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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你还有哪受伤了?”旭笙被人救起还有点惊讶,从小到大从未有人在她受伤之后救过她。仅有的一次是在十五天前,而救人者也是他。

    “这里危险,你还是回去吧。”她勉强维持着自己平稳的语气,出言安慰道。虽是短短的数天,可旭笙明白她内心的坚冰正在熔化。生命垂危的她在第一时刻丝毫不顾念自己,而是想到他的安危。在她的心里这个男人比自己重要百倍千倍。双方在世人的眼中一个冷血无情,残忍狠毒;一个游戏人生,没心没肺,就连他们自己也这样认为。可是他们不知,其实两人均是至性至情之人,也只有这样的人才会真正的爱惜对方,远胜于爱惜自己。

    其实旭笙所受的伤远比看上去的重太多。就她本人也没有料到白道中人会使如此恶毒的暗器。在于青龙会的掌门近身相斗时,她曾似有似无的闻到一阵腥臭味,当即觉得是毒,用内功逼出,但战事紧急,容不得半点懈怠。虽是尽力,也只是逼出了五六成左右。起先没有任何征兆,这时只觉五脏六腑都要翻腾过来,“哇”的一声旭笙吐出一大堆黑血来。润白闻着这血,这才发现有点不对劲。

    刚有起色的争斗,被润白这样一个无名小卒打乱,崆峒掌门甚是恼火,却被周掌门一把拦住。“看来今日欧旭笙无法与我们决战了,改日再约。”周素梅急急地将两人拉出,要是其他帮派知道她使这种卑鄙手段,青龙会百年名声会被她一朝尽毁的。这样的骂名她可经不起。朝两人使出眼色,人群一下子散了,

    黛蓝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着这荒谬的结果有些意外。但时间不容他想太多,熟门熟路的救起旭笙,火速赶往腾兰雅居。

    在润白的概念里,旭笙一直是坚强的代名词。而现在旭笙静静的躺在他的怀里,闭了眼睛,睡著了一样,马车在全速前进,可他的视线却越来越模糊,却仍旧可以看见她美丽的脸庞。大概是因为常年的奔波,她的肤色基底是健康的小麦色,毕竟是年轻,皮肤在短短数日的养病其间也能重回到原本的白皙光泽,脸颊又因为毒药的灼热而绯红,衬著垂下来宛若排扇的长睫毛,竟有种异样的病态的风情。润白心情复杂的看着满身血污的旭笙,酸酸的液体在鼻腔集结,他的心在此刻痛如刀割。

    摇晃的马车最终还是颠醒了她,她摸了摸他的脸,意识恍惚的她甚至朝他微笑,像是在说不要担心。

    由于中毒的缘故,旭笙的身子瘫软无力,体内象有千万只蚂蚁在咬噬。她把的脑袋朝他的怀里继续拱了拱,润白温润的气息,自四面八方拥抱住她,她的心跳忽然变得缓慢而沉静,就像在孩童恬静无忧的梦里。而此时,润白的手却在微微颤抖,手心里有微微的汗,手腕处急促的脉跳,仿佛顺着他微颤的指尖,涌进他冷漠已久的心底。ww

    由于腾兰雅居的药材已基本耗尽,润白干脆趁着滕家占地广阔,人口稀少,径直地就把她往家里带。

    不过只过了片刻,润白就逐渐意识到女人心到底有多狠毒。他的这一番诊治较上一次来的很快,只是随之开出的那繁杂药方让黛蓝都不免皱眉:“少爷,你确定这真的是给人吃的吗?”中药的分量很是惊人,若是真的按照这个单子拿药,黛蓝想象着那一包包鼓囊囊的东西,不由的毛骨悚然。

    润白对她的犹疑也很理解,温和道:“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你都要按照这个方子给她熬药,她和一般人不一样,你可别让人拿她当普通病人来随便治。要是吃了有什么不舒服的,你千万别给他乱吃任何成分药。”

    “少爷,你这样说意思是你不在这?可现在正是紧急关头,你不在这这么行啊!”黛蓝急的有点想要跳脚,想到旭笙小姐的伤竟然能麻烦少爷亲自跑一趟,看来她的伤绝对不是一般的严重了!

