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昔撇了撇嘴角,自己干翻老四的情景肯定让隐藏在教学楼里的同伙看见了,十有*连老花也算在了他身上。
他摸着下巴感慨:听听这条件,丫的是恨老子入骨啊!交换人质,用平民换警察?!这么荒唐的要求居然得到了平湖三大巨头的通过&ash;&ash;如果那几位不同意的话,陈明哲压根提都不敢提。
“人质的身份不一般吧?”顾昔笑眯眯地问。(
陈明哲的眼神就有些闪烁,清了清喉咙道:“雷樱同志从基层派出所的实习民警一步步脚踏实地的成长为一名优秀的刑警,敢打敢拼、不畏艰险,技术过硬……”
“和我有什么关系?”顾昔打断他,紧紧地抿着嘴角,毫不退让地与面色阴沉的陈明哲对视,“她是警察,理所应当保护公民的人身和财产安全!现在你们却要用一个普通人交换一个警察?!我要是不答应,你们准备怎么办?把我绑了送进去?”
陈明哲深深吸了口气,“小顾同学,你误会了,这不是命令!你要明白省委和市委市政府的主要领导很重视这个案子……之前大家可能对顾副秘书长还不太了解,老子英雄儿好汉,我认为这是个让大家深入了解你父亲的好机会!”
还能更无耻吗?顾昔在心里冷笑,倒是陈明哲脱口而出的省委主要领导让他心头一动,姓雷的,省里的确有那么一位:省纪检委书记雷铭德!
雷樱是雷铭德的亲人?那就难怪陈彻、宋时穷和丁子元会摆下这么大的阵仗了。
“用他儿子的命给自己的仕途铺路,我相信我老爸宁可不当这个官!”顾昔的话让陈明哲刹那涨红了脸皮。
正当他以为顾昔已经拒绝了作为人质交换雷樱时,却听到顾昔平静的声音:“我答应交换。”
陈明哲不敢置信地盯住了顾昔,还当自己听错了呢,直到听见顾昔又说:“先把陆明他们送走,我不想让他们知道这件事!”
顾昔担心的是安馨,一旦安馨知道他要做什么,非疯了不可!
陈明哲暗暗松了口气,却没有感到丝毫的欣喜,良知是比法律更严酷的审判,陈明哲的权欲心虽重了些,可到底还没修炼到用无辜者的鲜血染红自家顶戴而无动于衷的程度。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发出一声颓然的叹息,在这件事里他充其量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备用替罪羊而已。
顾昔的建议也正解决了他的顾虑,用无辜平民作人质与劫匪交换高官子女的行为一旦流传出去可是要引起轩然大波的!
安馨单纯,对顾昔的话又深信不疑,听说市委书记陈彻要见一见他这个见义勇为的英雄,马上就信了,只是有些担心他赶不及考试。
顾昔满不在乎地道:“也就几句话,耽误不了多少时间,到时我坐平湖市一号车说不定比你们还早到呢!”
陆明听得心动不已,舔着脸求顾昔带他一起领略次平湖一号车的威风。
“滚蛋!”顾昔作势要踹陆明,笑骂道:“谁也别想抢老子的风头!”
陆明悻悻跳上了船,安馨也跟着走了上去,到是陈思上船前回头深深地看了眼顾昔,让他的心跳速度陡然加速,与陈思清澈的目光接触的那一瞬间,顾昔感觉到了陈思眼底流露出的担忧,他觉得陈思似乎看透了自己的谎言。
看着气垫船迅速远去,顾昔的表情重新恢复了平静,对陈明哲点了点头,“走吧!”
陈明哲亲自驾车将顾昔送到了学校正门,路上陈明哲给陈彻打电话汇报了一下情况,陈彻大声夸奖顾昔崇高的舍己为人的精神,声音大得连顾昔都听得清清楚楚:“顾钧吾同志给我们培养了一位优秀的人才啊!这样的好干部我们要重用!请转告顾昔同学,平湖市委、市政府以及平湖市四区三县四百万人民为他骄傲!”
这算是陈彻对他的回报,重新安置顾钧吾的承诺?顾昔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讥笑,他要是信了这话才怪。
从此人在平湖的种种作为以及关于他的传闻轶事就能确定这是个彻彻底底的政客,而政客的承诺则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信的诺言。
警车穿过学校大门,直接驶到了警戒线前,陈彻、宋时穷和丁子元都亲切地鼓励了一番顾昔,听陈明哲说顾昔四个年轻人还制服了两个悍不畏死的劫匪,都极为震惊。
“顾昔啊,没想到你身手不错嘛!”陈彻很亲切地拍打着顾昔的肩膀,一脸郑重地道:“祝你旗开得胜,将最后一名歹徒也拿下!”
