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屁精”方要上前帮忙,忽听房门外一声大喝,“住手!没有我父亲的手谕,何人敢在夷离毕院造次?”
“耶律休哥?”属珊女将停了手,蔑然扫了一眼门前||乳|臭未干的小子,“太后懿旨,将你父亲停职查办,夷离毕院暂由太后亲自掌管!怎么,你没接到旨意么?还敢跑到这里来撒野!”
耶律休哥摸了摸溜光锃亮的头顶,随手拢了拢额前的刘海。正是少年气盛,口无遮拦,“太后算个俅!举国上下除了皇帝陛下和我亲爹,别人的话小爷全当放屁!”
女将眉心一紧,扬手指着休哥的鼻子,“你想谋反?”
“呵,把我爹关起来,爷就不高兴!爷今儿就反了,怎么着?”哗啦一声抽出马刀,嚓嚓两声脆响,左右两颗血淋淋的人头被抛出了老远,落了地。霍然转身将血淋淋的刀口架在了女将的脖子上,对着身后的护卫一摆手,“来人哪,把这帮作死的娘们儿给爷拖下去喂狗!”
后生可畏
大木落被人从刑架上放了下来,蜷起赤倮的身体,惶恐地望着神情傲慢的挺拔少年。
耶律休哥抚摸着衣领上的白毛,默默打量着瘫坐在地上妇人,淡然笑道,“虽然我并不怎么喜欢你,却不得不承认你的确有几分姿色。今日所受的苦,乃是你应得的报应。你是否还记得我云珠姑姑是怎么死的?”
沉默,无需辩驳。茶花的罪过即是她的罪过。。。。。。
“我父亲原本可以救你的。。。。。。你明白么?”躬身打量着她的脸,微微挑眉,“堂堂南院夷里堇岂是他人说关就能关起来的?”
大木落了然点了点头,强忍着抽噎,说道,“懂了,我懂。”
“可怜陛下他对你情深意重,我等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帮娘们把你弄死。惹得陛下与太后撕破脸皮,于公于私都没有一点好处。”
苦涩嗤笑,“呵,呵呵,枉我还好心写下遗言,替你爹澄清罪名。。。。。。”
“你该庆幸!若非你的所作所为感动了我爹,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转身看了看身后手捧囚衣的随从,俨然一副有备而来的样子,“来呀——给她衣裳,去叫个大夫。穿哪件不穿哪件你自己看着办,我爹这可都是为你好。”提起刀尖在胡乱丢于地上的衣裳里翻挑,将女人之前写下的遗书翻了出来,如意地撇了撇嘴角,吩咐道,“留下两个把她抬回牢房,其余的随我去向陛下请罪。。。。。。”
耶律隆先为救母亲,违抗圣旨连夜返回了临潢府。远远望见上京恢弘的城门,暗暗盘算着对策。耳边隐约传来隆隆地马蹄声,回身一看,被明晃晃的一片火把吓了一跳。
“隆先!”
深夜里看不清,那嗓音却让人心里一亮——是耶律阮,他的亲兄弟!“兀欲哥哥,是你吗?”丢下手里的包裹,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急切地飞奔而去。
“哈!兄弟,你可想死我了!”旋身下了马,提起肩膀在弟弟的肩头狠狠撞了两下。
“兄长此处来京所为何事?公干还是私事?”
“听说你有难,特地赶来替你解围的。”
“哦?兄长不是被叔父皇派到西陲吐谷浑去了么?”
“不错!可近日里陛下跟太后政见相左,召我秘密还京,部署兵马扼住大元帅亲统兵马之左翼。。。。。。”
“你带着兵马这般招摇过市,岂不将叔父皇处心积虑的周密计划暴露了?”
“是啊,的确是暴露了。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为了你娘,只好破釜沉舟,拼死一搏了!”
“会掉脑袋的!”
“事若不成,脑袋搬家事小,诛灭满门事大。所以,只许成功,不能失败!”
“呃?”隆先恍然一愣,“是叔父皇的意思?”
“呵,事若成了就是叔父皇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事若不成就是咱们俩忤逆犯上,窜通一气。。。。。。”
隆先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当下喜形于色,“呵,我就知道叔父皇不是那薄情寡义之人,他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我娘被处死的!”
