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开抓着他的手,我踏入房内,清朗的笑声已起:“不愧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浪,方心琦是吗?只怕你肯,我也未必敢放心骑。”
第五章 摩拳擦掌
?房中,光线阴暗,让我有一种突然夜幕降临的错觉。
没掌灯,因为是白天。
有窗户,但是被挡住了。
如果不是那突然间一阵抖动,我几乎以为那是个硕大的屏风。呃,我果然需要好好休息了,眼都花了。
“你找死是吗?”又是肉波的颤动,我耳边依稀响起哐当哐当的水声。
我靠在门边,半张着手中的扇子,只露出一双嘲弄的眼,嗤嗤地笑了:“你帮忙吗?”
她脸上的肌肉带肥肉一起抖动着,屁股下的床榻咯吱咯吱地发出痛苦的呻吟。
“哎呀,生气就生气,那是床不是马桶,光屁股用力是不行的。”我笑呵呵地,懒懒地伸出手指,遥遥指着她。
她动了动,一步步走向我,沉闷的脚步声有种地震前的预兆,房顶上的灰扑簌簌地掉下来,桌上茶杯一跳一跳地欢乐抖动,当啷,当啷……
阴影一层层地罩上我的脸,看着眼前不断放大的人影,我重重咽了口口水。
危险,极度的危险。
如果她一个脚步不稳,直挺挺地摔下来,我会不会被压成薄饼,然后一口气就被吹飞了呢?
她站在我面前不远处,被肉挤成包子的脸上,窄细缝中射出两道寒光:“多事的人,我不管你是谁,现在滚,不然……”
我的身后,无声无息地落下几道人影,摩拳擦掌,骨节咔咔作响,封住了我所有退路。
“你现在给我点警告,因为你不知道我是谁,如果你知道我是谁……” 我识趣地往后退去,耸耸肩膀,冲着子矜挤挤眼睛,“那你还不打死我?”
“那你是谁?”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下巴和她垂到腹部的胸一样,拉得老长nad1(
我退到子衿身边,他的目光清流落在我的身上,又转到包围圈上那几人,再往一旁看了看,极其冷静镇定地对我说了声:“我在,会不会妨碍您?”
很好,他说的是,会不会妨碍我,也就是说,如果不妨碍,他还不打算走了。
“我从不和男人站着聊天。”我一手搂上他的腰,掌心用力,让他贴向我,暧昧地出声,“今天为了你,我破例。”
“我也从不和女人躺着聊天。”他的声音极小,却足够我听见,“但是为了您,我愿意。”
“哈哈哈哈……”心底深处小小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我大笑出声,管不了面前已经变绿的大包子。
贴上他的脸颊,我吹动他的发丝:“确定?”
他没有回答,只是脸上浮出淡淡的红霞,一抹羞意,双目写满坚决。
“好!”我亲上他的脸颊,润滑的肌肤让我瞬间失了神智,这如琉璃般透彻的人,值得好好珍藏。
“从今天起,你的每一滴血,每一根骨头都是属于我的,知道吗?”
我大声地宣告着我的所有权,邪肆地牵起一边的嘴角,挑动眉头。
“不行!”
呃,这声音不是他的,忽略!
“我不同意!”
还不是他的声音,再忽略!
“给姑娘我揍死这女人!!!”
这下不能忽略了,因为拳头已经到了耳边nad2(
拳头在脸侧擦过,拳风扬起我的头发,只差那么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我就毁容了。
虽然我很不爽这张比男人还漂亮的脸,但是自己不爽和别人不爽是两回事,自己毁掉和别人不经我同意破坏也是有很大区别的。
手一带,子衿被我牵引着,身体从他们身边轻旋而过,像一朵青绿色的云,飘际,在坠落的刹那,被我稳稳拉回。
不像是被追打,更像是他在空中舞蹈,我知道他没有武功,但是无论被我抛出,还是一个人独立楼间,他的脸,始终是那种淡定的从容微笑。
整座大厅的最顶上,硕大的花灯吊着,与地面最少十丈的距离,我抖手一抛,他飘飘若仙子,轻巧地落在花灯上,长长的衣带划过,黑色的长发飞扬……
“哇……”
无数赞叹声,无数仰首期盼的脸,我飞快地从围殴的人群中旋出,站在梯间发呆:“真美!”
仿佛没看见身后数道人影在慢慢靠近,我继续花痴着,看着端坐在花灯上的子衿傻呵呵地笑着。
“呼……”
一个声音,数条人影,饿虎扑食般抓向我。
前面是空荡荡的天井,后面是一群狼,进耶,退耶?
