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待大局一定,主子很快就会念起你的。那个‘秃头尼姑’是瞒不过他,我也没这个胆量。等主子问起,我便如实回秉。幽州有一处不错的园子,当日主子只在门前站了一会儿,便转身离去了。见那园中落木萧萧,我这做奴才的妄自揣度,主子爷怕是又犯了心病。。。。。。”
“叫我住在那里么?”轻拢颊边的乱发。
“正是。”轻松一笑,“茶花嘱咐我偷偷把你送走,让主子爷后悔去吧!我可没她那么傻,也没长俩胆儿,不能拿一家人的性命开玩笑。主子不问便罢,如若问起,我便据实回答。若无暇问津,算你走运了。。。。。。”
“软禁?”说不清为什么,这辈子一直会被人出于各种理由羁留禁足。
“不不不,派些人手主要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确保万无一失。”算句真话吧?这的确是他的最重要的目的之一。除此之外,当然还有些私心,譬如,但求主子一乐,也好借此讹点银子什么的。。。。。。
“还请术律大将军关照王妹,木末只是一时赌气,并非恶意欺君。万一。。。。。。还请大将军发发慈悲,替她打个圆场同陛下求情,切莫眼睁睁地看着她送命!”
“这个嘛,就要看她个人的造化了。她若毫不隐瞒地道出实情,不但无过,甚至有功。她若死性不改,一心妄想假扮成你,这要再被主子爷揭穿了,非死即伤,惹得龙颜震怒,那可真够她喝一壶的。”
“她该明白,瞒不住的。。。。。。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习气。她不是不懂,只是想证实我的言不由衷。我了解王妹的个性,好强,争胜。放心吧,她自有分寸。陛下那里还望大将军做个铺垫。。。。。。”
“好说,好说!”喝停了马,跳下马车同高模翰小声嘀咕了几句,就此换了马。他单人一骑折回京城,高模翰驾着马车一路南下。。。。。。
术律太后面含春威,望着帐外接天的秋草暗暗思量着应对之计。时而转身瞥一眼垂头丧气地耶律李胡,想说什么,似又忍住了。。。。。。
唉!正是天若有情天亦老,月若无恨月常圆。习宁虽秉承她的心意,却因儿女私怨乱了阵脚,才弄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如今,只有倚仗她的属珊军了。轻轻抚摸着隐于袖下的断臂:当初阿保机亲征党项,室韦二部趁后方空虚借机偷袭,她曾亲率属珊击破敌军。想不到多年以后又要披挂上阵,对手竟是自己亲手扶上皇位的逆子。。。。。。
苦肉j计
术律太后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终于决定先发制人,遂命一队属珊秘密入城凭手谕接管夷离毕院,诛杀冒犯德妃的祸水。凡有异议者,格杀勿论!
沾沾自喜,姜还是老的辣。如此一来,后宫人心大悦,她便可获得萧氏同宗更多的支持。更何况还有耶律天德在她手上,量尧骨那小子也不敢轻举妄动。。。。。。
长舒一口气,下旨传召耶律习宁。话音未落就听见帐下传令官的通禀,“启禀太后,东丹王世子耶律阮求见!”
“呃?”,缓缓起身,露出一脸诧异的神情,“这个节骨眼上,他来做什么?”心中揣着一丝狐疑,这小子不是投在尧骨帐下了么?
“世子还带了个人来,那‘祸水’之子——耶律隆先。人被五花大绑,打得鼻青脸肿。此时就跪在营门外,看似颇有怨气,正喋喋不休地指天骂娘呢!”
“隆先?”述律平诧异挑眉,“他不是被贬往原籍了么?哀家听说,几句傻话把他的叔父皇惹恼了?”怔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坐回了椅子上,“叫他们俩进来吧,哀家也有日子没见过这两个孙儿了。”
不一会儿就看见帐门外远远走来两个晃动的人影,耶律阮亲自押着一瘸一拐的耶律隆先跨进了帐门,按照回鹘人的习惯按胸跪拜,“孙儿耶律阮拜见祖母!”利落起身,照着隆先的腿弯儿狠踹了一脚,大喝一声,“跪下!”
