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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齐屈膝行礼:“白公子万福。”门开,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的浓妆女子,一挥香帕袅袅婷婷地迎上来,每一个音节都拖得极长:“白——公——子——”眼角一瞥见莫盈立马打住话头,两片假睫羽扇往上一翻,娇声问道:“这位姑娘是。。。?”

    男子介绍:“鲁妈妈,这是我女朋友,盈盈。”

    鲁妈妈上下打量莫盈,咯咯一笑:“哎哟,白公子真是有办法,女朋友个个貌美如花,身段曼妙。。。”

    男子有些尴尬,咳嗽一声:“鲁妈妈,麻烦你过两个小时给我送些宵夜来。”

    “两小时尽够吗?”鲁妈妈香帕掩面,媚眼如丝:“我可不想打断了白公子的好事儿,要不干脆还是明儿早上送来吧。”

    “我倒还好,我是怕她受不住饿。。。”男子这么一接话,鲁妈妈更是笑地花枝乱颤,莫盈却已是脸如火烧,伸手狠狠掐了一下男子的胳膊,男子忍不住闷哼,瞟她一眼,半开玩笑半挑衅道:“哦,对了,再加一份兰汤,我相信盈盈会很喜欢与我一起泡鸳鸯浴的。”说完,在鲁妈妈的瞠目结舌之下,男子将莫盈拉进门里,落下门闩保险。

    这是个极其宽敞的套房,一个四方起居室连着一个主卧和一个客卧还兼备一个小厨间,男子径直往主卧去,莫盈拦在房前,一把抓住男子的衣领,气急败坏道:“你刚说泡什么来着?”

    男子但笑不语,带莫盈转入主卧,关上房门,将她扑倒chuang头,懒洋洋道:

    “小公主,与我白静江鸳、鸯、戏、水一场,可是许多女人求也求不来的福分,保证你逞心如意,意犹未尽。。。”

    ‘啪’。莫盈想也不想便又甩了一巴掌过去,这回下手重了,打地男子歪过脸去,伏在她肩头,居然一动不动了。

    “喂!你装死啊!”莫盈使劲将男子推到一边,大衣滑下地去,露出他半只被鲜血染透的袖子,还有她的肩头,雪白chuang单上沾得丝丝殷红,她吓一大跳,颤手探他的额头,竟是滚烫滚烫,原来他受伤不轻,兀自一路强撑才支持到这会儿。

    他会不会死?难道就这样看着他死掉?莫盈一颗心砰砰直跳,正紧张地不知该如何是好,敲门声响起:“公子?公子?”她听出是车夫的声音,急忙跑去开门,只见车夫提着一个木箱子站在门口,她让车夫进来,关上门,才道:“他昏过去了,还发着高烧。。。”车夫一听,立即进了卧室,将男子平放,脱下他的血衣,她看到他右臂上有一个乌黑的窟窿,正往外汩汩淌血,车夫看了她一眼:“小姐,我家公子既能把你带到这儿,说明他信得过你,我现在要帮他把子弹取出来,想必小姐看得出,我是个独臂的,需烦你打个下手,行么?”

    她倒抽一口冷气,他中得竟然是枪伤!

    “我。。。我啥也不懂的,我。。。我大概。。我该回家了。。。”面对车夫森冷的眼神,她只觉一股阴风从脚底板直往上窜,这车夫显然也是个角色,光凭她自己是出不了门的,只得硬着头皮道:“我能做什么?”

    “帮我消毒伤口,稍后我会把子弹取出来。”车夫打开木箱,里面全是医药用品,车夫将一瓶酒精放在她手里:“伤口有炎症才会产生高热,现在麻药管的严,要买得从黑市,今晚是来不及了,只能先把伤口处理干净,以免状况恶化。”

    她按照车夫的指示,用酒精把小刀、小钳、镊子都消毒了,再找了条干净的棉巾,把稀释的酒精都倒了上去,棉巾覆上他伤口的时候,他浑身一震,喉咙里低低咆哮了一声,略微睁开一丝眼皮,有些涣散的目光投在她的脸上,她不敢看他,只想快点做完这些事,好容易将伤口处理干净,刚想站起来,车夫又叫她按住他的臂膀,手持冰冷的器具对准伤口:

    “公子,枪伤颇深,一时之间又搞不到麻药,您只能忍忍了。”