顾昔正整理着身上的避弹衣,闻言笑了笑,给了陈彻个软钉子,“陈书记过奖了,我把警察叔叔的工作都干完了,怕丁书记会怪我越俎代庖呢!”
陈彻松松垮垮的面皮登时就耷拉了下来,大概是没想到一个小孩牙子敢用这种轻佻的语气和他讲话,不过下一秒就挤出丝僵硬的笑意,侧头问丁子元,“丁书记,你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不会!不会!”丁子元是平湖官场上出了名的老狐狸、不倒翁,像是没听出来陈彻的挑拨,笑呵呵的摇头,“现在这社会就需要顾昔这样勇敢的年轻人!顾昔,听说你正面临高考,我代表警察队伍欢迎你的加入!”
顾昔报以一笑,“丁书记的话听着提气!为了您这话我也要争取囫囵个地走出来!到时候请您喝酒!”
与对陈彻的态度截然不同,顾昔主动对丁子元表达了善意。
宋时穷哈哈笑道:“好!那就说定了,咱们摆酒等着顾昔你凯旋!”
顾昔淡淡一笑,没有说话,参考从资料库得到的信息,他几乎可以肯定安子明出事是有人设计陷害,陈彻与宋时穷都有重大的嫌疑,而陈彻迫不及待地调整顾钧吾更等若撕破了脸皮,顾昔就算再怎么讨好他,陈和安、顾之间的裂缝都不可能弥补,倒是丁子元是一股不能轻视的力量。
想要和市委书记掰手腕就要团结起一股至少能够自保的力量,顾昔也算是在为安子明和顾钧吾未雨绸缪。
至于宋时穷,别看他是正印市长,在陈彻和平湖本地派的双重挤压下,基本就相当于一个摆设罢。
自从钱金贵退下去之后,宋时穷在高层的支持已近乎于无,他在此次人质事件中如此积极,未尝就没有通过此事搭上雷铭德的想法。
“劫匪来电话了,如果五分钟内顾昔再不出现,他就会砍下雷樱的右手!”陈明哲从外围挤了上来,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顾昔的身上。
顾昔点了点头,“那我就进去吧。”
陈明哲拉住顾昔,“会用枪吗?”见顾昔点头,将自己的手枪递了过去,顾昔颠了颠,沉甸甸的坠手,咧嘴笑道:“大黑星啊?我可没持枪证,这真要开了枪算是自卫还击还是见义勇为呀?”
大黑星就是五四式手枪,威力相当恐怖,陈明哲听了顾昔的话只道他之前玩过枪械,哪里晓得这是顾昔长这么大头一次摸到真家伙?!
“这枪后坐力大,打的时候稍微往下瞄着点!”陈明哲嘱咐了一句,盯着顾昔很真诚地低声道:“保重!”
他心里始终有些内疚,觉得顾昔的决定是受了自己那番话的影响。
10 她是我未婚妻!
顾昔将枪插在腰后,t恤和避弹衣遮掩着从外表看不出异常,举起双手缓步走向废弃的教学楼入口,阳光只能照射到门内几米,再往里就是一片阴森的黑暗,洞开的大门仿佛一只困兽张开的巨口,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顾昔不是傻大胆,也不认为自己搭上一条命就能为身陷厄境的安子明和顾钧吾解决难题,他敢答应作为人质交换雷樱,所有的信心都来源于之前在老四的枪口下命悬一线时的奇妙经历。
听到安馨的惊叫时他完全失去了方寸,也根本没想过从大脑的资料库里寻找解决的方法,可是就在他要拼命的一刻,他的脑海里却自然而然地涌现出一连串的画面。
就好像他的脑子里有一台高效的计算机瞬间为他计算出最佳的反击方式,包括击打的部位、时机甚至包括力度和能够得到的效果。
最不可思议的是连对手可能出现的反应都一一列举并给出了相应的应对方法!
