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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手狠绝,老辣无情,就拿他手里正握着的这一叠厚厚的卷宗而言,占去大半的是被她杀害之人的名单,而与之相反的是她的生平经历则少的惊人。其实身为啸虎堂的掌门,一个对于欧家还算熟悉的人来说,从欧宅走出的杀手会有几斤几两,他心里早已估摸出了一个大概,所以他也丝毫不奇怪会有这么多的冤魂惨遭无情的杀戮了,而事情恰恰就蹊跷在这里。

    这些年来,欧家为了扩张自己的势力范围,不惜砸下重金培养出当今世上最为顶级的杀手组织。他原本一直以为这些人只是一群善恶不分毫无底线的亡命之徒,可翻开旭笙的资料,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没有杀害任何一个妇女和儿童。然而过了这个时段之后,她开始性情大变,大开杀戒,在这其间到底是什么改变了她?又是什么让她在最近的这段时间里,虽然是在正常的执行任务,可私底下又在巧妙的规避着欧家的规章制度,尽量去减少自己滥杀无辜平民的人数……难道赶尽杀绝,不留后患难道不是杀手的宗旨吗!为什么要冒着暴露的风险去搭救这些素昧平生的人,为什么拥有这样的智慧而又甘愿屈服于欧主的yin威之下……萦绕在旭笙周围的各种谜团让润白疑惑了,欧旭笙,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什么才是真正的你?

    “少爷,您前些年安插在滕家药坊里面的掌柜们想要找你。ww”

    “把他们带到地下议事厅吧,我这边还有些资料要整理。”润白尝试着将旭笙从他的脑子里抽离,却奇怪的发现,二十多年来他第一次将一位女子记挂在了心上。

    这厢,啸虎堂的负责人还在训斥着手下这帮不得力的人,就连他自己的也不敢预想当少爷知道了这一切会发多大的脾气,果不其然,少爷很愤怒,后果很严重!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实情?玉娘能有今天的阵势绝非是一朝一夕的事,我养着你们就是为了监视她的一举一动,你们到底干嘛去了?”润白看着一帮战战兢兢的下属,难得的破坏了自己的修为,气得火冒三丈。

    “大少爷,我们几位虽然是分店的掌柜,但您知道的,滕府的药店本来就是相互独立经营的。况且自从玉娘母子背后像是有高人的指点,保密工作做得滴水不漏,就比如先前告诉您的消息也是我们刚刚才得知的!”

    他们皆是滕府的远方表亲,原本想着能傍上滕润白这艘大船,替他监视着玉娘母子便能吃香的喝辣的,却不曾想被手段百出的玉娘摆了一道,眼看着偌大的一个帝国就要落入外人之手,这才慌急慌忙全跑过来告状。

    滕家世代为医,靠着药材生意起家,只是滕家历来的掌门人皆是像滕柏棠一样醉心于医药而无心商场争斗之人,当初压根就没想到滕府会做大做强,成就这么大的规模。而为了管理这些店铺,滕府的当家人干脆就采用一种类似于加盟店的管理方法,虽然挂名是滕氏药坊,但各家门店还是由掌柜的独自经营,只有到每年年底核算账面的时候滕柏棠才会露一下面。

    只是这种相互信任的模式在玉娘来了之后就被完全打破了。在大少爷消失的八年里,她悄无声息地将全国近半的门店进行了“大换血”,而最让上述的掌柜们恐慌的是:她的王国正在蠢蠢欲动,等待时机。她们有理由相信:这次需要润白特地回来参加的联姻,也绝对是玉娘一手设计出来的陷阱!

    “其实除了这件事,我们还得知玉娘为了压缩成本,在药材方面以次充好。而且每年还会走私好些药材,强行逼迫各家门店出售这些不知从哪来的东西。”

    “一群废物,身为医者,你们难道不知道药材好,药才能好吗!你们就看着她胡作非为!我养你们干什么吃的,都给我滚!”

    润白感觉自己的肺生平第二次快要被气炸了,第一次是父亲娶这个女人,没想到第二次还是因为这个祸害。他不敢想象滕氏家族世世代代一直用良心做药,精心呵护的百年声誉,竟然会被她毁于一旦。

    侍卫阿东看少爷极为罕见的发这么大的火,赶紧伸手示意这帮人离开。

    “少爷,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老虎不发威她把我当病猫了。”

    “那要不要和老爷说一声?”

    “和他说什么!还不是因为他引狼入室,否则滕府能有这么大的危机!”

    阿东看着润白愤然离去的背影心里有些感慨:八年了,少爷依然还是无法释怀,对老爷的这种恨像是毒刺一样深植在少爷的心里,拔不开化不去。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还偏偏碰到这样的事。诶,有钱人的世界就是复杂啊,绝非是一般人所能理解得了得!