    “严叔,别废话了,还不快下刀。”都这个时候了他居然还能笑得出来:“让一个美女看到我白静江这等狼狈模样,实在丢脸丢到嘉明江了。”

    严叔使刀纯熟迅捷,像是做过无数次手术的临chuang医生一般,伸入伤口三两下就精准地找到子弹并钳出,子弹与血肉分离的那一刹,她闭眼转头,胃酸泛滥地差点当场吐出来,偏偏严叔又塞给她一卷纱布:“小姐,我一只手不好使。”她只得替他涂上消炎药,再一圈一圈地裹上纱布,用封带固定。做完这些,背心已经湿透,她冲到卫生间,抱着马桶吐了个底朝天。

    等她从卫生间出来,严叔已将脏东西收出去处理,他靠在chuang头,神情憔悴虚弱,脸色是纸一样的白,但望着她的眼眸却是漆黑漆黑地:

    “你一晚上没吃东西,又吐了,肠胃空空的不好,等会把宵夜吃了,再泡个澡,安心睡一觉,明天严叔会安排送你回家。”交代完这些,他合上眼皮,头一歪,睡着了。

    这时,有人敲门道:“白公子,您吩咐的宵夜和兰汤。”她看向墙上挂钟,不晚不早,刚好两个小时。

    他竟算得这样准——看来这也不是他第一次受伤。。。他究竟是什么人?

    第10章 圣手(一)

    宵夜是一碗高汤熬成的干贝燕窝粥加鲍鱼丝,清香爽口又暖胃,光看着就惹馋,更别提此刻正肚子空空的莫盈了,没二话地端起白底蓝花青瓷盅,一勺接一勺往嘴里送,她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吃个干净,末了取过餐盘上的毛巾抹一抹嘴,舒张四肢伸伸懒腰,先前紧绷如弦的神经总算有所缓和。

    两个丫鬟站在浴室门口,垂手恭敬道:“小姐,兰汤备好了。”就在她吃宵夜的档儿,丫鬟们将浴桶抬进浴室,注入烧热的泉水,洒满兰花瓣,点燃具镇定功效的薰衣草沉香炉,袅袅幽香即使在起居室也能闻到。

    她点点头:“你们出去罢,我不用服侍了。”

    “是。”丫鬟们收拾餐具退下,待门一关,她便立马落锁,转身去了主卧,只见男子仍沉沉睡着,呼吸平稳,受伤的胳膊垂落chuang沿,半张被子拖在地上,chuang柜边的立式西洋时钟已指向十一点,严叔似乎被他吩咐了差事,今夜应该不会再回来。

    她想一想,决定把所有门窗悉心核查一遍,全部落锁以确保万无一失,接着又折回主卧,拉起层层窗帘,将七歪八斜的被子替男子重新盖好,调暗灯光,最后才走进浴室,准备沐浴。

    套房的浴室在卫生间的内侧,以一道贴花玻璃门隔开,互相独立,各成一局,她在卫生间洗脸刷牙,跟着推开玻璃门,只见一个大浴桶搁在一只附带旋钮开关的四方炕上,炕下银炭烧得正旺,但由于炕材质地殊密,却是一点烟火气也渗不出来,同时可保水温长达半日之久,正是时下豪贵太太小姐们中盛行的所谓美容养颜的‘汤疗’。

    她对男子如此细心妥帖的安排十分满意,当下脱衣爬进充满花香的浴桶,用天然花草制成的香皂擦身,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腾腾香喷喷的汤浴,随后打开花洒冲净,围着浴巾擦干了头发,穿上丫鬟留下的一套崭新白蕾丝睡裙,来到客卧,掀被滑入软绵绵的chuang铺,仰望着天花板长长舒出一口气。

    本以为经过一夜惊心动魄肯定要辗转反侧一番,但好在美食+泡汤对女人而言是永远有效的治愈良剂,她的脑袋一沾上枕头便逐渐松弛下来,很快沉入了梦乡。

    这是她第一次,梦到前世的情景。

    她看见一个墙上挂着游园惊梦画报的房间,米白色家具,粉红色chuang罩,前世的苏小棉眉目灵动,乌发及腰,穿一条鹅黄吊带露膝纱裙,约莫二十左右、正是与莫盈差不多的年纪,一手托腮盯着窗下珠帘出神,一手持笔在英文课本上画圈圈,眼带轻愁,杏腮含晕,似在想着什么人。

    远远地,传来轿车引擎熄火的声音,她突然眼神一亮,飞快起身,跑到门边站定,过了几分钟,门被推开,未见来人先见一束鲜艳欲滴的火红玫瑰,她毫无耐性地一把抢过,埋首嗅香,咯咯笑声犹如风铃般清脆悦耳。

    “这次出差不得已延长了两周,那边天气又湿又冷,连日大雨,一步也迈不出去,只能关在酒店里没完没了地开会,想跟你说说话吧,你倒好,打电话不接,发短信不回,你说你,究竟心里还有没有我?”