只见耶律隆先身子一歪,“砰”的一声跪在了地上,愤然瞟了哥哥一眼,信口大骂道,“无耻小人,算我错看了你!我一直视你为兄长,想不到这偌大的天底下竟无我容身之地?”
“这是怎么了?起来,跟祖母说说。”述律平笑容温和,起身上前将鼻青脸肿的小孙儿扶了起来,转回头看了看耶律阮,“尔等都是大横帐的血脉,同室操戈,相煎何急?”
耶律阮嘴角一撇,蔑然嗤笑道,“斩草必当除根!这孽种的身上流着一半靺鞨的血,切不可放虎归山留下后患!”
“你是怕我回到东丹夺了你的汗位吧?”耶律隆先下颌微扬,冷冷地睨着对方。
“你放屁!”抬腿就是一脚,狠狠跺在脊梁上。转向险些被咧倒的老祖母,抱拳一拜,“孙儿闻听陛下暗中调动各路兵马,方知朝中将有大变故,以为天赐良机,遂率兵赶回上京给祖母护驾!”
“哦?”术律平微敛眉宇,将信将疑。
“那昏君一向心狠手辣!当初若不是他逼得我父汗走投无路,他老人家又怎么会漂洋过海,客死他乡?”蔑然扫过栽倒在脚下的‘孽种’,躬身大骂,“杂种!你以为我是真心投靠耶律德光么?他谋夺我皇位,逼死我父汗,此仇不报,枉为人子!
而罪魁祸首就是你母亲,还有你这贱种!若非你母亲秉性轻浮,朝秦暮楚,怎么会惹得父汗与叔父皇兄弟反目?我奉母亲之命潜入上京,假借母子失和之名投奔那昏君,你以为我真把你这狗杂种当做手足兄弟?”
术律平心里暗暗大喜,压抑着激动的情绪,假意奉劝道,“兀欲啊,听祖母一句,隆先他必定是你的同胞兄弟。你们俩都是图欲的亲骨肉,祖母对不起你们俩兄弟!更对不起你们的父亲。。。。。。”扯起衣袖轻拭眼泪,嘤嘤啜泣,“当年,只怪祖母偏听偏信,被那逆子的假仁假义所蒙蔽,乃至养虎为患,落到今日这般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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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根错节
术律珲一回到上京便直入龙眉宫,将之前夷离毕院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呈报于大圣皇帝,“主子,奴才已嘱咐高模翰将人秘密送往幽州。那个‘尼姑’怎么办?就搁在牢里?只怕太后会有下一步的动作,回头再落下埋怨。。。。。。”
“等!”耶律尧骨悠然转身,将宝刀放回了刀架上,简单一个字,举重若轻。
“萧卓贞临行前还嘱托我关照她妹子呢!”
至尊在宫殿里走了几个来回,不紧不慢地吐出几个字,“生死有命,顺其自然。”
术律珲暗暗吞了口吐沫,心想这主子爷也太偏心了!某女在牢里的时候,他怎么没这么淡定呢?顺其自然——说得轻巧,敢情死不死跟他没什么关系!
“可人若死了,只怕萧宫人会怨你。”小心翼翼地提醒一句。
“她不该死么?”摆手屏退宫人,径自拾掇着摊开的书卷,“朕留她这么多年,总算派上点用场。有命等到行营的好消息,朕就亲自去迎她。若是等不到,那便是天意。”
“您还是想杀她?”折服于对方那副睚眦必报的性格。
“没想过——懒得费那个脑子!朕说了,顺其自然。”
“呵呵,您说得不是真心话。。。。。。奴才尚有一事不明:萧卓贞入狱,您为啥不急?”
“有耶律绾思坐镇,出不了大事。”
“哎呦,您是没见那些如狼似虎的属珊女兵!”挤眉弄眼,成心刺激对方,“就差那么一点点,一点点。。。。。。”
“唉——”郁闷轻叹,“百密一疏,意料之外。耶律休哥去得晚了那么一点。好在人没事,不然朕也不知这出戏该如何收场了?”
“故意的!”下颌微扬,一语道破天机,“主子要的是‘万无一失’,耶律绾思必然在牢里做了周密的布局。会出这样的茬子只有一个解释。。。。。。”
“呵,因为茶花。。。。。。朕也是这么想的。耶律绾思欠朕一个说法。而他聪明就聪明在,料定在这个节骨眼上朕不会追究此事。此危急存亡之际,朕还要倚仗大贺部为朕效力呢!”