    “旭笙中的是一味极其罕见的毒药,解药极难配,若是等我配出解药,估计旭笙早已挺不住了。所以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到他们的落脚点走一遭了。”

    黛蓝隐隐觉得有些怪异,边答应著,边看少爷又提笔在纸上写些东西,上边密密麻麻字晃得让他头晕。听得润白说:“这些呢,都是旭笙忌讳的。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你就到药房去找郭师傅,他是老爷一手调教出来的,开方子的时候,你把这个给他看。这些东西她自己也都知道,但她的个性太好强,有什麽都不爱跟人说,自己也时常不当回事。你就帮她记著吧。”

    润白总算明白过来这事奇怪在什麽地方了。少爷此番反常的?赂霾煌#?训朗且蛭?诵锌赡苡秩ノ藁兀靠烧馐钦獠豢赡馨。?诱饷炊嗄甑南啻??槔纯矗?僖?鍪麓永炊际撬记跋牒螅?苹?敲艿模?钡降嗡?宦┲?蟛庞兴?卸?模非械乃捣ㄊ牵弘?蟀资且桓鼍?圆换峤?约褐糜谝桓鑫o站车氐娜恕?p》  “她现在体内那些病根是去不干净,不过刚好互相压制。只要平衡得住,那倒也没什麽大事,挺到我回来都不成问题。但若真出了什么,她可就……”润白继续絮絮叨叨的嘱咐道,“所以凡事你要替他小心些,马虎不得啊。”他说完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急匆匆的跑向书房又搬了一个罐子回来。“这是我研究出来的药丸,你让她无论如何都要每天服一颗。”

    待少爷消失在院前的拐角处,黛蓝这才从浑浑噩噩中惊醒,她只是小丫鬟而已,怎么可以照顾一个重伤未愈的病人呢,少爷,你是不是找错人啦?!撬开密封的盒子,一股熏人的味道袭来,那味道诡异到让站在一边的黛蓝瞬间觉得头晕,很想伸手扶住个什麽东西才行,更别说形状还不够人性化,如此硕大一颗自然吞咽不能,敲碎了估计也得嚼个半天才能吃得干净。她不由苦笑了一声,难怪少爷要说无论如何也要逼着旭笙小姐吃下去。对她来说,吃这样一颗味道可怕的大药丸,这事比生病本身可糟得多了,没病她也会吃出病来。怎麽就有人能咽得下呢。

    药送到厨房,著手开始煎熬,不多时味道渐渐的就出来了,迅速变得浓郁。黛蓝闻著那气味,再看著那罐子的容量,台子上又还有若干包,只觉得这一切简直像做噩梦一样,实在没法继续呆得下去,赶紧的就转身出了门。

    旭笙睁开千斤重的眼皮,发现自己和上次一样趴窝着,全身发着高热,像有人正在他身上放火。这种痛楚,足以让人死了才干脆,省得活着受罪,但她真的习惯了,相反她极力领受这壮汉也无法忍受的痛楚,以保持自己时刻的清醒。

    “小姐你醒啦,你背后的伤口大面积撕裂,体内的巨毒已化去大半,所幸少爷的药来的及时,内脏没有受到伤害。”黛蓝一旁忧心看着她。世人若是不为旭笙的美貌所动,亦或是对她的能力不以为然,然而一个女人竟 ...

    (然能挺过这样的伤痛,能面不改色吃下各种可怕的药,这项了不起的才艺的确把她给震住了。看到旭笙嘴唇干裂,急忙给她倒了点热水,等著着慢慢喝下。旭笙大病刚醒,体弱到无法自己半撑起来,黛蓝自然用手去扶,坚强如她,即便是这个时候,还是习惯性的不依靠他人。旭笙努力的支撑着自己,可即便是再努力,喝到一半时她就感觉有点脱力了。

    “润白呢?”她停下来借机也让自己稍微喘口气。

    “呃,少爷刚刚才回来,又去了前院。”黛蓝下意识的回答道,过了片刻又突然压低音量,神秘兮兮地告诉她,“老爷回来了,据说是为了少爷的婚事。”

    她这话一说旭笙就呛著了,一阵大咳之下已然满脸通红,但还停不住,渐渐咳得气也顺不过来,身上都有些抽搐,简直搜肝抖肺一般,直到把之前一点点喂下的药都吐出来了。黛蓝没想到区区一个咳嗽会弄得这麽厉害,连吃惊的时间也没有,就忙拿痰盂准确地接住她的呕吐物。再接著一手抱著她撑住,一手压她胸腹,让她能缓得过气。

    等旭笙呼吸恢复过来,黛蓝只觉背上都湿了,掏出手帕替她擦了嘴角鼻端,感觉得到那脸颊和手指都是冰凉的,心中不由一惊。

    “我去再把少爷叫来?”

    旭笙轻微摇了下头,表示不用了,黛蓝看她胸口剧烈起伏,眼睛都咳红了,像只小兔子似的,样子真是脆弱的可怜。

    “你没事吧?”

    “……没事……你忙你自己的事去吧,我自己可以的。”

    “额…好吧,正好炉子上还在炖补品,我去。”黛蓝理解病人的小心思,这么强悍的女人怎么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让别人看到她这么软弱的时候呢!