耶律阮扬手揽上兄弟的肩膀,耸肩坏笑,“嘿嘿,叫我说叔父皇上辈子八成是欠了你娘的!论美貌,那唐宫里美人数以万计。极尽所能,也不过求得一夜之欢。论才情,我娘比她怎样?五娘高云云又如何?能与她平分秋色的女子也大有人在。
从前,我一直想不通,叔父皇怎么就那么没定力,为了个女人咋就魔障了呢?直到自己也中了魔障,才知道爱情这东西从来就没有道理可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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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死网破
行营里的铃鼓声终于停了下来,术律太后张开双眼,自凤榻上缓缓坐了起来。
“太后——”耶律习宁赶忙上前一步,殷勤地在背后扶了一把,接过宫人手里的药碗小心翼翼地推送到主子嘴边,“太后感觉如何?趁热把这汤药喝了。”
“呦,你怎么还在这儿呢?”恍然打了个哈欠,貌似有些惊讶。
习宁放下药碗,黯然垂下眉头,“您老人家取笑我,此时,我还回得去么?”轻声啜泣,扬手抹了把眼泪,“陛下一心想要大权独揽。为迫使太后淡出朝廷,纠集一杆党羽连日在日月宫里密谋。风传各路大军早已在京门内外潜伏集结,伺机而动。陛下得知我偏心太后,跑来行营告密,非把我千刀万剐了不可!”
“哼!”述律平冷冷一笑,“尧骨一向耿直、厚道,如今居然变成了这个样子,哀家都快不认识他了!”仰头喝完了药,推开玉碗说道,“更可恶的是那贱人——她罪该万死!图欲客死他乡,一半是她之过失;如今又想将谁害死?”
“太后所言极是。俗话说,二虎相争必有一伤,陛下和大元帅皆太后所生,手心手背都是肉,伤了哪个太后都于心不忍。东丹王已经先一步离开了太后,她还想再害死太后一个儿子?分明是早有预谋,成心祸乱我大辽!只恨陛下为色相所惑,不知其心歹毒!”
“哼,妖物可憎!倚仗皇帝的宠爱竟敢冒犯德妃,哀家不杀她,不足以正视听!”狠狠在榻边拍了一巴掌,“可恨李胡那不争气的混账!居然摸去了牢房。。。。。。明知道尧骨被那马蚤狐狸迷得七荤八素,他倒衣衫不整,醉死在牢里!他不知道他那兄弟的阎王脾气么?一觉醒来,他打算如何面对尧骨?”
“是这话!”恳切地点了点头,“所以,我才劝太后当机立断啊!”
“唉,”述律平拢了拢散落的碎发,无奈地点了点头,“待李胡醒来,尧骨断然不会善罢甘休!叫哀家这当娘的怎么办?”
跪地一拜,“陛下一心翻转乾坤,还望太后早作打算!”
沉沉苦笑,却是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呵呵,不妨事!萧家人也不是吃素的。。。。。。更何况,还有李胡辖制天下兵马。。。。。。”
“这么说,太后已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强忍着浮上脸颊的喜悦。
微微挑眉,半真半假对笑道,“呵!哪怕只为了你耶律习宁的一片忠心,哀家也只能背水一战了!若李胡登基,你耶律习宁便有开国之功。否则,呵呵。。。。。。”
述律平表面上淡定,心里暗暗咒骂李胡那不成器的东西:天杀的冤家!惹谁不好,怎就偏去招惹尧骨的女人呢?尧骨不是图欲,可见李胡还不了解他二哥。非她这老婆子穷兵黩武,尧骨无德,她若有心袒护李胡,对方势必要鱼死网破,这一战是非战不可!
也恨自己,当初为什么选尧骨即位呢?
