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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奢望幸福的死刑。

    在她离开后,他总是喜欢在独自一人在马场晃悠,她不在的这些日子里,草皮的草长得很快,再过一个月,就可以没进马蹄了。每当清风拂过,他总是会每到若有似无的香气,一如她身上的芬芳,氤氲不散,唤起他柔软而清晰的痛楚。他一直记得,她不甚从马上跌落的那一刻,倚在他的怀中,那是他们之间最平和亲密的接触,她的脸色苍白,胆怯而惶然的依偎他,像是苍茫大海上唯一的依靠,全心的依恋与信赖。她芬芳的气息氤氲在他的臂怀,他几乎不敢呼吸,只怕这一刻其实又是一场美梦,随时都会醒来。

    两人之间是长久的寂寞,最终他转身朝外走,心神恍惚,撞在矮凳的角,大约是撞的狠了,闷哼了一声,也不出声,也不说话。打开房门,门外站的尽是守卫和润白。这才意识到自己得了消息便施展轻功而来,身旁未带一人。看他一出来,润白下意识地冲进房内,若兰的身下早已是黏稠的血液。“若兰,你挺着点。快,去取我的药箱来。”

    身后乱成一片。欧净琛像是突然回魂了一样,心一下子掉进了谷底,全身就像置身冰窖一样,寒冷刺骨。她的话说得是那样的狠,对他的恨又是那样的深,怕是他和若兰最后的纽带也断了。回首看去,人群中,又看见了她,她依旧是那么美丽,让人心动。一如记忆中的模样,或许从见到她的那一天起,已经注定他会一败涂地。

    他从一出生便是命运多舛,从来也没有人教他如何去爱一个人,长这么大也他从未给任何一个女人正眼,他原来以为旭笙会是他的一个意外,可当遇到若兰后,他才知道旭笙只能是他最得力的属下,而若兰对他而言是与众不同的。

    可他是这样的人啊,在偌大的欧宅,但凡是有他出现的场合,定是鸦雀无声,毕恭毕敬的脸。总归是叫人怕的吧,自己这个人。连最亲近的管家夏博英平日见了,亦总是唯唯喏喏,稍微有点怒了,仆人们更是不敢近身。而她是那样的纯粹,爱与恨直接写在了脸上,有些时候他都会泛起一种叫做嫉妒的情绪,如女孩子一般的去嫉恨那个叫润白的男人,凭什么他可以得到她满心的爱意。他残暴的去掠取,不破坏,甚至用最卑劣的方式得到了她的身体,可是即便是这样他又得到了什么?只是一个躯壳罢了。没有人知道那种滋味,绝望像病毒一样整日蔓延,最终侵蚀*,心的疼痛的让他几乎发狂。可是他又是这样的无奈,他不会,他真的不会,不会去真诚的表达爱意,不会去正常的关心一个人。他原先不承认,可事实摆在面前,他就是这样笨拙的一个人,即便比若兰大上一轮,但在自己的爱情面前,他所能做的只有一次次的暴怒,一次次的伤害。

    身边有众多的仆人来来往往,金铜制的面盆里满是血水,他穿梭其中,却不再能鼓起勇气回望若兰的身影。但是他知道,即便是在千万人中行走,他也能一眼认出是她,因为别人都是踩着地走路,而若兰是踩着他的心在走。

    第七十章

    (仿佛一枝利箭射破寂寥的深夜,滕府外潮水般的呐喊声骤然涌起,瞬息便充斥占据天地之间。房外突然传来仓皇的拍门声,接着是滕家最稳重、最沉着、天塌下来也能面不改色的大总管失常结巴的声音,“少爷,请、请请您快出来,请您……。”

    正在看病的润白走到门边,没有开门,这个该死的欧净琛竟然对一个孕妇下这么重的狠手,若兰这次定是凶多吉少,沉声喝道:“在喧哗吵闹什么!不知道我在看病啊。”

    “一大帮子的人冲进来了。请您……。”可怜受惊过度的滕总管,已然崩溃得语无伦次。

    “什么!”“少爷,这伙来路不明的江湖人来势汹汹,而且人数众多。”

    留下黛蓝照顾若兰,飞速赶到前院。他知道这一天终究会到来,可是没想到来得这样快。

    滕宅在数十年前曾经历过一次大修,在平实的设计下,是一处很有防御性的堡垒。ww风声忽然大作,太阳终于结束了最后的一丝余晖。像是一场早有预谋的战争幕启,随着脚步的临近,喊杀声、兵器碰撞声、羽箭脱弦声逐渐传入耳中,越发的清晰。润白的眼中闪过嗜血的冷峻,眉目间仿佛映着微寒的戾气,随着脚步的移动,身上的紫貂斗篷被风吹得飞扬,一旁的管家被吓得直冒冷汗。滕府像是个被铁桶包裹的巨大怪物,门外的人始终攻不进来,待润白赶到时,突闻远处传来一阵鸣镝声,只听啸声短促,在沸腾的杀声中,仍尖利入耳。