我选择—蹲下!
“咻……”
统一得像是有人指挥般,他们直直越过我的头顶,越过我面前的栏杆,义无反顾地,飞蛾扑火地—坠落!
我满脸同情,满脸无辜,满脸的—不关我事nad3(
双手合十,我喃喃出声:“逝者已矣,生者节哀,不是我的错,你们千万别找我,各位姐姐妹妹们,望你们在西天之路多求些精,不,多求些经,也不枉你我相识一场。”
还没念完,又是数道掌风从身后传来,我一脸悲愤:“喂,你们还有没有人性,我还没超度完呢。”
“滚!”不知道是谁没气质一声大吼,“我的姐妹可没这么容易死,这才二楼!”
我眨眨可爱清纯的大眼睛:“是吗?”
一伸头,果然,那刚才还在地上哀号的人都没影了,正七手八脚地往上爬呢,对象,显然还是我。
“呵呵。”我一合手中的扇子,笑得无邪,“看来是没跳够了!”
“跳你妈……”她的话音还没落,我的人影突然从她眼前消失,还来不及让她反应,我的脚已经伸了出去。
“再来一次吧!”伴随着我的身影,面前的人如天女散花般,不,如笨鸡落地般,扑腾着飞下,虽然姿势不漂亮,但是这么多人一起飞也勉强算上壮观。
耳边又一次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声,我缩回脖子,突然发现,刚才出脚,似乎有点偏差,因为角落里,居然还窝着一个人。
我用自己最美的笑容,咧着嘴,露出两排森森寒牙,不对,是闪亮贝齿:“不好意思,我没注意,失误,失误!”
她摆摆手,坚决而视死如归地对我摇摇头:“不客气,不客气,我自己来……”
“咻!”
我的眼神,伴随着她的身影划过完美的弧度,义无反顾地从我面前跃下,在肉体与地面接触的刹那扭曲到一起,瞠目结舌地喃喃自语:“我想说,漏了就算了。”
望着子衿的方向,我扬起下巴,他高高在上如仙子站云端,我扯开笑脸,对着他张开双臂。
目光相触,他没有半分犹豫地松开手,对着我的方向,飞落而下。
他与我的距离,以他的力量绝对不足以跳过来,花灯与地面的高度,是十丈,我还是那么静静地笑着,看着他陨坠……
青色的人影,从眼前划过,人影与我交错的瞬间,我准确地伸出手,抓上他的白玉手指,众人的惊呼中,他已经与我并肩而立。
我看着他,不发一言。
他回看着我,依然是那副镇定自若的神情,白玉手指中,连汗意也无。
“请问阁主,赎你要多少银子?”终于,我开口了,却没了调笑的意味,声音里难得的正经。
“子衿早已能自赎,在这,不过是为了等一个人。”他回应着我的话,平淡得仿佛不关他的事。
我点点头,目光移到那个硕大的包子上,一步步地慢慢走近,她扬起头,恶狠狠地瞪着我。
扇子被塞进腰间,我撸起袖子,狞笑着,一拳轰上她身边的屏风,八尺屏风在我的拳头下顿时片片碎裂,迸飞:“来吧,让我看看你能承受几拳。”
“轰!”一阵地动山摇,身边的墙壁在瞬间皲裂出道道痕迹。我狰狞地看着面前矮了半截的肉山:“你是在向我示威吗?我一拳打破个屏风,你两膝震裂一堵墙?”
“我不敢啊,饶命啊,姑娘饶命啊!”她突然一阵惊天动地的号啕,脸上的肉堆砌出无数个弧度,泪水飚飞,“只要您饶我一命,多少,多少钱我娘都会给,饶命啊!”
“多少都给?”我眼神一亮。
“给,一定给,十万两,十万两您看怎么样?”她仿佛看到了希望般。
呵呵,十万两,她还真是随口就给啊,以她娘吏部尚书年俸千两而言,她这真的是太大方了。
“好啊。”我满口答应,“你写个欠条,改天我上门领。”
“是,是……”她哆哆嗦嗦地想要站起身,“拿,拿笔墨纸砚给,给我。”
“不用!”我在她身上一扯,拽下一块衣袖,靴子中抽出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划过她的手指,“写!”
