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佳丽挤过科拉姆身旁,走向坐在炉边扶手椅上的老太婆跟前,蹲了下来。“我就是杰拉尔德的小姑娘,奶奶,他替我取了跟你一样的名字,凯蒂·斯佳丽。”
老斯佳丽个子娇小,肤色经过一世纪的日晒雨淋已变得黝黑起皱。
圆溜溜的脸,像个苹果,不过皱瘪瘪了,像个存放大久的苹果。暗蓝色的眼睛却仍旧视力不减,锐利如昔。肩头、胸前披着晶蓝色厚实的羊毛围巾,穗须垂在膝上;稀疏的白发上罩了一顶红色针织帽。“让我好好瞧瞧你,小姑娘。”坚韧的手指托起斯佳丽的下巴。
“天主慈悲,他说的一点不错!你真有双猫儿似的绿眼睛。”她忙画了个十字。“我倒想知道这一双眼睛是打哪儿来的。我一直以为杰拉尔德在写信告诉我这事时,一定是喝醉了酒呢!小斯佳丽,告诉我,你母亲是个女巫吗?”
斯佳丽哈哈大笑。“她更像个圣人,奶奶。”
“是吗?圣人嫁给我的杰拉尔德?这就非常奇怪了。也许是嫁给他,受尽一切苦难,才磨练成圣人的吧!告诉我,他到死一直都是那么爱嚷嚷吗?”
“恐怕是吧,奶奶。”***手指将她推开。
“恐怕吗?谢天谢地!我祈祷别让美国毁了他。科拉姆,你去教堂替我点一支感恩的蜡烛。”
“我会的。”
那双老眼睛又打量着斯佳丽。“凯蒂·斯佳丽,你虽然有双绿眼珠,但心地不坏,我会宽恕你的。”她突然露出笑容,先是眉开眼笑。接着皱缩的小嘴唇撇成令人心碎的慈祥微笑。玫瑰花瓣似的粉红牙床没有一颗牙齿。“我要再点一支感恩蜡烛,感谢主让我在躺进坟墓前能亲眼看到你。斯佳丽两眼噙满泪水。“谢谢你,奶奶。”
“不客气,不客气。”老奶奶说。“把她带走,科拉姆,我现在要休息了。”她闭上了眼,下巴耷拉在胸前温暖的围巾上。
科拉姆碰碰斯佳丽的肩。“我们走。”
凯思琳从附近一栋小屋敞开的红门跑出来,把院子里的母鸡吓得四处飞窜,咯咯乱叫。“欢迎,斯佳丽,”她欢天喜地地叫嚷着。“茶在壶里炖着,还有一条刚出炉的发酵面包等你享用。”
凯思琳的改变又让斯佳丽大吃一惊。她看起来是如此快活,如此健康。她穿着斯佳丽仍然认为是传统服装的衣服,蓝黄两色衬裙上罩着一件长及足踝的棕色裙子。裙子一角掀至腰间,塞人士布围裙上端,露出鲜艳的衬裙。斯佳丽从没有过如此合适的衣服,可是她不明白,凯思琳为什么不穿上条纹长袜,却要光脚裸腿呢?
她考虑过要求凯思琳到茉莉家住,虽然凯思琳已表明过不喜欢同父异母的姐姐,住十天应该还可以将就吧,何况斯佳丽真的很需要她。
茉莉虽有个客厅女佣,也能供她当侍女使唤,但是梳发技巧实在令人不敢恭维。不过现在的凯思琳自由自在,充满自信,不会再听她使唤了。
再如何暗示也枉然,她只好将就戴个臃肿的假髻,或罩个发网。斯佳丽咽下一口气,走进屋内。
好小的房子。虽比***小屋大,但供一家人生活仍嫌太校他们都睡在哪儿呢?大门直通厨房,虽比小屋厨房大一倍,但只及斯佳丽在亚特兰大卧室的一半。房内最引人注目的是右边墙中央的石头砌的大壁炉。有一道陡梯通往墙壁高处烟囱左方的缺口,壁炉右边有一扇门可通往另一个房间。
“坐啊!炉火边有椅子。”凯思琳催她。烟囱下的石板上燃着泥炭。
石板往外延伸,铺满整个厨房地面。刷洗过的地板闪闪发亮,刺鼻的泥炭味和肥皂水味充斥整个房间。
我的天!斯佳丽心想,我的亲戚真是太穷了。凯思琳究竟为什么要哭得死去活来,吵着要回到这种地方来啊?她勉强挤出微笑,坐到凯思琳特地推到壁炉边的温莎椅上。
接下去的几个钟头,斯佳丽才明白为什么凯思琳要放弃萨凡纳宽敞的生活空间、奢华的生活条件,宁愿回到米斯郡那栋刷白粉的小茅屋的原因。萨凡纳的奥哈拉家人创造出一种只有自己一家人组成的快乐岛,照搬他们在爱尔兰所熟悉的生活。这里才是原来的老根呢。