    火光腾一声明亮,站在门内的人都可以赶到炙热的火气。万点火星似流星乱雨,又似亿万金色飞蝗,金色的弧迹划破滕府的上空,无数枝箭射了进来,无一例外都带着置人于死地的火苗,裹挟炙烤的烈焰,“嗖嗖”地飞向各处,不消片刻硕大的火龙已经蜿蜒燃烧起来。

    整个滕府乱成一团,宛若迷阵的格局设置在大火面前不堪一击,所有的人都陷在了这场屠杀之战之中。润白告诉自己千万不能慌,这是一次具有明确目的性,有着极强的组织性的进攻,他实在想不到何时在江湖上立了这样一个仇家,拥有这样的财力与人力。如果不出意外,准又是盯上旭笙的那帮人,只是他在明,而那些人在暗处。当务之急先不去理擒贼先擒王的问题,就这一家子的人才是要紧之事。递了一个眼神给守卫阿东,去找旭笙她知道怎么办。

    变故初起的时候,旭笙已经打包行李几欲走了,既然润白将要结婚,她也没有任何理由留下,况且身上的伤已无大碍,伤疤怕是一定要留下了,作为一个女孩子这些她都不在乎,心都早已不再了,何谈身体的悲伤。忽然隐约听见风中远远挟着几声呼喝,杀手的直觉在刹那间苏醒,在那如吼的北风声中,不仅有短促的叫喊声,随后就是火光四溅。她心一沉,拿剑的手微微发抖,心下一片茫然。推门地下,密密麻麻落满箭簇,如同用箭羽铺成甬道,而她一步一步,就踏着那箭的甬道走出去。滕府的格局难不倒她,还未奔出多远,逆光而来的是一个男子,刚要出剑,那男子径直走到她面前说:“旭笙小姐,是我阿东。”听见熟悉的声音,旭笙仿佛松了一口气,她害怕的厉害,自她出道开始,她从未像今日这样惧怕过。前方是重灾区,火点早已连成一片,仆人们炙烤的惨叫声让她的心不住颤抖,身为一家之主,润白肯定身处其间。

    “少爷让我来接你。”阿东见了旭笙亦是松了口气。“可是敌人已经要进攻了呀。”他来不及调整自己的气息,只催她:“请小姐快些。”一面说还要躲避箭羽的烈火,“少爷说您有办法,滕府上下几十人全要靠你了。”

    “靠我?这么多人,往哪里带啊?!”腾兰雅居里还很安静,若兰一下子想起了那艘船,原来他早有预备。

    旭笙心里想着:当我走到人生最黑暗的深处,你就像那一丝的光亮陪我走出困境,陪我疗伤,抗敌,解围……。在这危难关头,我不再拒绝,我爱你,不光因为你为我而做的事,还因为,为了你,我能做成的事。既然你有这样的责任相托,我定不负期望。

    现在当务之极就是要将所有人转移出去。这对无缘的恋人在自己最危难的时候,第一时间都选择了将生的机会留给别人。润白从来不说旭笙了解他,因为这样说是有失偏颇的。他们本就是一体,即便是兄妹,在无数的轮回里,或许就在上辈子,你早已就是我的股中肉,我是你的肉中骨,纠缠早已密不可分。

    第七十一章

    (就在这一片火光中,滕府的屋顶上突然闪现出无数个鬼魅的黑影,光是站在那里,就让人内心胆颤。只见他们整齐划一地飘向队伍的外围,从外而内耐着性子,像是剥鸡蛋壳一样,一层层剥去那方阵。门外是早已筹谋很久的野心家,从蒙古大陆雇佣过来的军人,平时化妆成各色人物在延塘县伺机而动。这不,欧净琛孤身一人进去了,此时正是铲除邪教欧家,夺回武林至宝的大好时机。只是他们没有想到,润白富可敌国,他亲自养了一批影子杀手。

    雇佣军的阵营堆积着越来越多的尸首,终于迫得他们离门后退了十来丈。这群军人本来干的就是玩命的交易,只是这群从天而降的黑影从一开始就降服了他们的心脏,越来越多的人无声无息地死去,空气中的血腥味越发的浓重,身边的同伴一个接着一个被刺入皮肉,搅动心脏,那声音仿佛能刺透人的耳膜。阵势越来越薄,只需最后的一点的推力,他们即将溃败如山倒。便在此时,突然仿佛所有的人倒抽了一口气,一缕白色的身影站在高墙之上,他的身影是已经燃成一片的滕府,燃烧天际的烈焰下,他背光而站,像是个降临修罗道场的死亡之魂。门外到处都是鲜血,横七竖八的尸首,血腥气直冲人嗓眼,令人作呕。他手里拿着弓箭,就像这群人刚刚对他的家犯下的罪行一样,他向阵型的中间连发数箭,雇佣军顿时被四五条火龙冲散割裂开来,人的躯体在烈火的灼烧下遭受着可怕的酷刑,许多人发出惨绝人寰的惨叫。