第六章 歌舞青春
?“啊!!!”又一阵号啕大哭,她抱着手指头,活像我切了她一根手指头般。
“再号我割你一千刀。”杀猪般的惨叫被我一句话活活憋回了喉咙里,乖乖写着她的血书。我看看那没有半点血迹的匕首,插入鞘里伸到子衿面前:“送你刮毛。”
他抿着唇,春风拂面,伸手接了过去,紧紧地握着。
我看见,他的脸颊上,还微微肿着的一边,还浮现着血丝,破坏了他整体的美。少了发丝的遮掩,现在倒是看得清楚,那是手指的痕迹。
“哼!”我看着地上的方心琦,有些懊恼刚才那一刀割浅了。
将一个小瓶塞入子衿的手中,这一次我什么也没说,而是一把拎起地上的女子,将血书放进怀里:“大小姐,送我几步如何?”
她哆哆嗦嗦,眼睛里全是恐惧,不敢有半点反抗,在我前面一步一蹭地走着,而我,摇着我的纸扇,大摇大摆跟在她身后。
门口,艳阳高照,来来往往的人群渲染着京城的繁华,各种声音极尽吆喝声四起,在这样的和谐中,人群拥堵着一方小小天地引起了我的注意。
那里,跪着一个瘦小的人影,正呜咽哭泣着,头上插着草标,标准的自卖自身,身边大大小小的议论声更是在向我传递着显而易见的故事。
“卖身葬母呢,怪可怜的。”
“在这卖,想也是被青楼卖去。”
“谁叫咱们没银子,这也买不起啊……”
我眼光一闪,对着方心琦一喝:“过去!”
她老老实实蹭了过去,庞大的身躯一挤,顿时站到了人群最显眼的地方。
那边,小男孩还在哀哀哭泣着,凄惨的哭声引来更多叹息nad1(
在人后,我手指一弹,封住她行动的同时点上她的笑丨穴,惊天动地的笑声在刹那间不和谐地响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下卖身葬母,只求好心的大娘大爷给几文银子让我安葬母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呜呜,小的无依无靠,只求大家可怜……”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于是,人群骚动了。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无礼,不买就算了,有什么好笑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你肥肉大耳的,一定不知道穷苦人的可怜之处。”
“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家上,揍这个人,打死她!”不知道谁喊的,人群摩拳擦掌愤愤不平地冲上前,拳头如雨点般落下。
肉体被狠狠捶打发出响亮的噼啪声,夹杂着残破的笑声。在人群涌动中,我悄悄弹出一锭银子,落在小男孩身前,转身隐没在人群中。
我倚着窗边的摇椅,晃着手中的酒杯,悠闲地看着窗外一缕月光投散在窗台上。远远地还能听到亭台水榭处的轻歌曼舞声、调笑声、劝酒声,缥缥缈缈的就像这月光一样。
子衿远远地坐在地毯上,青纱覆着一角桌沿,被他雪白的手指压着,长发未绾,悠闲地散在身后nad2(他静静地执着笔,不知道在写什么,蜡烛噼啪一声,他的容颜在烛光中跳动,投射在墙上清丽婉约。
“为什么是我?”看着他的侧脸,冰雪玉肌惹人怜爱,更难得的是那份从容安稳的气质。不啰唆不闹腾,我不说话他也不打扰,显然久摸人心,知道我不欲人探索的性子。
我没忘记,他那句 “三年前为我所包清白之躯”的话。开始以为是他借个名头自保之语,可是他在看见我第一眼时的激动让我生了疑虑,他认识我,而且真的思念了不算短的日子。
手指一顿,他没有继续写下去,放下手中的笔,优雅地转身,微笑而起:“王爷可愿听子衿一曲?”