说起来似乎极其复杂,但事实是顾昔完全是在本能的支配下击倒了老四,而这种本能正是资料库给他提供的方案。
顾昔一步步走上台阶,走到门前就听楼里传出一声粗豪低哑的吼声:“站住!”顾昔闻言立刻静止不动。
回声在空荡荡的楼房里反弹着,完全无从判断传来的方向,但是顾昔知道在黑暗里有一双眼睛正观察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脱衣服!”那声音又命令道。
顾昔深深地吸了口气,闭上眼睛从资料库里调出前一刻浏览过的有关格斗和射击的技巧,确信自己已经完全把握了其中的关窍,慢慢地脱下了避弹衣、t恤衫,浑身只剩下一条宽松的运动裤和脚上的运动鞋。
“接着脱!”见顾昔半晌没有动作,那声音有些不耐烦地喝道。
顾昔向着黑暗摆动手臂,脸色难看,“拜托!这位大哥,杀人不过头点地,好歹留点面子吧?”
“好!那你慢慢转身,把裤腿提起来!”
顾昔不敢转身:枪在后腰上别着呢!
吸气、收腹、扭胯……幸亏了他穿的运动裤收腰是那种比较宽松的质地,满弹夹的五四式手枪又比较重,手枪顺着裤腿滑落,被鞋帮垫了一下,落在了他的脚边。
顾昔转身,趁势将枪轻轻踢进了身旁一蓬杂草丛里,照着那声音吩咐提起了裤腿。
“向前走,右转直走!”隐藏在黑暗里的劫匪确认了顾昔身上没有武器后发出了新的指令。
顾昔按照那声音的指示,转向右方的走廊,走了没几步就停住了&ash;&ash;这里正是原来的收发室,那声音就是从这里面传出来的。
顾昔举着手一动不动地侧身对着收发室,他毕竟在这里上过六年小学,在这栋不大的建筑里学习玩耍了二千多天,对这里的结构布局可以称得上了如指掌,心下对劫匪选择收发室作为藏身地不由得暗暗赞叹了一声“聪明”。
收发室对着正面只有一扇小窗,不像其他教室那样为了采光两侧墙壁都开有数扇大窗,而收发室的门则对着教学楼的后门,几乎是整栋建筑唯一可以同时监视前后的房间。请记住我们的网址
“你折了我两个兄弟!”声音里充满了恨意,顾昔缓缓转身,终于见到了这位让整个平湖警察都不敢轻举妄动的悍匪的庐山真面目。
角落里就地盘坐着一个满脸胡须的男子,腿上横放着一支长枪,一只手扣着扳机,另一只手握着个打火机状的物件。
因坐着,顾昔看不出他的身高体态,不过单看面容实在没什么出奇的地方,和许许多多挑着家庭重担、饱受生活磨砺的中年男人一样平凡,但是那双眼睛&ash;&ash;那双死死盯着顾昔的眼睛射出如狼般的眼神,嗜血、残暴和深深的恨意!
顾昔一看到对方的眼睛就知道这位仁兄真的是恨死自己了……
在他身边躺着个被绑住了手脚、塞住了嘴的女警察,头发披散、形容狼狈,不过能看得出年纪很轻,脸上蹭了许多灰尘,看不出相貌如何。
倒是一双黑白分明的明亮眼睛极有神采。
一见顾昔,女警就扭动身体,使劲地摇头,发出“呜呜”的声音,顾昔没看出她有多恐惧,反而在她的眼睛里看见了急切的警示意味。
好事是催促他赶紧离开,作为一名年轻的女警察,雷樱的胆气倒是让顾昔生出几分由衷的敬佩。
“看起来你不大嘛?有十六没有?”中年男人问。
“十八了,今天本该参加高考的,这么一耽误怕是要复读一年了。”顾昔遗憾地耸了耸肩膀。
“嗬?!”中年男人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意,“你还想活着走出这里?”枪口抬起瞄向顾昔。
顾昔对这枪一点也不陌生:他有阵子颇迷一款叫火线穿越的游戏,对这种名叫ak47的物美价廉、杀伤力很强、爆头率极高的枪械十分偏爱。
“等等!”顾昔飞快地跳到了墙后,抻着脑袋很气愤地道:“说好了一个换一个的!我来了你就应该把她放了!”
“放心吧,我林虎说话算话!”自称林虎的中年男人露出一抹与他憨厚的面容极不相称的狡猾得意的笑容,“等我脱身之后肯定放了她!”
顾昔早就预料劫匪不可能轻易放过雷樱,躲在墙后故意用忿忿的语气叫道:“林虎大哥,你这么干是不是不太地道?你不就是想给你兄弟报仇吗?冲我来呀!”