    遥望远方,大批的人马又会赶到,站在高处的润白感受到一种极度的快感,他完完全全被这些江湖人的行径所激怒了,眼球里全是血腥的涨红,他一定要这些人血债血还。ww上官桀也是刚刚得到消息:欧净琛孤身一人在滕府。短短数日,上官桀用自己的手段完全掌控了上官家,多年前上官老爷费劲心机将他们母子赶往别处,到头来反倒是成了笑话,这个孽种不仅成了整个家族追逐的香饽饽,而且能在数日之内使得一个庞大的家族完全臣服于自身。他率领的一帮人马还未靠近就已经感受到了这灼热的温度,天已全黑了下来,滚滚浓烟泛着夜色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滕润白,我看着你救我的份上不伤你滕府,只要求你把欧净琛交出来。”上官桀脚下用力,腾空一跃,眨眼间便已到了和润白同样的高度。

    “滕府已经葬于火海,你要找的人与我无关。”润白的喉咙里仿佛有着一个核桃,他回首看向滕府,目光里晶莹闪闪。上官桀当下心里一软,润白拼命压抑的悲伤连他这个铁石心肠的人都能感受得到。但是上官与欧氏的恩怨必须有个了断,当即提了一口气跳进火海,欧净琛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滕府下面有着密如蛛网的水道,这些水道,是由滕柏棠设计的水道系统,以地面与地下两路,分散过多的海水。因为是与入海口连通,要是海水潮涨,延塘湖泛滥,无法阻挡时,就必须从内部将铜门放下,防止水的倒灌。滕府里的人撤退得极为迅速,转眼间府内已经空了大半,只剩若兰居住的厢房还有灯火。唯一留守的黛蓝和前来救援的旭笙一起出去救人了,若兰的孩子刚刚可能有滑胎的危险,不能有太大的动作。水路看着实在有点悬,她们在苦苦地寻求解决的方法。

    门吱呀的被打开,若兰勉强支起身子望向来人,却不曾想是刚刚离开的欧净琛。

    他在回廊的地方看见火光,心里顿时觉得不妙,滕府已不是若兰的避难之所,他必须带她逃离。他脸色阴霾,朝她一步步走近,胸膛还在微微起伏,似乎是因为一路走的太急。她无恸无痛,只是看着他。他什么话也没说,就是伸手要抱她走。

    “你干什么?”重新见到这个人,她想做到完全的漠视,但凡是牵涉到他,她就再也不会有原先冷静的态度,有的只有一错再错,错到让她自己都深深地厌憎自己。这是多么痛的领悟,可就在将那些久久积在心里的厌恶,那些深深的恨意发泄出来,在说出那样狠的话之后,她才绝望的发现,他对她的影响远远不止践踏她、侮辱她那样简单。

    在她自己也不知道的瞬间,她也许也喜欢上了他。

    他攥住了她的手,那手劲大得令她疼痛,挣都挣不开。

    他慢慢平息了呼吸,脸色平静:“若兰,我豁出命来见你,就是要你跟我走。你要是不跟我走,我不介意在滕府再浇上一桶油,甚至是拆了这里。”

    面对着这个强势的男人,她不寒而栗,软弱到了极点,她绝对相信,他是十八重地狱中最恶的魔。但是她是上官若兰,不是任人欺负的小猫小狗,“我不要你救。”她一点也不想死,她想一直好好活着,但她的生死与他无关,所以不需要他的关心。

    他直直的盯着她:“上官若兰,你是不是还要留下来嫁给那个混小子。我告诉这辈子你别想了。你是我欧净琛的女人。不管是这辈子,下辈子你只能嫁给我,你不能嫁给旁人。”蛮横的宣言直接宣告了她的无期徒刑。他将柔弱无骨的她紧紧搂入了怀中。熟悉而罪恶的气息包围着她。她的心不断的被他凌迟,如今已是伤痕纵横,几乎在瞬间就迸发出令人窒息的疼痛。

    “你忘了我刚刚说的话,我恨你,非常恨!我们之间何来的爱,不爱你更不能和你走。”