富福有余小说5200敞开的上半截门接二连三出现陌生的人头和声音,叫道:“愿主保佑府上各位。”主人听了就邀请说:“进来炉火边坐坐。”那些人就应邀而入。女人、姑娘、小孩、男人、小娃娃三三两两,陆陆续续挤进小屋。用悦耳的爱尔兰乡音与斯佳丽寒暄,欢迎她。也与凯思琳寒暄,欢迎她回家,个个热情洋溢,斯佳丽衷心感到这股温暖,几乎手里都握有这股温暖。这里寒暄的方式与一般正式社交界的拜访、接待有天渊之别。他们告诉斯佳丽,他们有亲戚关系,并说明关系的由来。男的女的争着告诉她有关她父亲的故事,有的是老一辈人的追忆,有的是年轻人从父母或祖父母那里听来再转述的。她可以在炉火边的众亲戚脸上看到杰拉尔德·奥哈拉的脸,在他们的声音中听到他的声音。好像爸爸真的在这里,斯佳丽心想,我可以想像他年轻时在此地生活的情景。
人们来来去去,川流不息,说来说去都是一些凯思琳深感兴趣的村镇上的流言蜚语,不消多久斯佳丽就觉得自己也认识铁匠、神父、开酒馆的人,和家里母鸡几乎每天都生一个双黄蛋的女人似的。多纳赫神父的秃头在门口出现似乎是最自然不过的事,当他走进门时,大伙不约而同看着他,她也不由看着他,看他黑长袍补了没有,那是被教堂庭院里的大门角落钩破的。
这情形似乎和克莱顿县一样,她心想,每个人都彼此认识,都知道每个人的事。不过这地方要小得多,人际关系更亲密,不知怎么的,也自在得多。就她所见所闻和感受,这个小世界比她所知道的任何地方都要有人情味,她觉得快乐无比。
这是人生最难求的度假胜地。我一定要把这一一切都告诉瑞特。他总是动不动就只想要到伦敦或巴黎去,也许日后我们可以一块回到这里来。当然我们不会过这样的生活,这里实在太……太……土了,不过这里很古雅、迷人、有趣。明天我就穿上高尔韦服装来跟大家见面,而且不穿胸衣,但是我要穿上黄衬裙配蓝长裙,或者红的……远处传来一声钟响,穿着红裙子、正向凯思琳炫耀她小娃娃第一颗牙齿的年轻女人,忽地从三脚凳上站起身。“是奉告祈祷钟声!凯文要回家吃饭了,谁相信我到现在连火都还没生呢?”
“我家里有很多炖肉,舀一些回去吃吧!玛丽·海伦。我回家那时,托马斯不是提了四只他逮住的肥兔子庆贺我回来吗?”不到一分钟,玛丽就背着小娃娃,手捧一碗盖着餐巾的炖肉回家。
“帮我把桌子摆起来好吗,科拉姆?男人都要下工回来吃饭了,却还看不到布莉获人影。”
男人一个个从田里回来了。斯佳丽见到她父亲身材高大、活力充沛、瘦骨嶙峋的八旬老哥哥丹尼尔和他的儿子们。四个儿子年纪在二十岁到四十四岁之间,她记得,另外还有马特和杰拉尔德两个在萨凡纳。爸爸年轻时和他的大个子哥哥们在家里的情形应当就是如此吧!
科拉姆在一堆高大的奥哈拉家男人中,显得格外矮小,就连坐着也无法隐藏他的五短身材。
凯思琳正将炖肉舀入蓝、白两色碗内,失踪了一阵子的布莉获全身湿透地跑进门。衬衫粘着手臂,头发湿答答地在背后淌水。斯佳丽望着门外,没看见下雨啊!阳光倒是挺刺眼的。
“掉进水井里了是不是,布莉荻?”小弟弟蒂莫西问道。他很高兴能将别人的注意力从他身上移开。他哥哥一直取笑他不敢向一个他们称之为“金发女郎”的无名姑娘展开攻势。
“我到河里洗澡去了。”布莉获说完,埋头就吃,不理会她的话所引起的轰动。连平日很少批评别人的科拉姆,也忍不住扯起嗓门,拍桌大叫了。
“布里吉德·奥哈拉,看着我,不要光看着兔子肉。你难道不知道每年博因河的每一英里河面都会夺走一条性命?”
博因河。“是不是博因河战役的那条博因河,科拉姆?”斯佳丽问。
餐桌上顿时鸦雀无声。“爸告诉过我不下百次,说奥哈拉家因它而丧失所有的土地。”刀叉声又开始嘎拉嘎拉响起。
“就是那条河,我们是丧失过土地。”科拉姆说,“不过河道本身没变。它仍是这块地的边界,要是你有兴趣,我可以带你,但如果想把它当洗衣盆用可不行。你的头脑不糊涂。布里吉德,你怎么去那里了?”
