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弥漫的气息
?一场午睡一场梦,居然是场尘封在记忆深处的梦,冷是表面,内心的隐痛才是真实。
山巅。霜白衣袍飞舞。
“楚烨,明日你出征,记得……”
“为你保重!”手指蹭着他脸颊的肌肤,我笑得无赖,“也不是第一次出征,我以为你早就习惯了。”
“会在意,就永远不可能习惯。”
他苦笑叹息,那唇边冰泉乍冽水清浅,水光伴着笑容。
心头一抽,停下所有的动作,吻上他的脸颊:“沄逸,你是我的,等我娶你!”
他回应着我的吻,放下所有的矜持:“好,我等你,等你回来娶我。但是今夜,让我属于你,好吗?”
拥紧手中清瘦的身影,我低声呢喃:“我的,沄逸……”
我最爱夕阳西下的时候,看漫天云霄,看残阳如血,独坐峰头远眺群山。手执一杯冷酒,噙着冷冷的笑,等待着黑暗渐渐地掩盖一切苍翠,空气中弥漫起萧索的气息,让那余晖打在身上,随后被冰凉取代。
一场午睡一场梦,居然是场尘封在记忆深处的梦,冷是表面,内心的隐痛才是真实。
我一定是太久没有男人了,不然怎么会想起他,想起那次缠绵?
深呼吸,吸入冷冷的空气,平息着身体里的燃烧着的火焰,我将目光远眺,放在群山间。
天暗了,我的眼睛也亮了,全身的血液开始沸腾,工作就要开始了。
我不是打更的,那太侮辱整夜不睡尽心尽力的打更大姐了。
我也不是城头的守卫,那更对不起为国为家尽忠职守的将士了nad1(
“喂,日,你已经窝在这里两个月没开工了,吃我的住我的用我的穿我的,到今天已经是三百六十七两零五个铜板了。”身后脚步沙沙,带着一股独特黏腻的嗲声,在不远处停下。
是夜!我连头都不用回,能如此靠近我却又在不经意间让我听到她的声音,除了她再无别人,停在我所能容忍近身的最边缘,发出无害甜腻的嗓音。
我手指一动,酒杯回旋,以电光般的速度飞向身后,直击她的面门。
“哎呀……”假得不能再假的声音中,她慢慢歪倒,血红色的艳丽长裙划出比残阳余晖更美丽的风景,如满天云霞般飞舞,慢慢归于平静。再见人时,已是身躯半倚着大石,秀发长垂如瀑,娇艳半开的曼陀罗花插在鬓边犹带水汽。
雪白修长如白玉雕成的手指在杯沿一划,两指间戏法般多了一粒龙眼大小的珍珠,“日,你比以往大方了不少呀。”腻声中,笑意十足,“似乎是上一次我们在那个城守家里偷来的两件宝贝之一吧,这么快‘夜明珠’就给我了,是不是身上没银子了?”
对,我的职业,是走千家盗万户的贼。
不是雅贼,我不偷香窃玉,我就是个十足十偷银子的贼。
对面这个女人,就是我的搭档。
“为什么你喊我的时候不能加个前缀?单喊一个日字听着怪怪的。”我抽抽嘴角,勾勾手指。
她会意地手指一动,不知从哪变出一个白瓷的酒壶,滴溜溜地朝我飞来:“你想我喊什么?日姐姐?日妹妹?有差别吗?反正你我都是女人,没人会想歪。”
好吧,我承认,没差别。
这个女人,性格比我张扬,打扮比我花俏,行事比我乖张,有时候我都觉得“日”这个字比较适合她而不适合我nad2(
当然,她也有极会隐藏的一面,合作到今天,我除了那身大红袍外,看见的只有一张黄金面具。那面具下的容颜,从不曾窥探过半分,比起我大大咧咧地露着脸,她比我更懂得保护自己。
两年前,我因为囊中羞涩而蹿入一个富户家里准备窃点盘缠“劫富济贫”一下。正偷得开心,心中的警兆让我弹出飞刀的同时回首。
梧桐树间,飘飞的红衫像盛放的曼陀罗花,金色的面具反射着月色的冷冷银辉,白玉手指尖轻拈着我的飞刀,那甜腻的嗓音轻轻地传入我的耳内:“你是我见过的轻功最好的人,下手也够狠,可见舔过血。不如我们合作,我踩点你下手,有银子偷银子,没银子偷人,怎么样?”