我微笑着,慢慢点了点头,轻啜着手中酒:“别喊王爷,我早不是王爷了,楚烨,烨,随便你挑。”
他抱着琴,嗓音如韵:“再怎么样,您身份高贵,我不过是青楼之人,这样不合规矩。”
我知道他不是矫情的人,只是这直呼其名,别说我曾经的身份不允许,就算是普通人家家主,也绝不准正夫侧夫喊名字,更何况他还没有任何地位可言。
“你不是早是自由身了吗?说什么青楼中人,我也不是王爷,既无家产也无钱财,还靠你收容才没惨到睡街边,所以你是我的贵人。如果让你喊娇客贵娘什么的,我怕你明天就把我扫地出门了。”
装无赖是我的拿手好戏,那挤眉弄眼的表情明显在告诉他我心情极好。他扑哧一笑,在我腿边坐下,琴架在双腿上,手指一划,清泉流水般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我的表情一顿,掩饰不住的惊讶。
点点珠落,滴滴水流,我似乎听到了一曲仙音顺着月光流淌。
所有的嘈杂声都不见了,连自己的呼吸都静止了。
仿佛心底最深处的湖水,被飘落的树叶打破,慢慢地荡漾nad3(
看碧波载着叶子,柔柔地抚摸,漂荡远去,湖水中淋漓月光,晃动着。
他的手指,像是跳动在花瓣尖上的雨滴,飞快地掠动,透亮无瑕。
他的发,落在我的膝头,散发着兰花的香气,我捧起一缕,顺滑地从指缝中流下。
我知道他是谁了,因为这缕琴音,因为这发。
四年前,我在怡情阁喝酒玩小美男,一下兴奋过头灌得太多,晕头转向跌跌撞撞找着茅房。在回来的路上为了醒酒坐在廊下吹风,不期然地听到断断续续的琴声。
琴声悠扬,如月光般水华白练,这是我当时的第一反应,看着月光,吹下风,真是惬意,却被不识相的打骂声乱了悠闲的气氛。
“不行,这么清淡的曲调怎么能讨客人喜欢?你是个小倌,不是头牌名伶。”喝骂夹杂着荆条抽下的声音。
那是小倌被调教的地方,换做以往我看都不会看一眼,因为我玩归玩,却绝对没有蹂躏稚嫩少年的爱好。
也许是酒被风吹上了头,也许是那琴声的确让人不舍,在这靡靡场所能听到这样的音律,难得。
于是我豪气大开地一脚踹开门,顺势把老头丢到角落,颠颠倒倒地试图看清楚眼前的小倌。
可惜,我除了那头披散着的长发和琴弦上斑斑伤痕的手指,真的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记得那身体的孱弱和瘦小。
醉鬼眼中的世界是什么?
是天大地大,老子最大!
我握着他的手,居然甜甜蜜蜜地放在嘴边不断摩挲亲吻,死死抱着他,指着角落里瑟缩的老头,酒气冲天:“你她妈的懂个屁,他本来就是个花魁名伶的料,你非,非要往污水里推。你知不,知不知道,男人除了脸,就是手最重要。你居然打他的手,信不信,信不信王爷我剁了你的爪子!”
巨大的响声引来了无数的人,也包括这怡情阁的阁主。当看见闹事的人是我,他一边苦笑,一边还要对我赔不是。
我把怀抱里的人往他手里一推,指着他的鼻子:“给我就这么调教,不许教yin词艳曲,还有,找教娘教他读书习字,吟诗作画。三年内,他要不成京城第一花魁,我,我上官楚烨跟你姓!”
然后,我酒劲冲脑,啥也不知道了。醒来后怀里的银票少了最少万两,想想好像是被我甩给了阁主。
这事,就小小地带过去了,我照样喝我的花酒,早把那场酒后闹事抛到了脑后。没想到,他的琴声,倒带给我一段早已淡忘的往事。
不知道是我眼力独特还是他真的有这份潜力,总之,四年后我见到的,是不沾染一点风尘气息的子衿。他那份气度即便是大家闺阁也未必有,更何况那份青楼中锻炼出来的识人之能。
我出了银子,自然也就有了所谓的王爷钦点,这三年还真不是假的。
第七章 冠冕堂皇
?他的头低垂着,手指轻盖在琴弦上,一如当年廊下的少年。我的手,盖在他的手上,他一颤,旋即平静。我执着他的手,仔细地观察,根根莹白,如水葱玉段,透着粉红的色泽,指尖有些薄茧,是长期习琴的结果。
放在唇边一吻,我笑着:“还真是没有半点伤痕,不然我岂不是真的要剁了那老头来兑现承诺?幸好,幸好,我可没那个胆子。”
他抬起头,清朗地笑了,放开了他男子独有的温润气息:“您记起来了?”
我的手抚摸过他的脸颊,勾着他的下巴:“我如果早知你有这么美,说不定就不会等上这么多年了。”
“您不会!”他看着我,坚定地吐出几个字:“不管别人怎么评价,我心目的楚烨,风流而不下流,虽非洁身自好却绝不会沉迷酒色,你喜欢子衿,绝非因这张脸。”
“是吗?”我心头一震,色迷迷地贴上他的脸,嘴唇刷过细致的肌肤,滑腻的触感让我险些失了神智。
他红了脸,眼神却没有逃避:“是!”