“我听凯思琳说斯佳丽堂姐要来,艾玲又跟我说想当贴身女佣,每天接触到女主人的衣服或头发前,先得把自己洗个干净。所以我就跑去清洗一下。”她第一次正眼看斯佳丽。“我只是想讨你欢心,好让你带我去美国。”她的蓝眼睛严肃地注视斯佳丽,圆柔的下巴坚决地挺出。
斯佳丽喜欢她这副表情。她必定不会害思乡病,整天哭哭啼啼。不过斯佳丽只能雇用她到这趟假期结束。南方人是不带白人贴身女佣的。
斯佳丽拼命想找些适当的话跟这姑娘说。
科拉姆替她解了围。“我们已经决定带你去萨凡纳,布莉获,所以你大可不必冒生命危险……”“好哇!”布莉获欢呼。随后又羞红了脸。“我在侍候人的时候,不利4会这么粗鲁。”她认真地对斯佳丽说。然后转向科拉姆,“我只是在水浅的地方洗,科拉姆,水深还不到膝盖呢!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笨。”
“那以后我们就会知道你是不是那么笨。”科拉姆说,脸上又露出了微笑。“斯佳丽会把贴身女佣需要做的工作全交代给你,不过这段时间你要上学,暂时不用跟随她。去美国时有半个月的时间待在船上,够你学的了。在这段等待的期间,跟凯思琳一起料理家务,好好尽你的责任。”
布莉荻重重叹了口气。“一大堆家务,小孩子于不了。”
大家纷纷大声笑她。只有丹尼尔,他从头到尾没吭半声。吃完饭他就将椅子往后一推,站起来。“利用这段干旱期,把水沟挖一挖,”他说,“把饭吃完,好回田里工作。”他郑重其事地向斯佳丽一鞠躬。“小斯佳丽,你光临舍间,我谨向你表示欢迎。你父亲一向最受宠爱,他去美国五十多年的期间,一直是我心中最放不下的一块石头。”
斯佳丽一时惊讶得答不出话,等想到的时候,丹尼尔已经绕到谷仓后头,走向地里,不见人影了。
科拉姆把座椅往后一推,挪到炉火附近。“你有所不知,斯佳丽亲爱的,你已经在这个家中出了名。我第一次听丹尼尔·奥哈拉谈到和农场无关的事。你出门最好小心一点,别被这地区的寡妇、老姑婆们下符咒。丹尼尔是个鳏夫,还有资格娶新娘呢。”
“科拉姆!他是个老头子哪!”
“他母亲不也苟延残喘到一百岁?他还有好多年可活呢!你最好提醒他,你在国内还有个丈夫。”
“也许我会提醒我丈夫,他不是天下唯一的男人,我会提醒他,爱尔兰有一个情敌。”想到这里她不由笑了。瑞特嫉妒一个爱尔兰庄稼汉。
不过,有何不可?或许这两天她就可以放出风声,但不能透露情敌是她伯伯,也不能透露他老得不像样了。哦!让瑞特跑到她需要他的地方来陪她,那有多快乐啊!一股突然涌起的欲望像肉体上的苦痛一样,打击着她。她不会拿丹尼尔·奥哈拉或其他手段捉弄他。她只想要跟他在一起,爱他,要他们两人一起疼爱他们这个娃娃。
“科拉姆说对了一件事,”凯思琳说。“丹尼尔给了你一家之主的祝福。你在茉莉家待不下去的话,还有这个地方欢迎你。”
斯佳丽眼见机会来了,再不问,她会被好奇心给憋死。“你们大家睡在哪里?”她直截了当地问道。
“上面有一间阁楼,分成两边,男孩子睡一边,我和布莉获睡另一边,奶奶没来唾的时候,丹尼尔伯伯就睡炉火边的床,我弄给你看。”凯思琳往梯子这贴着墙摆的木靠椅背沿一拉,就拉出一张覆着一条格子毛毯的折叠式厚床垫。“他说他睡这张床是为了让他母亲看看她错过一样好东西,不过我总认为自特瑞莎伯母去世后,他一个人睡在房间上面大寂寞。”
“房间上面?”
“穿过那里。”凯思琳指着一道门。“我们改成客厅了,空着不用可没意思。床还在,你随时来,随时可以睡。”
斯佳丽连想都不敢想。一栋小房子挤了七个人,至少比她心目中多出四五个人。而且个个都是彪形大汉。难怪爸爸会被叫做小猪崽,她暗想,难怪他总把自己想象成身高十英尺的巨人。
回茉莉家前,她和科拉姆再去探望奶奶,老斯佳丽还在炉火旁熟睡。“你想她还好吧?”斯佳丽低声问。
科拉姆只是点点头。待走出屋外才开口。“我看到桌上有一只炖锅,锅内几乎是空的,那一定是她替肖恩准备的午餐,在饭后她习惯小睡片刻。”
路旁高大的灌木树篱散发着山植花香,头顶上两英尺高的树梢不断传来一片悦耳的鸟鸣声。地面虽湿,在树篱间漫步,仍是一大享受。
“科拉姆,有没有路通往博因河?你说要带我去看的。”
“我是说过。明天早上去行吗?我答应茉莉要早一点带你回去,她特地为你准备了一场欢迎茶会。”
茶会!为她准备的!她决定在到查尔斯顿定居之前,先来爱尔兰和她的亲戚见面,这主意倒不错!