她所谓的偷人,既不是裹着个大活人偷,也不是勾搭别人家的大爷小爷,而是偷人头。半夜三更,小刀一挥,血吹落,钱入账。
说起来,我们似乎捞过界了,连人家杀手的行当也抢了,不过我杀的都是该杀的,偷的也是该偷的,所以我们应该光荣而伟大地被称之为—侠盗。
侠盗不侠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很多人被我们吓到,生怕被我们惦记上家产,提到“日夜双鬼”就咬牙切齿,虽然每次我们留下的名头是“日夜双侠”。
双未必是一对,也代表两个,我和夜从未问过彼此的来历,所以我们只是各自独立的两个人。有时候不知道比知道好,这是我和她之间的默契,守着自己的领地,小心不侵犯对方,即使在同一个屋檐下。
大家都是有秘密的人,知道对方的,少不得要拿自己的换,而我,没有换的打算。
我轻轻地含下一口酒,让那柔滑顺着喉咙滑入腹中,半眯着眼感受着风中丝丝清凉寒意:“有没有不关你的事,反正给你抵账。”
她手指拈着那粒珍珠把玩着,看丨乳丨白光晕在她手指间飞快地旋转,看那修长的手眼花缭乱地玩着花俏,让人无法忽略那葱白细嫩的手指间会蕴涵着怎样的力量nad3(
这是一双美得毫无瑕疵的手,似最上等的白玉雕成,泛着透明水嫩的光泽,柔软时能轻易挑开天下间最难的锁,坚硬时两只手指便轻易捏碎武林高手的脖子。
不过,夜是女人。在这个女子为尊,主家在外的世界里,她这双漂亮得胜过男子的手只怕得不到半点羡慕,只会换来嘲笑—手上无趼,怎能持家养夫?
“给我抵账?”她轻飘飘地吹了口气,手中的珍珠顿时失去了踪迹,“那也只够还你之前的债,刚才那壶酒另外给。”
“那可是价值连城的‘夜明珠’。”我头也不抬,捏着手中的酒杯细细品味。
“你欠我的可是三百六十七两黄金,五个铜板算我大方点,免了。”手指一动,一个巴掌大的金算盘摊在她的掌心中,“‘夜明珠’本该在千两黄金的价位,但是是赃物,还是官赃,只能算五成价。我帮你出手再抽一成,只能算四百两黄金,之前你已经喝了我两壶‘碧落泉’,一壶二十两黄金,你还欠我七两,又拿了一壶,再欠二十两。”
“欠着。”我懒懒出声,阳光只暑后一缕残影在挣扎后消失,天地间布满冬夜的寂静。
雪,又要在后夜降临了吧,四季轮回得真快啊,转眼间已是三年。所有的一切,开心、激动、震惊、失落,都在那一夜间,随着雪花的飘落打在我的身上,每当这冷清的感觉萦绕身旁,那挥之不去的揪心也同时爬满心怀。
所以到了冬季我就不想动,如同一条蛇般懒懒的,但愿脑子也能被冰封住,冷僵了才好。
“又欠?”夜不情愿地咕哝着,“你喝的是天下间最好的美酒,便是云梦、九音、御风、沧水四国的皇宫中,也未必有我这的酒好,至于那些御厨的技艺,更不能与我比,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听着她的抱怨,我忍不住牵了庆角,将那抹笑意隐藏在酒杯边缘。
她说得没错,便是皇宫大内,也未必拿得出这么多如此美妙的酒,纵然御厨神功,怕也难及她的玉手妙招。
至于我为什么如此肯定,因为……
“唉!”身边一声重重的叹气,“整天看着你要死不活,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好烦啊。”
“我至少能笑得出来,有本事你把你那个冷冰冰的东西也弄出个笑容来。”我斜睨她一眼,看见的那是透着寒意的黄金面具。
两道古怪的目光从面具后射出,打在我的身上。我能敏锐地感觉到她的好奇,却懒得理会,由她观察,半晌过后……
“日,你是不是太久没男人,憋出火来了?”她手指掠过腮边,袖口滑落,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臂,“要不要我帮忙带你逛逛窑子?”
鄙夷地瘪瘪嘴,我飞出一记眼刀,丢出两个没有感情的字:“不用!”
“哇!”她发出一声夸张无比的声音,扭曲的身子也坐了起来,“你该不是对男人没兴趣吧?或者,或者……”鬼鬼的脑袋探向我,“你还是个雏?”
“噗……”刚入口的酒被我狂喷而出。伴随着剧烈的咳嗽,我狠狠地瞪着她:“姑娘我玩男人的时候,你毛齐了没有都不知道。”
这话倒不是因为女人的面子而吹牛,想想曾经的风光霁月,春色无边,我曾经的荒唐天下有几人能比?至于现在的安宁,就当是洗尽铅华后的恬淡吧。
“真的?”她突然站起身子,目光远望,喉咙间哼出一声轻笑,下巴微抬,“那么这个男人,是来寻你的?”
