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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的意识到:其实她什么都没有忘,至始至终无论欧净琛如何的修正她,锤炼她……可是这世间很多事都讲究先来后到,毫无疑问上官家的点点滴滴就像是刻在她骨骼里的,她一辈子也忘不掉。ww

    她不知道润白是动用了什么手段,让她能得以住进这套房子里来,即便这里早已是物是人非,但她却仿佛依然能闻到当年的气息,一如她那段天真的岁月,无忧无虑的年纪。

    她起身从椅子上做起,这天越来越凉了,看来是非得加一件外衣才可。因为是由主卧改造而成的客房,里里外外虽然早已老化——几乎褪成白色的屏风、泛出油光的实木家具、破旧的烟罗纱窗、丨乳丨白色的地砖……都是她熟悉得和自己手纹一样的东西,怎么就已经这样陈旧了……想一想也该旧了,这是她六岁之前居住的地方,一晃眼十多年就流水一样地过去了,再加上并无没有多少人来打理,能不旧吗!这间屋子曾是她儿时的游戏乐园,那宽大的桌子底下,多少次她藏在里头,让丫鬟仆妇们好找,那曾烟罗的纱窗不知被她捅破了多少回……当年的她天天都是上蹿下跳像个活猴子一样,得亏家里的人纵着她,要是放在一般人家,凭借着她强悍的破坏能力,非得每天刮个十二级台风不可!

    她将头搁在椅背上,静静地打量着这熟悉的一切。

    “小姐,上官家那边带话来了,邀您前去用餐。”黛蓝最近比较忙,看她愣怔在这所房子中央,干脆也就省了通报的功夫,直接上前告诉她。

    她这话说的突然,把旭笙吓了一跳。

    “旭笙小姐,是我打扰你了吗?话说你这几天好像特别容易走神啊,你是不是心里有事啊?按理说像你这种武林高手是不会让我们进身的呀!”黛蓝一直就是心直口快的主,想到什么就说什么,那管你是哪一个!

    “哦,没事。你刚刚说用膳啊,在哪吃?”上官家的规矩多,貌似女客是不能到前院去用膳的,

    “今天是女眷们想要招待你,特别派人来邀请的,我家少爷害怕你不去,所以特地让我来招呼你一声。”

    旭笙一听是一帮女人请她吃饭,顿时退意萌生,但她后面的一句话直接就把她将死。润白,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懂我这么多!

    “黛蓝,好黛蓝,我能不去吗?或者说,我可以就露一次面,然后就直接消失吗?”

    “不可以!”直接一票否决。

    “黛蓝,我恨你,你和润白都知道我不擅长这种东西,特别是应付一堆女人!我在一堆女人之中就已经像是只热锅上的蚂蚁了,整个人焦躁不安,你还让我去和她们吃饭,这不是把我向火坑里推吗!”旭笙太了解自己了,她绝对相信自己会在这帮八大姑六大姨之中彻底疯狂的!

    “旭笙小姐,你需要听我的意见!”黛蓝一直很“冷静、客观”,所以她无法理解旭笙这种极端理智的人怎么会错过这种女人们的聚会,拜托,参加这种档次的聚会,可以接收到多少内部八卦啊!她就指望着这个跟这府里的仆役们卖弄呢,如何和他们拉近关系,就靠着这些个东西打入群众内部呢!

    “你有什么见解?”旭笙一脸的虚心求教。

    “见解谈不上,不过建议倒有两条:第一,穿上时下最流行的衣服,梳最好看的发髻;第二,带上我这个聪明绝顶的丫鬟,若是出了什么事,我绝对帮你盯着!”黛蓝说的一脸的笃定,可这话听在旭笙的耳里,反正是怎么听怎么悬!

    第八十一章

    (女人的聚会有多热闹,旭笙脑子还没有多少概念,但身为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种等级的“战斗”,她这个女汉子是绝对玩不转的。

    晚宴的时候,果不其然还是下雨了,旭笙心里一阵叫苦,这要是突然溜号的话显得更为困难了。虽然天气很冷,可是在大夫人的宅院里可是名副其实的衣香鬓影、灯红酒绿。玫瑰园的女人可是最爱玩、最会玩的女人,而这远嫁过来的大夫人虽然贵为名门之后,可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名门的规矩最严,他们家的闺女除了三从四德列女传看的比较多外,别无长处。

    醇酒暖香熏得人昏然欲醉,旭笙看着一帮花枝招展的女人大聊特聊什么服饰珠宝,说着说着就讲到最近新来的一位人物——莺莺。大少爷和二少爷在老爷面前为她打架,多大的面子啊!这言语之间更是酸水直冒,大夫人的脸色顺带着也更加不好看了。