第五十一章
第四部楼塔第五十一章食物虽不赖,但这也是唯一可称道的地方,斯佳丽心想,她令人艳羡地笑着,同正要离去的客人一一握别。我的妈呀!这些女人的手指有气无力,讲起后来就像喉咙梗着东西似的。打从我出娘胎还没见过这么俗气的老土呢。
斯佳丽从没碰到过乡巴佬冒充贵族争相卖弄风雅的怪事。克莱顿县的地主倒都有股朴实的直率劲儿,连瞧不起查尔斯顿和玫荔在亚特兰大的一帮朋友的虚伪风气的真正贵族也有股直率劲儿。茉莉和她的熟人都用纤小的手指轻轻端起茶杯,一小口一小口的咬着烤饼和三明治,这个特点在斯佳丽眼里看来,却是极荒谬可笑,事实也确实是如此。
她吃起美味佳看来胃口特好,丝毫不理会人家的虚邀,她对这些做庄稼活弄脏双手的人丧失粗俗深表惋惜。“罗伯特在于什么行当?茉莉,整天戴小山羊皮手套吗?”她看到茉莉皱眉头时细洁的皮肤出现皱纹时,心里竟暗暗高兴。
我敢说她一定会向科拉姆抱怨带我到这里来,我才不在乎呢!谁叫她在谈论我的时候,根本不把我——或她自己——当奥哈拉家人看,活该!她怎么会有那种想法,认为庄园和——她说什么来着?——英国采邑是一样的。或许我也有话得跟科拉姆说说清楚呢。当我告诉他们我的佣人和干农活的工人全是黑人时,她们脸上的表情真是滑稽!
我猜她们连黑皮肤都没听说过,更别说亲眼瞧见了。这真是个怪地方。
“这茶会真愉快,茉莉,”斯佳丽说。“我吃得都快把肚子撑破了。
我想我得回房休息一会儿。”
“当然,你请便好了,斯佳丽。我叫了个小子牵辆轻便马车来,打算带你去兜风,不过假使你想睡觉……”“哦!不,我很乐意出去走走。你看,我们可以去河边吗?”她本来打算摆脱茉莉,不过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其实她倒宁愿坐马车去看博因河,不愿走路去。虽然科拉姆说河离这里不远,斯佳丽可一个字也不信。
原来确实是不远。茉莉特地戴上黄手套来配马车高车轮的黄辐条,茉莉沿着大路一路驾驶,然后穿过村子。斯佳丽兴致勃勃地观看着单调乏味的建筑物。
马车驶过斯佳丽见所未见的大门,宏大的锻铁艺术作品,门顶是一根根黄金矛尖,两边门合起来中间是个设计精致复杂、黄金镶边、色彩鲜艳的纹章。“这是伯爵的盾形纹章,”茉莉亲切他说。“我们要到大公馆那边,从花园来欣赏博因河。别担心,他不在,而且罗伯特有奥尔德森先生的特许。”
“那是什么人?”