“男人?”我微笑的脸在顺着她的目光投射到雪夜中的一个黑点时僵硬在脸上,“啪”的一声响,手中白瓷杯片片碎裂。
第二章 湛蓝的眼
?不过瞬间愕然,我已经恢复平静,失笑出声:“我不认识他。”
是的,我不认识,真的不认识。
刚才的失态,不过是一个误会。大雪冰封的黑夜中,一个小小的人影很容易让人看走眼,而我,岔神了。
这个人,不是他。
他的身子骨,不可能在这样的天气下还能在雪山中游荡;他的地位,更不可能身边没有人前呼后拥地独自前行;他,该是高高在上接受六宫朝贺的人,又怎么可能来寻我?
“那你紧张什么?打掉我的纸胎薄杯一只,残了一套,再欠五百两。”夜斜睨我一眼。不需要看,我的六感很清晰,清晰到能感觉到她目光中的探索。
我随意地靠向身后的大石,唇角弯起笑意,慵懒而无所谓:“欠着!半夜在这跑的,不是生意上门是啥?远观那身姿,腰细腿长胳膊有力,臀翘肩宽胸膛厚,如果脸还行,钱不要了,我要人。”
夜的身子一晃,伸了伸脑袋,不无疑惑地慢慢出声:“这你都能看出来?”
我呵呵一笑:“姑娘我玩过的男人数都数不过来,没这点眼力还行?不信打个赌。”
“赌什么?”一挽袖子,她坐到我身边,声音中充满兴奋。
“他还是个处!”
“你觊觎我那个‘暖寒佩’很久了吧?但是……”她一拍大腿,“赌了!”
山头间,两个眼睛放光的女人,远远地瞪着那个慢慢靠近的身影,当人影越来越近,我的笑容也越来越大,举起酒杯抖起腿。
虽然他全身上下都包裹在黑色的大氅中,连脑袋都裹得严严实实,但是我知道,这一局,我赢了。
“来者何人?处子否?”人影刚刚爬上山顶,甚至还来不及喘上一口气,夜如同一朵红云般飘了过去,娇吼声中明显可以感觉到来人的一怔nad1(
脚下一退,人险些栽倒滚落崖下,夜飞快地一伸手,扯住来人的前襟:“说,处子否?”
那人下意识地拍向夜抓着自己前襟的手,掌风呼呼,倒有几分架势,只是想要挣脱夜的手,只怕是不可能。
我冷眼旁观着,看见夜雪白的手掌如灵蛇般在他的掌影中穿梭,不时扯扯他的衣衫,揪揪他的领子,轻笑间可见玩得不亦乐乎,站在一旁咯咯娇笑。
当那斗篷如黑云般飘落的时候,我感觉到轻松的笑意正在脸上凝结,手中的纸胎细瓷薄杯再次被捏碎一只。
黑色长发飘荡在风中,根根细亮如丝,蓝若湖水的双瞳中跳动着愠怒的火焰;高挺的鼻梁下,薄薄的鼻翼张翕着,正极力平息着心头的怒意;红色的双唇,像刚采下樱桃,散发着诱惑的光芒;面色如玉,似乎是刚刚剥了壳的荔枝,水润清透,让人想轻轻地吮上一下,亲上一口。
像,太像了,若不是那腰身从衣衫下透出的有力,胸膛的宽厚,还有眼神中跳动的火焰在诉说着他不是个好脾气的主,还有那脸色永远不会像那个人的苍白,我几乎以为自己看到了他。
“又碎一个。”夜不咸不淡地抛出四个字。
“碎一个赔一套,不多碎几个怎么对得起我。”抛下手中的瓷片,我毫不在意地抓过壶子,嘴对嘴啜饮着。
“喂,你是不是处子,快说!”夜不耐烦地抓抓脑袋,丢下手中的大氅飘然回我身边,一把抢过我的酒壶就往嘴里倒,“留点给我。”
男子的目光从夜的身上转移到我的身上,久久凝视着我的脸,感受到他的打量,我只是心中冷笑,视若无睹nad2(
“若你是日侠,莫说有问必答,便是要流波的身子流波的命,也拱手奉上,若不是,请恕我无法回答。”终于,他出声了,声音清朗干净,好听得紧;只是,却不像他了。
我与夜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呃,应该是我与夜的面具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她轻轻靠上我的肩头,悠闲地抠着手指头。
“敢情你是来找日侠的啊,唉,真无趣。”
夜的声音娇弱,举止腻歪,只有与她贴身靠着的我,感应到了一股淡淡的杀意。
是的,夜的杀意。
“日夜双侠”隐居在这‘寒雪峰’顶是武林中最大的秘密,即使有生意上门,也是在指定的地点放下请帖。生意若接了,自然请帖不见,若不接,半个月后主顾取回便是。没有人知道我们的容貌和落脚点,而这个男人,刚才停留在我身上的目光已经出卖了一切,他在等我承认自己是日侠。那么他,肯定在哪见过我,或者……知道我曾经的身份,那么这样的人,势必不能留下。
我手指一拂,将夜从我身边撩开,衣袖轻摆,飘然行向一旁的屋子:“这里没有日侠,小哥找错了地方,请回吧。”
夜一愣,终究选择了跟在我的身后。
我知道,她在奇怪我话中放那男子一码的意味。
确实,我不希望看见他死,一张与那个男人极其相似的脸让我起了怜惜之情。
“扑!”雪地上传来的轻微声音让我停下了脚步,厌恶之色浮上脸颊,头也不用回我都知道,这家伙用了一招我最讨厌、最烦、最不愿意看见的招式—跪求!