    第七章若问生涯原是梦除梦里没人知

    (旭笙的失眠症就像是她的影子似的,这么多年来一直如影随形。ww只是个性古怪的她从来没有尝试着去医好它,因为她知道,她整宿整宿的夜不能寐,是因为愧疚,是因为有太多的陈年往事在内心里积淀,直到黑暗终于来临,吞没她,将她彻底的化为灰烬。

    她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幸运儿,出生高贵,神定之子,有着旁人无法窥探的成长环境……种种附加在她身上的标签,她从来就不曾在意过。在旭笙的心里,只有岁月也无法盛满的悲伤,那些不经事的过完,随便拿出一件来,都是那么的让人心碎如刀割。

    就在她被拉到柴房的两数日后,鹅毛一般的大雪终于停了,但这“霜前冷雪后寒”,下雪的时候不觉得冷,这化冻的时候真的才真是冷得冻人心。三更天的柴房里四处透风,旭笙被冻得又醒了过来,外头滴滴答答的一片水声,单薄的窗纸皆被浸潮了。想到五更天就要爬起来劳作,她又是一阵瑟缩。

    原本圆润的脚趾头早已是红肿不堪,脚的侧面都有些流脓化水了。她打小就养尊处优惯了,长了五岁大也不知道冻疮为何物。而现在的她白天还好,每每到了晚上就觉得这脚上又痛又痒,实在忍不住了她便胡乱的抓挠伤处,直到母亲的陪嫁丫鬟雪姨发现却早已是伤痕累累,一双玉足也是早已变了形。ww

    她本身睡眠就是极浅的,北风在屋外呼啸,吹得那糊窗的薄纸瑟瑟有声,在加上脚上挠心的疼痛,漫漫长夜更加是难熬了,她将身子蜷成一团,迷迷糊糊的但还是睡不着。她叹了口气,不断地辗转反侧。暗夜里?的声音还是惊扰到了沉睡的雪姨,迷迷糊糊之间,她叫了声:“小姐。”继而又将旭笙搂进怀里,握住她的小脚,“我替您暖暖吧。”

    “雪姨,不用麻烦,我可以自己来。”

    “小姐,我答应少夫人要照顾你的。”

    “雪姨……”旭笙的声音里有些呜咽,有些感动,又有些脆弱,感觉自己像是徒行了千里,马上就快要扛不住了。

    雪姨手里的玉足早已变形,摸在手里基本上与门外的寒冰无异。小小姐打小就体质阴寒,按照平常这么冷的天,屋里起码得备上十个炭盆才可,也真难为这个孩子这么能吃苦,习惯了养尊处优的她竟然一声不吭的承受了种种变故。她曾经听闻少夫人说过这个孩子与众不同,只是她从来没有留意过,顶多觉得她过分安静,十分懂事,从来不会像其他的少爷小姐一样耍脾气,给下人苦头吃,相反她很早就学会了与人为善。可就在这短短数天的时间里,这个她看着长大的小孩子,完完全全的颠覆了她所有的刻板印象,亦或是说,她使整个上官家都被震惊到了,再也没人敢将她等闲视之。有些人天生就具有这样的潜力,可以震慑天下的能力,如若是不出意外,旭笙绝对是那个极佳人选,也许当年少夫人在选择这个孩子的时候也是如此考虑的吧?!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成为人中龙凤呢!

    幼小的旭笙这时还不知道雪姨的心思曲折,她只是在难过,即便她被迫早熟,心智上早已过了天真不知愁的时候,可说到底她终究还是一个只有五岁的幼儿,她也想妈妈。记忆里每到冬日,她皆是与母亲一齐睡的,江南的气候从未像今日这样冷过,但母亲还是会像这样替自己暖脚。只是往事一切早已随风而逝,如今母亲的白骨,早就被上官尧随随便便给葬了,混在作为陪嫁而一齐带过来的仆役里面,连个像样的墓冢也没有,而这一消息也因为上官的全面封锁而不为任何外人所知,只余了一个雪姨和自己相依为命。怕是以后她祭奠母亲时,也没个方向可循了。母亲在世的时候最害怕黑漆漆的地下,她说害怕不知名的小虫咬她,可现在只能孤伶伶的呆在旷野里,这雪一下,那坟头定是像馒头一样堆得老高,藏着无数的冤魂。

    原先她不懂“度日如年”,但在这些日子里,她不断苦熬度日,让一个尚且知事的孩童知晓现实的残酷,这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残忍,才使得她的心境在短短数天内变得苍凉。在这样苦到几乎再也熬不下去的日子里,她对上官家的仇恨与日俱增,只待人轻轻一揭,就可能像山洪一样爆发出来。她在蛰伏,坚定的相信着:时机的即刻就来!