    直到此刻,旭笙才终于知道她们这帮人的目的是什么了。拉帮结派,打击报复……可她终究还是个客人,她们为什么死活都要拉她进来这个小团体呢!这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桌上的嘲讽还在继续,这里面说话最毒的非二太太莫属,她是二少爷的小妾,贫苦人家出生,好不容易凭借着一张稍有点姿色的脸苦熬到今天这个位置,但这张嘴说的话也太尖刻了点,说直白点她完全就是有点口无遮拦了。说到那个名叫莺莺的出身,她完全就是一副气不过的样子:“真是脱不了小家子气,你们不知道啊!当年她在银皇楼里完全就是个扫地的粗使丫鬟,也不知道她使得什么媚术,短短几年就攀上高枝,飞上枝头了。不仅仅是成为头牌,还被上官少爷们邀请到府里来。”

    人说青楼里的女子其实是最忌讳自己出身的,就像是哲人说的:自己越得不到的东西,就越在乎。她们在这个社会上得不到承认,虽然被男人们竞相追逐,可这又有几个春秋,女人的青春毕竟短暂,说到底终究也只是一个男人的玩物而已!这是每一个人都知道的常识,但是这些个自认自己出身干净的大太太、二姨太、三姨太就觉得自己有了可以嘲笑她们这些女人的资本,也不想想自己比这些女人又要高贵到哪里去,最终迎来的命运无非也是被男人抛弃的命!可是身处这趟浑水之中,又有几个人能看透,这么多年来,她们习惯了窝里横。

    旭笙不知道在座的那位大夫人心理是作何感受,但她看的出来,与这帮小户人家的女人为伍实在是出于她的被迫之举,每一个饱受爱情滋润的女人,她由内而外会散发出一种极为自然妩媚的气质,可是这位新婚的小媳妇却没有半点的欣喜,可能她心里也正在怨恨那位夺走她丈夫的莺莺小姐吧,可又碍于她尊贵的身份地位,无法乞求她丈夫的恩宠。

    可这一切终究与她又有何干,她旭笙只不过是上官家的这一缕过客,永永远远的过客。这是她六岁那年就早已定下来的规矩。女人之间的争论依然在继续,可这话题的焦点却早已是从对一个女人的口诛笔伐中挣脱出来,她们开始聊珠宝了。瞧她这个脑子,完全跟不上大部队的节拍。

    “据说她手上戴的那个玉镯是新疆的和田子料,完全论颗卖的。”一个消息灵通的少妇模样打扮的女人神秘兮兮的说道。

    “这种小道消息你也信!她那个就是普通的翡翠玉,哪比得上城中几个旧世家传世的玉佩啊!”说这话的人是她们这些人中年龄最大的那一个,见得世面也多。城里除了上官家,各大世家门派她都算是游历过,也算是这些个女人中见过世面的那一个。

    她这么一说,一帮女人自然捧场:“那是当然,尤其是姐姐手中的这一颗,真乃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好货色啊!”

    旭笙反正端着一杯酒,只笑不说话。听着一群养尊处优的女人们东家长、西家短。索然无味,穷极无聊,回头瞥见黛蓝,两个眼睛简直是要放出光来,一脸的兴致勃勃,很显然这帮女人很对她的胃口,以至于她都忘了旭笙带她过来是干什么的了。不过她们这样聊得开心,旭笙有种置身事外的感觉也觉得不错,至少这火还没有烧到她的头上来,她完全不介意她们聊得话题有多么的无知而乏味!

    她这口气输的太早,不过一刻的功夫,所有人的注意力就都转移到她的身上来了,果真是应了那句话:怕什么来什么。

    “旭笙啊,你看你都这么老大不小了,你有没有自己的心上人啊?要不要姐姐给你介绍……”

    她们的这话还没说完,旭笙就直接说道:“我是江湖中人,每一个人的追求不一样。”旭笙的修养好是历来得到好评的,可这一次,面对这一帮七大姑八大姨的,她完全可以把一套的剧本设计出来,再说要是真的有好男人,你们这帮人精还不好人家给肢解咯,还能留个活口给我?真是笑话!

    “虽然你说你是个江湖中人,可我们毕竟还是个女孩子啊,这终生大事可是必须要仔细考量的呀!再说你又是这么漂亮。”

    终于肯说出你们的大实话了,旭笙的肚子里正在暗笑,你们今天请我吃饭,不就是问问我有没有兴趣去勾搭你们的上官少爷嘛,还费尽心思地搞那么多的“花招式”!诶,要是上官家的男人不好好对这帮女人,那可真就是“狼心狗肺”了,瞧瞧这迂回战术、心理战术打的,从技术层面、信息层面完全是做足了功夫,活在这帮女人的围绕下,可真是“幸福”啊,天天被人家算计!