“流波恳请王……”
“呼……”
“啪……”
似乎是风雪,却传来清脆的响亮,打断他下面没出口的话,我站在原地,手指笼入袖中,仿佛从来没有动过nad3(
“流波恳求您回去。”他似乎知道了自己的失言,动也不敢动,诚惶诚恐地说着。
“你求我?”我翩然转身,冷笑依然挂在唇角,“跪着就算求了?我以为雪夜裸身爬行跪求才算求呢。”
他眼神中火光一跳,旋即平静,似乎早料到我会提这样的要求。
那倒是,风流王爷的花名天下谁人不知?要个男人又算啥,没有几分美色又岂敢来找我?既然来了,准备必然是十足的。
“那还请夜侠回避,流波定然……”下面的话没说,手指已经碰上领口的扣结。
“噗!”我拽着夜的袖子,一声轻哼:“现在是你求我还是我求你?”他叫流波是吗?不似大家闺阁中的名字,那么,他是谁派来的人?
他的手一顿,美丽的双眼坚定地望着我,“啪”地一粒扣子已开。
优雅的颈项似天鹅垂死前的哀鸣悲戚,他的手指缓慢却没有任何迟疑,在所有的扣子被慢慢解开后,我看见那双眼轻轻一抖,眼皮垂下的瞬间,双手一分……
如玉的胸膛在风雪中颤抖,完美的胸线上两点殷红在寒冷中紧窒,胸膛轻轻地起伏,心窝处一个红点,清晰抢眼—“守宫砂”。
“继续!”我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手掌一伸,摊在夜的面前。
“哼!”伴随着夜的冷哼声,我的手中多了一块温润的玉佩,在寒风中更显暖意透体,散发着淡淡的体香,而夜,红袍一卷,消失在屋前。
能从一毛不拔的夜身上拐到东西,真是不容易啊,还是贴身的宝贝呢。
我笑着,将玉佩塞进怀里。
“谁派你来的?”
他停下脚步,湛蓝的眼望望我,神色中死灰一片,“对不起,您不答应,我不能说出主人是谁。”
“我若答应呢?”我双手背在身后,指尖已抚摸上细薄的飞刀。
他的面容,分明是有人刻意挑选出来诱惑我的,那么挑选他的人,一定知道我和那个人的关系。若我行差踏错一步,不但可能害了自己,还有可能害了那个人。面前这名绝色男子,不能留他性命,只要杀了他,我与那个人之间被人猜测的秘密就能很好地被掩饰掉。
“您若答应,便是流波的主人,主人之命,流波不敢不从,您问什么都行。”他站立在我面前,黑色的大氅下,细腻的小腿肌肤散发着青年男子的有力,只可惜,我不能享受。
“是吗?”我慢慢移动脚步,靠近他的身前,微笑着将他的容貌最后一次扫入眼中,手中寒光一闪,挥向他的颈项。
第三章 月色清辉
?几乎在短刃贴上他肌肤的一瞬间,天际间云朵散开,露出月色清辉撒落大地。一点反光从他丢落的衣衫间透出,刺上我的眼,让我决绝的动作一滞,杀意戛然而止。
手指凌空一翻一扣,碧玉光芒旋即落入我的掌心,冰冷清寒直透入骨。
在东西入手的瞬间,我似乎听到心中某个坚固的壁垒破碎的声音,清脆响亮。
我不会摸错,这是我亲手赠出去的信物,给那个人的信物,扬言八抬大轿娶他过门的信物。那时的我,飞扬跋扈,意气风发,不可一世。
逸,我的沄逸,现在的你,一切可安好?