图欲太有主见,不易摆布。总觉得尧骨心思单纯,却没想到总有那么一天他也会长大的。。。。。。
门外忽然传来一声通禀,“禀太后,耶律休哥带兵闯入夷离毕院阻挠刑讯,诛杀我数名属珊!他还口出狂言,辱骂太后。。。。。。”
自诩贤德
“主子,主子——大贺部耶律休哥恳请觐见!”禁殿外传来内侍失魂落魄的呐喊。
耶律尧骨心里本就烦躁不安,一听这不成体统的鬼叫声便愈发的心烦意乱,咬牙抱怨道,“一帮没用的东西!嚷嚷什么?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回主子:世子。。。。。。世子他带着萧宫人的遗书。。。。。。”传话的内侍战战兢兢,趴在地上,不敢抬头看那张“阎王脸”。
“什么?”大惊失色,轰然起身,一把提起对方的衣襟,怀疑自己的听错了,反复证实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主子息怒!”小奴才脸色煞白,当即吓尿了裤子,“世子他。。。。。。他带着萧宫人的遗书跪在宫门外。。。。。。恳求,恳求——”“觐见”二字还没来得及出口,身体已被愤怒的皇帝抛出了几丈远,狠狠撞上宫殿的立柱,当下咽了气。
“废物!”
耶律尧骨低斥一声,疾步跨过鼻口淌血的尸体急匆匆往外走。鼻翼阵阵发酸,想要痛痛快快地大骂一通,却干着嘴,发不出声。。。。。。
远远望见耶律休哥在宫门前左右徘徊,斥退左右,扬声责问道,“混蛋!萧卓贞她怎么了?临行前朕再三叮嘱你爹,她若有个三长两短,朕就灭了你们全族!”
“陛下——”休哥心里一惊,慌忙跪地朝拜,“陛下息怒!太后下令将我爹停职关押,幸而臣去得及时才将人救下。那些属珊心思歹毒,假公济私,萧宫人在刑房里吃了尽苦头,险些命丧黄泉。臣不得已只好与太后指派的那群‘母狗’兵刃相见,砍了几颗狗头,才将萧宫人救下。想必此时已经有人到行营告密去了,只怕太后她会。。。。。。”
高悬在耶律尧骨心头的大石轰然落了地,长疏一口气,用力拍了拍小表弟的肩膀,“起来吧!有朕在,没人能把你怎么样。相反,朕还要重重赏你!
俗话说得好,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太后明知道萧卓贞对朕意味着什么,她居然一意孤行执意要她的命。。。。。。既然如此,就别怪朕这个当儿子的翻脸无情。她一心想要鱼死网破,好——朕就陪她玉石俱焚!”
“事关社稷安危,恳请陛下三思!”休哥伏地叩拜,一字不落地重复着来前父亲嘱咐他的话。
“呵呵,社稷。。。。。。朕不是人皇王,时时念着‘三千里江山,八百万黎民’,朕绝不委屈自己。。。。。。”
“可——”
果断地一挥手,止住了对方冠冕堂皇的废话,“朕是个昏君,从来就是。江山、美人于朕不过是一场消遣解闷的逐鹿游戏。朕已经烦了,朕厌倦了这个游戏,亦或,朕从来就不在戏里。。。。。。朕腻味了,只想痛痛快快地打一仗!皇兄的悲剧在于,一心想把事情做好。。。。。。”
“西有强敌虎视眈眈,东有高丽伺机寻衅,南方更是强敌林立。。。。。。陛下,契丹禁不住刀兵战火,内战一起,社稷危矣!”
蔑然扫了对方一眼,转身荡过他面前,“你干嘛不去劝劝太后呢?只找朕这‘软柿子’捏。”冷冷嗤笑,“呵,朕料太后也是这么想的——内战一起,朕便成了不忠不孝的千古罪人。她一直觉得自己德被苍生,母仪天下,时时忍气吞声,处处顾全大局。可她的德行在哪儿呢?谁能告诉朕,太后的德行在哪儿?她若真有德行那玩意,她怎么不退一步呢?”
囚牢自救
耶律习宁在太后寝帐外焦虑徘徊,惊见传令官惶然来报,耶律休哥赴龙眉宫负荆请罪,大圣皇帝不但未曾问罪论处,反倒予以重赏!
急忙转身入帐通禀,贴在主子耳边谨慎地劝谏道,“果然如太后所料,陛下看似早已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这分明是在挑衅,依奴婢之见,这分明就是宣战的信号!”
术律平敛眉沉思了片刻,缓缓起身在座下踱了几个来回。前所未有地谨慎,微微松懈的脸上透出淡淡的颓唐,轻声问道:“派人去看看,李胡醒了么?”一颗心高悬不下——萧家,真正能倚仗的人又有几个?父兄之辈皆已年迈,她那些至亲的兄弟、侄儿们。。。。。。。
唉,想起来,真叫人寒心啊!