    旭笙这边正要推辞她们的好意,只是这黛蓝快要忍不住了:“哟,要是你们这么急的话,自己为什么不提前找个好人家嫁了,非要沦落在上官家受苦受累的!”这话说的直白且直插她们的命脉。旭笙心里好生后悔,黛蓝这个丫鬟吧,可以在她和润白面前肆无忌惮,可在这种场合之下,也太不会看人说话了。

    瞧她这么一说,全场立马就安静下来了,每个人的脸色都极为难看,旭笙赶紧出来打圆场:“那个,黛蓝她还小不懂事,她还不会说话,还请大家要见谅。”人是润白的,她不管怎样都要护她个周全。“另外对于你们刚刚说的婚事,我暂时还没有兴趣。我本就是江湖人士,理应不拘泥于儿女情长!”她的话说的狠绝,完全断了这帮人的幻想,简而言之就是:老娘不会看上你们家的少爷,同样也会主动去拒绝他们这些个花花公子的主动诱惑的!

    “天色不早了,旭笙明天还有事,要早点回去休息了,还望各位见谅。”说着这话,她立马托起黛蓝准备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可这外面还下着雨呢,要不等等再走,我们这些人够凑两桌麻将的了。”

    一听还要打麻将,旭笙立马不假思索,撑起伞拔腿就跑,心里暗暗发誓,像这种聚会,她打死也不参加了!

    “小姐,等等,黛蓝快要跟不上了。”旭笙的脚程极快,让她追的好生辛苦。“旭笙小姐,我刚刚说的明明就是现实,你为什么要阻止我继续说下去啊!”只见她一追上来,立马就恢复了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

    “黛蓝,你少爷他就没有教过你要 ...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过话?”

    “我知道这个道理,可小姐你看她们那帮人说话说的多过分,要是我不说那个话的话,她们估计都要欺负到你的头上来了,我是少爷的丫鬟又怎能看着你受人家的欺负?”黛蓝说着说着就不禁义愤填膺起来。

    “黛蓝,这不是欺负的问题,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再说我和你少爷也并无多大的关系了,你无需为了维护他的利益而保护我!”此时的旭笙相较于黛蓝实在是冷静的过分了。

    “可按照她们的口气,有可能明天她们就随随便便从大街上抓了一个人过来,然后就把你给婚丧嫁娶了!”黛蓝是真的有点急了,言语的逻辑有点混乱。

    旭笙知道她的心思,但有些人或事必须当断则断:“黛蓝,即便我明天就嫁了一个随随便便的人又有何妨,我和你的少爷一辈子都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可是明眼人都能看到你们有多般配,你以为今天她们只是单纯的想要请你吃饭吗?她们是想测测你的水深,看看你到底是倾向于哪一边。我敢跟你保证,明天玫瑰园里的另一个小团体就会找到你,而她们看上的肯定是润白少爷!”她这个话说的十万火急,感觉就像是一帮子的女人全都虎视眈眈的看着上官家里这些个貌美无双的男人,全等着饿虎吞羊呢!

    “好啦,你不用劝我啦,就像我之前说的,我跟你的少爷在感情上决不能有半点瓜葛了,所以,他的事,至此之后再与我无关。”

    “可是,你们那么般配,难道你不爱他吗?”黛蓝的穷追不舍有点让她恼了,心里想着干脆给她下个猛药,不然以后还是有的烦。

    “对,我从来就没有爱过你家少爷!所以,我一点都不想知道有关他的任何事,也不在意那些女人如何谋划我,现在懂了吗!”她这个话就像是泼出去的水,浇的黛蓝一下子就愣在了当场,旭笙小姐难道真的会绝情至此。

    此时终于解决这桩烦人事的旭笙没有想到,灰暗的雨夜,同样也有一个雪白的声影藏着茂密的灌木丛后。“我从来就没有爱过你家少爷!”这话像是这空中的一道惊雷,直接在他的心上化开了一道血淋淋的伤口,旭笙啊旭笙,绝情如你,又何须我的怜惜!