雪山巅,风幽冷,人静默。
刀锋依然停留在他的颈间,饶是我停得快,锋利的刃口依旧留下了浅浅的伤痕,殷红血丝一点点渗出,沾染上我的刀。
“别以为你长得漂亮我就舍不得动手,别忘了我无情的名头和风流的称号一样响亮。”
我捏上他的下巴,让他看见我眼中的森冷,双目交集的瞬间我清晰地感觉到他不自觉地一缩,“说,谁派你来的。”
他看着我的眼,在犹豫片刻后,双眼一闭:“您若答应流波的请求,便是流波的主人,你问什么都说。”
哈,和我玩宁死不屈吗?
还是赌我真的会怜香惜玉?
膝盖一顶,我狠狠撞上他的小腹,在他痛苦的低头间,伸脚一踹……
修长的身体再次躺落雪地,身下是大开着的黑色披风,雪白的身体黑色的大氅形成一种妖异的美,夺人呼吸。
他却不再反抗,仰躺着,依旧紧闭着眼,一副任我宰割的模样nad1(
舌尖舔过刀锋,淡淡的腥味中嗅到一股香甜,我哼笑着。
果然,他身体更僵硬了,只见咬着唇,一滴鲜红慢慢地沁出:“流波既然来了,就没打算活着回去,您若是不答应,流波自然也无颜回去见主人,当自绝于山前。”
我邪恶地笑了:“我答应了,就是你的主人对吗?”
“您答应吗?”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如果我答应,就是你的主人是不是?我提的任何要求你都必须遵从是不是?”我俯下身子,凑上他的耳畔,声音如幽冥邪鬼,“那我的要求就是,你每天就这么赤着身子,伺候十个壮奴,直到我满意为止,记住,没我的同意,你连死都不行。”
幽蓝的双瞳中终于有了让我得意的恐惧之色,他也许是忠心而坚持的,可我,是无心而残忍的,兵法有云:攻心为上,不管他将来会不会成为我的属下,至少现在他已经彻底被我征服。
我挑起眉,冷冷地看着他:“现在能告诉我了,谁派你来的吗?”
他呼吸不稳,胸膛急促地起伏着,终于哑着嗓音,挤出一句:“您分明已经知道是谁,为何非要问?”
垂下眼皮,他的目光正盯在我手中的玉饰上。
逸,难道真的是你?
是了,若非是你,又如何会这般心机用尽挑选出这样与你容貌近似的男子,是笃定我这个风流不羁冷血无情的人没有将你忘记,还是在嘲笑你对我的影响依然存在?
“见佩如见人,只要你有事需要我帮忙,楚烨便是刀山火海亦赶回你身边。”
这是当年爱的誓约,却在他琵琶别抱后的今日要求我履行nad2(
穆沄逸啊穆沄逸,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你是穆家的人?”我看了眼他,点出他的来历。
“是!”依然不敢动弹,就这么大咧咧地摊在我面前回答着。
“要我回去干什么?”我跷起腿,嗅着冷冷的空气,“难道是‘百花楼’、‘飘香苑’或者‘怡然阁’的小倌们联名上书,恳求我回去撒银子?”
“属下不知!”他似乎已听出了我松了口风,称呼也变了。
“那京城最近什么动态?”拿起酒壶,突然发现壶中早空,烦躁的我顺势一抛,酒壶化作流星坠入山谷,半晌后远远传来破碎的清脆声。
“属下只管护卫,少在城中走动,委实不清楚。”他木木的声音,听得我眉头打结,一脚踹上他的胸口。
“一问三不知,我又没问你谁家死头猪少只羊的,现在谁居相位,谁为将军,你家少爷和我皇姐是否恩爱,生了几个娃娃你总该知道吧?”
谁居相位,谁为将军,即使我在江湖漂,这个消息还是很容易知道的,我关心的,只是最后两个问题。
“知道!”他不紧不慢的声音,让我居然捏紧了拳头,“家主居相位,三军之将却未定,暂由华将军、风将军、庄将军三人各领一支,至于凤后……”他声音一顿,我再次发现自己的呼吸失了节奏。
突然发现,有些问题即使好奇,其实根本不该问,问了只会让自己更难受,明明不该关心的去关心,那就叫多事,多管闲事多吃屁,活该脸臭。
“凤后蒙圣恩浩荡,圣宠正隆,只是膝下犹虚,不过……”后面的话我已经不想听了,腾地站起身,直接冲入屋内nad3(
温香软榻上,夜拎着手中的酒壶慵懒地倚着。火红的长袍披满了整个床榻,散在床沿垂着,头高高地昂起,一道酒箭从壶中射出,涓滴不漏地进入她的口中,正有滋有味咂着嘴巴。
“酒。”我伸手一招,她手中的酒壶已到了我的掌中,不待她说话,“欠着。”
“怎么?美色撩人,借酒压火?”她腻着声音,下巴抵着手背,半趴在榻边,声音甜得几乎能滴出蜜来。
咕噜咕噜连灌了几口,我没好气地瞪她一眼:“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欲火焚身了?”