    他的牙齿咯咯作响,毫不留情,举手就扇了她一巴掌,打得她重又倒在床上,半晌捂着脸缓不过来,他被触到逆鳞般地咆哮:“上官,你别逼急了我,逼急了我会杀人的。我要让你知道,就算你不爱我,这辈子我也要把你拷在我身边。”

    就像和欧宅一样,他总有办法逼迫她,让她觉得堕入深渊一样的绝望,她从来没有这样无力过,从来没有这样茫乱过。下腹的疼痛再一次传来,眼里全是泫而不绝的泪水。

    爱与不爱,为何要苦苦相逼。

    第七十二章

    (到底是练武的出身,手劲忒大,五个指痕在白净如玉的脸庞上霎时就红肿得老高,半边脸都肿得像是个馒头,完全变了形。若兰喘息地伏在那里看着他,全身皆是抗拒的姿态,他被气糊涂了,欧家养出的修养在她的面前荡然无存,他将她逼至绝境,他又何曾好受过,他呼吸急促地看着她,两个人的胸膛都在剧烈起伏。若兰脆弱的样子让他整个心脏都抽搐起来,像是被人抽打了一番,由里到外痛不欲生。他一听见说她要结婚,就发疯一样的到这里来。豁出这条命不管,豁出早已水深火热的处境不管,换来的却是孩子的失去和对她的一顿打。他伸手想要去抚摸她红肿的脸颊,但她本能地往后缩了缩,他的手指定在了那里,就这样尴尬的定在了那里,这是她无声的抗拒。

    他的眼睛都是通红的颜色,也许在她眼里他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丧心病狂的魔鬼。既然已成魔鬼,又何须克制自己的愤怒,涌起的破罐子破摔的心里一下子占据心头,他猛然狂乱的吻下来,这个吻是那样的急迫而迷恋,深深的辗转吸吮,仿佛这里面有着很深的伤口,唯有这样的强硬的力道,重重的吮吸才可以治好。她离开他已是这么长的岁月,知道这一吻,他才知道他是如此的思念她,渴望她。他玩过不计其数的女人、男人,可是从未有这样的一个人让他如此的眷恋,为之发疯,为之发狂。若兰的脸颊滚烫,全身都如同在燃烧,他的吻带着不容置疑的掠夺,带着可以焚毁一切的狂热,吞噬着她微弱的呼吸。她一下子呼吸紊乱,大脑陷入缺氧的状态晕晕沉沉,无力地挣扎,到后来全世界唯有他的气息充斥着一切。他吻得越来越深,就像要把她的灵魂吸出来一样。他的手心滚烫,抚摸到哪里就如同烙铁一样,激丨情的气氛在房间肆意开来,早已晕厥的若兰根本没有意识到他的肆虐,摸到她单薄的中衣,结扣的紧了,急切间解不开,索性用力一扯,大片雪白的肌肤一下子暴露在眼前。

    门外传来上官桀的叫喊,到处都是火,偌大的滕府找人完全是大海捞针一样的困难,四处看看,也唯有这里亮着烛火,“我知道你在里面,别躲了。”

    欧净琛一下子从激丨情中醒来,上官桀找来了。同盟的关系被打破,上官家肯定恨他入骨了吧。

    阿东脸色苍白,迅速走了进来。他坚持着说:“旭笙小姐,你必须先走。”

    为了防止敌人赶尽杀绝,多条水道已经下了铜门,现在唯一留下的就是在井底的一条信道,用厚砖筑成,很是坚固,但空间狭小,勉强能让一人通过。信道里水深及膝,没有什么光线,能通到延塘湖的另一端。

    “不,你和黛蓝现在抬了担架去若兰的厢房,快去救她,我要去救润白。”

    “可是少爷说过……。”还未说完,旭笙几个起伏便已不见了人影。

    门前的方阵还未解决,欧家寻人的队伍又在滕府的门口看到了上官家的身影,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不消几句便要打起来。润白咬紧牙看着这群不省心的家伙,众多影子杀手包围他,一块儿拥入滕府。一声娇叱从后方传来,同样洁白的身影跃入战局,姿态轻盈,幽兰的剑光乱闪,撂倒无数士兵,没人近得了她的身,一一落败。得到援助,他非但没有高兴,反倒气急败坏。

    “你怎么还没离开?”他对着旭笙吼道。

    “你不走,我就不走。”她的双眸闪亮,语气坚定。

    “那就来吧。”身手矫健的两人两人各执长剑,舞起一团白光,宛若谪居的仙人,一齐携手共赴天下。

    即便你我之间横亘着无法跨越的伦理界限,可是我们的爱如此美好,怎忍割舍。若是无法相伴一生,至少可以并肩作战,共赴生死。

    第七十三章

    (欧净琛推开门,躲避解决不了问题,将一切扔在台面上清算的魄力他还是有的。上官桀看到突然出现的欧净琛倒是没有丝毫意外的神情。欧家与上官家的纠葛过于深重,今天就由他们终结吧!在这点上,他们倒是有着极佳的默契。