    第八十二章

    (经过一夜的洗礼,天气还是有点降温的,只是这日子却越发变得日倦天长起来,到了傍晚时分天气又渐渐的变得燥热起来。ww她向来浅眠,只是无奈最近伤神伤的尤其厉害,瞧着黛蓝口中将来前来拜访的女眷还未前来,她赶紧又蒙上被褥,好生的沉沉睡了一觉,待得醒来日已西斜。床边的矮凳上早已摆好了层层叠叠的锦衣,完全是簇新的颜色,一看便知是针绣坊精制的时新春衫。买得起京城第一绣坊衣服的人非富即贵,单就她这眼前这一件鹅黄蚕丝制的外袍而言,就得是普通人家一年的花费。可即便是再好的美衣华服在她眼里都像是一个累赘,一个困住她的“牢笼”,因为越是名贵的东西就越是复杂,而且你为它所需要投入的时间与精力往往是超乎你想象,总之概括起来就是一个字:“烦”。

    她向来没有使唤别人的习惯,自己取了早已熏香的衣服,一件一件的往身上套,柔和的清香四散开来,很快的就淡得嗅不出来了。夕阳的日光打下来,春风带着夏初的暖流,吹拂垂着的绡纱帘幕,一重重的纱帘在风中忽而鼓扬,像翻飞着轻薄蝶翼。她的心底突然涌起那些敏感不能触及的思绪,一切都清晰得浮了上来,生活无非就是这样,你在闹,他在笑,如此温暖过一生。只是他们,有缘无分。

    “原来姑娘醒了。”很清脆的嗓音,旭笙懒懒地回首一看,原是临时派给她的上官丫鬟,名叫欢心。旭笙独来独往惯了,本来是想要拒绝的,想想也不能拂了主人的面子,只能自己胡乱挑了一个。只是不想却是挑了这样的一个货色。

    “小姐,二少爷又叫我给您带来一副上好的黑玉步摇来。您看看呢,这黑玉多稀罕多漂亮啊。”欢心心不在焉的将清水倒出,一双眼扫向桌上放置的那副步摇,想着昨日上官府的少爷们为这位旭笙小姐添购的数十万两首饰,心中殷殷渴盼着自己也有那么一天,有那么一个有权有财的男子给她穿用不尽的珠宝绫罗。只是有一点她真的不懂:这位小姐为什么从未留意过这些,始终是意兴阑珊,冰冷至极的模样,好像与周围的人建起了一道厚厚的隔膜,将所有的人都隔绝在她的世界之外。不过,这样也好,那些少爷们纷纷不敢前来送礼,都要派人来千拜托万嘱咐她这个小丫鬟,不能说这确实是极大的增强了她心里的满足感。

    欢心将帕子从水里捞起,挤好了递予她,好让她匀面。刚刚起床的旭笙,看着黄铜镜中的自己,浑身散发着一股娴静慵懒的风韵,不见了半分当日的锋芒毕露与神采飞扬。那个坚强冷血的旭笙不见了,镜中平静温柔的人竟是现在的她了,岁月无声,半年早已过去,自己也改变的太多。

    欢心在为她打扮,生活在这样的大户人家,身陷在这样极为繁琐的礼节里,她的心里是止不住的繁燥,而更让她头疼的是,身边更有一个极其聒噪的仆人。

    “小姐啊,你看大少爷送过来了的这对玉玲珑真是好,奴婢虽是侍候过玫瑰园的主子人,都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腻白细致,雕刻精美的羊脂玉呢。”

    旭笙并不言语,举手轻扬,不待欢心惊呼出口,眼睁睁瞧着她已将那对玲珑掷出窗口,欢心和身去抢,哪里还抢得到。只听清脆的一声轻响,羊脂窗外坚硬的青石砖上摔了个粉碎。这样的无价之宝,肯定是少爷们好不容易才淘来的宝贝货,谁知她就这样随手如抛废物,毫不惜之。欢心一时惊骇得连话都不敢多说。旭笙看她哑然的样子才终于有了些笑容,低头在匣子里翻找着,欢心怕她又要找什么扔了出去,连忙走到窗前,想要关窗,远远的就瞧见一大帮的女人从玫瑰园而来。

    “小姐,有客来了。”欢心掉头向旭笙说道,口气里尽是毕恭毕敬,再无先前的轻浮姿态。

    “是谁?”她的客房是极其偏僻,也真难为他们一趟一趟地跑来问候。ww她起身走到窗畔,隔着绡纱帘幕,可以清楚的望见一帮子男男女女急匆匆赶来,若是她猜的不错的话,领头的就应该是名噪一时的天羽楼头牌吧,她听过黛蓝曾调侃过这些各个楼宇间混迹的男男女女们,笑得她半天直不起腰来。欢心见她望着那玫瑰园的女人们出神,忙陪笑道:“小姐天仙绝貌,上官府里的人都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见您一面呢。”

    若只是为了单纯的见她一面,用得着这么大的架势?她心里暗笑不语,看来这帮女人终究还是沉不住气了。

    “欢心,备墨。”