“何以见得?”我哼哼唧唧,不老实的手已经伸上了他的腰间,有一下没一下地绕着他的衣带,绫穗已经被我挑开。
“因为沉迷酒色的人,不会有您那样一双清明的眼。”他依然温柔低语,声音却如重锤般打上我的心口,所有的动作在瞬间停止。
我从不指望有人能看懂我,更不喜欢有人看懂我,因为那是我一个人最后残留的保护,或许曾经有人看透过,但是她聪明地选择不点破,那个人是夜。
现在,却被一个才相处不过数个时辰的男子看穿,我开始嗅到危险的味道。
他闭上眼,扬起了下巴,将雪白的颈项送到我的掌中,显然对看穿我这件事被点破早有了心理准备:“他人用眼看您,子衿用心看,自然看到与常人不一样的地方nad1(”
“那你为什么要说出来?”我的手指微微一用力,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我不说,就永远没有机会走入您的心。”静湖般的声音,坦陈着他的想法,他睁开眼,与我目光相对,让我锋利的眼神直入他的眼底、心中。
“我不求让您疼,只求您累了的时候,让子衿疼爱。”他微微一顿,“楚烨的心,很苦……”
下一刻,我用实际行动表明了我的想法。狠狠地吻上那柔嫩的唇,肆意地欺凌着香软的唇瓣,挑开他的齿缝,熟练地勾引着他的舌,在幽香入鼻的瞬间,重重啜吸着。
他声音虽轻,眼神却坚定,人虽温柔,性子却刚烈。不过数个时辰,我也懂了他,但是那刚烈,是对别人,他把所有的温柔,留给了我。
若无这样的心智,他不配在我身边;若无这样的眼色,他也不配在我身边。他给我温柔,因为他知道,我紧绷的弦,需要一个放松的地点,而他,愿意。
除了那个人,我有多久不曾如此放松心怀了?这个看似温柔如水的男子,在我重归的第一天,让我沉溺在他的池水中,不求我疼,只求疼我。
他说得没错,我喜欢他,绝不是因为这张脸,而是心底某种契合的声音,眼神交流间,彼此已懂。我渴望一个能容纳我的湖泊太久太久了,我是强势的女子,我是高高在上的王爷,试问谁敢说要疼爱我的话?
“对……”才刚一字出口,他的唇已迎了上来,将所有话堵了回去。
我听到,两个人的呼吸越来越重,交缠着的唇吮咬着也越来越疯狂。
“咚,咚,咚!”门上传来有节奏的敲门声:“子衿,有客人来访!”
我早已与阁主说清楚了,子衿是我的人,怡情阁自然不会让他再接客人,那么此刻来的人,就一定是找我的nad2(
能寻到这来的,定非等闲之辈。
子衿顿住了动作,轻轻地松了力道,询问的眼看向我:“楚烨……”
我现在的脸,一定比茅坑里放了一百年的石头还要臭!一个用力,把子衿压在身下,一个字眼从喉咙里低吼而出:“滚!”
门外的人,依旧不死心地敲着“咚,咚,咚……”
我低哑的嗓子再次怒吼:“有完没完,洞房呢,要么滚,要么等!”
子衿的唇,堵上我的愤怒。暴戾的因子释放,因为这具清凉的身子。我将所有的不满,所有的压抑尽情地释放。再没有任何语言,缠绵沉沦……
他胸前的红点在慢慢褪去,我志得意满地笑着。
不知道是不是身体的原因,每当月圆之时,我身体里就涌动着无法抑制的情绪,冲动、暴戾。在京城的那些年,我用情se来发泄,离开京城的日子,我用偷,用血腥来度过。这也就是为什么每逢月圆之夜前后,日夜双侠几乎有求必应的原因,因为我不想控制自己。
这一点,夜也是知道的吧,不然为什么管接任务的她,那几日接来的生意总是特别的多。
“你先休息,我一会儿来陪你。”在他耳畔留下一句,他抖动着睫毛,慢慢合上眼。
而我的温柔表情,在小心轻柔地阖上门板后,化为冰冷。
龟奴远远站在楼梯间,既不敢近,又不敢走,只是焦急地不断朝着我的方向张望,在看到我终于出门后,欣喜地迎了上来。
不等她开口,我冷眼一扫:“人在哪?”