    门关上,一个年轻男子站在她面前,气质斯文,相貌俊雅,言语间虽是一片数落,却丝毫没有抱怨之意,始终清浅含笑,温润如玉。

    她从花束里抬眸向他望去,他显然特别钟爱灰色,即使是普通的休闲装也选不出挑的烟灰,偏偏无论什么衣服一旦穿在他身上总是无比熨帖流畅,令人赏心悦目,这便是真正的人穿衣而非衣穿人。

    “还敢说呢,你一走就是半个多月,谁知道是去出差还是干些别的什么?”她白他一眼,方才欣喜若狂的表情立马变得沉郁,鼻子哼哼唧唧,酸溜溜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呀,你这次是和sabrinahu一块儿去的悉尼总部,坐同一班机!”

    “小棉,你又误会我与sabrina了。”他走上前,张开双臂环住她的柳腰:“这次悉尼总部开全球峰会,中国区由她全权代表贸易融资部,由我全权代表金融机构部,名单是由亚太ceo拟定的,事先谁也没料到。。。你想太多了。”

    “我才没有想多,她对你的意思还有谁不清楚呀?!上次伯母办寿宴,她爸妈送劳力士金表,她送爱马仕手袋,一家子甩尽派头,唯恐别人不知她家财万贯似得!”她背对他,没看见他眼底一闪而逝的尴尬:“是,你们两家是世交,情谊自然非比寻常,不似我就是个路边小妹,连青梅竹马都算不上。。。”

    “小棉,我一下飞机连自家门都来不及入便直奔你这儿,就是为了能当面跟你说一声生日快乐。。。拜托,我们不要吵架好么?”他有些无奈地叹息一声,沿着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在哪细腻颈间落下密密麻麻的,喃喃道:“这些日子不见,我没有一天不想念你。”

    “别以为一束花就能搞定我。”耳畔闻着他的温言软语,她虽仍犟嘴,但语气已明显软化下来:“你若是心里没什么,干嘛不同我明说,分明是有所隐瞒。。。我打不通你手机,便打去你家,还是伯母告诉我你是与sabrina一块儿去的。。。也不知是不是故意说予我听。”

    “我手机没电了,又忘带充电器,等一买到不就立刻给你回电了吗?是你自己不接的。”他使坏咬她er垂,她怕痒躲开,他扳过她的身子,从兜里掏出一枚精巧玲珑的镶细钻铂金戒子,套上她纤纤无名指,一脸温柔缱绻:“小棉,我的心思你还不明白么,你明知我有多么喜欢你。。。你明知,我一直在等你长大,等着娶你。”

    她低头看着戒子,拼命忍住笑,眼角眉梢却已情不自禁浮上绵绵蜜意:“我哪里晓得这些。。。你干嘛要晓得这些。。。”

    “小棉,自从你十四岁那年,我把你从孤儿院里领出来,助养你至今,已有整整五年。”他捧起她的脸蛋,如同捧着一件珍宝,一瞬不瞬地凝视她:“今天,你满十九岁,终于长大成丨人。。。我等这一天,真的等了好久了。”

    五年前,金融海啸席卷全球,连带打击亚洲市场,赞助商们一个接一个破产,她所在的山区孤儿院逐渐失去资金来源,倒闭在即,等待政府救济须通过繁冗手续,一帮孤儿眼看无处着落,院长束手无策,一夜急白了头发,几个义工在网络上呼吁好心人的求助,意外收到一张来自亚太金融精英组织会某个会员的捐款支票,及时缓解了孤儿院的燃眉之急,而那个善心家,就是何禹哲。记得那年冬令的气候是十年难遇的阴寒,全国各地连日降雪导致严重雪灾,唯恐孤儿们受冻吃苦,何禹哲再次主动联络院方,出钱出力,积极运输物资,更qin自将一批质地厚实保暖的儿童棉衣送到孤儿院孩子们的手里。