“就这么算了?呵,不像主子一贯的做派啊!奴才今日在大惕隐司又见到了耶律李胡。”
“你说什么?”耶律尧骨愕然一愣,眉宇紧锁,恶狠狠地打量着对方。
“李胡在牢房里,命人缴了守牢属珊的兵器。而‘某些人’依旧躲在暗处装聋作哑,我与那尼姑赶到时,李胡正把人压在身子底下。。。。。。”
“混账!”一脚踹翻了眼前的桌案,文房纸笔滚落了一地,嘴里愤愤嘟囔,“耶律李胡——朕非把你阉了!”转身看了看成心搬弄是非的‘狗奴才’,刻意压低嗓音问道,“她,到底怎么样了?有没有。。。。。。呃,有没有?咳咳!”
“当时奴才并不在牢里,无从证实。”顺着眉,回避王者凌厉的注视。
“欲知真相,朕只能问那尼姑?”挑眉打量着对方。
“不错,只有大木末目睹了事情的经过,也只有她可以替萧宫人澄清事实。”
“哈!”邪气嗤笑,“那问与不问还有什么差别呢?木末对木落恨之入骨,问她就是宁可信其有喽。。。。。。”
龙心难测
宫门外忽然有人来报,一队属珊军奉太后懿旨入城接管大惕隐司。术律大将军下令驻留司衙的人马半数伤亡,半数被扣压。
术律珲摸了摸光秃秃的脑壳,长长出了口气,转身望向神色凝重的皇帝老子,“主子,太后怕是要动手了。。。。。。”
耶律尧骨轻轻点了点头,微微扬起下颌,“意料之中。再等一等吧。只要萧翰顶得住族人的压力,量萧家人不会轻举妄动。”长舒了口气,暗暗叩谢苍天。幸亏木末挺身而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待太后发现牢里的女人被掉了包,一怒之下必将诛杀天德。
也不知兀欲那边的进展如何?
他在密信中承诺,若能救出天德便是头顶大功,划地封疆,赐爵封王!
术律珲微皱眉头,躬身轻问,“眼下,主子有何打算?”
“传朕旨意——重责耶律绾思!”盘坐在炕沿上,宛若神明的俊脸上浮出几分狡诈的神情,“呵,他料定朕不敢动他,朕就偏要动他!”太后一向觉得他“傻”——徒有匹夫之勇。那他就傻给她看,扰乱视听。
术律珲心中窃喜,诚心给主子提个醒,“大贺部万一。。。。。。还望主子三思!”
“大贺部个个自恃功高,多年来若非耶律绾思压服周旋,有些人怕是早已起了不臣之心。此次,绾思在牢房里面壁,朕的旨意不会那么顺利得到实施,料想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来找朕说情了。”
“这是不是太冒险了?”摇了摇头,不以为然,“万一大贺部临阵倒戈,或是太后有心拉拢,还是要早作应对之策。”
窃窃扫了对方一眼,只恨这狗奴才在这个节骨眼上竟然还在为一堆陈芝麻烂谷子搬弄是非。危急存亡之时,唯恐生出变故,哪一方都不宜得罪。未曾责斥,摆手解释道,“不,不会。朕了解绾思,他若想从那牢房里出来,怕是没人拦得住他。绾思心思缜密,他之所以老老实实留在牢里自有他的用意。你看,卓贞受刑的时候,休哥去的不早不晚。这足以说明,一切都在他的控制之下。”
“呃,主子所言极是。”原来主子并非真心要杀绾思,白高兴了一场!也怪他自不量力,人家都是姓耶律的,打断了骨头连着筋呢!
“呵呵,那是当然!太后派兵接管了大惕隐司,朕本想找绾思来问个究竟。不过以绾思的为人,想必见了面也未必听得到真话,倒不如等休哥那傻小子上门。”
“那小子前时才惹恼了太后,不是一般的猖狂啊!”