    周粤和黄玉琴都是住在园子的西北角佳人,算起来距离客房不远,可上官府的人都知道,西北方向的楼阁就是给那些失宠的女子住的。新人莺莺的到来,已然让这两人的地位岌岌可危,而今因为旭笙的缘故,她们更是寝食难安,说什么也得会一会这位神秘的佳人。欢心看着这两人带着一帮子的随从浩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心里反而惴惴不安起来。平时不知是何事,惴惴不安道:“主子在屋里看书呢。”一面打起帘子。

    周粤见屋中处处敞亮,进得殿中,本极是敞亮,新换了雪亮剔透的窗纱,透映出檐下碧桃花影,风吹拂动,夹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幽香,十分洁净。宽大的书房里放了一张梨花大案,旭笙穿着针绣坊的昂贵春衣,只是这头上却一色珠翠俱无,只簪着一枝碧玉扁方,将那乌沉沉一头秀发绾住。正低头写字,听见脚步声也不抬起头来,只是专心的写着自己的字。

    “小姐,周粤小姐和黄玉琴来拜访您了。”旭笙的心里暗笑,只是面容上还是全无意外之色,听到欢心的通报亦不搁笔,只抬头看了她们一眼。

    只这一眼,就叫这两位主子骤然心头一震——旭笙并不是如她们想象中的出奇美艳妖气,就像是走了另一种极端,她的姿容似雪,眸光如冰,竟有一种令人无法逼视的神光离合,总教人也移不开目光去。黄玉琴在心里想,单就靠这一双眸子,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男人早就应该不计其数了,而对她们而言,这样的人更加是容不得,亦或是说出现在上官府里的任何女人都是她们的假想敌。

    周粤到底比黄玉琴要年长一点,虽然旭笙完全没有待客的礼数,但自她甫进门便笑道:“姐姐安好?今儿看姐姐穿这宫纱衬得气色真好,今天妹妹也给您带了几匹过来,还望姐姐笑纳。”她转头将仆人手中的衣料拿来,皆是五光十色、光彩流离的绫罗绸缎,直晃人眼。

    旭笙也不道谢,没没有命人去接,单单是哼了一声殊无异色。仿佛那绫罗绸缎,看在眼中便是素布白绢一般。只是欢心显然更为兴奋,喜孜孜的对她说:“主子您瞧,这些都是今年苏州织造新贡的,这绣活比湘绣、蜀绣,更灵巧鲜活呢。”

    “难得你这个丫鬟这么识货,这可是二少爷赏给我的呢!这个衣料啊……。”正说的热闹,莺莺挑帘进来,俏生生地笑道:“这么多衣料啊,乍一见着,还以为姐姐是要开绸缎铺子呢。”

    旭笙听到这娇俏的嗓音,难得抬起头来,只惊鸿一瞥便知道这莺莺绝非周黄两人所能比过的等闲人物。先前黛蓝早已将她的家底述诸于她:传闻在她还是青倌的时候,就已经是整个池 ...

    (园的话题人物,红极一时,而老鸨能处处容忍她的嚣张跋扈,也因为她是一颗摇钱树,就连丫鬟的一衣一食都是她赚来的。

    作为一个天生就是为了取悦男人而生的女人而言,当然需要的是高雅的行头,就像是作家需要研墨一样,如果穿的不够得体,自然就更谈不上风韵婀娜。但是这位名叫莺莺女子,她的气质则像是浑然天成一般,容貌也是生的极美,也难怪她这么得宠,竟然会让两大少爷为她大打出手。

    一双丹凤眼骚气十足,就像是传说中才有的妖姬,只凭一个眼神,就能让男人驻足。红唇妖冶,丰满的胸围呼之欲出,配上挺翘的双臀,真是一个喷火的娇娃,一笑更是靥生双颊,雪白的皮肤衬着正红色的华袍,当真是美艳的不可方物。相比之下,周粤和黄玉琴则小家子了许多。

    周粤和黄玉琴本来就不喜她,冷笑道:“今儿倒巧,像是约好的似的。”莺莺已经走进来,只听她看着这些琳琅满目的布匹,忽然哧的一笑,也不待旁人问,自己蓦的答道:“姐姐真是好没见地,此等方物也敢送的出手。若是我猜的不错,这应该是三少爷在床上赏给你的吧。”

    府里人都知道周粤虽是大少爷的女人,但她不安其室的流言蜚语甚嚣尘上,也难怪与她素来不和的莺莺会直接挑破这层窗户纸。周粤不由动气,只是这府里的女人都是一双势利眼,全是欺软怕硬的货。她碍着莺莺得宠正盛,两人又同侍一主,等闲不敢招惹,只得打碎了牙往肚里咽,勉强笑了一声,道:“妹妹这张嘴,真真厉害,只是这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也不分辨什么,相信少爷会还我一个公道。”