    润白隐身在拐角,看着旭笙喝完药之后才几个起落消失在黑暗中。刚才看着她痛苦的喝完他给开出的药方,他心里其实是有些惴痛。旭笙比他想象的还要脆弱,而且她像是个灾难吸铁石,每一场不公平的战斗中,她总是受伤最厉害的那一个。这种奇异的个性怎么做得来卧底这种工作呢?这些天来她毫无动静,她会从何下手呢?他有些在期待,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

    润白前脚刚走,他的别院就迎来了另一位贵客,一个旭笙打死也不愿再见的人!

    旭笙喝完了苦苦的中药,正在缓慢的调整内息,听到庭前的脚步声,也不多想直接喊话道:“黛蓝,我刚喝完药,能不能不要这么快就再给我上一轮补品吧?!”

    厅堂里没有人回答,直到那人挑帘走了进来,旭笙这才恍如雷击似的看着她,满眼的不可置信。

    上官若兰没有在意她不同寻常的反应,是个人看到上官家的大小姐,吃惊一点也是不为过的。她看到比这反应还要过激的人,那真是多了去了!

    “有事吗?”旭笙很快镇定下来,若兰这次肯定来者不善,她必须要戴好盔甲。

    若兰迟疑了一下,很快就拿定了主意,坚定的直视着旭笙说道:“我知道你来滕家的目的了,你……你就是个间谍。”

    旭笙愣了一下,看着这个说完话后,惊魂未定的大小姐。“那你想怎么样?为什么不先去告诉润白,反过来对我说干什么?”想威胁她,孩子你还嫩了点,趁早回家再好好修炼几回吧!

    “你居然称滕大哥为润白,我都没有这个资格呢!我和滕大哥是有婚约的,当我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就已经指婚给他了,抢走他,你休想!”若兰被她气的有点想哭,她是个千金大小姐,今天她放下身段前来争取自己的爱情的,也是先前鼓了好大的勇气来的,却不曾想这个女人这个凶悍,几句话说的她只想打退堂鼓。

    若兰这几句话听在旭笙的耳里真是觉得孩子气,“既然你都有婚约了,还害怕我?”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我就是不放心。滕大哥看上去是个好好先生,可是他其实对任何事情都不怎么上心,这么多年来,我何曾见过他把一个女人带回家来,这么悉心照顾她的。”自从收到上官家的密报,她就开始寝食难安,什么出生高贵,掌上明珠的她都早已不在乎,滕大哥是她的,这是化在血液里也无法改变的事实。“我没有多少无礼的要求,只希望你能答应我,不要抢走他。”

    旭笙静静地趴伏在床上,看着泪点盈盈,深情的甚至有点偏执的上官大小姐,有些唏嘘:“其实你并不爱他,在你还没有自我判断能力的时候,你的长辈就为你决定好了一切,所以你的思维从一开始就先入为主的认为他就是你想要的,但你的内心其实对他是没有感觉的。”她看人和润白一样准,若兰这汪水,就像是明镜,一探到底,许是润白也是明白这点所以一直都没见他提起这事。只见她冷冷的说道:“况且润白才是做决定的那个人,你不妨找他要求,有关于我的这事你爱说便去说。我不会让你来要胁我。”旭笙的性格独立,做事向来是理智,该强硬时绝对不软弱。

    她的这一番话说的若兰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的,慌不择路的逃到门口,差点撞上手里端着补品的黛蓝……

    第二十五章

    (滕柏棠天生患有遗传性的鼻炎,原本是可以医好的,但终因病人自己消极讳医,工作繁忙身旁又缺人照顾,一直为鼻疾所苦,闻不得花香、禁不得四季转化,已经严重到无法顺利呼吸,逐渐有哮喘的迹象了。家里原先为了他的身体着想,从不使用有香味的物品,就连美丽的香花也只能拒之门外。但他多年未回,于是喜爱花草的玉娘擅作主张,年前又将一大批花草采购回来,此时正是百花盛开,争奇斗艳之时,整个家里繁花似锦,煞是好看。但这气味也是浓烈熏人。

    润白去前堂的一路上目光触及之处净是小厮向外搬运花束的身影,想来父亲是最受不了这呛人的气味了。

    大堂之内,滕柏棠涕泗横流,并且在不停地打喷嚏,身旁的小厮轮流端茶送毛巾,供他涮洗。老太君心疼的看着爱子饱受折磨的样子,大声的训斥着玉娘,她年事已高,已无多少精力可以理家,所以一直身在香园里静养,不理会府中的任何事宜。原本以为可以放心的托付给媳妇,却不曾想回到前院看到的尽是她的胡作非为。玉娘母子瑟缩在角落里,乖乖受训,再也不似从前嚣张跋扈的模样。