“呵呵呵,”尧骨j佞一笑,拍着对方的肩膀解释道,“所以,你就放心吧!不会有人临阵倒戈的。。。。。。”
天色渐暗,行营四围燃起了篝火。
眼看着耶律隆先被几名属珊押了下去,酒足饭饱之后,耶律阮得空与老祖母细数“昏君”的暴政,以及家人多年来所受的委屈。说到痛处,声泪俱下,“可怜我父汗走投无路,只得漂洋过海投奔邻国。”侧目看了看同席用膳的李胡,借着酒劲儿质问道,“同样是因为那娼妇,当年大元帅亦苦苦相逼,几欲置我父汗于死地,时至今日,大元帅心里难道就没有一点悔过之意?”
诡计败露
李胡侧目看了看主座上的老娘,不假思索地辩解道,“这都是因为习宁!不是我的意思。本帅那时年纪尚轻,禁不住他人挑唆。。。。。。”
“习宁?”术律太后眉宇紧锁,“她教你杀害同胞手足么?那可是你的亲兄弟!”
“唉!那时二哥中了邪,大哥若顺利回归东丹,只怕会独树一帜,卷土重来。就因为那娼妇,他闯进我府上,与我拔剑相对。他尚且不念兄弟之情,我还跟他讲什么仁义?”
“放肆!”术律平嗔目低喝,恨得咬牙切齿,“东丹多年以来一直由王妃萧惠代政,你兄长早已望峰息心。什么独树一帜,纯属无稽之谈!”
“可他为了那个娘们儿,对我恨之入骨。我不杀他,他早晚有一天会杀了我!”
耶律阮冷冷嗤笑,“呵呵呵,那昏君尚且要给我父汗留三分颜面,我还以为大元帅无所畏惧呢!”
述律平满心惋惜,摇头哀叹道,“契丹之不幸啊!哀家怎么就生出你们这三个东西?漂亮的女人千千万,你们怎么就。。。。。。唉!”
“那女人是我父汗娶进门的侍妾。我父汗有什么错?”耶律阮沉声回应,“是那昏君失礼在先,硬将人霸了去!可后来我听说,二人在我父汗之前就有一段前缘,还产下一子——”
“别说了!”术律太后连忙起身打断了对方,“最没有道理的就是李胡!一段孽债,许是天意,哀家都忍了!你耶律李胡跟着凑什么热闹?”
“我。。。。。。”李胡郁闷地挠了挠头,“那女子确有倾城的风姿,倾国的秀色,我曾想用三百头牛羊换她,二哥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后来我才听说了,她和大哥二哥之间的那些事。她本就不是什么贞洁烈女,我才动了那心思。。。。。。”
“得手了?”术律太后强压怒火。
“没。那时她带着守宫。我潜入御帐,结果白忙了一场。事后,一直等着皇帝哥哥找我算账,不想等来的却是阿不里,还带来了守宫的钥匙。”
“什么?是阿不里。。。。。。”
“以二哥那火爆的性子,守宫一开,不论得手未得手反正都得死。我也是鬼迷心窍了,心想着一不做二不休!谁知天不绝我,二哥居然中了巫谶,还差一点把那女人一刀捅死。我以为我的机会来了,见二哥出了宫,就派人一路追杀,想把他给弄死。也是二哥命不该绝,派出去的人马几次三番未能得手,还是叫他跑了!
又因为那贱人矫诏,把大哥也给放跑了,我才担心大哥他日后会举兵报复。。。。。。”
“哀家早就看出你心怀不轨,所以才派习宁带人去迎你,可怜图欲最终未能再与哀家见上一面。浮海投唐,最终客死他乡。”
“祖母可知这其中的缘由?”耶律阮以为这是个难得的机会。
“缘由?”
“不是您教大元帅将‘贵妃娘娘’送去界山的吗?”
“哪儿啊!”李胡大咧咧地插话道,“太后下旨处死贵妃娘娘,习宁说物尽其用,将人带到界山替我换下那娼妇,陛下自会取她的性命。。。。。。”
挟持太后
“换?”术律太后脸色越发凝重,“不是说,阿不里行刑时徇私枉法,暗做手脚将大贵妃放生了么?”
耶律阮故作诧异,“祖母,您这是什么时候听说的?难不成阿不里将军的死是您老人家的意思?”