    大雪纷飞的那一天,正是一个小朋友的生辰,她随其他孤儿一起,在那个小朋友的身边围成一圈,蹦蹦跳跳地唱生日歌,为了给好朋友庆祝生日,大家都穿上了自己最漂亮的一套衣服,而她穿得,便是由捐赠得来的一顶绒线小红帽、一件白滚边的红棉袄、一条红灯芯绒裤子,外加一双漆皮小红鞋。

    她一身红如艳火,在银装素裹的雪景里份外醒目。

    他踏进孤儿院,抬头的刹那便看到了她,然后他的脚步就定在了那里,一动不动。

    再然后,他留在孤儿院住了几天,据说是处理捐赠事宜,有时也与义工们一起派发物资,在这么多小孩子里,他似乎对她特别青睐眷顾,不管旁边有多少人,他的目光总是能第一时间搜寻到她,跟着他就会走过来与她聊天,陪她玩雪球、捉迷藏,晚上,他还会给她讲一些睡前故事。

    她渐渐喜欢上这个大哥哥,渐渐有点舍不得他走,当她婉转地表达了这份不舍之后,他揉一揉她的头发,清朗温和的笑意犹如湖心涟漪一般从眼角荡漾开去,轻轻道:

    “如果不舍得我,那就跟我走吧。”

    终其一生,她都无法忘记,那个时候,就在雪地里,她常常玩一二三不许动的光秃秃的梧桐桩子前,他牵着她的小手蹲下来、与她平视,神色温柔地将他打算领养她的事告诉她,并且郑重其事地问她,是否甘愿跟他走。

    她抬头看着他,脸上充满好奇,不仅因为他是她所见过最好看的男人,甚至比孤儿院里唯一一台电视机荧屏上出现过的任何一个男明星都要好看,更因为,她毕竟已经十四岁了,年纪不上不下的很尴尬,一般家庭领养小孩都选稚童,像她这种十二岁父母双亡,无qin无故地在孤儿院里生活了两年、心智渐趋成熟的小孩是不会有人领养的。

    但就在这样一个雪霁天晴的日子里,一地温暖明朗的阳光下,浑身洋溢着如润玉般和熙气息的他,却对她说他愿意领养她、愿意带她走、让她离开这个令她失去双qin的伤心地、只能维持温饱的山区孤儿院,从此走向更宽广更高远的天地。

    即使心底有些畏惧,畏惧流离命运的柳暗花明不过是老天爷开错的玩笑,如此从天而降的美好顺遂就像是人鱼公主终将化为虚影泡沫——但她早已沉醉在他温柔的目光里,重重点了点头,稚嫩的嗓音细弱却坚定:

    “哥哥,我甘愿跟你走。”

    她以为他是开玩笑,但没过多久,他当真带走了她,不知用得什么办法,似乎疏通了一些关节,也付了不少钱,总之他很快办妥了所有手续,成为她的合法监护人,将她的户籍迁移到他定居的城市,给她买了一套一室一厅的小公寓,供她上学念书生活起居。

    他替她取得全新的身份证明,名字也改了,叫‘苏小棉’,那时他说:“小棉是个好名字,很适合你。”她开心得很,什么也没多想,只管答应。

    之后的五年,她在他无微不至的呵护下健康成长,他从未把她当过无知小孩,对她的学习和生活擅做主张,一直十分尊重她的意见、与她平辈相称,至于她更是从未把他当成父兄看待,她幼年丧qin,性格早熟,私心里对他的倾慕暗恋随着时间愈加深厚,到后来便不肯再叫他哥哥,而是大胆地直呼其名,明敏如他立刻察觉出她的变化,出乎意料地,他默许了这种因依赖而产生的依恋,待她的态度益发温柔体贴,百依百顺,但凡合理的要求,她要什么他便给什么,像钢琴、小提琴、古筝、国画之类的课外活动,她基本都是一时新鲜三分钟热度,再昂贵的乐器买来不到三个月便被她丢在一边沾灰,他不免皱眉叹气,索性她机灵,课内分数始终保持优秀水平,他便没舍得骂她,从高二下学期开始更是大手笔地请来外教辅导她外语,一路过关斩将地将她送入她向往的外国语大学。