    “雪姨,你会一直陪着我吗?”旭笙的声音闷闷的。

    雪姨睡得迷迷糊糊,分辨了好久才意识到小小姐讲的是什么,随口应了一句:“嗯。”

    “雪姨,你现在可是我唯一的亲人了,若是再失去你,我不知道我还有没有活下去的可能了。”冰凉的泪水终于涌出,冷冷的月光照射在旭笙冻得煞白的脸上,一双木漆似的瞳仁黑亮如星辰。只是人生这场戏,从来没有想象中的美好,很多人的性命,不是你想留就能留的住的,世事难料,无论是谁都挡不住命运的那只手!

    第八章憔悴去此恨有谁知。

    (在秘密的安葬完欧静秋后,上官家大肆操办了婚礼,那个叫李婉儿的“魅族”之女终于风光过门,而身为上官家的长孙女的旭笙,也是借此机会从那个与世隔绝的柴房出来。大家族人多嘴杂,不消片刻,雪姨便利用端茶送水的机会,打听到为什么上官尧会不计风险的做出如此狼心狗肺之事。

    欧家的掌门人突然易主,首次传位于一名叫欧净琛的男丁。而更让人惊奇的是这位新任掌门甚至尚未成年,在加上欧家向来神秘,在江湖中势单力薄,上官尧做起事来更是有恃无恐。他的心肠向来冷血,拼命去追求欧静秋的是他,一脚踢开她的也是他,从弟弟手中夺人所爱的也是他。在上官尧——一个眼里只有对权利与*无尽渴慕,进而拼命追求的男人而言,婚姻向来是他的利用工具,女人也从来不是他的心头好。这一前一后的两桩婚事让他不费吹灰之力便夺得两件武林至宝:欧静秋的“破冰”剑、李婉儿的“火龙”剑,一跃成为武林中传奇领袖一般的人物。而蛇蝎美人李婉儿如愿以偿的钓上金主,魅族的复兴之旅就要展开,心里也是急于昭告天下,但这二人谁也不曾料想到,这样的炫耀之举,也有可能陷他们于死境。

    欧家向来以神秘气质出名,从不过问江湖上任何的红白喜事,不过这次也不知吹的哪阵风,欧家竟派出特使周渝生前来贺喜。江湖上的人都知道周渝生就像欧家掌门人的第二张脸,对外公开的各项事宜皆是他全全代表欧主负责。不过也有人说,周渝生独得欧主器重,完全是因为他是欧主男宠的原因。江湖传言向来是些风言风语的东西,不过唯一能确定的是欧家出来的人,气质均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一样的倨傲难缠,一样的喜怒无常。

    上官府大喜,江湖上几乎所有的门派都带着贺礼前来贺喜,同样抱着的心态也是欲趁机瞻仰一下当今天下顶级双剑的合璧之景。

    周渝生身在城门之外便早已听见喧天的锣鼓鞭炮声,待一走近,上官府大门外的一条街上,早已停了长长一溜马车,府内外皆是热闹非凡,半条街上都早已是水泄不通,都只闻吆喝声、说笑声、鞭炮声,那一种热闹,不仅街旁的老百姓瞠目结舌,连见惯富贵的周渝生,也觉得富贵到了极致,上官府不过是迎娶一个小妾竟然动用如此架势,看来五年前迎娶欧静秋的时候必定是阔气非凡了。

    这次婚宴来的宾客本来就多,而这些个看热闹的人更是增加门前的拥堵,维持秩序的守卫可真是忙了个人仰马翻,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来。周渝生未曾坐轿,随行的一干人等也皆是同他一样骑坐在高头大马之上,足足高出了人群半丈,固然是这样,这一行人依旧是在人群的夹缝中艰难前行。前面又是一阵接着一阵的鞭炮声传来,噼避啪啪的此起彼伏,燃起的青烟一下子遮住了视线。“新娘子来啦。”身处前方的人兴奋的叫着,人群更加积极地往前涌去,他们的行进变得更为艰难。待到烟霾散去,只能看到身着凤冠霞帔的李婉儿从正门进入的背影。

    上官家是极为崇尚礼节的,那些苛刻的族长断不可能允许一个妾室从正门嫁入府内的,娶妾这般的声势浩大已是让人十分起疑,而这一怪异的现象,难道预示着……

    他一下子意识到了什么,迅疾的用鞭抽打马背,马受痛扬蹄,嘶鸣出声,人们害怕纷纷退让,硬是从拥挤的人群中杀出一条路来。一路径直的奔进府内,前厅的大堂之上正在行跪拜之礼,周渝生也不下马,抽出腰间的长鞭,向天一甩,狠狠的贯在地上,发出震天的响声,霎时间,一切都安静了,所有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吓的目瞪口呆。

    周渝生依旧端坐在马上,后面的黑衣随从一字排开,只见到他径直的用马鞭指着上官尧,霸气而倨傲得发问道:“我家二小姐在哪里?”