最可恨的便是术律珲那混账小子,实在叫她太失望了!如今那萧翰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而更大一部分人都在谨慎观望,这仗一打起来,第一回合是至关重要的。只有站了上风,才能赢得更多的支持。这就要看李胡的本事了。。。。。。
在衙帐内闭目静坐了片刻,被派去问话的属珊疾步跨进帐门,跪地一拜,“启禀太后,大元帅他一早就醒了。宿卫说,来不及用膳便急匆匆回了府,仿佛出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胡闹!”砰地拍案而起,“这是哀家的行营!他要来便来。想走便走,连个照顾都不打。此非常时期,哀家正要找他商量对策呢,这可好,谁知他又会捅出什么篓子来?”
术律平气得拍桌子瞪眼,殊不知她那宝贝儿子李胡突然离开行营乃是因为出了惊天的大事。那夜被人迷倒,醉得不省人事,一觉醒来恍然发觉挂在腰间的锦囊不见了。三军主帅丢了兵符,此事若被老娘知道,非砍了他的脑袋不可!
这该如何是好?
李胡前思后想,终于决定暂且隐瞒不报,先到大牢里找找再说。隐约记得那贱人替她解了玉带,有心或是无意?八成是丢在牢房里了。。。。。。
牢房里光线昏暗,大木落蓬头垢面,忍着钻心的剧痛仰在榻上,紧闭着双眼,耳边时而传来老鼠厮打的尖叫声。
耶律休哥临走前叫人去请大夫,留下来的两名护卫却贪墨了银两,将她丢回牢房认她自生自灭了。有些气愤,更多的是无奈:世间的一切事,成与败,存与亡都是无量缘分和合的结果,一个人永远想不到自己是因为怎样的细节而死的。这两名士兵或许是她前世的冤亲债主,这都是她的报应,她的报应。。。。。。
一线灵光,莫名忆起当初在汗王府受伤那夜的旧事,暗自庆幸,契丹皇帝慷慨地给了她一张琥珀床。
颤颤巍巍地撑起身体,吃力地滚下了地,在草堆里摸索着藏匿起来的锦囊,掏出一枚兵符,以锋利的棱角用力刮磨着琥珀碎屑,小心沾起,轻轻涂抹在两脚的伤口上。
不久,汹涌如注的鲜血终于止住了,长长出了口气,将兵符小心塞入锦囊,再度藏进了杂乱的草堆里。。。。。。
偿还业债
术律珲奉旨将大木末接到自家府邸,回身看了看尼姑的秃头,走到即将临盆的“母老虎”身边小声嘀咕道,“人交给你了,主子嘱咐你好好开导开导她,劝她还俗。”
“干嘛?”茶花一直在为牢房里的好姐妹担心,暗暗埋怨皇帝装聋作哑,置之不理。一看那秃头尼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啪”的一声丢下手里的女红活计,狠狠剜了对方一眼,“把个尼姑领回来,你不嫌晦气啊你!主子爷要是想‘一箭双雕’那他可就打错算盘了!”
无可奈何地一攒眉,“哎?胡说什么呢?主子爷对‘小木末’那是吃了秤砣铁了心!”
茶花两腮一红,“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吃秤砣的是‘王八’。得空看我不到主子面前替你‘美言’几句,就说有人说他是‘那个东西’!”扬手比划着龟爬的样子。
“砍了我的脑袋对你有什么好处?”径自倒了杯茶,懒洋洋地扫了对方一眼,“你是打算就地改嫁啊,还是打算卷了我的万贯家财回高丽?”
“切!回高丽改嫁。量我那亲爹也不会亏待我,保证给我选个更有钱的女婿!”
“嫁给我委屈您了!”一脸假笑,吊儿郎当地揶揄道,“您应该嫁给公子王孙啊!怎么也得给亲王郡王做个填房什么的。”
大木末心烦意乱,上前一步打断了二人的争执,“你们俩有完没完?我姐姐她到底怎么样了?”
“人在牢里,见了红,挂了彩。”术律珲不冷不热的回应。
“我听说,半条命没了。。。。。。”茶花一手捂着圆滚滚的肚子,颓然叹了口气,“唉!也不知道主子爷是怎么想的?就打算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折磨死么?