    他待她的好她全部都记在心里,只是他一直恪守礼节,从不逾矩,令她有些失望,但她又拉不下脸,主动示爱,直至十六岁生辰那日,她意外得到他第一个拥抱;待得十七岁生辰,他又qin了她的脸蛋,但也仅仅只是脸蛋;而在去年,当她满十八岁,他们终于有了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接wen,那正是她的初wen。

    而今天,她十九岁了,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她内心充满了各种期待、紧张、兴奋、慌乱、不安。。。偷偷抬眼,只见他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她,她被他看得满面通红,羞得低下头去,他抬起她的下巴,wen上她含苞待放的粉chun,深情而狂热地席卷她的芬芳甜美,迫她亦步亦趋地后退,终于被他带着滚倒chuang头。

    “小棉。。。你愿意么?”他哑着嗓子问她,她咬chun,投向他的眼神充满爱慕,犹豫一分,轻轻颔首。他的目光骤然亮如明火,倾身覆住她,不予任何空隙地wen她,一路蜿蜒而下,直至被一个繁复的蝴蝶结挡住,他屡解不开便用力一扯,单薄的吊带裙就此报废。。。他外表温润斯文,动作起来却狂烈激烈,到最后几乎是用强得才褪尽了她与他之间的一切阻隔。

    她心如擂鼓,一张脸埋在枕头里羞得不敢看他,倏地身上一轻,他放开了对她的钳制,她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空荡,不由自主从枕缝里悄悄张望,只见他已同她一般寸缕不剩,她禁不住低呼一声,一种前所未有的心焦和渴念如潮水般涌上喉咙,令她面如火烧,慌忙拿枕头去挡他,本能往外退去,但他却不许她回避,将她牢牢圈在怀中,凝视她的目光幽深如古井:“小棉,我会温柔地。”她不敢看他,声音细如蚊蝇:“禹哲,我。。。害怕。。。”他笑了,声音坚定如磐石:“小棉,我爱你。。。一直爱着你,我定不辜负你!相信我。。。把自己交给我。。。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话音未落,他已倾巢而出,卷着惊涛骇浪击溃她剩余的理智,拖着她坠向那永无休止的情yu深渊。。。

    “哇!”

    莫盈自梦中一惊而醒,猛地翻身坐起,顿觉天旋地转,头疼欲裂。

    想起来了,她终于想起来了,那个穆家二少与之份外相似的男人、那个前世里跪在病房里为她的死痛哭流涕的男人;她曾如痴如狂迷恋着的男人——何禹哲,当她还是苏小棉的时候所爱的第一个男人;令她在甘愿奉献了第一次、迄今为止唯一铭刻在心底深处的男人!

    她竟然忘记了何禹哲。。。她怎么可以忘记他?怎么可能忘记他?她明明接受了他的求婚,马上就要和他共结连理,为什么突然死了?重生后,她遇见了与他长相酷似的二少穆世棠,这究竟是冥冥中的巧合,还是宿命轮回中的必然?

    脑子里乱哄哄地,浑身一忽儿冷一忽儿热,她呆呆坐在chuang上,似乎想起了一些东西又似乎遗失了一些更重要的东西,但为什么,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了,紧得几乎呼吸不到一丝氧气?她按着胸口,一股湿意不受控制地涌上来,在她的眼眶里兜兜转转,酸涩窒闷得竟令她想要嚎啕大哭一场。

    “你流口水了。”

    一声戏谑蓦然传来,莫盈一惊未平一惊又起,眼泪生生吓没了,身子一抖条件反射地跳下地去,贴着墙壁回头一瞥,只见方才睡过的枕头边上倚着一人,正望着她微笑。

    她呆呆地看着他,似熟悉又似陌生,与前夜的狼狈不堪大相径庭,此刻的他穿着纤尘不染的白衣白裤,一身优雅线条表露无遗,乌黑如墨的鬓发修剪齐整,搭在她睡过的鹅绒枕上的手指纤长匀称,竟是比女孩子的柔夷还要好看,腕间的银制袖扣光泽剔透,款式独一无二的别致,自然还是那个意大利品牌。

    他看着她,chun角弯弯如新月,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似能摄人心神:

    “梦里见着了哪个男人,又干了些什么好事儿,都不妨说来予我听听。”

    第11章 圣手(二)