她嘿嘿一笑:“那是没,但是看见你欺负人了,我说日啊,你还真舍得啊。连我都在想,你那刀会不会真的下去。”
这家伙,明明在屋子里,却没有放过一点屋外的情形。
放下酒壶,我定定望着她,直到她不自在地别开眼,我才哈哈大笑出声:“夜,你该庆幸,你不是男子,不然我会让你清楚地知道,我会不会真下刀。”
“哼……”她一扭腰,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多了壶酒,“看来你是打算走了,‘日夜双侠’终于要分开了,这壶酒算我请的,为你饯行。”
“你都知道了?”既然我不曾遮掩过容貌,以夜的聪明猜到些什么也并不稀奇。
“我什么也不知道。”她耸耸肩膀,“只是合作三年,你什么性格我很清楚,你天生是个喜欢征服的人,即使没有人来寻你,这样的生活只怕你也坚持不了多久,你的心早就飞了嘛,这三年怕已是你的极限了,好走,搭档。”
我抿唇一笑,没有回答,也没有否认,举起手中酒与她轻轻一碰。
环顾四周,熟悉的小屋富丽堂皇却不失温馨暖意,我竟然有些不舍。江湖险恶怎么也比不上朝堂争锋,看镜中,红颜未老心已衰。
“真的应该走吗?”
“别照了,你漂亮得比江南第一名倌也不多让,天下间我还没见过比你更美丽的女人,而且正值青春芳华,看不到一点皱纹,不知道我这样的恭维算不算让你走得开心”夜仰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我仿佛看见面具后的她正猛翻着白眼。
“这算是恭维吗?”我苦笑,女人的能力是靠沙场和朝堂的斗争方能显现。这样一张面皮我可不认为有什么好的,除了换来几分青楼薄幸名。
“是啊是啊,你让我羞愧到三年来只能靠面具挡着脸才能苟活。”她说得没有半点诚意。
“夜,我还没做好准备。”一声长叹,我终于掏出了心底的话,三年来的合作我已不知不觉地将她当成知己。
“你不是准备了三年吗?”她翻身坐起,话语中的玩笑敛尽,认真地望着我,“你有深谋,也有远虑,能文亦武,现在还有决心,若要我选择,这一生我希望千万莫要与你为敌。”
终于,我笑了,缓缓站起身拉开房门,风中飘落两个字:“谢谢!”
第四章 日夜双侠
?再回到京城,依然人来人往,依然熙熙攘攘,依然歌舞升平红袖招展,好一派繁荣的景象。各色的叫卖声,招揽客人的呼声,偌大的云梦国最中心的城市,在不经意间展示着它主人强大的实力,雄厚的基础。
母皇的确好眼光,姐姐她确有一国之君的才华,当初的皇储,她没有选错人!
仰首天空,阳光灿烂的天空,不知何时慢慢地飘过一朵云,渐渐遮挡光芒……
“流波啊,你怎么知道我在‘寒雪峰’?”