“主子自有主子的打算,妇道人家少插嘴!主子统筹全盘,岂能因为一个女人就乱了阵脚?”
“会死人的!”茶花抻着脖子,张牙舞爪地叫嚣道,“我在牢里待过,那是一帮没人性的畜生!早知道是‘送死’,我就不该帮他哄‘小木末’回来!我还当自己是月老呢,唯愿有情人终成眷属。这下才知道,我是催命的小鬼!”
“姐姐她在哪儿?此时的处境很危险么?”大木末心中一惊,急切地追问道。
“在夷离毕院的大牢里。”茶花紧敛眉心,拖着日渐沉重的身子在桌旁坐了下来,“若非我这肚里的娃儿即将临盆,我早就冲进宫找皇帝说理去了。是我不好,我有私心,十月怀胎不易,我一心想把这娃儿生下来。。。。。。”
“王姐人在何处?带我去!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造下的孽,我不地狱,谁入地狱?”
“你?”茶花诧异抬眼,打量着大木末脸上凛然的傲气。
“是!”走进术律大将身边,刻意压低嗓音说道,“已经换过一次了,想办法送我进去,再把王姐换出来。”
“这。。。。。。倒是个办法。可。。。。。。你也不比她多一条命啊。。。。。。”善哉!若对方一心成全,这倒打消了主子爷心头的顾虑。
“一场悲剧因我而起,算我还她的吧。”紧闭双眼,强忍着冲上鼻根的酸楚,“我这辈子亏欠了她,业债不还,恐怕下辈子不只是情场怨敌,给她当牛做马也说不定呢!”
“既然如此,我即刻下去安排。”抬眼看了看尼姑锃亮的秃头,“可你这脑袋。。。。。。”
茶花站起身,摇头晃脑地自夸道,“小菜一碟!你自管下去准备,这颗秃头就包在我身上!”望着转身离去的背影,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忙追出门外,咬牙咋呼道,“哎——把人接出来就送走,让那个‘王八’后悔去吧!”
闯牢问罪
耶律李胡带着一队人马直奔大惕隐司而来。挡开迎面而来的属珊,气势汹汹地闯进了衙门。
“大元帅,大元帅。。。。。。”几名属珊小声合计了一下,紧追几步跟上前来。
李胡丢了兵符,急火攻心,转回身扬起马鞭,指着对方的鼻子大骂道,“都给爷滚!少在爷背后磨磨叨叨的!”
“太后懿旨,没有她的手谕——”属珊话没说完,一鞭子已经迎面打来,“啪”的一声,皮开肉绽,猩红四溅。。。。。。
几名属珊当即停了步,脸色煞白,怯怯地站在那里。李胡一脸怒气,摆手招呼着随行的人马,“把这帮娘们给爷看好了!没爷的军令,任何人不得放行!”
“是!”众护卫抱拳一拜。
李胡抹去光脑门儿上细密的汗珠,带着名随从甩开大步直奔监牢。一进门就缴了守牢属珊的兵械。下令将人绑了,气势汹汹地去找那不知死活的贱人算账。
锁链哗啦啦一串碎响,吵醒了高热昏睡中的大木落。双眼吃力地张开一条缝,隐约看到牢门外模糊的人影。
“贱人!你吃了雄心豹子胆,居然敢诓骗本帅?”李胡“咣铛”一声踹开牢门,骂骂咧咧地直冲向卧榻。
“呵,呵呵。。。。。。”大木落沉沉嗤笑,眼角悄然泻下一缕浊泪,轻声嘲讽道,“就凭你?”微微张开美睫,蔑然扫了他一眼,“你既没有人皇王的旷世才情,亦没有陛下的英雄豪气,你凭什么?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就算是烟花巷的娼妓也不会这么作践自己。”
“兵符呢?”强忍着想掐死她的冲动,攥着囚服的衣襟,一把将人从榻上提了起来。
“你说什么?什么兵符,我怎么听不明白呢?”
“你少他妈给爷装傻充愣!爷的锦囊去了哪里?”
“那时我也昏醉不醒,谁知道你丢在了什么地方?被什么人故意拿走了也说不定。。。。。。”
“我说,你的脑袋怕是快要搬家了!”