“起初,哀家一直以为贵妃死了,尧骨带回来的那个是萧卓贞。他中了巫谶——这便是多年来一直对她不冷不热的原因。直到不久前,他又因为一个女人耽搁在了天福城。哀家才知道,是阿不里从中作梗。。。。。。”
“又是习宁?”耶律李胡摇头嗤笑,“您老人家就是太信习宁的话了!她喜欢二哥,恨不能二哥宠爱的女人统统死光!可怜她仰慕多年,一直不得亲近,二哥跟您老要她的时候,她满口都是‘替您看着陛下’,心里面怕是早就急不可耐了!”
“什么?她跟尧骨可是同姓,又长了尧骨一辈!她偏心尧骨这哀家老早就知道,可喜欢归喜欢,她怎么就这么糊涂啊?”看了看左右的宫人扬声吩咐道,“来人哪,去把习宁叫来,哀家有话问她。”
李胡一仰头干了碗里的酒,大咧咧地说笑道,“深宫寂寞,她熬到半老徐娘还不肯嫁人,不就为了能多看二哥几眼么?之前跟皇后争,跟贵妃争,后来跟那娼妇争。可争来争去争到了什么?进了龙眉宫一心巴望着近水楼台呢,结果连二哥的毛都没碰着,整天守着龙床,眼睁睁地看着二哥跟别的女人鱼水尽欢,任凭偆情激簜而无从发泄,还有什么比这更痛苦的事儿?”
耶律阮嘲讽一笑,“皇后仙逝,不想陛下遗失了六年的心肝宝贝又回来了。当初人是被她逼走的,她不怕才就怪了!祖母啊,这么说吧,阿不里将军死的冤枉!耶律习宁多半是怕事情败露,这下终于死无对证了。”
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唉——哀家常常会对她有些暗示,阿不里之死的确不是哀家的意思。。。。。。”
帐门外突然传来仓皇的通禀,“启禀太后,两位皇孙割断绳索打伤守卫结伴潜逃,此时已被我等团团围住,恳请太后示下!”
术律太后刚要开口,惊觉颈间一凉,明晃晃地宝刀已嗖然架在了脖子上。侧目看了看手持利刃的耶律阮,微微眯起双眼,“无欲,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恳请您下令赦免我的兄弟!放了他们俩,孙儿不会为难您老人家。”
“耶律阮你好大的胆子!”李胡一脚踹翻了桌案,嚓啦一声拔出佩刀。
耶律阮旋身躲到了祖母背后,对着李胡轻声笑道,“大元帅稍安勿躁!侄儿胆子小,容易冲动。。。。。。何况,您方才不也说了么?太后和您都是无辜的,皆是习宁从中作梗。只要天德安全回宫,叔父皇断然不会怪罪你二人。”
述律平沉沉嗤笑,“呵,哀家就说你怎么突然这么好心?原来是耶律德光设下的诡计!”
“祖母,您老了,该侍弄侍弄花草,想想清福了!叔父皇要举兵伐晋,您准也得准,不准也得准!叔父皇要做什么,往后您老人家只要点点头。”
“属珊大军重重围困,你杀了哀家,也休想离开行营!只为成全他人的野心,值得么?”
“祖母啊,孙儿也是带着兵马来的。。。。。。京畿要塞,各路大军早已进驻待命,只等皇帝一声令下。您这又是何必?陛下不过是要天德活命。都是一家人,弄得两败俱伤有什么好处?”
“这。。。。。。”述律平微微有些动摇。沉思了片刻,凛然抬眼说道,“夷离毕院不知动手了没有?人若没死,或许还有转机。。。。。。”
震摄乾坤
“怕是赶不上了吧?”李胡转身朝帐门外看了看,“放信鸽兴许还来得及。。。。。。”
耶律阮淡淡一笑,“怎么都来得及。耶律绾思没死,那娼妇就死不了。他答应过陛下,确保万无一失。”
“报——”帐门外传来一声通禀,“陛下方才下旨,重责耶律绾思!”
“呃?”众人心头一震,面面相觑:莫非,人已经死了?