    众多武林人士皆在后院喝酒,前院的礼仪程序较为严肃,在场的也只有长辈和一些端茶送水仆役们。待到欧家人亲自登门拜访地质询他,上官尧这才觉得脊背发凉,胆战心惊。只怕是他的手段仍不够严密,该灭的活口仍未灭的干净,欧静秋已死的消息估计早已是为人广知。在场的众人被这突然而至的男子给吓得傻了,只是愣愣的看着他,所有的人皆是大气都不敢出,周渝生的耐心等不了他们集体回过神来,体内嗜血的因子在跳动,看来不见血,这些人就不知道他的厉害。

    他从鞍上俯下腰,用粗砺的马鞭抵着上官尧的下巴。“看这大操大办的架势,怎么着我家主人换了,你就以为自己翅膀硬了,着急要飞啊!我最后再问你一次,我家小姐在哪?”

    上官桀本就是个事事都依靠别人的主,现在又做了过河拆桥的亏心事,半天都支支吾吾的答不上来,只能无助地看着挺着个大肚子的李婉儿。

    “说!”周渝生又是一鞭子下去,抽在上官的脸上触目惊心,鲜红的血液渗透出来,不消片刻便汇集成流从面颊上流淌下来。李婉儿揭了盖头,见这架势,心里也是害怕。情急之下也不多想就直接回嘴道:“你要找欧静秋干嘛?”

    “我家小姐也是你这种货色叫的?”欧家的守护者依然倨傲不驯,根本不把这些抖如筛糠的渺小生物放在眼里。

    李婉儿身为魅族的掌门,一路辛苦打拼攀上上官家的高枝,最受不了的就是看不起的她的人,她不懂欧家人为什么都看不起她,但她有的是手段整死他们。欧静秋就是一个例子,她不介意欧静秋等他一程。

    “我家相公不敢告诉您的原因是你家小姐被一个叫雪姨的仆役给害死了,现在此人正被我们关押在柴房。”她一面睁着眼睛说瞎话,一面又眼神示意上官桀立马解决了呆着柴房里的那两人。

    “那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通知我们?”这件事怎么听起来疑点重重,他的防备立马竖了起来。

    “这不是事发突然嘛,那个仆役我们还没有审问,干脆我领您一起去一趟吧,这里面的前因后果让她给您细细道来?!”进入柴房就一定会经过后院,那里聚集着众多武林人士,她知道夫君不想把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但她就不信他们一帮人拿不下这个目中无人的家伙。

    如果站在上官家的塔台,以最高端的视角向下俯瞰,你就会发现,一场追逐的游戏上演的有多惊险刺激。

    上官家的护卫得到了主人的密令立马去柴房追杀雪姨和旭笙;而此时正在后院厨房帮忙的雪姨听到了欧家来人的风声应声拿起盘子就低头往前院赶;而此刻本应乖乖呆着柴房打扫的旭笙,早已按捺不住小孩子爱看热闹的天性,趁着后院的这股乱劲儿跌跌撞撞地往鞭炮放的最响的地方跑去;而此时的前院也是不消停,李婉儿千方百计地“诱捕”周渝生,可老狐狸毕竟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他明明知道李婉儿心里想的是什么,却也不戳破,只是拿着极为罕见的耐心去等待上官家亲自将真正的猎物交付于他,为此他不惜破例去顾左右而言“她”,避免打草惊蛇。

    每一个人都有着自己需要追求的东西,目的不同,方式不一,但生而为人,我们的结局却 ...

    (毫无二致,死都将是我们最终的归宿,区别也只是早晚的问题。没有人知道这场追逐到底会是哪样的结局,但若是所有互相追逐的人全都撞在一起了呢?!这又该是怎样的一种结局。

    上官家贵为武林中的名门望族,草芥人命的事当然是多了去了。护卫们在前院门口才发现了乔装打扮的雪姨,就立马挥刀上前。许是她也感受到了些什么,猝然一惊,手一滑,华美的杯盘器具俱碎,仓促抬起脸来,瞪着一双眼睛,直愣愣的看着这些阴狠的爪牙,惊魂未定。