    净琛冷冷的面对上官桀:“我知道,你们上官家等这日已经等了很久了。”

    “你等这日不也已经等了很久了。”上官桀满眼的讥诮,欧净琛混江湖的历史少说又数十载,但和他相比也不过是个后起之秀,如今也敢用这种口气和他这种人讲话:“当年对我的追杀,似乎也有你们欧家的一份。”

    欧净琛依旧平静似水,高手之间的对决一定是悄无声息的,所以他很淡定。他拨出佩剑:“来吧!”一泓秋水般的剑身,反射着滕府熊熊燃烧的烈火,仿佛是游龙得了火,由内而外散发着强悍的霸气,一如此时的欧净琛,不似见到若兰的狂乱模样,眉宇间尽是一种傲意。他本来个子极高,此时更觉得贵气逼人。

    上官桀没有用“火龙”,那把剑他也只是一直随身携带而已,原因其实很简单:剑不出鞘,他不是天女的命中注定的那一个,自然是没有资格使用的,甚至让它出鞘都不可以。上古玄铁造就出来的双剑,岂非民间凡物,任何人可以处置享用的。江湖上的那群疯子不懂,挤破脑袋的想要得到它,也不照照镜子自己有无资格。原先的那把木杖也被旭笙斩断,所以他没有武器,这样的高手对决,竟然没有任何所能挥舞的器具。但话又说回来,也只有像他这样对自身的功力有着绝对的信心的高手才能行此举。

    但见火光下两人的身影倏忽来去,净琛的剑气吞吐,闪闪烁烁,衣裳带起疾风卷动气流,拂得周遭的火焰忽明忽暗,看似弥漫各处的火舌在这里就像是遇到屏障一样,止步不前了。数十招后,净琛的剑势依旧轻灵,不焦不躁,一如他教旭笙的一样,敌人越强大,自己越要站得住阵脚。

    旭笙和润白战术战略配合几乎完美,冲锋陷阵的两人,始终是一袭白衣,不染丝毫的鲜血,一点都不像从血海中?出来的人。

    空气中仍弥漫着那种令人作呕的血腥,进入滕府的人越来越少,但门房内死的人太多,因为地炕温暖,血还没有凝固,整座房中全是血海一般,一直没到足踝。滕府前面空阔的街道前火苗已灭,到处都染成了殷红,无数尸首被堆积掩埋,空气里只有令人作呕的血腥气,短短数个时辰,润白、旭笙和他的影子队伍将这里完完全全变成了佛经中的修罗场,说是屠杀场更是贴切,断肢残骸更是随处可见。无数了士兵被杀怕了,逃的、躲的一下子去了大半,雇佣他们的幕后主谋始终不肯露面,只是在远方用鸣镝指挥战斗。更多的是上官家和欧家的人,双方都有很大的伤亡,廓下横七竖八倒着他们的尸首。

    润白的刀早已翻卷,不能杀敌了。他将背后的剑抽出,旭笙杀红了眼,但还是看到了上面刻着“火龙”。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把剑只有天女的丈夫才能开启,不去深究它的来路,还未开口提醒,一道白光闪过,润白已将利剑出鞘。两剑合体,天地变色。所有的呐喊声、厮杀声和着兵刃相击声一切全部消失了,只有哗哗的风声突然狂乱地呼啸起来,在这即将入夏的时节里,鹅毛一样的大雪突然降临,是真的下雪了,入夏的第一场雪,朵多晶莹的雪花沿着无边无际的天幕撒下来。所有人都停下手里的活计,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也太诡异了。雪花遇火后迅速的溶解,大火渐渐地被浇熄,他们无奈地发现这里黑的完全不见五指,根本分辨不清周遭的人到底是敌是友。

    若兰慢慢的开始转醒,房内静得听得到外面呼呼的风声,黛蓝临走的时候害怕她突然醒了看见房中黑暗,特地点了着几枝蜡烛,只是最早开始的进攻里有一支乱箭还是射向了很偏的厢房里来,窗户上的窟窿透进阵阵冷风,现在有的烛火也没几支了,有的只是几缕青烟,袅袅散开。黑暗中有个女子在轻拍她的脸蛋,“若兰小姐,快起来。我们带你从后窗逃走。”是黛蓝,将她抬上担架,窗外是接应的阿东。黛蓝举炷一看,若兰脸上的掌痕未消,心里一惊,看来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正在门外打斗的其中一位对她没干好事。上官桀虽没用兵器,可下手尽是杀招,看来欧净琛离他的死期不远了,黛蓝乐观的想到。可是现实真的如此吗?