李胡无精打采地放下刀,当下改了口风,“咳!其实,兀欲说得也有些道理。二哥他身经百战。真打起来,咱们也占不到什么便宜。。。。。。”含蓄地提醒母亲,他遗失了兵符。就算没丢,他也不是二哥的对手。
述律平恨铁不成钢,狠狠地剜了李胡一眼,沉默了许久,颓然哀叹道,“唉!哀家本性刚强,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不成器的东西?”六神无主,举步跺向帐门,自言自语,“常言道: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习宁啊,这都是天意。。。。。。”
天子趁夜离开龙眉宫,移驾皇帝行营。数万亲军集结待命,熊熊火光把午夜的天空烧得赤红。
稍微有点心机的人,都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战事一触即发,京城内外家家关门闭户,平日里车水马龙的大街上杳无人迹。
耶律休哥闻听皇帝下旨重责父亲,第一时间赶到行营替父亲申辩。只道那女子水性杨花,绝非善类!他亲耳听到大元帅依了她三件事,并答应每天傍晚到牢房里探监。。。。。。
“当真?”耶律尧骨面色深沉,一颗心险些挣脱皮肉跳了出来。
“句句属实。若有一句虚话,愿遭天打雷劈!”休哥伏在地上,信誓旦旦地回应。
“好。。。。。。”沉默了片刻,轰然起身大嚷道,“朕不信!若非亲耳听到,朕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
“臣以性命担保!”五体投地,复又加重了语气,“臣以全家的性命担保!”
耶律尧骨高昂着下颌,侧目看了看术律珲,“你听到了么?你的机会来了。证明他说的都是假话,朕就灭了他全族!”不可能,他死也不相信那女人会勾搭李胡。
术律珲j佞一笑,“呵,这有何难?方才接到消息,耶律阮所辖兵马已进驻太后行营。待战事平息,主子把大元帅叫来一问便知。”
“天德怎么样了?”惦念爱子,越发得心急如焚。
“暂时还没有可靠的消息。。。。。。”
传令官急冲冲进了御帐,对着至尊抱拳一拜,“陛下——耶律隆先携皇子天德恳请觐见!”
“快宣!”尧骨轰然起身,大步流星迎出了帐外。神采飞扬,一边走一边吩咐道,“休哥啊,去请你父亲出来吧。朕要找他算账,除了朕怕是没人敢‘重责’他!”侧目扫了眼术律珲,“去把李胡给朕找来,叫他别怕。朕心情好得不得了,不想杀人。只因太后是朕的亲娘,他就暂且替太后委屈一下吧。。。。。。”
自食其果
耶律尧骨亲自哄睡了天德,压实被子,收起一脸父爱,起身走向跪在不远处的李胡。
终于证实了耶律休哥的话——“句句属实”!终于还是不肯面对这出人意料的结果。。。。。。
她甚至叫李胡在南城替她准备一所宅院,题匾‘辛夷坞’。
她当他死了么?
还是,希望李胡即位,盼望他早点死?或是怨恨他没有冲进大狱砸烂铁锁?
一面摔破的镜子,当真就不能重圆了吗?
对着帐外散漫的月光独坐到天亮。新月渐满,眼看又到了中秋。前所未有的失落,整颗心犹如孤岛空落落的。。。。。。
愣了许久,那张与“她”一模一样的俏脸渐渐变得清晰,停在了他的面前。并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份,径自剥落了带在头顶的马鬃。
“朕该赏你,还是该罚你?”耶律尧骨别开眼,空灵的目光飘散在帐外的空地上。
“随便。”大木末紧闭双眼,不愿再面对那双傲慢却迷人的眼睛。
“朕想知道,你走进牢房的一刻,看到了什么?”
“呵,”挑眉,嗤笑出声,“她正与李胡颠龙倒凤,风流快活。。。。。。”
“你胡扯!”猛然起身,一把扼住她的脖子,“你说的都是假话——你还不死心,你想叫朕杀她才这么说!”
大木末眉宇紧锁,皱巴的小脸憋得紫红。睨着他,吃力地吐出几个字,“你没救了。。。。。。真话、假话对你来说。。。。。。有什么意义呢?”
“告诉朕,那不是真的。。。。。。”神情有些疏离,微微放松了掌间的力道,忽然觉得他所做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难道,你还不明白么?王姐秉性风流,且贪生怕死,她本就是薄情寡义的女子,你认识她的那一天就是!她是烟花巷的花魁,是人皇王的宠妾,你硬生生把那‘祸水’据为己有,你抢走了他人喜乐,同时也也抢走了他人的痛苦。”
“呵呵,”苦笑,眼圈微微泛红,“人皇王当日之苦,朕悉数体验了一次。这就是所谓的‘报应’吧,朕整夜想的都是漫天的柳絮,血淋淋的尸骨。朕也想把她大卸八块——喂狼!”