“你——你敢咒爷死?”“咣当”一声把人拖到了地上,不由分说狠狠给了几脚,“狗娘养的!敢咒爷死?爷就是掉脑袋也要拉你垫背!”一个俯身扑了上去,急不可耐地撕扯着女人身上的衣服。
没有丝毫的挣扎,紧闭着双眼任凭对方在她身上胡作非为,嘴里轻声呢喃,“别费劲了。。。。。。不如给我一刀来的痛快。。。。。。”
“你——”李胡愕然一愣,停了手,诧异的目光顺着女人半倮的身子移向突然被一道狭长阴影遮蔽的牢门。
“住手——你这个混蛋!”
大木落恍然张开眼睛,循着熟悉的女声锁定了那张与她一模一样的脸,“木末。。。。。。”两片嘴唇轻轻碰了碰,声音小到只有她自己听得见。
大木末依旧不愿与她那“累世亏欠的怨敌”多废话,对着李胡咆哮道,“还不把人放了?你聋了么?”
李胡双眼微眯,满心疑惑地打量着对方,“你怎么在这儿?”
“耶律德光千里迢迢把我押来上京,逼我还俗!我自愿皈依佛门,至死不悔。就因为你身下那女人的一句蠢话,他连我最后的一点点自由都夺去了!”大木末整了整身上的属珊军服,哗的一声剥落了马鬃做成的假头套,举步走进了牢门,“耶律李胡,你太贪心了。。。。。。皇帝陛下有一句常挂在嘴边的话,他丢弃的东西,不代表别人可以继续用。何况我那时并没有被废,是你和耶律习宁串通一气。。。。。。你都忘光了吗?”
神色慌乱,强撑气势叫嚣道,“再敢胡说八道,爷割了你的舌头!”
“你慌什么?你知道耶律习宁犯下如此重罪,为什么能苟活到现在么?你以为皇帝留着她,留着我,是念及旧情或只是为了打扫庭院么?呵呵。。。。。如今,你我串供,她死;我与她串供,你死!大元帅啊,你可要想好了。。。。。。”
软硬兼施
耶律李胡眼露凶光,恨得咬牙切齿,愤然推开身下的女人,起身大嚷道,“好你个贱人!胆敢要挟本帅?这大惕隐司里里外外都是本帅的人,你就不怕本帅要了你的命?”
大木末仰首嗤笑,“呵呵,你的人?那我是怎么进来的?这话应该我说才是。当日你毁我清白,此仇未报,你就不怕我要了你的命么?”
转身望着和衣坐起身的女人,阴郁地一撇嘴,“你敢轻举妄动,我叫你们俩一起死!”
“动手吧!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举步上前,在王姐面前蹲下身来,嘲讽一笑,“她死,是罪有应得。我死了,你跟耶律习宁勾结谋反的事,就有了铁板钉钉的铁证!笔录证供均在术律大将手里,天黑之前我若回不去,你就洗干净脖子等着挨刀子吧!陛下已秘密调派兵马控制了临潢府往来的要塞,你那太后老娘自顾不暇,别指望她老人家来救你了!”
“你——”指着对方的鼻子,暗暗权衡着实力与得失。。。。。。。
“大元帅是个聪明人,您和耶律习宁总要有一个人伏法认罪。”
“仅凭你一面之词?”轻蔑地扬起下颌。
“哈,还有她——我朝三暮四的王姐!你不会不知道,她的话在耶律德光心里的分量。呵,哪怕是句蠢话。”
“这。。。。。。”丢了兵符,李胡以为此时万万不可泄露这秘密。这话一出口,他和老娘的命可能就没了。思量了片刻,小心翼翼地探问道,“我只是不明白,皇帝哥哥既然什么都知道,为何时至今日才想要兴师问罪?”
“因为太后,这还不够明白么?他得稳住太后,在太后面前装疯卖傻,当时若要杀你,太后执意护短,备不住直接把他废了!”
“你是说二哥他。。。。。。真打算大权独揽,跟太后宣战了?”
“呵,你以为他跟你一样,只爱打猎,喂鹰,跟女人鬼混么?如今,你的命就攥在我们的手里,全凭我姐妹二人如何做供。不想死就细数耶律习宁的十大罪状,到皇帝面前好好地参她一本!叫她死——碎尸万段,最好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李胡眯起赤红的双眼,露出一脸狐疑,“呵,本帅怎么知道奏本递上去之后,你二人会不会出尔反尔?”