    “公道?就你这种女人还要什么公道,我明个就和大少爷说了,看你还有脸在上官府里混。”

    一直闷声不言的黄玉琴已经陪笑道:“请姑娘恕罪,大家同时玫瑰园的姐妹,何必闹得这么不愉快。”

    莺莺听到黄玉琴说话,不觉冷笑,黄玉琴是三少爷的明媒正娶的妾室,却又迫于周粤的yin威而不得不为两人的媾和暗中牵线搭桥,真真是窝囊至极。她不由又冷笑了一声,道:“你算什么东西,我和大姐说话也轮的上你插嘴。”

    黄玉琴气得浑身发颤:“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我好歹也比你老几年资历,你竟然这样说我?这个世道还有没有王法了?我就不相信我治不了你这个妖孽。”

    “哟?还要治我。”回头命随侍的小厮:“快去拿二少爷的马鞭来,将这贱婢拖下去抽打半个时辰,看她还敢不敢治我。”

    小厮们动作麻利,作势就要出去了。眼看着前来访客的三人就要从吵变为打起来了,旭笙只得从容地搁下了笔。本想着就由着这几个没脑子的闹,但润白有了交代,她只能照做,即便自己的耐心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她懒懒地抬头,望向这三个争风吃醋的女人。她的声音本来就很清亮,音调声量不大,吐字却清清楚楚,正好让这里里外外的人全都听见,漫不经心般道出一个字:“滚!”

    莺莺身侧的仆役听到她这样说有辱主子的身份,开声呵斥:“贱人,你可知道,我们小姐可是整个上官府最得宠的人,只要她的一句话就可以轻易地让你掉脑袋。要不是看在滕少爷的面子上,你以为我们小姐会屈尊来看你,没想到你竟然这么不识相,可真是活腻了?”。

    听到一个丫鬟如此口出狂言,旭笙眸中寒光一闪,双手一紧。可即便是这样,看在欢心的眼里,只觉她平和安静,似乎帘外春光明媚、面前的杂乱吵闹皆若无物,对着她,就像是对着一潭秋水,静的波澜不兴,直到把人深深的吸进去。

    “小鱼,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快跪下向滕小姐赔罪。”众人都很惊讶于她态度的迅速转变,但凡是上官府的人都知道,莺莺小姐自从进了府就从来没有向任何一个人服软过。

    “旭笙小姐,刚刚的话多有冒犯,还请小姐大人不计小人过。”这名叫小鱼的丫鬟倒是也灵活,不用主子多说什么自发自动的赔礼道歉道,别人都已做出如此的让步,旭笙也不好把这局面干僵在这儿:“没事没事,这种小事,我又何须计较。”

    “说的也是,来着是客。今日我在玫瑰园设酒,不知姐姐可否赏光?”

    一听到又是酒宴,旭笙心里大叫不妙。“这就算了吧,你也知道我来此地是身负重任,实在是脱不开身啊!”

    因为寻找的困难,有碍于她的身份特殊,找若兰的任务一直是交付给润白负责的,她这几天光忙着应付这府内的事就已经是分身乏术,焦虑难安了。这不刚睡觉起来,就练着书法,磨磨性子,这还是欧净琛教她的方法,这么多年来她一直用着这个平复自己的心绪。

    莺莺见着旭笙那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既不识得,更不知什么叫簪花小楷,只觉得整齐好看而己。不由地问道:“姐姐,你这写的是什么?”

    旭笙答:“是李白的《怨歌行》”知她并不懂得,稍停一停,便将所写的诗词读出:“十五入汉宫,花颜笑春红。君王选玉色,侍寝金屏中。荐枕娇夕月,卷衣恋春风。宁知赵飞燕,夺宠恨无穷。沉忧能伤人,绿鬓成霜蓬。一朝不得意,世事徒为空。??换美酒,舞衣罢雕龙。寒苦不忍言,为君奏丝桐。肠断弦亦绝,悲心夜忡忡。”旭笙十分“好心”得读了出来,其实诗写的是一个宫女由得宠到失宠的悲剧命运,不过这个秘密她是绝对不会告诉她的,一个大小眼做的如此明目张胆的人,她知道她的目的。

    “听姐姐这么一说,真是一首好诗啊。”作为花魁,莺莺在青楼里是受过训练的,可那也只是最为基础的东西,而这种伤感悲凉的东西更是不能学也是不能有的。就像是她的人生,完全是由旁人来操纵,即便她已经费尽千辛万苦爬到这么高的位置,她还是会身不由已。