    她记得他的名字,他说过他的名字。

    每部戏里都有一个白公子,这部戏里,他叫白静江。

    “我发什么梦干嘛要告诉你?”思及梦中那段香yanlu骨的纠缠,她不免被他笃定姿态激得恼羞成怒,一口顶回去:“横竖我梦里的人不是你!所以不管是谁都不劳你操心了!还有,我明明锁了门,你怎么进来的?一声不吭地坐在我chuang头这是想干嘛?你快走!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漂亮归漂亮,可惜脾气太坏,一身的利刺儿。”他摇头叹气,佯装惋惜道:“好妹妹,乖乖听哥哥一句话,对你将来大有好处——女孩子家须得温柔一些才不容易吃亏,无论你生得如何国色天香,世上也没有一个男人能长久忍受一个坏脾气的女人。”

    她睁大眼睛瞪着他,这才认识多久阿就敢对她指手划脚,摆一副贵公子样,却是个爱说教的,偏偏她最讨厌的就是爱说教的男人,仿佛全天下的女人都得经他□□一番之后才能出炉面世似得——他以为他是谁?!

    “你以为你是谁?!”这么想就这么说了,便是她的性格:“你算哪根葱,你又是我什么人,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我的女人不听我的那听谁的?”他莞尔,点点滴滴的笑意从眼角流露出来:“梦里的男人究竟是何方神圣?确定不是我么?还是你不好意思承认?”

    她倒抽一口气,这姓白的自恋得可以,他居然以为她发梦的对象是他?

    “你的伤这么快就不打紧啦?”她干脆断了与他做口舌之争的念头,转话题道:“不是昨晚才动过手术吗?”

    听她垂询他的伤势,他愈加笑地眉眼弯弯,一语双关道:“有你陪我在这儿睡了整整一天两夜,即使肉体尚未痊愈,但精神却已是万分抖擞了。”

    “一天两夜?”她闻言大吃一惊:“今天星期几?”

    “星期五。我们星期三晚上来的,不记得了么?”

    她望向窗帘缝里透入的金灿阳光,难以置信于她竟能将一个绮梦做上几十个小时。。。脸上禁不住火辣辣地烧起来,一直烧到脖子根。

    他始终留意着她的表情变化,见她香腮含晕,色若春晓,连着那片流露在蕾丝襟外的酥雪也渐渐染上绯红霞色,如墨青丝沿着瘦弱削肩倾泻而下,衬着一身吹弹得破的肌肤,整个人就似个白玉做的娃娃,端得是弱质纤纤,楚楚动人。他不由心中一荡,柔声笑道:“盈盈,你不说话的时候,可比说话的时候,要美丽得多了。”

    这话落在她耳朵里真是怎么咀嚼怎么古怪,她瞪他一眼,冷道:“白静江,你说过,只要我帮了你,你便会报答我的。”

    他颔首:“不错,我是说过。”

    “那好,我现在就要你报答。”

    他深深看她一眼,突然从chuang上站起,两指一弹解了领子,敞开衣襟,将背心脱了下来。

    她怔住:“你。。。你这是干什么?”

    他的手正伸向腰间皮扣,闻言扬起一道好看的眉毛:“你不是要我现在就报答你么,作为你的男人,我自当义不容辞地满足我女人的一切需求。。。只不过我伤势初愈,为免牵连伤口,你得暂且饶我几分,等以后身子好透了,我再全力补偿你。”他将‘全力’两字说得极重,一双黑眸直直盯着她,露出一口珍珠贝牙,笑容意味深长,拎住皮扣的手慢慢松落。

    此情此景吓得她汗毛倒竖,双手乱摇,慌忙叫道:“慢!你别脱,我让你别脱了!我不要你以身相许,我要的是钱!是钱!”

    “哦,想起来了。”他手势一顿,慢条斯理地系好衣扣皮带,将白背心穿了回去,重又往chuang边一坐,一条腿舒舒服服地搁在另一条腿上:“你似乎是说过,你需要钱,很多钱。”

    她暗暗咬牙,他方才分明存心耍弄,令她难堪。“不错,我需要一大笔款子。”忍着一口浊气,她硬邦邦地道:“款数要能足够去国外定居生活。”