“大元帅——”大木末不耐烦地插话道,“皇帝若有心置你于死地,你早就死了!何况,这是你唯一的出路,你哪里还有选择的余地?”
“不错。”木落整理好衣衫,强忍双脚的剧痛吃力地撑起虚弱的身体,恳切地劝慰道,“人皇王一去,陛下就只剩下你这一个兄弟。当年太祖即位诸弟叛乱,他老人家尚且念及兄弟之谊,不肯开诛杀手足的先例。人皇王的死,乃是陛下心头不可弥补的创口。只要你肯认错,陛下决不会治罪于你。
陛下处事果决,可那并不代表他全无心机,正如王妹所说,如果他想杀你,你恐怕早就死了。。。。。。”
此岸彼岸
耶律李胡思来想去,暗暗决定回行营与母后商议之后再做计议。不知外面局势如何,以为继续争执无益。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了点头,终于答应与大氏姐妹联手将耶律习宁置于死地。。。。。。
最让他担心的还是丢失的兵符,临行前转向撑坐在窄榻边的萧卓贞,隐晦地探问道,“本帅只要你一句实话,那东西——你到底见过没有?”
“没有。”大木落气定神闲,撒谎一向不打草稿,“这牢房只有巴掌大,若信不过您自管派兵来细搜!”长长舒了口气,眼下量这泼材也不敢轻举妄动。心里默念着“阿弥陀佛”,方才木末若是不来,这出戏又该如何收场?
“何物?”大木末心直口快地追问,并不知道李胡能如此服服帖帖地收敛听命,但因丢失了兵符,丧失了还击的能力,不得已而为之。
“没,没什么。”大木落侧目看了看李胡,随口替对方敷衍。
李胡眉宇紧锁,望着木末怔了半晌,暗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只恐坏了大事,整理好凌乱的衣衫转身出了狱门。
“木末——”大木落扫了一眼牢门外愤然离去的背影,鼓起勇气唤了一声。
“你想说什么?”木末淡淡瞥了她一眼,冷然回应道“如今,我不再欠你什么了。。。。。。”
“对不起。最初。。。。。。最初的时候,我并不知道他就是你的夫君。阴差阳错,他也不知其中原委,所以才酿成大错。”
“别说了!”不耐烦地打断对方,“怪我自以为是,把自己看得太重了。他是个契丹男人,外面花红柳绿,府上妻妾成群。我却一心把他当成了‘我的’。”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爱——或许这就是爱吧?我几乎忘记了,我嫁给了一个契丹人。”
“渤海人,又能好到哪儿去?王叔,弓师傅,还有我们的父亲。。。。。。烟花巷生意兴隆,何曾少了花前月下的宾客?贩夫走卒出入‘留梦阁’,达官贵人下马‘辛夷坞’。看尽世间百态,我对‘专一’早已不存幻想。”
“可你却得到了。”冷然扫了姐姐一眼,嗤笑,“呵,站着说话不腰疼!”
“人生一世,无非‘求之不得’,青灯古佛——我之所欲。却深陷这污淖恶世,一刻不得清静。你一心向往红尘情慾,到头来却遁入空门。人活一世,不过如此——想要的是得不到的,得到的是想不到的。
直到,不再追逐什么。只能等生命徐徐展开画卷,顺其自然,随遇而安。。。。。。而多半是沮丧,或是震惊,如人所愿事十之一二。十之都不是如你所愿。怎奈逃不掉,唯有苦中作乐。。。。。。”
挑眉打量着对方,“你说的都是真话么?你心里当真只装着青灯古佛?”
“不错。除此之外,了无一物。”
“呵呵,既然如此,你就扮作我,离开上京清修去吧。”不信对方能如此洒脱。不过是故作高深,绝舍不得离开那见鬼的男人!
“我早有此打算,却被他设计诓来皇都。。。。。。”
“既然如此,何不再换一次?你扮作我,我扮作你,岂不皆大欢喜?”对那个男人早就死心了。只想揭穿王姐,揭穿那那副故作高深的虚伪画皮。
“呵呵。。。。。。”大木落摇头苦笑,“好,就依你。”
何必?何必?