“伯爵的土地代理人。他管理整个宅邸,罗伯特认识他。”
斯佳丽勉强摆出一副大为赞赏的表情。无疑地,她似乎理应感到吃惊,虽然她并不清楚原因。区区一个管家有什么了不起?他们也只不过是受雇于人罢了。
马车在那片修剪平整的辽阔草坪中一条笔直而宽敞的碎石子车道上跑了一大段路后,她的疑问才得到解答,原来这片草坪使她想到邓莫尔码头农场那一大片广阔的草坪。她第一眼见到大公馆时,这个念头就搁开了。
大公馆真是既大且广,看上去不是一座单一的建筑,而是一群圆齿状的屋顶、尖塔和围墙组合的建筑。它更像是一座小城,不像斯佳丽以前所见所闻的任何房子。她终于明白为何茉莉会如此看重那位代理人,管理这么宏伟辽阔的地方,比管理大庄园还需要更多的人力、物力。
她伸长脖子仰望那些石墙和大理石框的哥德式花格窗户。瑞特为她建造的华宅已是亚特兰大最大的住宅,在她眼里也是那里最令人注目的华屋,然而搬到这里来的话,只能靠边站,简直一点也不起眼。我倒想看看里面……茉莉对斯佳丽居然会开口要求十分惊讶。“他们允许我们可以走到花园里。我把小马系在拴马柱上,我们就从那扇门进去。”她指着一座高峻的尖拱形大门。只见铁门半掩。斯佳丽从马车跳下。
拱廊通往一个碎石子铺的平台。斯佳丽还是头一遭见识到用碎石子铺成一幅图案。她几乎不敢踏上去,生怕脚印会踩坏s型完美的形状。她担心地望着平台外的花园。没错!上面那些走道也是用碎石子铺成的。没有弯曲形状,谢天谢地!但是上面一个脚印也没看到。她不禁纳闷,他们是怎样做到的?铺碎石子的人总该有脚吧!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大胆地踩过去,走到大理石梯级,进入花园。靴子踩在碎石子上的嘎吱嘎吱声在她听来像枪声一样震耳。她后悔不该到这里来。
茉莉到哪里去了?斯佳丽尽量悄悄地转过身,看见她正小心翼翼地循着斯佳丽的脚印踩过来。这才知道这位堂姐尽管一副高做的架子,其实比她更加胆小,斯佳丽的心里觉得好过多了。她利用等茉莉的空档,仰望着那栋大公馆;从这个角度来看,似乎更具人性。平台和房间隔着法国落地长窗,都完全紧闭,还拉上窗帘,不过要从长窗出入,还嫌不够大,也不像宅前的门那样气势逼人。现在她才有可能相信住在这里的是人,不是巨人。
“要往哪里走才能看到河?”斯佳丽大声问堂姐,她不打算为一栋空房子而鬼鬼祟祟地低声说话。
她也不想在这里徘徊,拒绝了茉莉提出去逛遍所有的走道和花园的建议。“我只想看看河,对逛花园我是厌烦透了!我丈夫没事总爱拿花园自寻烦恼。”当她们顺着中央走道朝花园尽头的树林走去时,她闪避了茉莉对她婚姻显而易见的好奇心问题。
穿过两丛树木之间人工安排的天然了望口,博因河霍然展现在眼前。阳光铺洒在河面,如熔化的黄金般在白兰地酒那么酽酽的水面上徐徐打转。斯佳丽从没见过这种金色和棕色合而为一的河水。“好美啊!”她轻声赞美着。她万没想到这条河会如此美。
根据爸爸的说法,它应该染红鲜血,狂野而湍急地奔流,但是它现在看起来却简直静如止水。原来这就是博因河,这条她从小听到大的河流,如今近在眼前,弯下身子可触摸得到。有股不可言喻的感觉涌上心头。她寻思一 我就是流氓sodu些精确说法,某种理解,这是非常重要的,只要她能找出来……“这才叫做美景。”茉莉用她难懂、矫揉的措辞说。“一切精美的宅院花园里都有好景色。”
斯佳丽真想揍她。现在不论她如何找,都找不出来了。随着茉莉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看到河对岸的一座楼塔。这和她从火车上看到的没啥两样,也是百塔,坍塌大半。塔基苔藓斑驳,藤蔓爬满墙面。从这里来看,比她所想象的大得多。看起来大约有三十英尺宽,六十英尺高,她不得不同意茉莉的说法,景色的确有浪漫色彩。
“我们走吧!”再看一眼博因河后,她说道。一时之间她觉得很累。
“科拉姆,我真想把亲爱的茉莉堂姐宰了。你应该听听昨晚那个讨厌的罗伯特告诉我们,能走进伯爵那个笨蛋的花园小道是多大的恩典,他起码说了七百次,每一次茉莉都要插进来十分钟,说它有多令人激动。
“今天早上,她看到我穿上高尔韦服装,差点昏倒了。那时她的声音不再像是个活泼的小淑女。她开始训人,说什么有损她的社会地位,叫罗伯特难堪之类的话。罗伯特!他每回照镜子看到自己那张痴肥的呆脸,才该难堪呢!茉莉怎敢教训我说我丢罗伯特的脸?”
科拉姆拍拍斯佳丽的手。“她不是我希望给你找的理想游伴,斯佳丽亲爱的,但是茉莉有她的长处。她把马车借给我们出去逛一天,我们痛痛快快玩玩,别让她坏了我们的兴致。我们要树篱的黑刺李花,到农家庭院看看野草莓开花。别把美好的一天浪费在生闷气上。
你穿条纹长袜和红衬裙,看起来真像个可爱的爱尔兰姑娘。”
斯佳丽伸直双脚,放声大笑,科拉姆说得对,何必让茉莉扫她的兴?