    而润白出现就像是一道曙光,那是她第一次真心想要的人,不是像从前一样为了找一个年纪较大但财力雄厚的金主,只是因为她的内心告诉她,她爱上了他,为他的风华绝代而倾倒,只是一眼便惊为天人,仿佛这世上再多的男人也入不了她的眼。她在心里暗暗的发誓,一定要得到润白,而旭笙正好是她的一块基石,她必须要贿赂的对象。

    听到莺莺这么以说反倒是让旭笙失了捉弄她的兴致。她学习知识,但从来都没有想过是是用来取笑他人的工具,而其中更为重要的原因是:哪个女人是真正想要成为妓女的?当前身份为艺妓的莺莺是妓女吗?亦或是说:谁是谁非?什么是偏见?什么是真相?莺莺说话虽然嚣张,但语气一听就知道是经受过严格的训练,她知道如何利用言语进行攻击,当然也懂得如何迎合客人的喜好,察言观色,并能维护客人的自尊。那日在宴会上,黛蓝曾亲眼目睹她在众人面前,美艳柔情、服饰华丽、知书达礼的模样,想来各种歌舞琴瑟,她耍弄起来更是不在话下。旭笙的偏见蒙蔽了她,与莺莺的这些长处相比,显然她才是那个更需要嘲弄的人。

    对于自我的深刻反省,让旭笙感到一阵阵的心累,“我累了。请恕我招待不周,各位请回吧。”只是她 ...

    (这话说的客套,不过也是事实就是了,最近她越发觉得体力大不如从前了,走神发呆也变成了家常便饭。

    “既然姐姐不舒服,那我也就回去了,等来日我再来拜访你。”这莺莺的确是识相,而周黄两人言语上已然输了阵势,出门访客一口水没喝着眼看着就要被人赶出来。心有真是有大大的不甘,正要发作之时,门外忽然喧闹一片,旭笙心中一浮,蓦然回首,果然,这上官府从来就不是一个安稳之地,她六岁之前是这样,没想到十几年过去了,这趟浑水被这些后辈搅得越发浑厚不堪了。

    第八十三章

    (在整个江南,但凡是提到上官家,每一个人都会不约而同发出“啧啧啧”的感叹。旭笙这些年一直在欧家磨练,鲜少接触外界的世界。这次为了若兰的事就这样匆匆赶来了,却不曾想自己却遇上了上官家最为混乱的时候。

    目前外戚之中最有资格的是上官若敬、若谦、若恭、若和四兄弟,与上官家唯一的正室血脉若兰是同一辈的人物,但很明显他们每一个人的内心却没有若兰来的干净。

    在她六岁之前,这些外戚还没有像现在这般嚣张,也从来像现在这般直接在主人家里吵开了锅。

    “欢心,你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会这么吵啊?”

    “好嘞。”哪里热闹往哪里跑,这是人的天性。

    这屋里的女人,除了旭笙也全都走了出去,先前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一样,马上又被最新的热闹给取代了。

    “小姐,是大少爷和二少爷又吵起来了!”欢心看到这种大八卦的确是有点欢欣鼓舞。

    “又吵起来了,这个‘又’字是怎么说的?”旭笙被她提起了兴趣,毕竟是发生在这片熟悉的土地上,她也蛮想知道她这些年到底错了些什么。

    “在这上官家,人人都知道大少爷和二少爷是死对头,他们看谁都不顺眼。有时候不仅在女人的事上面争抢,也公事上面他们也时常是明里暗里的互相拆台动手脚!”欢心一副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平时老是瞧不起我们这些丫鬟,关键时候还不是要从我们的嘴里套出你想知道的一切。

    “公事?上官家什么时候发展副业了!”它不是一直就是个武术之家,江湖上的名门望族吗!当年它只不过就是个靠着自己的江湖地位,收“过路费”或是给人家充当打手发家的,怎么现在还搞起了正经事?她受到了惊吓!

    “什么副业啊!小姐啊,您知道为什么上官这么重视滕少爷吗,你以为就真的是若兰小姐的一纸婚约吗?我告诉你吧,大少爷有意想要发展药材行业,甚至是想要借着滕家的这棵大树,分着这一杯羹!”

    分一杯羹?润白既然是和上官家暗中交易,却为什么没有告诉她呢!旭笙疑惑了。“除了要涉及药材行业,你家大少爷和二少爷这次是为了什么吵啊,竟然能在前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出来。”

    “这次啊,还不是为了上一辈的事情!”