“**!”林虎不屑地骂了一句,“少了俩人分钱我t谢你都来不及呢!老子就让你这傻小子做个明白鬼吧,我就是想弄清楚这条子到底是个什么来头?!连市委书记和市长都给惊动了,老子提出用你来换,那帮子大官儿立马就答应了,都说瓷器不跟瓦片碰,这丫头身份不简单吧?用她护着老子脱身不成问题吧?哈哈!”
顾昔就有点傻眼了:这智商做劫匪真是浪费了。
他心思转的也是极快,闻言冷笑一声,“你真当她有多重要?我也跟你直说了吧,陈彻、宋时穷和丁子元他们不敢动手不是因为她,是因为我!”
林虎的笑容一凝,“什么意思?”
“靠!老子要不是太爱她了,脑袋进水了用自己的命换她的命?!”
“你俩认识?”
顾昔听出了林虎的犹疑,大声道:“何止是认识,她是我未婚妻!”
“你才多大?你刚才不是还说十八,还t中没毕业呢,就有未婚妻了?”林虎话是这么说,眉头却皱得更深,顾昔方才说的理由太充分了:不呆不傻的谁会拿自己的性命救一个没有关系的人?
顾昔嘴角浮起一丝笑意,心知林虎已经开始相信了自己的话,“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你知道我俩爱得有多深吗?我能为她付出自己的命,我相信她也能!”
林虎眉头紧皱,看了眼地上的女警,就见她脸上娇羞恼怒形于色,可就是没看见欢喜,嘬着牙花子暗自回忆这小子出现的时候,她好像也没有半点喜悦,换做正常情况知道自己将要脱离险境谁能不欣喜若狂?
“你到底是什么人?”林虎沉声问,对顾昔的话已信了七分。
顾昔靠着墙继续编瞎话,“我叫邢军,知道东平省委书记姓什么吗?那是我亲大伯!我老子是财政厅的领导!你抓的人是我未婚妻雷樱,我们两家订好了等我大学一毕业就结婚,她家条件太普通,怕我始乱终弃……始乱终弃你明白不?”
林虎不禁动容,这个女警的确是少有的漂亮,而且警官证他也看过,是叫雷樱没错。
东平省委书记邢云山的名头他自然是听过的,省委书记的亲侄子、财政厅官员的儿子,有这样的人质在手,还用担心外面那些警察吗?
听到顾昔的问话,林虎顺口道:“不就是玩完就甩吗?”不知不觉间两人对话的走向已经被顾昔引导。
“嘿!”顾昔干笑道:“林虎大哥的解释还真是通俗易懂,不过差不多就这意思,我先前装着开车路过也是想把你引出去,没想到你没上当,没办法只能用自己交换她了!”
疑心极重的林虎当时就怀疑是警方引蛇出洞的计策,老四和老花的下场也验证了他的猜测,所幸他没有看见后来顾昔等人被警察包围的画面,不过就算林虎看见了那一幕,顾昔也准备好了说辞。
林虎终于动摇了,沉吟了片刻缓缓道:“邢、邢公子,要不然您小两口就一起陪老林走一遭?只要平平安安出了平湖,我保证不伤两位一根汗毛!”
顾昔叹了口气,“林老大,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您这脑子太活,我还真不敢冒这个险,您要是不答应用我换她,那我宁可现在就撤!总不能把俩人都搭上吧?咱们时间不多,何去何从您给了准话吧!”
“好!”林虎一咬牙做出决断,“那就委屈邢公子了!”
顾昔伸头朝里面张望,就见林虎解开了绑着雷樱双腿的绳子,伸手想要把她扶起来,雷樱却厌恶地躲开他的手,翻身坐起来,借着墙一点点地站了起来。
“樱!雷伯伯都担心死你了!你出去以后赶快给他报个平安!”顾昔见雷樱的表情并没有走的意思,立刻大声说道,生怕她突然犯倔劲,万一戳穿了自己的谎言大家可就要一起完蛋。
果然,雷樱听到父亲,脸上的坚定一下子就僵住了。
“对了,别忘了给安副市长说一声,他托我办的那件事估计要等一等了。”
雷樱就露出了几分疑惑,没听懂这句话的含义,安子明出事她也听说过的,可这人在此时提安子明是什么意思?