    待润白进来,众人齐齐停下手里的活,盯着润白。久未见面的至亲重逢,气氛却是——尴尬的。打从润白心里来说:不恨父亲那就是虚伪,父亲伤得他太深太重,就连八年的光阴也无法磨不灭对他的恨意,但看着父亲鬓角的白发,精瘦的面容,难以相信曾经那个活力无限,动不动就打骂相加的父亲竟然苍老的如此之快。快到让他来不及恨便已感受到痛。滕府最近发生了好多事,首先当属白家的悔婚,当年他可是亲自去提的亲,现在两家闹得这么尴尬,也不见他提上一两句。他不知道父亲心里的愧疚,只是幼稚的觉得父亲又是在厚此薄彼,刻意去宽容不懂事的弟弟!这心里的恨意又添了不少。

    滕柏棠又擤了下鼻涕,看着记忆中那个稚嫩的少年,这些年他长高了,身子也粗壮了,白玉一般的面容虽有各种经历打磨过的痕迹,但一股英华飞逸之气仿佛要破体而出,尤其一双眸子精光灿然,宛如一对黑玉一般,像极了他的妻子。望着兄弟二人垂手并立在一旁,虽然年岁不同,但瑞白较之于大哥明显少了一股阳刚,许是长期由母亲抚养,多得是小女儿一般的阴柔之气。一生有两子,无论是谁,始终还是愧对他们良多。

    多年后父子相见,却依旧一言不发,厅堂内气氛诡异。老太君一番慈母心肠,对于儿子的回来欢喜之意,远胜过对于他久不归家的恼恨,他便是有天大的过犯,在慈母心中早就一切都原谅了。他们滕家三代单传,唯一的儿子终于给她生了个孙子,可高兴的劲还没过,儿子便将孙子视为一生的仇敌。孙子数年在江湖中漂泊,儿子也是在深似海的皇宫中如履薄冰。整日为这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担心着,却一直得不到他们的讯息,她时时暗中饮泣,总担心孙子已葬身于西域大雪山中,又或是膏于虎狼之吻;儿子被搅进**争斗,皇子夺权的阴谋中。此刻他们完好无缺的在她眼前,滕老太太眼角湿润地看着他们,这时才想起了盛装出席的玉娘母子也是家中的一份子,她多年的夙愿也许就在今日能够达成了。

    “人都来齐了,我们走吧!玉娘,吩咐下去,准备家宴。”老人家擦擦眼角的泪水,转眼又变成雍容华贵的滕府真正主事者,一点也看不出年近七十古来稀的模样,众人急急提步,离开这重灾区。

    第二十六章

    (原本以为这是一场家宴,本应没有外人,没想到从惊吓中恢复过来的上官若兰也赫然在列。大户人家礼仪繁缛,已经是戌初时分方才开席。昨日夜里下了一场大雨,现在又是朦朦细雨淅淅沥沥个不停歇,那些树木浓黑的轮廓,都已经渐次模糊。屋子里灯火通明,仆从往来。

    也许是数十年来滕府从未办过家宴,玉娘这次操办极是热闹,不用过往的例宴,却教厨师们做了各自的拿手菜,既有鲍翅之类的山珍海味,也配有雪里蕻这样的清爽小菜。羹肴精致,酒馔丰盛。柏棠虽然昨夜冒雨回来,今又累了一天,心情却是极好。老太君随口问了润白前几日江湖人士来此闹事一事,润白仍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说他自己也不清楚。所幸老太君没多问,也就这样蒙混过关了。席间有了若兰和瑞白两个半大孩子的相互斗嘴,气氛还算融洽。

    席间瑞白不停地用眼神示意其母,玉娘只当没看见,反倒取笑着说:“小时候教他们食不语,他们个个倒肯听,如今大了,反倒不成规矩了。ww”

    滕老太太说:“他们还小,性子活泼些也是人之天性,何必要像大人一样无趣。”

    两人又是一阵的玩笑之语。滕老太太年事已高,看着儿孙齐聚一堂便已如愿,继续闲谈了会儿后早早的回房休息去了。瑞白在一旁看着母亲顾左右而言他,绝口不提自己的婚事令他有些心急了。若兰昏倒后,瑞白日夜陪伴发动情感攻势,相信若兰一定对她也心有好感,现在只差临门一脚了,可不能被母亲毁于一旦。