她这情痴的王妹始终不相信她有一颗厌离红尘的心。因为半世不同的经历,人之所欲是截然不同的。没有得到过爱,所以向往爱;缕缕被爱所伤,因而向往出离。
若真能瞒过他,也算‘皆大欢喜’的结果。然而纸里包不住火,又能瞒他几时呢?
〖
宠儿无能
耶律李胡灰溜溜地回到了太后行营,屏退左右,硬着头皮坦白了自己丢失兵符之事。一向心平气和的述律平当下变了脸色,大骂一声“混蛋!”挥手就是两个嘴巴。。。。。。
真真是不成器的东西!不怪阿保机在世时说“大儿心思巧,二儿易成功,小儿李胡远远比不上他的兄长。。。。。。”刀架在脖子上,原指望他护国保驾呢。他倒好。。。。。。
唉——
还得说太祖皇帝颇具识人之明!
术律珲、萧翰,还有萧家那群不甚长进,时常跟着尧骨胡作非为的纨绔子弟会听命于她吗?
惊觉心头一震,如梦初醒——恍然发觉自己小觑了这帮不学无术的年轻后生!
纵然萧家的老辈对她惟命是从,但毕竟上了年纪,真正马前效力的乃是这帮初出茅庐的侄孙辈。尧骨平日里招呼一群狐朋狗友牵鹰驾犬,赛马田猎,纵酒放歌。。。。。。是成于不经意,还是煞费了一番心机?
李胡真真该死!千不该万不该为那贱人醉倒在牢房里,怎知这不是尧骨有意设下的美人计?
在偌大的衙帐里默默地踱了几个来回,沉沉一声叹息,轻问道,“大惕隐司情况如何?”
“儿臣急于寻回兵符,缴了属珊的兵械,直闯入衙门大牢。谁知居然叫术律珲那混账东西钻了空子。硬说我的随从违抗懿旨,率兵将人全数拿下了。”
“呵,”摇头苦笑,狠狠地责斥道,“他说错了么?你若遵从哀家的旨意,能铸成这样的大错么?你抗旨不尊,叫他人落下口实,弄得满盘皆输你可知罪么?”指着逆子的手剧烈颤抖,“你你你。。。。。。你给我跪下!”
李胡“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不服气地小声争辩道,“儿臣也不想啊,只怪那术律珲太狡猾!母后只需授我一道旨意,看我带兵杀进大惕隐司将那混账连那贱人一并绑回来!”
“就凭你?”冷冷嗤笑,淡淡瞥了李胡一眼,“师出,要有名!你一个违逆懿旨的重犯,能保住性命已是侥幸,若继续由着你胡作非为,赶明儿哀家的懿旨将行同儿戏。你这是存心给哀家找麻烦,跟耶律尧骨联手逼老娘下野!”
“母后息怒,母后息怒。。。。。。”李胡赶忙跪上眼前,好生劝慰道,“您老人家身经百战、神机妙算,一定要想个补救的对策啊!”
“哀家一时也没了主意,倒不如问问习宁,听听她的想法。”
“嗐!您说起习宁我就一肚子火,不瞒您老人家说,她耶律习宁才是罪魁祸首。。。。。。”
话分两头。
大木末扶着王姐走出了牢房,那懒散的架势看似有些敷衍,望着等候在狱门外的术律珲释然一声长叹,“人交给你了!即刻送她出城。我替她坐牢。从今往后我便是她,她便是我。谁人说漏了半句,天打五雷轰!”
术律珲上下打量了木末半晌,揉了揉鼻子笑道,“呵,我替茶花谢你!废话不多说,这就叫人送她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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巾帼英雄
术律珲潜人唤来早已恭候在巷口的马车,为确保万无一失,亲自驾车将换下来的萧宫人送出了京城。
远远望见跨马恭候在驿路边的高模翰,微微转回头对着车仓里的女人说道,“送你南下的高将军乃是你的同族。一路上有他照应,你大可放心。”
“去哪里?”大木落眉宇紧锁,强忍着脚伤的剧痛轻声问道。
“如你所愿——去幽州。”
“多谢将军成全。。。。。。”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抬眼望向远处马背上的高模翰,“是陛下的主意?”
“不,不是,是茶花的主意。”
“呃?”微微有些失望,暗暗平复着心头的沮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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