“邢公子,老林提醒你一声,别耍花招!看见这个东西了吧?”林虎指着角落给顾昔展示。
之前雷樱躺在地上恰好挡住了那个位置,站起来便露出墙角处一个黑色的旅行袋。
林虎拉开旅行袋的拉锁,朝门外的顾昔展示了一下里面的东西,然后将左手那打火机模样的小物件晃了晃,“看清楚了,只要我轻轻一按,整栋楼都能炸塌!”
顾昔才知道原来林虎还有这样一件杀手锏,除非一击必中,否则林虎垂死挣扎就将会是同归于尽的结局。
他看不出这炸药包是真是假,不过也没有用自己的小命验证真伪的想法。
看着那鼓囊囊的旅行包顾昔两条腿有点发软,忍不住检讨自己的行为是不是有些冲动了?
虽然脑海的资料库里有无数种一击必杀的方式,可毕竟没有付诸实践,现实里的一点点小失误引发的后果都足以致命!
顾昔从来都不是热血冲顶的冲动性子,不过并不意味他缺乏勇气和果决,骨子里潜伏着偏执而疯狂的因子在此刻激发,迟疑只是在他的心头一闪而过,还是决定先将雷樱救出去再说。
“放心吧!我还没活够呢!”顾昔对林虎道,朝雷樱咧嘴笑了笑。
雷樱慢慢地向前挪动脚步,眼中充满了矛盾和犹豫,即将走出收发室的门口时眼神陡然变得决绝,停下了脚步。
顾昔心里暗叫不妙,急中生智地一把抱住雷樱,在她的耳畔快速地低声道:“快走!我会没事的!”将她朝外推了一把,深情地大声道:“樱,等我!”
迷迷糊糊的雷樱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废弃的教学楼,眼睛被明晃晃的阳光刺了下,不禁侧了侧头,就见好几个全副武装的战友冲了上来。
这些人将雷樱团团护住,七手八脚地给她解了绑,将她簇拥着带到了警戒线后。
雷樱头脑才逐渐恢复了清醒:自己安全了?!一分钟之前她还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
在场的官员们以陈彻为首都快步迎了上来,如同迎接凯旋的英雄。
“他是谁?”雷樱面色复杂地说出了脱险后的第一句话,那个甘愿用生命交换自己的男人是谁?
陈彻、宋时穷彼此对视了一眼,默契地岔开了话题。
丁子元嘴唇动了动终于还是没有说话,其他人虽然也想第一时间送上自己的安慰,但是这三位面前哪有他们说话的机会?
被人群隔在几米外的陈明哲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喃喃回答了雷樱的问题,“他叫顾昔……”
因她平安归来而喜出望外的陈彻和宋时穷嘴巴不停地噏动着,可说了什么,她一个字都没听清,脑海里只有一张笑得有些疲懒、有些邪气,好看得过分的年轻脸庞……
心潮汹涌的雷樱定定地注视着收发室狭小的窗口,竭力想要透过黑漆漆的窗子看清里面的情形,结果却是徒劳,两滴泪珠倏然滑落,将被灰尘遮掩的脸颊冲出两条线,露出莹白娇嫩的肌肤,如同重见天日的羊脂美玉。
11 领导、劫匪和人质
陈彻见雷樱精神恍惚,只道她被吓坏了,咳嗽了一声对宋时穷道:“市长啊,市委那边还有点急务,这里后续收尾工作就由你主持一下吧!我没有别的要求,只有除恶务尽、妥善圆满八个字!还有,安排小雷去医院检查,不能留下隐患嘛!”
陈彻交代一声,拍拍屁股上车走了。(
宋时穷也没久留,很欣慰地笑着对丁子元说:“丁书记,此次解救工作很圆满!陈书记的指示您也听到了,除恶务尽,说的很对啊!接下来该怎么办还得由您这位老政法做主,我这个外行就不在这里干扰您的指挥了,对了……”宋时穷咳嗽了一声,扫了眼静静发呆的雷樱,声音放低了些,“我看可以给雷樱同志放个假,毕竟还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嘛!受了这么大的惊吓,心理上难免会留下些阴影。”
丁子元点头表示同意,“休息一段时间养一养精神也好。”
“哦,还有件事!”宋时穷都转身走出了两步,想起了什么似的又返回丁子元的身前,轻声道:“这个案子的影响太恶劣,流传出去怕会给老百姓造成心理上的恐慌,我看还是要控制下舆论,浩淼部长那边我请陈书记打招呼,丁书记最好也在局里强调一下纪律!”