    旭笙带着满脸的兴致昂扬突然从拐角跑来,第一眼就看到一黑衣男子抽刀挥向雪姨的这一幕,只觉得头皮上骤然发麻,如五雷轰顶,她大张着嘴,脑袋完全停转,连舌头也不听使唤,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喊出一句:“雪姨!快跑!”可一切都已是徒劳,刀锋已然触及到了她的衣袖,电光火石之间,她眼睁睁看着那把剑迅疾地割向雪姨的大动脉,“嗤”的一声,殷红的血在她身旁的澄光色的青石砖上溅出老远。眼前的这一切在一霎那又像是变成了慢电影,她看着雪姨伸手摸向自己的脖子,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两手上沾满的鲜血,直挺挺地向后倒去。一股棰心之痛从胸口喷涌而出,她一下子瘫软在寒冬里冰凉的青石板上。

    她从来没有这样的绝望过,就在她六岁生日的这一天,他们终于夺去了她的一切,她在这个世上身边的最后一个亲人,就这样再次眼睁睁的失去。这些人夺取她曾经拥有过的所有幸福,又极为变态的在她的心里种植下所有黑暗的情绪,强烈的仇恨逼得她的喉管发疼,眼睛发酸。多日来聚积的戾气瞬间爆发出来,一时间狂风大作,直吹得人睁不开眼。

    来自四面八方的脚步声杂沓传来,周渝生立马就明白了眼前发生的一切状况,他要等的人终于露面了,就是那个瘫软在地上的小女孩确定无疑了。他的耳力极好,料定此地不宜久留,临行前却依然不忘“嘱咐一句:“上官尧,欧静秋的死你我心知肚明,这笔账,我欧家迟早和你算明白了!”这一说不要紧,可怜上官桀差点为此吓破了胆,只能呆愣着看他迅速调转方向,领着一帮随从向门口奔去,匆忙间却也十分蹊跷的将处于风暴中心的旭笙提溜上马。

    待风轻云淡之后,一帮子刚刚听闻此消息的武林人士纷纷匆忙赶来,看着周渝生像一阵旋风一样离开,余下的所有人也不去追,反倒是都松了一口气。但怕是惊着了,已经怀胎八个月的李婉儿突然大叫出声,待侍女急急的上前一看,羊水都破了,她临盆待即。折腾了大半夜,上官家的又有一个孙女诞生了,因为是早产儿,胎里先天不足,身子骨弱怕是一定的了。

    五日过后,上官家的孙女受伤,颈部的伤口深可见骨,幸亏奶娘发现及时捡回一条命。一日后,上官尧与娇妻在午睡被人杀害,皆是在完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一招毙命。三日后,上官府夜间发生大火,藏宝阁被盗。上官世家九日内发生数起意外,多人死亡,官府介入调查却始终毫无头绪,此案就此成为悬案一桩。

    旭笙顺利潜进潜出,她大小就生长在那里,哪里有暗道,哪里有机关,她皆是了如指掌。独自一人坐着小船逃离这片是非之地。火舌张狂的四处绵延地一寸寸吞噬着出生之地,下着雨的夜,热浪依旧以毁天灭地的气势席卷而来,火光映照这天际,手拿剑器在如此之远的地方,感官上仍旧的是一种灼痛之感。天下无不散的筵席。饶是亲密的真正亲人,但总有彼此伤害,分道扬镳的一天。父母之间的恩怨给她留下太深太重的伤痕,她逼得自己将冰霜打为命中永不会消失的特质。永远的关上心门,永远将自己隔离在欢娱之外,始终孑然一人。

    第九章休折长条惹轻絮春风何处不回肠

    (多年来,梦里的那场大火始终是她的一场噩梦。在那晚她用火杀了一屋子的人,看着他们被烈火炙烤,连空气中都弥漫着*被烧焦的糊味。没有任何的快意恩仇之感,有的只是陪伴多年的梦魇。每一次的梦都是一场混乱,梦里那些无辜冤死的人都在狠狠地纠缠着她。每年还会有新的人物加入其中,他们都是她的手下败将,师傅口中不可饶恕的敌人。心底如同有股小火苗,燎得五腑六脏都刺痛如焚,她的双手在心口撕扯着,每次想起半分,心里翻滚的气血直让人困燥的发狂,像是走火入魔了一番,若是气焰起来便是汹涌得仿佛再也压制不住了,生生的将自己毁灭,无法安睡。眼前的所有都是血腥的,早已死去的父母,欧主,师傅,欧主……,一切的一切,都在旋转,都不是真实的。她甚至怀疑,她自己也不是真实的。其实所有都只是一场梦。她不是旭笙,她不是弑父的逆子,师傅的杀人工具,家族命运的背负者……。她只是命运的旁观者,随时都能将灵魂抽离出旭笙的身体。在旋转中,她忽然感觉到自己脊梁的一阵剧痛。然后,她陷入了黑暗。她蜷缩在黑暗中。她不想醒来。在这里,她找到了久违的安全感。她想在这里忘记一切,永远不再醒来。安安静静的沉睡,或者,死去……