既然都寻上门了,又怎么会轻易地离去nad3(
龟奴手指一伸,指着不远处的一扇门,点头哈腰地领着路。我跟在她身后,短短几步路,我已经转过了成百上千个念头。
推开门,一名五十多岁的女子威严地坐在屋中上首的位置,花白的头发用玉簪整齐拢在脑后,脸上紧绷的神情连皱纹都给拉得直直,嘴角下拉,不怒而威,修剪干净的手指上,带着一枚硕大的象征家主地位的戒指。
我心头一怔,却没有从脸上表现出来,突兀地往地上一跪,认真的表情找不到一丝破绽,倒头就拜:“草民上官楚烨,见过丞相大人!”
我突然这么一跪,毫无征兆,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她身体猛地站了起来,闪到一边,拉长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再是位高权重,她也没有胆量受我一跪。
我怎么会不了解她?
曾经,我也与她一起商量军国大事,互相敬重。
曾经,她和我文武并重,为母皇立下各种功绩。
曾经,她笑着对我说,待我得胜归来,就让我与沄逸成亲。
穆水如,你厉害!
让我输得没有一点准备,没有一点反抗的余地。当我还在沙场征战拼搏的时候,收到了母皇驾崩和姐姐登基为帝的消息。
当我匆匆赶回的时候,看见的是沄逸被极其盛大的典礼迎接入宫的册封仪式,一夜之间,所有都变了。
没有人迎接我这个凯旋的战场弑神,没有人记得我三军还在城外没有犒赏,更没有人说,身为母皇女儿的我,应该进梓宫送别。
后来我才想通了,他们防备的,是怕我三军入城之后会逼宫,他们害怕我手中的军权会让我造反。
因为母皇一直不曾立过太女,而我,本该是穆家的长子之妻。
传说中,最忠诚于皇族的穆家,表达他们效忠的方式,就是将家中长子嫁与皇族指定的继承人,也意味着他们庞大势力的交付。
母皇的凤后,也是穆家的人。
所以,当我被穆家承认的时候,几乎全朝堂的人都认为我应该是皇位的继承人,当然也包括我自己。
母皇疼我,爱我,军事上倚重我,更是从来都不吝啬对我的夸赞和赏赐。我可以带兵器上朝,我可以随意告假,我的风流韵事更是被轻飘飘的一句话挡了回去—“人不风流枉少年,不愧逍遥王爷” 。
直到数年后的“寒雪峰”顶,夜替我推掉了一个极其棘手的刺杀任务时说了一句话:“我在乎你的命,所以不能让你去涉险。” 身为搭档的她,都会有因为担心而放弃任务的时候,如果我真的是母皇心中的太女,她又怎么会让未来的国君在战场上舔血?在危险中经历战火?
所以,她真正在意的人,是姐姐。
第八章 欢喜佛双修功
?那个从来不曾离开过她身边,无论做什么事都会被她挑剔到刻薄呵斥的姐姐,那个人人都觉得不得圣心喜爱的无用大皇女,才是她真正看重的人。
挑剔她,是为了教她更多的治国之策。
呵斥她,是让她不会因为冲动而妄下判断。
贬低她,更是让所有行刺的目光和他国的仇恨从她的身上挪开。
我不恨母皇,因为她是我母亲,她给了我王爷的封号,给了我在朝堂中锻炼的机会,也是她让我成就了弑神不败的威名。
我不恨姐姐,我夺走了太多属于她的光环,以至于在她初掌政局的时候受到无数的质疑。而实际上,治军我行,治国,确实她更出色。
但是我恨,我恨眼前这个人。我不是恨她的两面三刀,因为她所有的意图都是母皇授意,我也不是恨她当初下令将我挡在城外,因为她为国着想,尽忠而已。
我恨的,是她将沄逸嫁给了姐姐。我捧在掌心中,如琉璃剔透,似冰雪晶莹的沄逸。
他那么清雅的性子,不适合复杂的皇宫,即使有姐姐的疼爱。
他那如冰似云的飘逸,应该有人时时爱护着、娇宠着,可是姐姐没有那么多的空闲。
他那渺若烟雾的气质,不适合满城黄金朱红的深宫内院。
我唯一深爱过的人;我唯一掏尽一切,愿意将天下间所有最美好拱手到他面前只求他嫣然一笑的人;我唯一在放下所有不甘和恨意后,依然无法释怀的人。
对他的无法释怀,也就让我越发讨厌眼前的人,沄逸的母亲,穆家的家主,云梦国的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女人。
“王爷身份尊贵,不可!”她伸手想要扶我,急急开口nad1(
我惊讶地抬头:“这里只有平民上官楚烨,何来王爷?”