我和夜,自认为都是小心的人,绝对不会有什么纰漏给人钻空子,可是消息如此准确,不但知道我上官楚烨是“日夜双侠”中的日侠,还知道“日夜双侠”隐居在“寒雪峰”,光这一点,就足够我和夜头悬梁锥刺股地自我反省了。
夜会用什么手段去打探消息是她的事,而我,选择最方便快捷的方式,直接问流波。
“流波不知,只是听说消息是由千机堂买来的一级密报。”
千机堂?我皱眉,咀嚼着这个名字。
千机堂我当然知道,传说中最神秘的情报机构,和杀手堂并称“江湖两个最可怕的组织”,杀手堂负责收钱灭口,而千机堂则只负责出卖消息。据说千机堂的消息分各个级别,三级线报,不算难打探,他们也卖得便宜,出钱就卖。二级情报,千机堂会为价高得者保密三日,三日后变为三级情报。而一级密报,也就是传说中最难探听的消息,他们只卖一次便永久封存,而这个价,则是难以想象的天价了。
“多少银子?”我一边问着,一边看着远方的金字招牌,思量着选择哪一家住进去比较好。
“万两黄金。”
“哈!”我笑出声,“早说值这么多,告诉我一声,我自动送上门,这银子真他妈的好赚。”
上官楚烨加日侠,以我的估算,五千两顶了天nad1(
我当然不会怀疑千机堂对情报价值的估算,那么剩下的五千两……
“你们买的消息里有关于夜的?”我的声音几乎已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流波点点头:“我们买的是您的下落嘛,‘日夜双侠’焦不离孟,买了您的,自然露了夜侠的下落,所以是一人五千两,一共一万两。”
“你知道夜的身份?”我贼笑出声,夜啊夜,你对我日瞒夜瞒,脸都瞒着,这下我得来全不费工夫了吧。
“不知道!”流波硬硬地回答,听得我黑了脸,“主人只要求听关于您的消息,夜侠的只是付了钱,没有问。”
“啊,猪!”我失落地咒骂着,“五千两什么都不听?这下千机堂还永久封了消息,想听也没得听了。”
一张的堆满讨好笑容女人面孔在我面前,干净的白布搭在肩头,打断了我突然间的感慨:“客官,请问您是打尖还是住店?”
“我大便!”既然不小心踏进了人家的地盘,不给面子用用地方怎么行。
流波已经一锭银子甩出,抛入僵硬在门口的小二手中,跟在我身后蹬蹬蹬地上了楼,难得没有从眼中流露出不耐的神色,而是尽职地站在我身后:“主人,需要属下去为您叫些酒菜吗?”
“然后等着你们的大队人马大呼小叫地冲上酒楼喊着恭迎王爷回京,再鸡飞狗跳地压着我回王府或者皇宫?”我没有回头,看不到他的神色,却能感觉到他在我话语出口后的片刻不自在,“一般打赏小二几钱银子就够她狗追屎一样地跟过来了,你一锭银子她居然没反应,这小二倒见识广啊。”
我施施然站起身,眼神落在街对面的花楼处nad2(怡情阁,还真是怀念啊,当年我也算为他们的发扬光大贡献了不少力量。
脚步一转,我飘然下楼,流波脚步一动,我转身目光盯着他:“别来打扰我,我不想听到明日满朝野传遍我是被相爷请回来的消息,我不是任何人用来树立地位和扩张权势的筹码,也不想无缘无故就被人分了派系站了边。”
“是!”他停下脚步,一点头,果然没有跟上。
打开手中的折扇,我溜溜达达,遮遮掩掩,一副想玩小爷又怕被彪悍正夫抓包的熊样蹿进了怡情阁,不等人开口,直接一锭银子塞入龟奴手中,顺利地被领进单间厢房内。
“这位姐面生得紧,不知道什么样的小爷合您胃口?”那笑脸,自来熟的语气真让我怀念。
三年了,人家从前呼后拥变成了面生得紧,我果真老了吗?
我摸摸脸,依旧细嫩润滑。
“现在花魁是谁?”半掩着脸,我有些意兴阑珊,没了亲自挑挑拣拣的兴趣。
“您想点子衿?”她有些为难,“您若想听曲,不如让我换其他人来,也不比他差,若是陪夜只怕您要失望了。”
一句话没说,我从怀里掏出一把银票,一张,一张,又一张,在她活活地将眯缝眼瞪成了豹子眼中慢慢地放在桌上:“和他说,只请一杯酒。”
她咽着口水飞快地跑了,留下我咀嚼着“子衿”这两个字。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青楼中取如此多情之名,不怕负累吗?我承认,我纯粹是被这两个字打动而已,开始不让见,不是拿乔套客人的底,就是真的有客在陪,不过三百两一杯酒,我笃定他一定会来。
就算他不想来,也会被押来nad3(
一个人的房间,只有我倒酒的声音,安静得让我清晰听到隔壁房间的各种响动。
“方小姐,子矜身属逍遥王爷已是众人皆知的秘密,还望小姐不要令子衿为难。”男子温润的嗓音犹如春风柳岸下的碧潭,轻柔缓流,一点一点地沁进心怀。
这声音,光闭着眼听,就是一种美的享受,若手执一杯清酒,听这声音的浅吟低唱,真乃人生一大乐事也。
我眉头动了动,玩味地笑了,嘴里轻抿着酒,突然发现滋味不错。
“逍遥王爷?你拿一个失踪了的女人来搪塞我,是怕我给不起银子吗?”女子冷哼着,不屑声大得让我怀疑她的鼻屎有没有喷出来。
“子衿怎敢。”好听的嗓音又一次春风掠过,暖暖梳理心头的躁动,“逍遥王爷巨资留子衿三年清白之身几乎已是人尽皆知的秘密,子衿既然收过王爷的缠头,此身已属王爷,在下不过区区一青楼男子,岂敢失信?”
