城开会后一去不归,而季然也销声匿迹,再没有在平湖露面,当然,按理说他应该是跟着安子明一起去了江州的。
雷樱取出手机拨了个号码,顾昔也没问她打给谁,默默地听着她询问季然下落,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雷樱脸上便露出怪异的表情,嗯了一声就挂了电话。
“安子明去江州前,季然就请假了……”雷樱目光炯炯地注视着顾昔,有惊讶也有佩服,“他选择这时候离开很可疑!”
顾昔抿了抿嘴唇,淡淡地说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雷樱张口想要说什么,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接起来听了片刻,雷樱飞快地扫了眼顾昔,含含糊糊地应了几句挂断了电话,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朝顾昔哼了一声,“都是被你气的,高速路上停车多危险!”
说着重新启动了车子,做出全神贯注架势的姿态,顾昔的眼神却严肃起来,“是不是关于我爸的消息?”问出这句话时,心跳疯狂加速。
雷樱在心里叹了口气,觉得顾昔好像会读心术一般,什么都瞒不过他,低声道:“江州警方暂时还没有发现线索......”
顿了顿,安慰道:“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他不会有事的。”
顾昔面无表情地沉默着,心头飞转,忽地扭头对雷樱道:“能不能联系上江州道上的人,请他们帮忙打听一下?”
20 神秘的漂亮女人
都说“晚霞不出门,朝霞行万里”。(
日落时,西天晚霞如火,谁知才出平湖境内没有多久,夜空中已然铅云渐聚,月亮只能隐隐看见一圈黯淡的光晕。
车内的顾昔和雷樱的心情与此时的夜空仿佛,车厢里的气氛沉凝压抑得令人呼吸都有些困难。
雷铭德在东平省纪检委书记的位置上已经坐了四年多的时间,雷樱在江州上的大学,同学朋友认识的人自然不少,听了顾昔的请求,稍一沉吟就想到了合适的人选,从手机里翻出标着“*”的号码拨了过去,用的是免提。
电话一接通,便传来震耳欲聋的重金属音乐声,一个略有些沙哑阴柔的声音叫嚷着,“喂?喂!雷公哇?”
“噗!”顾昔憋不住笑了出来,心说这哥们儿也真损,给一大美女起这么个外号,不过既然敢当面直呼,这位怕是也有些来头的。
雷樱羞红了脸,羞恼地瞪了眼忍俊不住的顾昔,朝电话大吼道:“栾波你个王八蛋想死吗?!”
话筒里沉默了片刻,噪音渐渐远去,过了一会儿那道贱兮兮的声音才又响起来,“嘿嘿,雷公,听说你昨个儿被人给英雄救美了?”
“闭嘴呀!”雷樱有些慌乱地呵斥,心知栾波一张破嘴没把门的,不等他说话便急忙道:“今天有正经事要你帮忙!”
栾波的声音听起来还是吊儿郎当,“雷老大吩咐,小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呀,您只管发话。”
“我知道你和江州地面上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有来往,帮我查个人的下落……”雷樱三言两句简单介绍了一下顾钧吾的信息,“他的照片一会儿我发给你!”
“保证完成任务!”栾波嘻嘻哈哈地道,听不出一点正经的语气“协助警方是每一位公民应尽的义务,咱们这叫警匪、啊,不对,是警民一家亲!”
雷樱不等他再废话,直截了当地挂掉了电话,用顾昔的手机发了个彩信,将顾钧吾的照片传了过去。
不一会儿顾昔的手机就响了,雷樱瞄了一眼接起来不客气地质问:“栾波,你还有什么事?!”
栾波未语先笑,笑声猥琐,“雷公,照片里的小帅哥是谁呀?给小弟介绍介绍?”
顾昔发过去的照片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合照,他手机里没有存顾钧吾的单人照,栾波口中的小帅哥说的无疑正是顾昔。
“滚!”雷樱杀气四溢,也顾不得顾昔就在身边,咬牙切齿地威胁道:“栾波你给我认真听着,不要招惹这个人,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朋友都没得做!”