    “少爷,旭笙小姐一直不能醒过来怎么办?”由于旭笙梦里激烈的挣扎,还未愈合的伤口再次崩裂,主仆二人自然又是一阵忙活。

    “没事,她只是意志控制了身体,会醒的。”润白小心翼翼地包扎着伤口,痛苦到晕厥的疼痛估计也无法和她心上所受的折磨“媲美”吧。ww即使在睡梦中她的身体依然颤粟不已,灵魂不得安歇。

    旭笙好想这样一直睡下去,不愿醒来。很可惜,她没有如愿。

    浑身像是拆架重塑了一番,由内到外疼痛难忍,整个身子除了四肢,包扎的像个粽子,动弹不得。第一眼,她看见的是一面很古朴的大铜镜。镜中的人十分瘦削,仿佛一朵风干的花,面色苍白的没有半点人色。虽是瘦下来,可映在铜镜里的一双眼睛,依旧像是黑漆点就,神采飞扬。她隔了许久,才认出那是自己。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无法正对自己的内心,就像十几年来无法照镜子一样,因为恐惧,恐惧自己灵魂的肮脏不堪。

    美目一扫,四下无人。简洁的摆设毫无多余之物,格局设计精巧足以体现主人的玲珑心思。设计风格不随大流,倒是与生活了十多年的欧氏宗族有些类似之处。整间屋子干净整洁,雅致的青花被面饱含一股清香的气味,十分好闻。梅瓶里插得几支梅花疏疏的开了两三枝。隔着一丈开外都可以闻见那幽远清冽的寒香。即便如此,陌生的地方还是不宜久留。双臂一撑尝试着坐起,腰部传来剧烈的疼痛,钻心的疼痛袭去了知觉,她痛得几乎昏阙过去,不禁抑制不住想大叫出声。没想到大战过后的身体竟然如此不济。三大门派想灭掉她可真是费劲心机下了血本,派了一等一的高手欲置她于死地。内力受损又身受外伤,只是不知师傅的命令是否能如期完成了。

    强忍着疼痛,旭笙凭借着超人的毅力,一步一挪地走至门前,短短数步,汗水早已浸透了厚厚的纱布。黛蓝端着水盆走来,看到旭笙佝偻着身子站在门前大惊失色。

    “小姐,你怎么站起来了!”

    旭笙拄着“破冰”,抬头看着这毫无恶意的小丫头,微微张嘴,声音非常飘渺:“是你们少爷救了我?”

    “嗯,少爷说,你伤的很重,需要一个月的调养才能恢复从前的水平。临走前特别叮嘱我不要打扰你,可没想到你倒是自己走出来了。”黛蓝走近旭笙,扶着她向里走去。

    “何必呢……我总会死的。”旭笙的话里带着悲观,又有着固执的坚韧。

    黛蓝的脚步停顿了下,心里无端的为她感到心疼。像她这样的人,一定是累极了才会说出这样悲观而又消极的话来。她心思一转,随口一说:“难道,你不想想你的家族?”

    旭笙浑身一震:“你知道欧家的?你还知道什么?”虽然竭力保持着平静,但她的声音还是透露出不可避免的激动。

    当今江湖分布的局势,有九大派、四大家族。这是白道之人,也就是所谓名门正派的分法。当年的退仓山一战就是这白道四大世家以及九大门派共同发起的。名声在外的欧氏宗族也因此战逐渐浮出水面,但因其神秘气质,外人实在难以一窥究竟。只知低调行事的欧氏是母系宗族,现拥有一把上古神剑“破冰”,独特的是只有命定天女才可将剑出鞘。她们一直坚称还拥有一把神剑“火龙”,它是天女丈夫所配之剑,两人可互相开鞘出剑,但不幸的是在“破冰”剑找回后,它依旧还无踪影。据古书记载的传说:两剑合璧即是群雄并起,天下大乱之时。也正是这无中生有的传说让白道中人更有借口抢夺这天下至宝,无端的又给世人带来杀戮。欧氏一族的隐忍退让非但没有赢来尊重,反倒是助长卑鄙小人的嚣张气焰。在武林中人一再的挑衅生事后,恪守神秘低调行事的欧氏长老将重担托在旭笙的肩上。她是上天命定的天女,也是一位世间最优秀的残酷杀手。多年精心培养也正是为了此刻的释放,这是一场策划已久,历时数年的阴谋,是一场注定用人命与血液来交换的赌注。

    家族一直是旭笙逃脱不掉的责任,只是没想到这样的家族秘辛竟然从一个没有功夫底子的小丫鬟嘴里说出。很显然她还是孤陋寡闻,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对于黛蓝这个一个小说看多了的人来说,戏如人生的道理时常还是要拿来显摆一番的,所以说做人还是别太自我设限,旭笙就是个典型的范例。

    黛蓝有点措手不及,她就是个武侠迷,而且又是跟着少爷混的,像她这样的人,想都不用想,一定是背负着家族的负担。只是她不过是随口一提,至于起这么大的反应吗!