三年清白之身?
这几个字太值得人思索了,我花钱买男人不假,我逛青楼喝花酒包小爷更是稀松平常。但是光包不用养三年,就算我有那个眼光,也未必有那个闲钱,就算有那个闲钱也未必有那个工夫,就算有那个工夫,也没那个时间去等。
京城中的逍遥王爷、初夜王爷,应该是指我没错,那么他如此肯定还人尽皆知的这个故事又是打哪来的?
“上官楚烨早就不知所踪,就算在又如何?不过吃喝嫖赌样样精通,无兵权无官衔,当年算个人物,如今顶个屁。”女子一声冷嗤,“放个屁还能响一声,你叫叫她的名字看看,有响没?”
我看看自己刚想迈出去的腿,纠结万分。
应了,我就是个屁。
不应,屁都不如。
不过思量间,男子的声音再次雅致传来:“小姐,谨防隔墙有耳,王爷无论如何是皇亲国戚,请您尊重。”
“尊重?”一声重重的啐声,“我娘好歹还是三品大员的官职,堂堂的吏部尚书,她是什么?先皇封号有用吗?当今圣上给了她什么名头?”
我蹲在角落里自我反省着,小小的自尊拧成了一团。
没错,封号是母皇给的,可如今的天下是姐姐的,可以说,我还真的什么也不是。
隔壁的杯盘翻倒声不断响起,夹杂着身体落地的声音,男子一声压抑不住的呼疼声后被强自闷住。
女子狠厉的声音传来:“若不是看在你是个清倌的份上,送给我玩我都不要!姑娘我抢的,就是上官楚烨的男人,你若伺候得好,说不定我就赎了你带回家,伺候不好,姑娘我天天花银子带人轮着玩你。”
男子突然没有了声音,我也悠闲地坐了回去,打开手中的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
“砰!”一声巨大的声响,让我几乎以为墙塌了,伴随着男子不稳的喘息声,“小姐厚爱,恕子衿无法承受。”
“啪!”清脆的耳光声,还有衣衫撕裂声,女子咬牙切齿叫嚷着:“敬酒不吃吃罚酒,今天不把你玩残了,我就不叫方心琦。”
方家的人?
我手中扇子一阖,施施然站起了身。
声响这么大却无人过问,显然上上下下都是默认了的,而怡情阁的头牌花魁居然无人保护,看来这女子垂涎已久,施展了不少手段。
就在我站在他们门前看看巴掌又看看脚,思考着拆门还是踹墙哪一个动静比较小的时候,门忽地被打开。一道青碧色的身影旋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越过栏杆扶手,向下坠去。
擦身之际,衣袖飘上我的脸颊,淡淡的雅致兰花香扑上脸颊,清雅华贵不失高洁之姿,他的长发散开,散过我的手指间,顺滑如丝,只这片刻间的感觉,我已然伸出了手。
一扣他的手腕,暗劲透出,抵消了他瞬间下落的力量,手掌轻拉,他已再次回到楼间。
片刻间,我已将他打量清楚。
肤若凝脂雪堆就,身若细柳扶风摇曳行。细腻的肌肤吹弹可破,秀挺的鼻梁下,唇如樱花水光闪烁,发若黑瀑垂落腰间。
臂弯里的腰身很瘦,清清冷冷,高挑秀美。
他有竹的清雅,竹的高贵,竹的潇洒飘逸,风过处,扬起衣衫,勾勒出修长的腿,临风若归。
空中的他,似要远去的仙子,扬首飞去,臂弯间的他,多了些瘦弱,让人怜惜。
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那双眼,一双冷静、清澈、看穿世情的眼。
本以为他选择跳楼,无非是什么保清白之类的冲动之举,眼中自然少不了狂乱、惊恐或者悲愤的神情。
而我看见的,只是平静,似乎这么做,只是因为他想跳,和什么其他的事都无关,跳也平静,被我拉上,也平静,一切仿佛都与他无关。
凑上他的发间,在那玉坠般的耳垂上轻轻一呵气:“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他的眼神第一次有了变化,惊讶、不置信、失神、闪亮……
我听到一声柔润低语,拂入心湖:“王爷!”
扇柄勾上他的下巴,我的眼神与他对视,笑着点上他的唇:“你最好现在想想,一会儿如何对我交代。”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