他口中的浩淼部长说的是市委常委、市委宣传部的部长宁浩淼。
丁子元面色严肃地颔首赞同,看着宋时穷远去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哂笑:和陈彻比起来,这个宋时穷还真是太嫩了。
用平民做人质从劫匪手里换回警察,尤其这个警察还是高官子女,这种消息一旦流传出去,整个平湖市的警察系统和相关领导都将被推上舆论的浪尖,宋时穷害怕,难道陈彻就不怕?他丁子元就不怕被钉上耻辱柱?!
宋时穷画蛇添足的嘱咐反倒显出了他的怯懦和浅薄。
陈、宋二人似乎不约而同地忘记了顾钧吾的儿子现下还身在劫匪手里。
雷樱安全脱险,陈彻和宋时穷也都在她面前都露了脸,雷铭德那边想必会在心里给二人记上一笔,对他们来说这就足够了,至少不用担心要担什么责任。
而接下来如何解救身在劫匪手里的顾昔才是最大的麻烦事,所以老奸巨猾的陈彻和胆小怕事的宋时穷恰到时机地离开了,将这个炸药包扔在了丁子元的手里。
丁子元今年已经五十五岁,平湖市十一个常委里他的年龄最大,比陈彻还要大一岁,从基层一步一步走到了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的位置,丁子元有自知之明,他在省里并没有强助,若无意外仕途至此算是基本到顶,退休之前能转到人大或者政协再提一级,混个正厅的待遇也就算圆满了。(
丁子元对权力已远没有陈彻和宋时穷那么强烈,不求建功、但求无过,他担不起雷樱出意外的责任,可顾昔要是死在里面他也好过不了,谁让他是平湖市政法委书记、公安局局长呢?
听陈彻和宋时穷的言外之意,倒好像顾昔要是能永远不再开口才更好似的。
丁子元与安子明、顾钧吾的关系虽一般,可到底都是平湖本地的干部,落井下石祸及家人这种事他不能也不敢干!
他将来可是要在平湖养老的,难不成要闹个让人戳脊梁的下场?
所以当陈明哲过来请示行动方案时,丁子元面色沉凝地做出了指示:“一切以保证顾昔人身安全为前提!”
陈明哲就知道自己提出的两面同时突击的想法被否决了,没有失望反而暗暗松了口气,他也不希望顾昔出事。
陈明哲将丁子元的指示传达给特警及几位刑警大队的负责人,让他们重新制定计划,丁子元叫来自己的秘书小李,让他送雷樱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
雷樱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丁子元的好意,“我很好!我哪也不去,我要参加解救人质的行动!”
她这时已经知道了顾昔的名字,也知道了顾昔是原市政府副秘书长、现任市委党史办主任的顾钧吾的儿子,据说身手了得。
“小雷,我看你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为好。”陈明哲劝道,好不容易把雷樱从劫匪手里救了出来,打死他也不敢再让她以身涉嫌了,尤其是得知劫匪手里还有炸药包的时候,陈明哲都后怕得汗透衣背。
那炸药包真要是响了,交换人质的事想瞒都不可能!
雷樱咬了下嘴唇,刚要说话,她的手机响了,陈明哲飞快地扫了一眼,看到屏幕上显示着“老爸”两个字。
“不!我就在这里等着!”雷樱固执地对着话筒大声说,眼圈通红,“我要亲眼看见顾昔平安无事地走出来!”随即就挂了电话。
默不作声的陈明哲和丁子元眼神对撞了一下,都猜出了雷铭德在电话里说了些什么。
两个人也不再劝了,丁子元征询雷樱的意见:“你对里面的情况比较了解,依你看我们应该怎么办?”
雷樱面色变幻不定,许久没有出声:林虎手里不仅有枪,还有炸药包,想要将顾昔毫发无伤地救出来谈何容易?“谈判?”雷樱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来。
陈明哲面色微变,谈判?有什么可谈的?他当然听懂了雷樱真正想说的是答应劫匪提出的要求!
可是这样一起涉及人命的抢劫运钞车的恶性案件,谁能担得起这个责任?至少陈彻和宋时穷那里就不答应,没听那二位的指示吗?“除恶务尽!”
“这……”陈明哲迟疑道:“这不合适吧?”
雷樱咬着嘴唇不说话,她又怎能不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尤其是她作为被解救的人质,老爸又是省纪委书记,身份太敏感了。
可眼睁睁看着顾昔为了自己送命,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丁子元的城府比陈明哲深得多,沉吟了片刻,缓缓道:“再等等,听一听劫匪会提出什么条件!让狙击手做好随时射击的准备,必须一击毙命,不给劫匪引爆炸药的机会!”