    旭笙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握在黛蓝手臂上的手抓得她好痛。

    第十章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我什么也不知道。ww”要不要和女侠说她只是坊间小说看多了,抽风中呢?就在黛蓝看到布料上隐隐的血丝时,她立马打消了这个主意。为取出深可见骨的刀片,少爷在表面划出至少十公分的创口,考虑到旭笙是女孩子,待刀片取出后未用棉线缝合,就怕以后会留下伤疤。只是涂抹了雪肌再生露。说什么也得将虚弱的旭笙硬生生的按到在床上,轻轻地为她敷药包扎。

    旭笙本就不是个疑心重的人,黛蓝说了不知道她也就没再多问什么,反倒是难得安静地被她伺候着。她的伤远比她想象的严重的多,致死刚才的移动就已经令她几乎虚脱无力了。

    黛蓝收拾完毕,向她顽皮的吐吐舌头,她年纪尚幼,任何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搬来矮凳,眼带红心的直盯着她瞧。虽然少爷临出门嘱咐过,但还是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是欧旭笙诶,是最近坊间小说大力描写的杀尽无数奸邪,行踪成迷,正直磊落,名噪一时,她心目中的旭笙女侠诶,今天终于见到本尊了,而且还是未带纱帽的丽颜。与偶像这么近距离地接触,黛蓝兴奋的有些眩晕,不过还好没忘了正事。

    “这里是滕府,我叫黛蓝,少爷让我陪着你,其实就是监视你不要乱动啦,呵呵。没想到还是让你遭受这样的痛苦。真是让人过意不去,少爷回来肯定要骂我了。我们少爷你知道不?就是救你回来的那个人啦,他可是……”以下省略花痴的若干字。就在黛蓝热情十足的八卦之下,旭笙将整个滕府上至八代祖宗的血泪辛酸史,下至伙房屠夫刚生的小娃娃了解的一清二楚,当然不能错过的便是这无心机的小丫头对于她少爷的崇拜,弄得她长这么大第一次如此渴望的想见到一个人。好久没遇到拥有如此琉璃似的女孩子,干干净净,说起话来眼角带笑,非常有感染力。润白就经常称黛蓝为滕神奇,无人应答的情况下,她经常可以自说自话的说一整天,将她扔进无人岛,绝对不害怕被闷死。对于这一点旭笙头一次感到自卑,世间的女孩子都不会像她一样吧,很小的时候便终日在黑暗中勾心斗角,在泥塘中摸爬滚打,去争取生存的权利,久而久之再也回不到单纯的过往。

    “噢,那你少爷的父母呢?”

    “少爷的父亲在朝廷里当御医,但少爷的母亲就知道的不多了,她死的时候,我还没有出生呢!而且这个人在滕府是个禁忌话题。”

    “既然是禁忌,那就不要提了。”旭笙心里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欧主既然派她过来就一定是因为这个家里“有鬼”,她现在伤重不宜行动,不过现站在她面前的小丫鬟绝对是个可以利用的人物!

    据黛蓝所说,滕府占地很大,但是人口并不是很多,连滕少爷在内也不过是五口,竟然需要四十余名仆役的服侍,不得不说滕府有钱烧的慌。她不知道一个大夫的行情如何,或是有其他的什么来源,但她难以想像这家子人为何如此的花钱如流水。在欧家这个大家族里,人人每个月都会领到属于自己的份子钱,但也是只能仅仅支撑一个月的花销。更不要谈在江湖上混的武林人士,表面上风光,实则是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的苦命人。

    日落西山,润白终于回来了,彼时旭笙刚换完药,罗衫褪尽,绷带绕腰缠至胸部。黛蓝用温水将双腿稍作洗涤,晶莹的水滴凝结在她下半身,在蜜色的肌肤上反射出日光作用后的七彩色调,眩花了观看者的眼。他连忙背过身,但那震撼的影像早已深烙脑海,胸口撞动激烈,白皙的面皮更是涌上红潮。修长的美腿,由于常年习武而线条优美,不是夸张的肌肉分明,而是力与美的完美结合。本习惯于人体的他,居然内心怦动得不知所措!