“你还爱她么?”
他闭目沉默了许久,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就杀了她吧!”
“会的。她欠朕一个解释。。。。。。”
“不,她什么都不欠你。爱是你自己的事。纵使她千般不好,你还爱她吗?如果爱就忘了它吧;如果不爱,就放了她吧。我要说的就这么多,你只要问问自己的心,还想不想再见到她?”
“呵呵,”执杯,浅抿一口奶茶,“爱欲于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忽然间万念俱灭,“朕伤心了。。。。。。”
大木末合十稽首,“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情爱于色,岂惮驱驰。虽有虎口之患,心存甘伏,投泥自溺,故曰凡夫。透得此门,出尘罗汉。”
直勾勾地望着茶碗里浮动的气泡,“朕不想当什么阿罗汉,只希望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人皇王一把火烧了‘辛夷坞’,朕想杀了她,然后把整个天下付之一炬,同朕一起,化为灰烬。”
“我,我忽然有些钦佩王姐,竟能把一个个薄情的汉子变成这副德行!”
“解恨,是么?朕被你的王姐狠狠玩弄了一把。”
“解恨,呵,真解恨!当日的恶因,今日的业果,也算替我报仇雪恨了!”
“朕对不起你,可朕不后悔。这惨痛的教训叫朕明白,朕一直在苦苦追求的是什么样的东西。爱情,就像一场转瞬即灭的迷梦,朕只是任性,不愿醒来而已。”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缘起时起,缘尽还无,问谁人留得住?朕庆幸,若一切都是梦幻泡影,好歹朕曾不顾一切的苦苦追逐。
朕天生的不安分,从不觉得循规蹈矩地过一生有多好。可朕偏偏是个皇子,除了战场,其余的时候是那么的安稳。朕自打生下来就向往那种过了今天不知道明天的日子。朕从前也不相信爱情,更不愿意在女人身上费心思。直到遇见那个‘祸害’,朕不知不觉陷入了爱情。朕享受那份折磨,你永远都不会懂。”
“我懂!所以我料定你还是忍不住会去找她,你管不住自己,你就爱听那些虚情假意的谎话。”
“不,她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样子,固执地要命。她若是哭哭啼啼地跟朕说一堆好话,那就不是她了。你知道,朕一向没什么耐心,时常伤她,事后又忍不住后悔。。。。。。”
南国伊人
草原上荼蘼花开,又落了,又是个形孤影单的中秋。朝中局势日趋明朗。南下伐晋,建立大辽,已成了众望所归的事情。
耶律尧骨一直压抑着心中的不笃定。时不时会想起大木末的话——
你还爱她么?
你只要问问自己的心,还想不想再见到她。
如果爱,就忘了它吧;如果不爱,就放了她吧。。。。。。
想她了,真心话。也许是日子过得太安逸,想女人了。
他曾说过,不论她犯下什么样的错,只要肯认错,他都会原谅她。不知道自己在固执地坚守什么,哪怕只是身体想念身体,他也没有必要这么难为自己啊?
“叔父皇。”日前已被加封为永康王的耶律阮不知何时登上了明王楼,嬉皮笑脸地打断了他的沉思,“隆先来信说,她母亲脚上的伤还不见好,托我在京城寻个医术高明的大夫。儿臣以为,不如直接找叔父皇借几个御医用用。”
“怎么,一点皮外伤,还没好么?”耶律尧骨长吸一口气,故作一副淡漠的表情。
“被小拇指粗的金簪刺穿了脚掌,别说是个女人家,就算是男人也受不了啊!”