栾波发出一声惊讶的叫声,“啊哈!不会吧?难道是你的……”
雷樱手疾地挂掉了电话,心头兀自怦怦乱跳,飞快地瞥了眼顾昔,见他脸上淡淡地笑着,看不出喜怒。请记住我们的网址
暗暗松了口气之后又有些好笑:才多大个人,城府深的跟那些磨平了棱角的老头子似的,喜怒不形于色……
“栾波就是嘴有点贱,不过人挺不错的。”雷樱担心顾昔误会她是在敷衍他的请求,犹豫了一下解释道,“他是开酒吧的,对江州地头上很熟,消息灵通得很,你放心,我交代的事他肯定会认真办的。”
顾昔笑道:“听出来了,你们关系应该很不错。”
雷樱一下子就想起了“雷公”这这个外号,怎么都觉得顾昔的话里带着调侃的意味,俏颊上才消褪的红晕再度浮现,眼珠一转,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到江州给你们介绍一下,他好像对你也挺感兴趣的,说不定你们能成为好朋友呢?”
“好啊!”顾昔也没多想,俗话说多个朋友多条路,这个栾波敢开雷樱的玩笑,关系好肯定是一方面原因,至少家庭背景绝对不会太普通了。
雷樱笑意更深,很随意地道:“哦,对了,忘记告诉你他不喜欢女人!”
顾昔的笑一下僵住了,这个家伙是同性恋?
“咳,那个、我看还是算了吧!”顾昔干咳着强笑道,嘴角直抽,这才反应过来雷樱话里的意思,“他好像对你也挺感兴趣的……”
顾昔浑身的汗毛都耸立起来。
雷樱偷眼观瞧着他面色铁青的模样大感畅快,窃笑不已,对于能成功捉弄顾昔颇感得意。
栾波的办事效率实在高得离谱,离雷樱打电话过了不到半个小时,一个电话打了回来,“雷公,有人瞧见照片里的人和一个挺时髦的漂亮女人下午在天府见过面,还有道上有传言说南关的虎头做了笔大买卖,好像就是绑了两个人。”
“天府是一间位于平湖市中心的茶楼。”雷樱小声给顾昔解释道,随即又问栾波:“那个虎头绑的是不是这两人?”
雷樱原本对顾昔的建议没抱太大希望,却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倾江州警方之力没有寻找到的线索居然真的通过这种途径打探到了。
好在雷樱与顾昔地初次见面就充满了惊险刺激和匪夷所思,心知顾昔年纪虽轻,可智谋见识远非常人可比,这时并没有感觉特别震惊。
栾波的口吻认真起来,“我正想办法打听呢,这不是怕你着急就先告诉你一声,接下来该怎么办?”
雷樱下意识地望向顾昔,电话开着免提,顾昔也听得一清二楚,略一沉吟,“如果被绑的是这两个人,麻烦栾大哥打听清楚他们所在位置,暂时不要打草惊蛇!”
“咦?”栾波听见男人的声音立刻怪叫起来,“雷公,这是谁呀?是不是照片里的小帅哥?你们在一起呢?这么晚了你和男人在一起?!哇哈哈,雷公你发春了!?在你家还是他家呀?”
栾波反应极快,转瞬就将电话里的声音与照片里的人联系在了一起,口无遮拦地叫嚷着,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惊奇无比。
“胡说什么!我们正赶往江州呢!”雷樱脸红得都快滴下血来了,眼睛不敢去看顾昔,电话里栾波发癫般大呼小叫着也不知道听没听见她的解释,雷樱咬牙在心里发狠,“王八蛋!等到了江州再收拾你!”
挂了电话好一会儿雷樱还脸红心跳,不好意思看顾昔,反倒是顾昔只当是朋友间的玩笑,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不过从栾波的话里也听出来雷樱平日里对追求者的态度似乎不是太友好,好像也没有男朋友……
说起来,像雷樱这种本身就是个天香国色的大美女,老爸又身居省领导高位,身后的追求者不知凡几,其中肯定不乏优秀出色的,至今单身就有点不可思议了……
该不会和那个栾波一样不走寻常路吧?
“你准备怎么办?”顾昔正胡思乱想间,就听到雷樱用一种很僵硬的口吻问道,“我觉得这种事还是应该由警方出面。”
雷樱清楚顾昔对警方的能力有怀疑,倒也没有把话说死,毕竟涉及到顾钧吾的安危,身为家属的顾昔意见最重要。
“看情况。”顾昔真的是没有什么计划,只能见机行事,不过假如顾钧吾真的是被江州道上的人绑架,应当不会有生命危险,这种在地头上混生活的与心狠手辣的杀手不同,若非迫不得已他们绝不愿意闹出人命。
“我老爸不是关键,关键是那个女人!”顾昔见雷樱皱眉头,似乎对他的回答有些不满意,便点拨了一句,“有人不希望她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