    “瑞白,多向你父亲敬敬酒。”玉娘眼神示意他。

    “你又不帮我,我又为什么要听你的话。”瑞白的犟脾气上来了,决定反叛一次。

    “谁说我不帮你了,乖,听我的话。”母女俩之间进行着只有他们才懂的互动。

    “父亲,我敬您一杯。”最终瑞白还是选择顺从,在这个家里,除了母亲也没有人会为他说话了。

    柏棠素不擅饮,为人又是极其克制。今儿实在高兴已是多饮了几杯,有些半醉了。身子恐是昨日淋了雨,有些不适,耐到现在已是不易,笑道:“我实在不胜酒力,你的心意我心领了。你若觉得心中不满,我可答应你的任何一个条件作为补偿。”此举虽是莽撞,想到当年领养他却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为小孩子买一个昂贵的礼物,他还是付得起的。

    “父亲,此话当真?”瑞白觉得天上掉下一块馅饼,砸的他有点欣喜若狂。得到父亲的首肯,瑞白不顾母亲的阻止,一下子便下跪磕头莽撞而急切说到:“父亲!请您成全我!”这番架势,着实令众人讶然不已!

    滕父连忙扶起儿子:“快起来,有话好好说。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语气中饱含着焦急渗透些少见的温柔。一直蒙头吃菜现在正在闲闲看戏的润白对于父亲态度的改变甚为惊讶,他知道自己这样有些幼稚,但心里还是跨不过那道叫嫉妒的坎。

    但瑞白打死也不起身,他虽然鲁莽,但基本的伦理道德还是懂的。即便得到父亲的承诺,可他也先得到原谅与成全不可。单相思的瑞白其实不知道他正在将自己逼入绝境而不自知,即便他得到了若兰的爱,亦或是家人皆成全了他们,但成全不代表原谅或接受。若兰不接受还好,一接受日后他们必将会被世人所鄙弃。通奸”、“逆伦”的罪名,会压在他们身上让他们抬不起头来做人。更不用提谋生了。滕府虽是药坊,毕竟也是行走商场的人,尤其重视声誉,容不得丑事外扬坏了生意。如果滕府主事人大力反对,并且坚持将他们打死以正名声的话,必是来自诸多外界给予的压力,令他们丢不起这个脸。只是单纯的想要在一起,未免太浅薄无知了。

    第二十七章

    (玉娘当即冲上来捂住瑞白的嘴,抬头故作镇定地说:“老爷,一个丨乳丨臭未干的孩子能有什么事,他没有什么要求的,对不对!瑞白!”她低头怒视着他,最后几个字简直从牙缝中吐出来一样加重语气,蕴含着浓重的警告意味。ww

    瑞白一下子明白了母亲的缓兵政策,她根本就不想帮他。面对她的逼问,他在这一刻做出了人生中的第一次反抗。“父亲,我恋慕上官小姐。从我遇见她的第一眼我就深深的爱上了她。一开始我非常良心不安,但却又无法自拔。这几年大哥一直没有回家,每次若兰都是我来照顾,相信我们也是彼此相爱的!求您成全我们。”这句话一出,就像一颗炸弹顿时炸翻了全场。

    最先反应过来的竟然是前些日子被马吓得惊魂未定的若兰,她哭吼着说:“没有,我根本不爱他,全是他的一厢情愿。我是润白大哥的未婚妻,我不嫁给别人。ww你爱慕我关我什么事,我的闺誉全被你给毁了。”大家风范,贤良淑德的气度丧失殆尽,这一刻她倒像是被狗咬了一口的疯婆子,全身的毛都被炸了起来。

    润白感受到父亲的目光简直像刀子一样,仿佛要在瑞白身上剐几个透明的窟窿。他听到玉娘低低的叫了一声:“相公。”父亲狠狠的瞪着她,润白从来没见过父亲那样凶过,他额头上的青筋一根根都暴起了,灯光下看去真是可怕。他咬牙切齿,他说:“好!你们两个好!”他盯着瑞白,就好象要用目光杀死他:“你真是能干啊!”

    滕父万万没有想到保守的自己竟然会有这样的儿子,整天满脑子全是“逆伦”的想法。“你你你,怎么可以抢你大哥的女人,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整个滕府着想!滕府可丢不起这个脸!”火爆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他转向呆滞一旁的玉娘,“你看看你教的好儿子,教来与他抢大哥的老婆!你刚刚有阻止他,这件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滕老爷子怒手拍向桌面,打算连妾也一同休了算了。“这饭不要吃了,你还有你儿子都给我滚回老家去!”