自从我在城下向三军宣告我放弃主帅之职那天起,我就不再是传说中的弑神将军≡从我看到黄绫诏书冷笑背手离去的那天起,我也不再是什么王爷。
我,只是上官楚烨,没有任何冠冕堂皇的光圈。
“王爷,您这是折煞我了。”扶不起,她只能选择躲开,“当年是我对不起您,要打要杀,您尽管下手!”
“对不起?”我站起身,拉拉被扯皱的衣服,“何来对不起的话?”
她张了张嘴,最后只是一声叹息。
“你找我回来干什么?”先出声的,是我。
并非我耗不下去,相反,黑暗中,我飘忽的声音让她更加难以捉摸我的心思,就像子衿说的,黑夜中她看不到我的眼睛,而我能看清楚她。
“流波是你的人,他到现在没出现而你来了,微服私下进这烟花之地,显然你有急事不能再等。”她神色才动,我已开口点破。
果然,她的脸上有微小的变化,我嘴角一牵,无声地笑了。
“王爷,这三年,您可有关心过四国局势?”半晌,她丢出一句试探的话语。
“九音内乱,御风隐忍,沧水强势。”十二个字,我说出自己知道的表面,不再多言。
“那王爷可记得那个传说?”她定了定神,补充了一句,“神族的传说。”
“嗯!”我一声轻应。
什么是传说?就是千古不变的一个谣言而已,上代传下代,认真地说着自己其实都不相信的一个故事,四国的皇族,自小听的信的,也就这么一个谣言nad2(
传说中,四国大陆都是神族的子民,每一任君王都受神族的庇佑。神族保证皇族血统的纯正,而皇族为神族管理着百姓的安宁,一旦有人妄图篡谋皇位,神族就会降下天罚。
而如果皇族不能给百姓安宁,神族就将收回所有的权利,合并四国大陆。这种皇权意味极浓的故事,不过是在告诫所谓的没有资格的皇女们别妄图篡位,也告诫着掌权者,要勤于朝政,为民尽心。
仅此而已,狗屎!
四国之间的斗争已经不知道多少年了,一个皇位争来抢去也不知道上演多少次了,我也没看过神毛一根。
“九音的皇族继承人失踪,而没多久就传出了神族使者已入人间,介入四国间斗争,九音参与政变的五名皇女,已经莫名其妙地死了两人。”
我一声冷嗤,拒绝接嘴如此愚蠢的问题。
当不可告人的事情发生时,最好的推诿,就是天意。
“你的目的是什么?”我直切主题,“想要借机会吞并九音,是不是?”
她深吸一口气:“九音位于三国中心,无论谁争夺到了这块领地,都会对其他两国造成极大的威胁,我们不是为了扩张领土,只是如果让御风和沧水吞并九音,下一个被吞并的,可能就是我们了。”
“所以你想借着神之手的传说,让他们的皇族继承人都莫名其妙地死光,国家陷入动荡,我们就有机会介入,是吗?”
“是!”她毫不掩饰她的目的,“可是我们派出的探子,没有一个能深入他们的中心,还莫名其妙地下落不明。”
如果她的话是真的,那只能证明两件事:要么我们的探子实力太差,要么云梦朝中有内奸,而且地位不低nad3(前者的可能性太小,只有可能是后者了。
如果是文官,这个人有权利知道很多机密,只怕是六部高官。如果是武将……
我心头一惊,恍然明白了她如此隐秘地寻找我回来和微服见我的理由。
“你不怕我收回军权威胁到皇姐的地位?”我大笑。
“你不会!”她肯定地出声,“即便会,云梦依然是上官的云梦,而不是被其他国家吞并消失。”
“你能给我什么帮助?”我扣着桌子,一下一下的声音在空气中沉闷地响着。
“没有!”直接而清晰的两个字,“你如果决定回朝,先要过的,是如何面对当年抗旨不遵的罪名。”
“知道了。”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扭扭僵硬的骨头,“流波送我了。”
也不等她回答,我径直出了房门,丢下她一个人在黑夜中。
钻入温香的软榻间,抱上子衿暖暖的身子,他迷糊的一声低吟,手臂揽上我的腰,这个动作让我心头一软,蹭上他的耳边:“子衿,今天放过你,明天陪我出去好吗?”
“嗯。”他轻应着,声音慵懒,“去哪?”