“是她的意思么?想叫朕去看她?”执起案头的念珠,竟是一串大大小小的红豆。
“不不,不是。”吱吱呜呜,“有些话,侄儿本不该说,可是。。。。。。唉,恳请叔父皇恕罪!隆先其实。。。。。。来了京城。。。。。。。此时就在我府上。。。。。。”
“既然不想见朕,就不要为难他了。”一手压着胸口,倍感吃力地站起身,“天德也来了么?还是留在了幽州陪护他的母亲。”
“留在了幽州。发誓这辈子再不来上京了。”
“唉!这娃儿啊。。。。。。。”裹紧肩头的大氅,扬手糅捏着胀痛的前额。
“隆先昨夜里说,他母亲承认确与大元帅有染,无颜面对叔父皇。感激陛下不计前嫌,准许隆先和天德回到了她身边,还下旨为她妹子在京城修建了寺院。”
亦或许是他过分敏感,总觉得这话格外的刺耳,压低嗓音嘀咕道,“怎么,她要死了么?错都错了,还说这些话有什么用呢?”
“许是吧?不然隆先怕是也不会急着回来找大夫。”
一股异样的感觉梗在胸口,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她死她活跟他有什么关系呢?都是她自作孽的恶果!怎奈那袭寒意却始终挥之不去,努力压抑着呼之欲出的心。。。。。。
耳边隐约传来女人作死的哭闹声,叫他本就脆弱的神经绷得更紧。起身走向阁楼的雕栏,扶着立柱询问道,“该死!何人在此喧哗?”
“回陛下,是术律大将军夫人!”当值的内侍伏地回话。
“茶花?”王者诧异抬眉,摆了摆手,“退下,叫她上前回话。”
“主子——”方才分娩不久的女人抹着眼泪,“噗通”一声跪在了楼前,“主子恕罪!小木末怕是不行了。这都怪我——若非我当日争强好胜,小木末怎么会受那样的折磨啊?也怪那秃驴自以为是,弄巧成拙,本想难为一下耶律绾思,不想竟扯出那些事。。。。。。恳请主子做主,叫那秃驴休了我吧!我要去幽州,再晚些时日怕就见不着了!”
锥心刺骨
耶律尧骨再也坐不住了,原以为是她故意指使耶律隆先放出口风。说不清为什么会那样想,或许是为了安慰自己,她心里还是在乎他的。。。。。。
简单安排了京中事宜,先隆先一步带着二千亲军连夜赶赴幽州。人还没进小院,就撞上了剑拔弩张的天德。从来没这么暴躁过,懒得废话,一掌劈下将娃儿打昏了。
“主子——”
术律珲紧跟在身后倒吸一口凉气,都说“虎毒不食子”,何况就这么一个称心的。
耶律尧骨烦躁地一摆手,随口低喃,“死不了,朕自有分寸。丢进柴房里绑起来。把嘴塞了,朕心乱,不想再听见有人唧唧歪歪的!”
清晨的阳光格外清澈,透过屋檐的缝隙照射进来。
耶律尧骨揉了揉额角,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房门,一抬眼就看到了蜷缩在锦被下的女人,发丝散乱,不停地打着哆嗦。
记忆一下子退回了多年前的那个雪夜,还有次日毡毯上那一抹刺目的鲜红。。。。。。
他略微一怔,忽然有些不知所措。她是他的女人,他几乎忘了。
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就着炕沿坐了下来,强忍着尴尬掀起被子——
那张脸消瘦而苍白,虚弱无力的小手紧紧抓着被他掀开的被子,惊惧的双眼像受惊的小兽般一动不动地盯着他。莫名感觉到一股强烈的罪恶感。而更多的是心疼,一种遥远的几乎被他遗忘了的感觉。。。。。。
不知她在牢里都经历了什么?
他那异乎寻常的镇定,运筹帷幄的自信,都似乎太过残忍了。却又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从心底冒出,让他觉得有十分开心——
幸而,她还活着。
“你。。。。。。”她紧皱着眉头,竟然不知自己该说什么,殷勤地问候伤情,是不是太晚了?
女人一语不发,两汪泪水在眼底打转。他伸出手想要把她揽进怀里,谁知刚碰到她的肩膀,竟挨了狠狠一记耳光。
“你——”脸色骤变,那副憔悴的容颜却叫他失去了还手的能力。眼底闪过一丝懊恼,固执地将她圈进怀里,“恨朕么?想打就打个够吧。”
女人缩在他怀里使劲挣扎,却没有一点作用。她身体微微一颤,仰起头,将焦距拉近了一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他,仿佛在思索,又好像记起了什么。。。。。。
“朕就要建国了。大辽——你还记得么?”
女人?br/>免费小说下载shubao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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