太阳越升越高,清晨的那一丝清凉早已经被蒸发干净,骄阳如火炙烤着大地。
身着厚重的特警早已是汗流浃背,却不敢有分毫的松懈,全神贯注地注视着破败的废弃楼房。
焦躁不安的雷樱不停地看着手表,指针转的飞快,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可收发室里却始终没有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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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暗的收发室里,林虎将从雷樱身上解下的绳子捡了起来,朝顾昔笑了下,“邢公子,委屈一下吧!”
林虎站起身来,顾昔才发现这人的身量足比自己高半头,都差不多有接近两米了,腰圆臂粗,压迫感十足,从气势上倒是没侮辱了他的名字。
“用不着这样吧?”顾昔苦着脸,“林虎大哥你又枪又炸弹,我这条小命都捏在您手里,还用得着这个吗?”
林虎不为所动,也没有被顾昔看似单薄的身材所迷惑,他可是亲眼目睹顾昔是如何三拳两脚解决老四和老花的,老四手里可是有枪的!
林虎嘿嘿一笑,“小心驶得万年船!邢公子摆平我那两位兄弟的身手可跟您的脸蛋儿一样俊哩!”
顾昔让林虎逗乐了,“林虎大哥还真是够谨慎的!”手掌合十,并拢双臂伸向林虎,“林老大,您能不能把手里那玩意儿放下?万一你不小心手一哆嗦,咱俩可连个全尸都留不下!”顾昔用下巴点了点林虎手里的起爆器。
“邢公子真是惜命,也是,像您这样的家世,谁也舍不得死呀!”林虎笑得有些讥讽还有几分得意,“您放心,老林的手稳着呢,要别人命的时候绝不手软,该要自己命的时候也能下得去手!”
他说着边将绳子勒住了顾昔的手腕,没有在意顾昔稍显怪异的双手互握的姿态。
林虎想要勒紧绳子,手里攥着起爆器却用不上力量,顾昔暗中微微一绷手臂,绳子便松脱了。
只要不是傻子,这世上谁不怕死?林虎嘴里说的狠,其实也害怕误触起爆器。
尤其是手上有了顾昔这条“大鱼”,逃生的希望就在眼前,先前鼓起的那点同归于尽的勇气早已悄然消散了。
加上林虎认定了像顾昔这种身家显贵的公子哥都是怕死的,试了两次都没能将绳子勒紧,顺手将起爆器揣进了衣袋里。
顾昔眼里瞬间暴起一蓬光芒,他这半天苦心算计,不停地用语言用表情引导暗示,等的就是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
双手分开,一根锈迹斑斑的铁钉诡异地钻了出来,顾昔的双手本就在林虎胸腹前,只是略微抬高手臂全力刺向林虎的心口,两寸半的铁钉尽数没入了心脏部位。
“你……”林虎的双眼圆睁,充满了惊诧、怀疑和不甘的神情死死地盯着平静的顾昔,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却再也说不出话来,摇摇晃晃地后退了一步仰面摔倒,激起一阵巨大的尘雾。
顾昔的心情远没有他面上那么镇定,心头只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大叫着:“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他静静地立在林虎尸体前,半晌都没有动弹,身体和大脑都完全僵住了,也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后怕,假使林虎没能被一击毙命,此刻炸药包应当已经爆炸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顾昔按照脑子里的资料库给计算出的角度、方位,自斜下方刺入,避开了胸肌和肋骨,除了因太过于紧张而使出了全力之外,可以称得上是完美一击。
好一会儿顾昔才逐渐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门外卷入一阵轻风,顾昔不自禁地打了个冷战,感觉浑身凉飕飕的如坠冰窟,这才发现自己浑身都冷汗淋漓。
他缓缓蹲下身,将林虎失去了光泽的眼睛闭拢,想要说点什么却又觉得索然无味,对任何正常人,杀人的滋味都不好受,哪怕是为了自卫。
12 高考第一场
当顾昔拖着长长的影子出现在楼门口,现场出现了一阵极短暂的静止,雷樱不敢置信地望着那条消瘦的身影,眼中射出不敢置信的狂喜,死死地捂住了嘴,泪水喷涌而出。(
“他真的做到了!他过说他一定会没事的!”
丁子元也惊愕地张大了嘴巴,冒着青烟的烟卷吧嗒掉落: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就这么走出来了?难道劫匪把他放了?