他们去特里姆,一个历史悠久的古城,科拉姆知道斯佳丽根本不会对历史感兴趣,于是告诉她每个周末都有集市,和高尔韦一样,不过得承认,规模小得多。但是星期六通常都有算命摊子,这是高尔韦难得看到的。如果给两便士,算命的人就会为你算一个富贵吉祥的好命;给一便士,就说几句中听的好话讨你欢心;只给半便士的话,就只能预言你后半生受苦受难了。
斯佳丽哈哈大笑——科拉姆总是有办法逗她笑,她摸了摸挂在**间的钱袋。它藏在衬衫和高尔韦蓝色斗篷内,没人知道她带了两百元的金币,而不是穿着胸衣。这么放肆似乎有伤风化。她自十一岁开始,不穿胸衣是绝对不能出门的。
科拉姆带领她参观特里姆闻名遐迩的城堡,斯佳丽面对那些断垣残壁,佯装感兴趣。当科拉姆带她参观一家杂货店时,斯佳丽才真正露出浓厚的兴趣,那是杰米从十六岁一直干到四十二岁才离职前往萨凡纳的杂货店。他们跟店主攀谈,然后店主索性提早打烊,带他们去楼上同他的妻子见面,她急于从科拉姆口中听到萨凡纳的消息,并想见识见识乡里间传说的这位来访的、具有美国魅力的美人儿斯佳丽·奥哈拉。
接着左邻右舍争传黄道吉日,贵人驾临,纷纷闻风而至,挤到店里楼上房间里来看热闹,斯佳丽相信墙壁包管也要挤破了。
“我们来到特里姆,不去拜访马奥尼家,他们会误以为我们瞧不起人,伤了他们的自尊。”当他们终于告别了杰米以前的老板后,科拉姆说。马奥尼家是什么人?他们是莫琳的娘家,开设特里姆规模最大的酒馆。斯佳丽从来没尝过一口黑啤酒吗?这一次慕名而来的人更多了,不断有更多的人拥进来。很快的,小提琴、食物全搬了出来。时间很快就过去,他们一路趁着渐浓的暮色去亚当斯城。白天的一次阵雨——科拉姆称之为太阳雨——使得树篱中的花散发出更浓郁的香气。
斯佳丽拉下斗篷的兜帽,一路高歌回村。
“我要在酒馆里停留一会儿,看看有没有我的信。”科拉姆说。他把小马拴在村子的抽水卿筒上。不一会儿那排小屋都打开上半截门,探出头来。
“斯佳丽,”玛丽·海伦叫嚷着,“小娃娃又长一颗牙齿了,过来瞧瞧,顺便喝杯茶。”
“不用了,玛丽·海伦,你把你丈夫、长牙的娃娃全带到我家来,”奥哈拉家的出嫁女儿克莱尔·奥戈尔曼说。“她不是我的堂姐吗?我家吉姆很想见她呢。”
“她也是我的堂姐,克莱尔,”佩吉·莫纳汉吼道,“我知道她喜欢吃发酵面包,特别为她烘了一条。”
斯佳丽不知如何是好,只得高叫:“科拉姆!”
这很简单,科拉姆说,他们可以挨家挨户地走走,先走至亲的人家,临走再把亲朋好友全招来,等全村的人齐集到其中一家房子内,就在那儿暂留一会儿。
“放心,不会耽搁你多少时间。等一下你还得赶回去换上漂亮衣服和茉莉共餐。她跟你我一样,都不是十全十美的人。你寄人篱下,千万不可摆出瞧不起她的姿态。她尽量想脱掉那种爱尔兰裙子,实在无法忍受在餐厅里再看到这种裙子呢。”
斯佳丽将她的手放在科拉姆手臂上。“你想我能去丹尼尔家住吗?
我真的很不喜欢住茉莉家……你在笑什么,科拉姆?”
“我一直在打算要如何说服茉莉把马车再借我们一天。现在我想可以说服她,把马车借给我们用到你回国为止。你先去看小娃娃长的新牙,我回去找茉莉谈谈。别误会我的意思,斯佳丽亲爱的,我要是答应带你到别的地方去住,她什么都答应。她就是绝对没法叫人忘掉你说罗伯特戴上精致的小羊皮手套养丨乳丨牛那话。这话现在成了从这里到马林加每家厨房最津津乐道的妙事了。”
晚餐时,斯佳丽被安置到厨房“上面”的房间,当科拉姆说起罗伯特的小羊皮手套时,丹尼尔伯伯甚至也笑了。这件惊人消息加上这桩妙事,人家下回谈起来又生色不少。
斯佳丽居然一下子就适应了丹尼尔家两个房间小屋的简朴生活,她有自己的房间、一张舒适的床,还有凯思琳永不厌倦地默默清理房子、烹煮三餐,斯佳丽只管在假期中享福就是了。而她的确过得非常开心。
第五十二章