    第七十四章

    (若兰出来才知道,天下雪了,既然火几乎灭了,她也没有逃的必要了。

    门外尽是噼里啪啦的声响连成一片,小小的庭院里,两个人斗得不可开交,远处的厮杀声震天动地,那样多的人,四周都是嘈杂的人声,但她却只觉得静,静得叫人心里发慌。憋得她透不过气来,仿佛是要窒息。黛蓝和阿东抬着她一溜小跑,一直握着她的手跟她说话,阿东将他的大氅脱了下来,盖在她的腹部,她却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是紧紧地攥着外套,全身都绷得紧紧的,仿佛一具掏空的木偶,只剩了皮囊是行尸走肉。雪下得越来越大了,像是宣泄什么似的,下得无羞无耻。

    “若兰,带我去前院,不要走后院了,我要欧净琛看着我走。”黛蓝吃惊的看着若兰冷静的下着这一连串的指令,有些迟疑。但是看着她七魂六魄瞬间归位的模样,她隐隐觉得事情有异,只是不敢胡乱猜测,只能选择遵从她的决定。

    欧净琛打得很辛苦,上官桀同样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严重的低估了对手的水平,犯了江湖上的大忌:千万不要拿年龄论实力。只见欧净琛的剑锋斜指,向上官桀的胸口心脏的位置刺去,他快速的变换脚步闪躲,但欧净琛的变招显然更快,剑锋上挑,一剑已经重重刺在上官桀的右肩上,所有在场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气,欧净琛回首一看,遇上了躺在担架上的女子幽深的眸子。像是猝不防及的,眼中尽是一如这天空中的雪花一样冰冷的寒气。

    “走吧。”没有做过多的停留,只要让他看到即可。

    “等等,你去哪儿?”若兰的目的成功达到,欧净琛的心神受到了强烈的干扰,上官桀瞅准时机,忍着肩部的疼痛,从袖间抽出一把短刀,当年他赠与李婉儿那把玄铁匕首,她也回赠了一把短刀作为两人的信物,如今伊人不在,但这锋利的质感依旧可以杀人于无形。欧净琛踉跄往前一步,胸口被深深的插入一把尖刀,凄惨的叫出声来。

    若兰早已知道自己的舅舅不会放弃这样的大好机会,她听到了净琛的叫声,心像是被人揪着一样,她的眼泪终于滚滚的落下去,和着她的血与泪,她眼前一片模糊,再也说不出话来,到了今日,一切都成了枉然。可是她始终没有回头,看都没有看一眼。欧净琛看着短刀柄上镂错金花纹,上官桀戳的很有技巧,一点血液都没溅出来,却像是被人挖了心一样的痛苦。那刀柄上刻着“生死契阔,与子成说”,静静的微笑淌了他一脸,诡异得很,仿佛看到了什么最可怖的东西,难以置信。上官桀看着逐渐丧失意志的欧净琛冷笑出声,踢了他两脚,也没管他直接就向前院来了,也许他还要感谢他的小侄女呢。

    上官桀刚解决了心头大患,心情大好,但是不幸的是他发现他努力得来的“火龙”此时此刻竟然会在润白的手里,而这个小子正在利用这把剑激战正酣。

    这把剑是他拼了命地夺过来的,为了它甚至不惜背叛师门,即便这把剑对于他来说是把没有用的破铁,但他也绝对不允许这个小贼竟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偷走他。

    多日之前,他难得对一个小辈颇为欣赏,甚至十分感激他的救命之恩,但是在看到这把剑后,这一切的一切皆在一刹那消失殆尽。他一世英明,但最终败在为他所信任的人手中,这是他心中永远的伤痛,只是他没有料到:原来这小子所做的一切也都是假象,他所做的一切也都是有目的的,其实都是为了这把剑。

    原来大家都只是为了这把剑,他所在乎的人接近他,关心他其实都只是为了这把剑,他的眼睛酸酸的,心里深深的感到一种被欺骗的愤怒。他可以允许敌人公然的无耻,但他不能容忍的欺骗,特别是在骗取他的信任之后。

    上官桀发怒了,所有的气血都涌了上来,心脏像是要炸了开去,润白若是真的这样做的,委实是伤得他太深太重了。不过他也干脆,二话没说,上来直击润白的面门。最不可能打起来的两人打起来了,围观的众人皆是一头雾水,润白也有些不解,但在未弄清楚之前,拿着火龙只做防守,看着他手中的火龙,上官桀更是气愤,下手越发不知轻重,不断的逼迫润白就范。