还是陈明哲反应快了一步,伸手抢过身旁一名警察的防爆盾,大叫了一声:“保护顾昔!”率先冲了上去。
“歹徒死了!”顾昔其实一点开口的*都没有,可也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面无表情地交代道:“起爆器在他的口袋里。”
顾昔将那把大黑星还给了陈明哲,勉强挤出个僵硬的笑容,“好枪,可惜没用上。”
陈明哲激动得眼圈发红,狠狠地拥抱了一下顾昔,兴奋地道:“这些事你就不要管了,抓紧些还来得及考试。”
被众警察簇拥着走下台阶的顾昔听到考试才恍然记起今天是自己的高考日!
“这都快十点了,早就开考了!”顾昔嘴里发苦,一想起自己将要复读一年,懊恼得心都揪揪着:陆明要上大学了、安馨也要上大学了,自己却要在一中继续蹉跎三百六十五天……
他哪里知道顾钧吾一直认为他不是学习的料子,这次要是考不上大学就要把他送进军营磨练呢!
快步迎上来的丁子元大声道:“特殊情况,特殊对待!这个后门我来给你开!”
高考纪律森严,开考十五分钟后考生不得再进入考场,缺席考生都要登记上报给省里下来的监考组,哪里是丁子元说的那么容易?
不过丁子元既然敢这么说,他就有这个把握,即便涉及省教育厅,不是还有雷铭德呢吗?
人家拼了性命救了你的女儿,难道这点小事你都不帮?
丁子元当场就拨通了市教育局的局长徐然的电话,周围的警察们没人认为他这是以权谋私,反倒觉得这位老书记有人情味。
电话里把情况说了一遍,自然没有说顾昔究竟因什么事耽误了时间,“老徐啊,这个忙你一定要帮!顾昔是为了平湖市数百万老百姓的安全才迟到,你要是不允许他参加考试,我不答应!陈彻书记不会答应!时穷市长同样也不会答应的!”
顾昔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对丁子元送的高帽子有些哭笑不得,是他丁子元和陈彻、宋时穷和的安全吧?关平湖老百姓什么事?
丁子元一口气摆出了陈彻和宋时穷两大巨头,徐然还能说什么?他敢不答应吗?这三位他一个都不敢得罪,更别提三个一起了。(
“丁书记请放心!”徐然拍着胸脯保证,“我马上就赶去六中,平湖教育系统内绝对没有任何问题,只是省里下来的巡视监考组怕会有些麻烦……”
“省里的问题……”丁子元扫了眼身旁的雷樱。
一直竖着耳朵仔细听着的雷樱立刻道:“我妈妈的一位老同学刚好在省教育厅工作,我跟她打个招呼。”
说完,她转身对顾昔道:“我送你去考场!”
“谢谢”顾昔冲脸上脏的跟小花猫似黑一块白一块的雷樱笑了笑,“不过我觉得雷警官现在更应该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雷樱被顾昔打趣得有些不好意思,也能想到自己现在的形象必定很狼狈,有些羞恼地瞪了他一眼,下意识地向身侧警车的观后镜里张望。
陈明哲适时插口道:“我送顾昔去考场吧!”
“那就麻烦陈警官了!”顾昔笑着说,雷樱看见自己被眼泪冲得如同调色板的脸蛋,咬了咬下唇没有说话。
直到顾昔打开车门,雷樱都没有再跟他说话,更没有互留电话,顾昔心里就有些惴惴:这事该不会就这么完了吧?
顾昔冒着生命危险救雷樱,当然不是要做见义勇为的英雄,雷樱背后的雷铭德才是他拼命的动力,想要给安子明翻案,指望着下边使劲难度太大了,但是如果上层有人重视此案,由上边主导案件的侦查审理,徐金海并不高明的陷害其实很容易戳破。
“你刚才在里面说让我转告安子明那件事要拖一拖是什么意思?”雷樱从车窗探进头问顾昔。
顾昔心跳快了两拍,侧头笑着说:“现在可没时间给你解释,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雷樱闻言眉头一挑,朝他皱了下鼻子,顾昔被那双异常明亮的眸子里闪动的神彩刺了一下,竟有种耀目的感觉。
他至今也没看清雷樱的相貌,但是这双会说话的绝美眼睛让他印象深刻。
拦在路上的运钞车已经被挪走,陈明哲的驾驶技术比陆明强得太多,刺耳的警笛声中,警车飞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