    “上一辈?”她怎么会越听越复杂了。旭笙知道在外戚中,上一辈的发生的故事颇多,但最为著名的要数二少爷他妈的事了,传闻中她三十不到就香消玉殒。ww当年她还去参加了葬礼,她妈在现场不停的感慨:“人是挺美的,不过真是可惜了,红颜薄命啊!”不过相较于这个年纪,她算是幸运的了,上官家前几代的男人都好像还没她活这么长,生活条件是极为富足,可这男人确实是挺短命的。所以说她的爷爷,也就是上官桀他爹,能活这么长也的确是能证明那句俗话:祸害遗千年了。

    这展开来说的话,故事太多,要说的话也只能挑其重点,不一一解疑释惑了。不过欢心也是个没有多少心机的姑娘,虽然是打能记事的时候就被卖到了上官家,可很多东西没人教,她的火候也自然是差了点,特别是碰上像旭笙这样的一个谈判高手,还没说几句话,就早已把家底全掏给人家了,而且还说的兴高采烈,不亦乐乎的!

    “我还是从那位美妇人开始吧,在那些老仆妇那里,她们说她们是见过那个女人的,年轻温婉,在外人面前会有些局促不安,但气质很好,完全就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平日里见她,仆妇们都在暗地里笑她,说她大白天的不出面还敷那么厚的面霜,可待时间久了之后,她们才知道那张粉团似的脸,原来是纯天然的,真是要丢死人了。不过这也足以看出她有多美貌了。”

    “欢心,不要走题!”她不禁打断她的叙述,她是个理智的机器。她需要的是更有价值的信息,而不是一圈毫无价值的八卦。

    听到她这样说,欢心却难得一见的卡了壳,低着头,默不作声的看着旭笙,许久之后才说话:“诶,这下面的故事就有点悲伤了,我没有看到这件事,还是听那些老嬷嬷说的呢!”

    “放心吧,我什么都能承受的住。”她没有欢心的那般挣扎,反倒是抱着一副看好戏的心态听着这一切,看来她这些年到底还是错过了一些好东西!

    “算了,既然你这么想知道,我还是勉为其难的告诉你吧。’思考了几分钟,欢心终于手脚麻利的给自己整出一片地方来,好红给她讲过去的故事。

    “二少爷和大少爷其实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你这知道吗?”

    “什么?”两个一直争锋相对“兄弟”竟然会这层关系!

    “诶呀,你不用这么吃惊,当年我来到这个家的时候,也是像你这样觉得很意外,不过你听了我下面的故事,你就知道为什么了。”此时的欢心已经自发自动的倚靠在桌角处,就差一盘瓜子花生了。

    “大少爷的母亲家族显赫,当年他父亲和她结婚时,上官家的那一族还只是个依附,后来才慢慢崭露头角,在整个庞大的上官家族中站稳脚跟的。这些你都是知道的吧!”

    “多少听说过一些,不过我记得那个老爷不是还有个二房吗?说是早就和那位老爷在一起了,只是当时不可能回主宅而已。”意识到接下来多半会听到一些她不从听闻的秘辛,旭笙吸气做心理准备,也不去管欢心有都么的不懂礼数了。

    “对啊,其实我想说的就是这个二房的故事,因为大房善妒,于是她就一直不敢回到主宅来。但老爷心里对她又心里有愧,所以和她约定:一直到二少爷快七岁能上学堂的时候,或是大夫人去世了就立马接他们回来。”

    “那她就一直一个人带着年幼的孩子,在外面生活?”这样生活,即便是衣食无忧,可又有什么意义!旭笙心里突然涌起一阵的凄凉。

    “其实据说大少爷也经常来这里小住,这也是大少爷和二少爷闹得这么僵的原因。二夫人个性温婉,对大少爷非常之好,其实在每一个的心里都认为,她跟大夫人,这个母亲的地位在大少爷的心里其实都是差不的。”欢心看着眼神复杂的旭笙,完全无法理解她此刻的心思,不过她也没这个闲心去揣测这个暂时的主人有什么花花肠子就是了,人嘛,都是势力的很,今天她在上官家被所有的少爷都奉为天仙一般的人物,所以她也不屑余力的去讲解这里面的恩恩怨怨。

    “本来事情就应该这样发展下去的,况且二夫人又是一个极为本分的人,我们不曾担心她会闹出什么幺蛾子出来。但事情还是一夜之间发生了巨大的变故,老爷在大夫人那得不到安慰,就经常借着看望两个儿子的名义跑到别院来,过了不久之后,二夫人又有了身孕!”

    “然后呢?”旭笙听得上瘾了,而欢心却难得沉默了,只见她眉头紧皱,表情冷下来。

    “其实那一年也是我刚被卖入上官府的那年,我亲眼见证了整个惨剧的发生。”她的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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