    “你疯了?!”润白被逼得也来火了,这人真是莫名其妙。

    “对,我是疯了,你也不看看自己做了什么勾当。”上官桀下的全是杀招,在一旁的旭笙看的都是心惊肉跳。

    “你们这些男人是疯子。”黑暗中,出现了一抹身影,她坐在担架上,娉婷而立,仿佛弱不禁风,随时都有阵亡的可能。她遥遥指着旭笙和润白手上的剑:“为了这两把剑,为了江湖地位,你们什么都肯做,什么都舍得。”她捂着肚子,挣扎着从担架上爬起来,

    旭笙看了连忙过来帮忙,简单的几个动作,已经将她疼得直冒冷汗。可是今天这番话,她必须得说,“你们这些人费尽心思,将我和姐姐一起当成棋子,将我们当成玩物送人,今天,你们互相残杀,没有一个可以好死,江湖上的老大,不会轮到两家之间任何一个人做。你们只知双剑威力极大,却不知极刚之物必易折之,双剑合璧之时即是毁灭之时。”她一下子说了太多的话,旭笙只能轻柔的搀扶着她,不敢放一丝的力气,两姐妹彼此相偎的立在那里,真真像极了一朵双生花,怒澜狂涛之后,仍旧岿然不动。她和她是真正的盟友,遭遇的极其相似,不待她说完即刻明白她的意思。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报应!报应啊!

    “《兵器谱》上早已注明,这两把剑完全是不祥之物,这些年为它死的人还少吗?你们还要毁了多少家庭才甘心!”若兰在滕府也算是呆了五年,书库里的书还是看了好些的,况且她也时常能听滕柏棠聊些这样的江湖往事。如此简单的道理,为什么她这个小女子能懂,这些个人高马大的汉子们怎么就不懂呢!人一旦对*有着无尽渴求,那他也就离自我毁灭不远了。

    昨夜的动静很大,惊得大伙风声鹤唳,早早拴上门闩,熄灯缩在床被里打哆嗦,不敢探头张望,就算外头传来什么斗殴惨叫声,也不敢有一丝好奇。刀剑碰击而出的尖锐声响几里外都听得到,不知是哪个院落被纵了火,烈焰烧红了半片阗黑的天空,吓得城里人心惶惶,还道世道又乱了起来。今晨一起来,延塘县的百姓几乎无一例外的发现,城里的武林人士几乎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了,五月天里的大雪几乎是下了一整夜,天亮时分终于晴了。整个城镇寂静如同一座空城,雪是已经停了,四处皆是白茫茫的一片,血腥的、肮脏的,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就全部都交由大雪来掩盖住一切吧!

    第七十五章

    (“奶奶,然后呢,然后发生什么事情了?”孙女长得粉雕玉琢,又穿了条丨乳丨白色的丝质裙子,活脱脱一个小天使,冲她一笑,露出仅有的几颗牙,叫她:“奶奶,快讲嘛!”黛蓝把怀里的孩子抱到外公阿东手上,让她坐在他的膝上,“你这个孙女天天要听故事,我是个写小说的,又不是说书的,你和他讲吧,反正你也知道。ww”孙女人小鬼大,睁大了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他,满眼的祈求,可怜的阿东只能清清喉咙接着说道:“然后啊,然后……。”

    若兰在那一日后身子渐渐地虚弱下来,原以为会失去一个未成形的胚胎,不过幸好润白医术高明,费劲平生所学才将她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他们终于达成协定:若兰留在上官的老宅里修养,一致对外隐瞒这个事实。曾经有过的腥风血雨就像前朝的一场大梦,欧家失去了主心骨,旭笙又重新回到了那里,只是身份大有不同,她被硬生生地推上了高位,前不久刚来信过来,说她取消了“品冠楼”,至此欧家的内部再也不用互相残杀,以祈求生存的权利了。

    她们姐妹终于相认是她今年经历过的最美好的事。说是孩子流掉了,润白也没有道义再娶她为妻,滕府也已经烧毁的差不多了,全家人现在都居住在延塘湖的那艘大船上,润白来信说,老太君对于这种新鲜的生活方式很是欣喜,难得老人家还有这样的体力来回折腾,并且能享受这一切的变化。

    所有人的生活重新回到了原位,只是心境早已大有不同,上官桀放下了对于润白的愤恨,而润白也向他道了歉,自己的掉包行为的确不妥。没人能搞得清为什么润白能开启“火龙”,难道这两把剑又是上天与他们开的玩笑,谁也说不清。反正在两剑合璧后,润白又将这把剑还给了上官府,两家立下誓言,发誓生生世世守护它们。

    所有的事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即使不爱了,至少生活还在。而近日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欧净琛,润白仔细搜索了滕府,没有找到他的尸首,若兰的眼皮跳的厉害,始终觉得不放心。