“去神庙。”我亲上他的脸颊,“我们去拜拜神。”
黑夜中,我的唇划出古怪的笑容。
神庙,看来我势必是要去找那个人帮忙了。
长长的山路,两边的青草绿树烘托着青石板的台阶,一级一级向上延伸着,一眼望不到边,远远的山头,一角飞檐隐约露着气势恢宏的宫殿。
我与子衿十指相扣,慢慢地走着,是为了照顾他的身体,也是为了多嗅些草木清香。
他的额头已经浮出了薄薄的汗意,倒让身上的兰花香气更浓了些,不过行动间,依然风摆杨柳,飘逸如云。
我停下脚步,看看山头终于放大了些的神殿:“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大家看见神像都是五体投地的跪拜了。”
“为什么?”他目光如水,粼粼潋滟。
我努努嘴,对着蜿蜒而上的台阶:“你想啊,这些台阶爬完,谁不是恨不得趴在地上喘气啊,又不能太丢脸,只能借着拜神趴着休息啊,不然你说,为什么一趴就是一盏茶的工夫?”
他捂着唇要笑不笑,没好气地白我一眼:“你连神明都敢亵渎,真大胆。”
我耸耸肩,一脸正经:“我从来不亵渎神明,并且十分敬重,尤其是…… 欢喜佛。”
我借机凑近,子衿脸上一红,抛开我的手,飘然前行,身姿如柳,高雅清丽。
“子衿,你没有发现,春暖花开,柳絮漫天飘飞。”我望望天空,一声感慨。
他的睫毛在日光下,一根一根清晰纤长,这一次,他聪明地没有开口,只是闪着询问的眼神。
“所以,挖鼻孔的人也多了起来。”一声感慨,换来无数侧目眼神。他抿着唇,几次隐忍,终于在身边一人大大咧咧捅着鼻孔走过的时候笑出了声,粒粒贝齿在阳光下如珍珠一般美丽。
我再次抓上他的手,劲气顺着贴合的掌心传进他的身体里,消除他的疲累,他微微挣了挣:“不要。”
我又紧了紧手,不让他抽出:“我的功夫,这点能力还是有的。”然后我坏坏地举起他的手,亲吻那一根一根的葱白修长,“虽然我更喜欢你在别的地方检验我的功夫。”
第九章 天亮不要分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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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天亮不要分手(1)
这一次,他索性不理我了,只是耳边的红晕出卖了他的羞涩。
他不言语,我自嘲地笑出声:“你是不是想说,我没有半点皇家应有的风范,反而像个市井无赖?”
“不。”他反握紧我的手,侧脸看着我,发丝扬起,挂在唇边,说不出的秀美,“我只心疼你这三年受的苦。”
我突然笑不出来了,他果然知我。
市井,因为我在乞丐堆里混过饭吃,在沙漠中七天七夜追杀人而不曾合眼,在街头翻过垃圾,与三教九流打成一片,不融入那个阶层,就达不到我的目的,多少会沾染些气息。
也许我的骨子里,本来就没有什么贵气,才这么轻易地被改变了。
神殿就在前方,我一拽他的手,大吼一声:“冲啊……”
风中,飞扬着我和他的笑声,交叠着,声声远去,惊飞了枝头的小鸟,看呆了路人的眼。而他,抛开身上的矜持,与我一同奔跑,任气喘吁吁,任汗珠沁出。
庄严的大殿中,无数善男信女在朝拜着神像∮衿跪在蒲团前,双手合十,不知在许着什么,我的眼睛四下打量着,悄悄地走向偏门。
在无人的角落,我飞身上屋檐,蹿向最里面的殿堂。
这里,是全云梦最神圣的地方,即使是帝王,没有经过允许也不得擅入。因为这里住着全国地位最超然的人,也是传说中最接近神明的高贵之人,我们的国师大人—临月栖。
伸了伸脑袋,看到一个清瘦的背影。墨绿色的长袍,从脖子一直裹到脚,半点肌肤也不露,足够宽大的衣衫看不出丁点身型,银白色的发被整齐地束在脑后,身上散发着神圣不可侵犯的气势,他没有带斗篷,却用一方帕子将整张脸遮了个严严实实nad1(
这家伙,这么多年如一日,到了暑天也不怕热吗?
他身体一动,慢慢站了起来,看样子是诵完了经诗,转身浩渺悠悠,走向门口。
他是极重姿态的,从来不肯有半点出格的举动。每一次言行都像是精心计算过一样,举手投足更是雍容有度,这样的华贵在我看来,和一个木头人没有差别。
高高的门槛,缭绕的檀香,是他的一方天地。每天在这里诵经,在这里祈祷,若没有皇家的祭祀,他是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