    “老爷,一日夫妻百日恩。多年前我爹娘就全都死了,你这要赶我上哪去呀?”玉娘一下子跪倒在地,哭的声泪俱下,让人动容,“一定是她勾引瑞白的,她年纪已大,瑞白却仍幼小,润白少爷又一直久不回来。一定是她向瑞白使了些狐媚手段。”这个时候,玉娘依旧想着一心为儿子护短。

    未待滕父开口,瑞白即便接到了若兰的斥责一听到有人竟然污蔑他心中的女神,立即披挂上阵,将攻击的箭靶举向了母亲,誓死捍卫他心中的真爱。“若兰才没有,她一辈子也不会像你一样。处心积虑攀上高枝,又被丈夫抛弃。终日里找各种男人,还妄图夫家的整个家产。”瑞白气急之下,完全在不假思索的情况下一口吐出了全部内情。一声惊雷打过,雨越下越大,众人被这一句话惊得目瞪口呆。仍然跪在地上的玉娘吓得脸色煞白,闪电下着实恐怖异常。眼见着情势不可逆转,玉娘惊惶的想找个援军。可是老太君不在场无人压得住阵脚,玉娘跪趴在润白的身旁,可怜地拉动衣角祈求他的协助。其实这一切就连见惯风雨的润白也有些吃惊,虽然熟知内情,但在这种场合之下曝光也是他所始料未及的。他一直在等待合适的时机将此事放在台面上解决,以一种最不伤人的方式,平日里料事如神的他也不知道瑞白没头没脸的一番话会给众人带来多大的震撼。他勉为其难的叫了一声:“父亲……”滕父立马就狠狠的瞪住了他,他也不敢说什么了。只有不断地在心里唏嘘:瑞白果然不是一块成才的料,他原本还以为能和这个弟弟能斗智斗勇一回呢。看来他要大失所望了。

    滕老爷子一直看着这跪在地上的母子,打着寒噤。他的声音终于像炸雷一样响起来,“你~”,还未等他说出完,突然,他开始剧烈的咳嗽,一口鲜血喷射出来,人也向后直直倒去,一下子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第二十八章

    (滕柏棠这一倒来的突然,厅堂之中像是炸了锅一样,众人一下子没了主意,人人皆放声大哭。管家从厨房催菜刚刚赶来,还未及饭厅门前便听到这一片嚎啕大哭,他不敢想象是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急急地冲进来。只见老爷双目微闭,躺倒在地,整个房间里只有润白少爷伸出颤抖的手去试鼻息,幸好还有呼吸。滕叔急得团团转,焦急的问:“怎么样?”润白虽然已放心,声音也禁不住有一丝异样:”只是昏阙过去了,不过还得迅速处理。”管家了解情况后,迅速找来小厮,一齐将他抬至床榻。并且下了命令一律向后院封锁消息。玉娘母子暂且呆在自己的房间内,等候发落。

    滕柏棠这场病来的突然,他年轻时纵横山水身子版是极好的。前些年出宫给一位郡主看病受了风寒,大病一场之后疏于照顾,自此烙下了病根。因年事已高,近两年身子又还算安稳也就没当一回事。且他素来畏暑喜寒,如今虽是早春还是透露着浓浓的春寒料峭意味。昨着急回来又淋了一场雨,今个宴席高兴,多喝了几杯,本来好好调养,注意休息是没有多大问题的。不曾想多年未归玉娘母子竟然会给他带来这样的“惊喜”,一下子气急攻心昏了过去。

    各种并发症齐出,只是不过一日功夫,竟致病重不起,身上也尽是星星的红点,润白看了,全是对各种花粉过敏的病症,这是身体对于外来事物的自然抵抗,但若是多种过敏一起来则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柏棠久不复发的鼻炎也已上升为强烈的哮喘,醒时呼吸困难,整日不停地陷入昏睡之中,润白虽然极力的想要挽救,穷尽毕生所学最终还是无力回天了,现在他所唯一能做得就是靠药物来维持基本的生命体征。

    “少爷,前院又出事了。”

    “等会,我们出去说。”润白轻手轻脚得带上房门,这才发问道:“出了什么事?难道旭笙终于有行动了吗?”家里的事现在乱成了一锅粥,说是内外交困真是一点都不为过,每一人都是大活宝,谁都不省心!