    “对不起,润白唐突了!”

    旭笙所受的惊动并没有太多。在初时的讶然过后,她看着润白背影,没有说一句话,即便是润白就站在她的面前,她也没有做作的去遮挡些什么,甚至没有丝毫的忸怩姿态,她只是在做着自已应该做的事,淡然、坦然。这一点倒是让润白颇为惊讶。因为在世俗的礼教范畴里,人们总是认为女孩的身体是那样的神圣而不可侵犯,而他刚刚的行为完全可以被认定为是对她的亵渎。而旭笙既没有没有深闺小姐的欲拒还迎的假模假式,也没有市井儿女的奔放有余,他感觉不到旭笙向外释放的任何含义,亦可以这样说:她根本就不在乎这些,不在乎伦理纲常对于她们的苛刻要求,也根本不想遵守这些早已沦为虚假把戏的“大花布”。在传统道德下人性光辉的后面,同时也隐藏着封建礼教邪恶的嘴脸。他一路走来,见识到太多太多的人和事,但是旭笙绝对是一个例外,即便她还未和他说过一句话。

    相比于润白的发现,黛蓝显然看到了更多的内容。

    “少爷,旭笙小姐可是终日蒙着面纱的,你是个男的看到她的脸已是不该,现在又看到她的身子,她清白已毁,理应娶小姐。可少爷您现在又有未婚妻,这可如何是好?”

    其实这正是润白的无奈所在,他对这种虚假的道义嗤之以鼻,但始终还是无法挣脱,这不,瞧他还未说什么,他的丫鬟就早已开始提醒他应该负起责任了。

    旭笙看着润白一下子下不来台,生性寡言少语的她还是选择解释了一下:“润白少爷救我一命还未曾道谢,已是我的失礼在先,又怎会有唐突一说。再者说润白少爷是医生,我是病人,又怎可用世俗的那一套来下定论。”若他真是那些登子徒,她有一百种方法整的他们生不如死。她心中暗暗腹诽。

    她曾经问过欧主,为什么要教会她逢场作戏,欧净琛是这样回答她的:“你渴望生存是吧?越多的表现出另一种人格,你生存的机会就越大。”她不认为自己学到了欧主的十分之一,但对付滕府的这群人还是绰绰有余的,她查过滕家大少爷的资料,成为他心中想要的那个人,这是她的目标。

    这边,润白的心里暗惊,果然如此,果然和他心里想的一样,旭笙的眼界宽广,看得深远,超越了世俗人。寥寥数语,偷换概念,妙语连珠,一个女人怎可以聪慧如此,为此,他动容啊!他还是第一次遇见思想与他如此投契之人————一个与他身份背景完全不相同的女人。自从救起她的那一刻起,他就在怀疑,直到此刻,他终于开始相信,这才是命运。他是如此深刻的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不是没有原则的人,有生之年他也一直都遵循着一定的信念,并以钢铁意志去贯彻它,纵然是看起来循规蹈矩,亦或是心有不甘也绝无例外姑息。但是……也许世间就是会有那么一些人、或一个人,会让你忍不住只为他降低标准、为他破例,违背家训,甚至是为她背弃整个世界还觉得理所当然吧?!而现在那个理所当然的理由只是一句话——因为她是旭笙啊,一个奇妙的女子。

    这一次,很显然,少爷和丫鬟的看法再一次的南辕北辙。

    “少爷,被嫌弃了!他都主动送上门了,旭笙小姐依然不为所动啊!”黛蓝脑海里跳脱出第一个反应。

    在不久的数个时辰里,一个认知: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少爷竟 ...

    (然有史以来第一次被嫌弃了!这种“惊天大发现”让黛蓝久久回味,再也挥之不去了。

    其实她不知道旭笙的世界中已然成型的惯用法则,她一开始便接受以杀止杀的训练,狠绝无情的原则深凿入脑。欧氏从不教授“宽容”,因为它总是留下后患,反而置她,这个杀手于濒临死地。而有些人永远不必宽容,或者说,人与人之间只有相互利用的关系,有的只是表面的做戏功夫。她的心早已一年比一年冷硬,已经不知手下留情为何物的人又何谈人类的那些美德。

    她不知道待她的治疗结束之后会不会想起这世上有润白和黛蓝这两个可爱的人,她只知道自己一定会在滕府大开杀戒,杀掉所有的知情人,所以现在吃点亏又算了什么!她会一一清算回来。

    只是古语有云:做人就是不能铁齿,太铁齿会咬到铁板的。旭笙天天逢场做戏,带着欧宅教她的一套面具对人,却从未想过自己也有陷落的那一天。

    既然话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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