第四部楼塔第五十二章接着一整个星期,斯佳丽空前的忙碌,而且从某方面说来,过得空前的快乐。自有记忆以来她还是第一次感觉到身体这么强壮呢。摆脱时下流行的紧身系带、胸衣束腹的金属箍环,多年来她还是第一次能快速走动,深深呼吸。此外,有种孕妇为了满足肚中小生命的需要,精力反而旺盛,她就是其中一个。她每晚睡得酣甜,一大早醒来就狼吞虎咽,一日三餐胃口都特好。
由此她始终感到既有熟悉的享受那份舒适乐趣,又有新鲜感受的兴奋,科拉姆借了茉莉的轻型马车,急于带她到处按他所说的去“探险”。但是首先就得替她摆脱新朋友。一吃过早餐,那些亲戚就会立刻将头探进丹尼尔家的门,借口跟她讲个她也许从没听说过的故事,或向她请教一封美国来信中一些单字片语的意思,邀她到他们家去玩玩。
她俨然成为美国通,他们一再央求她讲讲美国是什么样子。她也是爱尔兰人,可怜她虽然对爱尔兰缺乏了解,但在日常生活中,多多少少都能耳濡目染,学到了不少。
爱尔兰女人朴实的本性,使她消除敌意;她们好像都是另外一个世界上的人,跟这个世界完全不同,她们相信这世界里住着各种有法力、爱作怪的小精灵。当她看到凯思琳每天傍晚在门口摆一碟牛奶、一盘碎面包,请路过时肚子饿的“小矮人”吃时,就毫无顾忌地哈哈大笑。如果隔天早上盘碟见底,她就会明智他说一定是谷仓的猫吃掉的。但凯思琳对斯佳丽的怀疑态度并不以为忤,“供奉”照旧,于是凯思琳的精灵晚餐,成了斯佳丽住在奥哈拉家最有趣的一件事。
另一件乐事是与奶奶相处的时光。奶奶像皮革一般坚韧,斯佳丽骄傲地心想、她相信自己身上也流着像奶奶一样坚韧的血液,才使她能坚强地熬过以往艰苦的岁月。斯佳丽常常跑去小屋,如果运气好,碰到老奶奶正好清醒,又愿意说话,她就拿张板凳坐下,求她谈谈爸爸成长的故事。
最后总是禁不住科拉姆的催促,爬上马车去作例行探险。经过几天来大刮西风、饱淋阵雨之苦,她学到教训,特别加件保暖的羊毛裙、防风的斗篷和兜帽。
在科拉姆带她去“真正的塔拉”的路上,果不其然又下了一场大雨。
当她爬上崎岖不平的石阶顶部,抵达低丘坡上时,斗篷随风鼓动如浪。
这里曾是爱尔兰诸王统治的土地,他们在这里制礼作乐,敢爱敢恨,也曾在这里大宴宾客、作战厮杀,最后灭亡。
现在却连一座城堡都看不到。斯佳丽举目四望,除了一群四散吃草的绵羊,什么都没见着。羊毛在灰暗的天色下,也呈现灰白。她不禁打个哆嗦,把自己吓了一跳。斯佳丽脑中晃过几时常听到的一种说法:一只鹅从我的坟墓上走过,她不自觉地笑了。
“你觉得很高兴吧!”科拉姆问。
“嗯,是的,这里的确很漂亮。”
“不要骗我,斯佳丽,别妄想在塔拉寻找漂亮的东西。跟我来。”他伸出手,斯佳丽将手放在他的手上。
他们一起缓慢走过茂密的草地,到了一处崎岖不平,看似草冢的地方。科拉姆再踏过几处才停下来,“圣帕特里克曾经站在我们现在站的地方。那时他是个普通人,平凡的传教士,个子可能不比我高大。后来成了圣徒,在人们心目中逐步变成一个有《圣经》做武装的无敌‘巨人’。
我却觉得首先最好别忘了他是个人。当年他穿着草鞋、粗呢罩袍,单独向君王和巫师的威权挑战时,内心一定很害怕。帕特里克单凭他的信仰、传布真理的使命,讲出真理的需要来对抗一切。当时的风一定很冷,他的使命感也一定像一把火。他在某一天晚上点燃一把火,打破了君王的禁律,因为法律规定晚上一律不准点火。他明知犯法会被判死刑,却甘冒生命危险以吸引君王的注意,证明他,帕特里克,身负使命的重要意义。他不怕死,只怕辜负上帝所指派的任务。他也终究不负使命,劳海尔王在他镶宝石的宝座上,赐予这位勇敢的传教士公开布道的权利,日后不必再躲躲藏藏。于是爱尔兰成了基督教国家。”
科拉姆平静的声音里,有种力量驱使斯佳丽去聆听、尽量领会其话中含义和话外之音。她从未想到圣人和凡人一样会害怕。也从没真正想到过那些圣人,还以为他们只不过是宗教节日的名称而已。现在看着科拉姆矮短壮实的身体、平凡的脸、被风吹乱的灰发,她能想象出另一个长相平凡的人的脸和身体,也是一副同样伺机而动的姿势。他不怕死。一个人怎能不怕死?什么样的心态使人不怕死啊?她对圣帕特里克,所有的圣人,甚至科拉姆感到一种凡人的妒忌痛苦。我不明白,她心想,永远都不会明白。这个认识来得缓慢,像一个沉的负担。她已领悟到伟大、用心良苦、启发人心的真理。而有些事情就是太深奥、太复杂,无法解释,也无法让大家都明白。斯佳丽迎着强劲的西风,感到孤寂。