    她坐在绣花楼,内心的焦躁丝毫未减,她将手缓缓放在胸上。愣了许久,终于回过神来,要是没了耐性干脆就不要绣了。催促丫鬟,她要沐浴更衣。

    衣衫尽褪,她迈步进入桶内,挥退了所有的仆役,此时此刻,她烦躁的内心需要一个安静的空间,桶内的阵阵热气笼罩在脸上,有种窒息的感觉。忽然,若兰隐隐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声响。她捂住胸前,回首一看,却什么也没有,不禁讪笑自己的疑神疑鬼。于是耸耸肩,继续将水浇湿在自己的身上,然而一转身,眼睛向前看去,若兰的血液顿时凝固,如见到蛇蝎一般,惊怖至不能做声。

    对面赫然出现一个无比熟悉的人影。欧净琛!

    她安安静静的坐在浴桶里里,却似全身的力气都失尽了一样。只见他站在那里,依旧是芝兰玉树一般临风而立。她的脸色刹那雪白,她原来以为再也不会见到他,他的世界已经永远离她远去。狭路相逢,他却仍然是个倜傥的男子,即便是处于流亡之中。

    “你看你,皮肤都不注意保养,这样的苍白。”他慢慢地走向她,声音冰凉的吓人,指甲轻轻触碰她裸露在外的肌肤。如愿以偿的看到她身子一阵细微的颤抖。

    “很奇怪是吗?我竟然还活着。”欧净琛笑着,但笑意却传达不到眼中,只是嘴角皮肉机械性的扯动。

    绝望的恐惧铺天盖地席卷而至,她颤抖着声音:“叔叔明明说……他刺中了你的心脏!”

    “那把刀距离我心脏还很远。”欧净琛一把掀开中衣,露出左胸上狰狞的伤口,用平静却令人心悸的语气说道:“我是镜面人,我父亲是个杂种,这是他对我唯一的贡献,让我的心脏长在了右边。”称自己的父亲为杂种,这个人该有多么恨自己的至亲啊!若兰不做丝毫的遮掩与反抗,反而是握紧双手:“你想怎么样?”

    “呵,你倒是蛮沉得住气的嘛,到底是我的女人,我想做什么你还不清楚!”口气依旧是平日里威胁她的逼迫。

    他的剑在水里荡了荡,血丝渐渐的在浴桶里散开,她知道她的呼喊已没有价值,刚刚门外的响声估计就是她杀死丫鬟的声音。

    睹此情状,若兰反而镇静下来,却只是面淡而心苦:“你要我,是不是?”

    “真聪明。”顺手又摸了一下胸,唔,她最近瘦的太厉害了,比上次更小了。在别人的地头上,欧净琛依旧维持着良好的风度,像是逛自家的后花园一样的闲适,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若兰强逼着自己放下心里的羞耻,这个男人只要给他回应,立刻登鼻子上脸。“那可不可以不要伤害姐姐和润白哥哥。”

    “哟,姐姐、哥哥叫的多欢啊,你怎么不叫我亲亲爱人的呀。”欧净琛眼睛里终于有了温度,凝视着若兰,极其不正经的调戏着她。

    人往往是因为有自尊心而自卑,特别是自卑的人也往往自尊心特别强,而欧净琛就是这样的人,眼睛里容不得别人对他半点的不是。可是在若兰当着她的面背叛他时,他却没有丝毫的杀意,直到现在他一无所有了,也是如此。他知道她是不爱他的,但是他的心却是哀而不死的,在他而言,若兰是他的女人,而他也只对她一个人不正经。

    若兰出身名门,即便看到这样无耻的人,嘴里依然是吐出牙齿也绝不会吐出一个脏字来。何况她还有更为重要的事需要去担忧,所以对于这样无耻而且还这么难缠的男人,她必须要拿出百分之百的耐心,“回答我,你会不会伤害他们两个?”

    “那要看你的表现喽,穿上衣服我们走。”此刻的若兰感到十分的无力,他的回答总是这样的模棱两可,而自己总是如此的被动接受。

    上官若兰失踪了,据上官家的仆役说是被一个黑衣人给劫走的。旭笙和润白大惊失色。

    久违的两人再一次的重逢,当真是十分尴尬。

    第七十六章

    (坐在这艘船上还是有恍惚的感觉,窗外日影迟迟,静得听得见入海口的流水声响,那声音隔着木板远远传进来,越发像个梦,非要怔仲得想上一想,才知道身在何处。ww

    旭笙是个懦弱的人,即便她曾经伪装的很坚强。她不曾抑是不敢臆想过能与润白重逢,从那日的不告而别,他们便各奔东西,以为这样的一别就是老死不相往来,就像黛蓝喜欢看的那些小说里煽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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