    根据下属前一日的报告,他不知道上官家是怎么得到消息的,截获的密信里特地告知若兰要注意欧旭笙的行踪。他特地没有就地销毁这封信,反而“原封不动”的给了若兰,想着能用若兰测测旭笙的水深。

    “旭笙小姐没有多少什么,她好像表面上承认了这一切,又好像没有承认!就连属下也迷惑了,她甚至还直直接让若兰小姐来找你,好像有恃无恐的样子。”

    “你这话说的什么意思?她承认了,又好像没承认?那她到底有没有承认她的身份啊!”润白此刻也被搞糊涂了。

    “这个……还有,旭笙小姐也不知和若兰小姐说了什么,最后若兰小姐是哭着跑出来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好像气的不轻。”

    他不想关注旭笙把若兰怎么样了,他只想知道,旭笙到底是怎么想的。欧家为了他们家的这桩秘密,明的不行,必定会来暗的。这些他都不在意,毕竟他能保证欧家在这里捞不到任何好处。最令他担心的就是旭笙了,她在滕府做什么事都不会伤到他的元气,只是,她做不做那些欧主要求她做的事,代表着她为人的底线,代表着他在她内心的分量。

    “是我太心急了,你先退下吧,我再等等看,看她接下来会怎么做。”话虽这样说,可润白的心里一直都在默念:不要背叛我,不要背板我!旭笙,若是一味的屈从于这样的恶势力,你真的觉得自己会有翻身之日吗?!

    眼看着少爷又要进去了,阿东立马回复道:“少爷,其实我来是为了另一件事:玉娘母子此刻正在前院大闹呢,说是要分家产。”

    “我父亲现在正因为他们气的躺在病床上,他们看都不来看一眼就算了,还说要什么家产,你直接就告诉这两人,没叫他们偿命就不错了,要家产,门都没有!”

    “少爷,您不要让我们这些做属下的难做啊。少爷您不出面,只怕他们闹得更厉害。老爷就一病倒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不怪阿东多嘴,这明眼人都能看出此番是凶多吉少,家里现在又正是乱七八糟的时候,这一切都是需要您亲自出面的呀!”

    “可这边我也不能放松警惕啊!”润白现在忙的就想把自己一破两半才好,哪里有什么闲功夫理那些闲人。

    “少爷,我估摸着玉娘母子就是想趁着您分身法术的时候趁机敲您一把,他们知道您取走了那份文件,趁着还有老爷这个靠山还不知道情况,他们这一闹绝对会分了一半过去。况且这种时候,您不出面的话,周围的街坊邻居,甚至是家里的丫鬟管事只怕会说出最难听的话来。”

    “诶,算了算了,你赶紧派药坊里得力可靠的医师在这守着,我去去就来。还有老太太那边你们可要严防死守,她年纪大了,禁不起这些人的闹腾。”

    润白的这句去去就来直接成了一句笑话,直到深夜,他还是没有将玉娘母子惹出来的一堆事解决,当真是忙的焦头烂额。

    第二十九章

    (“把玉娘母子全关进柴房。”润白气势汹汹的杀到前院,还不待这两人多说一句话,他立马招手唤出两名护卫出来。

    “滕润白,你怎么敢,我可是你的母亲……”

    “摊上你这样一个母亲,真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废话少说,带走!”

    刚刚才经历过大换血的滕府,护卫的执行力堪称一流,不消片刻就将闹事的两人捆上了。润白原本不想用这么简单粗暴的方法,他需要的是树立威信从心底里压倒对方,可貌似对付这种人,不来点浅显易懂的,他们就更本不知道疼。

    远方的梆子声敲打着三更天的讯息。地处偏僻的柴房,除了一些虫鸣声偶尔扬起外,已算是全然的寂静了。一道黑影从屋顶飞闪而逝,潜进关押玉娘母子的屋内。“你怎么才来?”严厉的质问声出自已解绑的玉娘之口,她质问的人,还是上次潜进西厢房的那名杀手。只不过他上次穿着雷家堡的夜行衣,今倒是换了一套装束。他身着青衣绸布,腰系黑色绑带,玉娘为培植自身势力,早已将他安插在管事的地位,只比总管低一级。长相颇为斯文端正,只是那双嗜血的眼睛让人十分惧怕。

    那男子替瑞白解下绳索,语气亦是不耐,并且忿怒粗鲁地骂道:“老子在雷家堡是什么人,我做事还需要你这娘么插嘴。今天的事我一切都看在眼里,全是你们自己造的孽,怨不得别人。坏了我们的好局,我还没找你们算账呢,现在老头子被你们气死了,雷家堡少了一个可以控制滕润白的把柄,这样你们高兴了吧?”