科拉姆领着她继续走。走了没几步又停住。“瞧,”他说,“看到那一排矮石堆没有?”斯佳丽点点头。
“你应当有音乐、一杯威士忌来驱驱风寒,张开眼睛,但是两样我都无法给你,你只得凑近瞧仔细。那是千烛宴会厅的废墟。奥哈拉家在那里,斯佳丽亲爱的,还有斯佳丽家,和你所认识的每个人——莫纳汉家、马奥尼家、麦克马洪家、臭戈尔曼家、奥布赖恩家、多纳赫家、多纳休家、卡莫迪家——还有一些人你还没见过面呢。所有的英雄都在那里。
那里还有美酒佳肴、令人销魂的音乐。一千根蜡烛象征一千个宾客,你看得到吗,斯佳丽?烛光照在她们手臂的金镯上,她们举至唇边的金杯上,她们扣在洋红色披肩斗篷上那镶嵌着深红、翠绿、碧蓝等色珠宝的大金别针上,闪烁出两三倍,十来倍的光芒来。他们胃口极大,大桌上油腻腻的野鹿、野猪、烤鹅,香醇的蜂蜜酒、爱尔兰土酿威士忌,令人垂涎三尺;音乐使他们激动地拳敲桌面,把金盘弹起来,碰得乒乒乓乓响。
你看得到你爸爸了吗,还有杰米?斜眼瞧女人的小恶棍布赖恩?哎哟!真是狂欢作乐好逍遥啊!你看到了吗,斯佳丽!”
她跟着科拉姆一起大笑。是的!爸爸一定是在大声唱着《低靠背马车上的佩姬》,嚷嚷着要人再替他斟一杯酒,因为他喉咙唱干了。他一定非常爱这个宴会。“还有马,”她自信地说。“爸身边少不了马。”
“马就像冲向海岸的大浪一样壮丽。”
“有个人耐心地把他扶上床睡觉。”
科拉姆哈哈笑。他搂住斯佳丽,拥抱她,再放开她。“我就知道你能感觉得到昔日那种辉煌的气势。”他说。话里含着骄傲,以她为荣。
斯佳丽冲着他笑,双眸犹如天然翡翠。
风将她的兜帽吹落到肩头,一阵暖意吹拂着头部。她 d级别恶魔事典小说5200仰头一看,阵雨已歇。蓝天如洗,几朵白云乘风飘动,恰如婆娑起舞。看起来白云那么密集,那么温暖,覆盖着爱尔兰的天空。
然后斯佳丽俯瞰脚下的爱尔兰。放眼望去,绿意盎然。有田野里作物的嫩绿,新叶的浅绿,与树篱郁郁葱葱的浓绿。她可以看得好远,仿佛可以望到苍茫大地尽头的曲线。一股古老的、异端的感觉在她体内悠悠,压抑已久的桀骜不驯本性,在血液中炽热地流窜。这就是一国之尊的感觉,站在世界的顶端,与太阳、天空如此接近。她张开双臂,拥抱生命,拥抱这个山丘,拥抱脚底下的世界。
“塔拉。”科拉姆说。
“我觉得很不可思议,科拉姆,一点也不像我。”斯佳丽踩着车轮辐条,登上马车座位。
“是好几个世纪时间的关系吧!斯佳丽亲爱的,所有生于斯的生命,所有的悲欢,所有的喜宴、战争都在那里,他们就在空气中,在你脚底踩的地上。时间久远得我们说不清,对这世上却有举足轻重的影响。
虽然你看不到,闻不到,听不见,摸不着,但是你感觉得到它拂过你的肌肤,无声他说着话。这就是时间,难以理解的奥秘。”
暖阳下,斯佳丽拉紧斗篷。“不知怎的,在河边,我也有奇特的感觉,想形容一下,就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她把伯爵的花园、博因河、尖塔的美景,全告诉他。
“‘一切精美的花园里都有好景色’,是吗?”科拉姆变得很生气,声音听起来很可怕。“那是茉莉说的吗?”
斯佳丽把整个身躯缩入斗篷内。她说错了什么?她没见过科拉姆生这么大的气。他仿佛是个陌生人,根本不是科拉姆。
他掉过头来对她微笑,她还以为她刚才是看走眼。“去帮我最喜爱的活动打打气如何,斯佳丽亲爱的?今天特里姆赛马场要介绍参赛的马,我想去瞧一瞧,选一匹在星期天的比赛下点小注。”
她乐意极了。
离特里姆大约有十英里远,斯佳丽心想,说远倒不远。但是弯弯曲曲的羊肠小径时常使人迷路,改变方向却总是偏离他们要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