    “什么,老爷死了,滕柏棠死了。”玉娘有些不敢相信。“你们满意啦,我刚刚从管事房来,滕润白刚吩咐下来办大事。”那男子似乎很高兴看到别人痛不欲生的表情,“老头子快要死了,你们是不是很高兴,当家人若是死了,家里只剩一个放浪形骸的少爷,整个滕府就是你们的天下了!”看着一下子呆愣住的两个人,他幸灾乐祸的搁下正事欲再刺激他们一下呢。

    “不,老爷不会死的,你骗我对不对,告诉我他不会死,告诉我!”玉娘一下子激动起来,紧紧地抓住他的胳膊,长长的指甲掐进他的肉里,疯狂似地摇晃着他,像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得到他的人,得到他的心。如果他死了,自己所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难道这就是命,机关算尽,到头来什么也得不到,连最爱的人都被自己亲手害死。

    “你个疯婆子放开我。”那男子火了,大力地推搡着她,玉娘一下子跌出数丈之远,一直愣在原地的瑞白连忙跑上前去,扶起母亲。“我不怕告诉你们,你们家少爷不惜与整个武林为敌,你们家最有利的保护神已经受伤,众人的精力又被老头子的丧葬分散。今天晚上就是雷家堡屠杀整个滕府的最好时机。不要担心,你们家的产业将全部归置到我们的名下,你们家少爷房里的那位娇客也是我们血洗的对象,也许雷家堡今天还能为江湖除一大害呢。哈哈哈!”男子狂妄地看着那对已经吓破胆的母子,越发的得意。

    “我娘给了你这么多的钱还不够吗?我们让你进滕府,提拔你,让你过上今天这种安稳日子的,你的野心怎么可以这么大。”瑞白有些气不过,快嘴的叫喊道。

    男子呸了一声,”够,当个狗奴才算是什么好日子!你们以为就凭你们的几个小钱就可以满足我吗!你们所做的那些见不得人事与我相比,又有什么资格说我的不是。这一切说白了这全是你们自己引狼入室,死到临头还这么天真,真可笑。”

    “你滚!”不知是气是惧,玉娘浑身发抖,面容扭曲地吼着。

    汉子像是愈见她失控愈是满意,语气更加悠哉:“你最好别再妄动,现在你们只能听命行事,最好不要做困兽之斗。”

    深吸口气,润白安抚着母亲,强压下心头火气,冷声道:“我们在合作之前就有约定我们必须合作无间,谁也别想有贰心!可是今天你们要灭掉整个滕家,杀害几十条人命又是何来的道理。”

    “道理,你竟然和雷家堡谈道理,我说你天真你还给我装纯呢。我劝你别一再惹我,老子逼急了,立马杀光你全家。”大汉恶狠狠地刚说完,身形倏地一闪,险险躲过了柴房劈柴的斧子攻击。不怒反笑,看着玉娘的双手冷声道:“竟敢暗算老子,我今天就让你死的痛快。”他执起手刀,嗜血得看着瑞白,“不急,你跟着她一块死。”暗夜里想起幽灵一般的声响。手起刀落,壮如牛马的汉子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倒在地上,玉娘母子也被人迅速打昏在地,数个黑影闪过,迅速将倒地不起的三人带离现场。

    第三十章

    (润白弹指为气,打熄烛火,淡得无声的步履缓缓走远。

    刚刚才替旭笙检查过伤口,二次伤口再加上撕裂处的感染,情况很糟糕。复原的过程注定较为吃力。不过幸好体内毒素已清,内力恢复的很好。朦胧橙光中贪看着她的睡颜,有点苍白,有点憔悴,深皱着眉睡得很不安。润白的胸口突然之间有点揪痛,一下子想起许多事情来。自己看到她第一眼时她的光明磊落;疗伤时的坚强隐忍;不喜喧嚣却选择倾听黛蓝的纵容;杀人时手段凶狠得决绝,像是开在血泊中的一朵莲花。

    待他逐渐地去了解、去深入,其实江湖就是这么一回事。武林中的所谓白道人士哪一个不是要处心积虑要杀她,身为江湖人就要有此觉悟,不要奢望什么以德报怨。落在你的手里就要赶尽杀绝,不留后患。一旦落到敌人手上了,也不能要求别人仁慈。好人与坏人不是用邪教白道来区分的。人在江湖中,对于她的好坏的评定其实全凭他的一心,旭笙在众人眼中的的残忍只是用她的方式以眼还眼罢了。而现在脆弱的她让他的心不住的震颤。抱着她一路狂奔,知道确认她安然无恙的那一刹那,他堂堂的七尺男儿却有种如释重负不禁想哭的冲动。他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喜欢上她,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她——一个众人口中的“魔女”。没有妇人之仁,没有一意孤行的善良,却又内心纯真的一面。可这样的女子谁敢爱,但他就这样的爱上了。纵使她又再多的前科,也与他无关。他要对她好,真心真意地对她好就够了。因为那都是过去,而他才是她的未来。

    润白走后,旭笙睁开假寐的双眼,直直的看着润白雪白的背影消失的转角。心中疑惑重重却又思绪万千。

    “我受够了,我不想在这样的生活了。”旭笙愣怔地看着地上血水,闷闷的说道。

    “没有我,你会永远孤独。”身为欧家的掌门人,欧净琛抵住她的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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