    如果想脱离穆家的掌控,她只有一条路,那就是离开北都远走高飞,当然前提条件是她得有钱。

    女人可以无貌,但不可无钱,尤其生逢军阀乱世,美色足以惹祸,钱财却可消灾。

    莫小棉一死,如今的莫盈便是孑然一身,举目无qin,与其身无分文地流落异乡为三餐犯愁,她倒情愿留在北都帮穆家做中日双谍来得强些,但这毕竟是一条‘出来混迟早要还’的不归之途,古往今来搞间谍这一行的结局不外乎‘要么被敌人杀了,要么被自己人灭了’,更何况,她打心底里不相信穆心慈真的会遵守承诺留她性命,这位穆大小姐名慈心狠,能杀她一次便能杀她第二次,谁知道将来形势如何变化,指不定穆心慈为了灭掉斋藤一刀,最后推她出去抵挡小日的长矛亦是大有可能。

    天晓得她苏小棉对于忠君爱国大义凛然之类的话题从无觉悟,如今重生到了北都,她所关心的头等大事也就是怎样保住自己的小命——抓紧时间,卷钱跑路,在日本人还没找上她之前。

    “你把款子分成三笔,都开成本票。”她细想一下,正色道:“记住,要本票不要现款。”之前她有闲便在北都四处观光,并非纯粹游玩,也是为了摸清当前的社会状况,眼下没有人民银行大额支付系统,银行本票便是最快最稳妥携带最方便且不引人注目的及时入账方式。

    她还特地去了茂铭中路金融区,寻到一家瑞士独资洋行,瑞士是战争中立国,存款放在这种银行最为保险,通过咨询过洋行里的专员,她得知该洋行在英美欧拥有诸多分号,只要持有存款证明便可全球通兑,所以她都想好了,把存款分成三笔,两笔定存吃利息,一笔兑成外币现钞,一旦她跟莫盈日记里提及的跑船丁婆搭上线,便可随时动身。

    她心中主张分明,一件件条理清晰地说下去:“还有,我家房子是我妈妈买的,但她已经过世了,虽然房契上写得是她的名字,但我作为她遗产的第一继承人,理当有权转卖房子,这事儿我还没找中介问过,你知不知道现在地段靠近市中心的三层阁小洋房大约能卖到什么价位?在北都卖房子需不需要缴纳房产税或其他税赋?另外我手上还有些珠宝首饰,成色质地应该都不错,但我对珠宝行情一窍不通,假如贸然跑去典当行只有被杀价的份儿,你要是懂的话就替我估个值。。。”她见他一味沉默不语,便停了下来:“喂,我说的话你倒是听进去没有?你有啥想法好歹吱我一声啊!”

    他却忽然起身,迈着两条比男模还要标准的长腿走到她面前,干净纤雅的指尖不疾不徐地抚上她瀑布般的发丝:

    “你想走,为什么?可是因。。。穆家?”

    他一句话问得她心头突地一跳——他知道些什么?

    “如果说,在北都还有谁能替你抵挡穆家的子弹。。。”他退半步,微俯身,chun瓣落在蕾丝裙包裹下若隐若现的皑雪上,蜻蜓点水地叫人不及拒绝便已撤离:“便也只有我白帮了。”

    白帮。。。她完全没听过,当然,那是因为她不是真正的北都人,而但凡只要是在北都生活过一段时日,稍许见过一点世面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白帮的名号——这个表面做进出口贸易,实际非法走私、倒买倒卖、洗黑钱、贿赂政要、水陆空运输头号霸主、蹬一蹬脚底板就能叫北都金融界震三震的富可敌国的帮会组织。

    如果说穆家控制了北都的军政军权,那么白帮就是控制了北都的经济命脉。

    本欲扬起再赏他一巴掌的手硬生生定格住,她虽不清楚白帮的势力有多么庞大,但联想到他被巡捕房追捕的情形,加上先前他与鲁三之间的对话,她大致也能猜到,白帮必是某个名号响亮的黑社会,而□□社会的耳光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即便,她已打过他两次。

    “你以前是穆世峥的人,顶着四少的大高帽你能跑去哪里?”他仔细审视她的反应,chun角慢慢浮现一丝志在必得的笑意:“盈盈小姐,给你一个善意的提醒,北都无论哪一处要道都有穆家的驻军,你若想逃开四少怕不是单单有钱就能办到,你得找一座靠山,比如像白帮之类的靠山,比如。。。像我这样的靠山。”

    他一手撑在墙头,一手扶住她的纤腰,形成包围圈的姿势徐徐逼近,发梢的桂花油香扑鼻而来,混合着清浅的呼吸缓缓拂过她的脸颊,耳廓一枚钻钉在白日下精光四射,刺目得令她不由眯起了眼:

    “简而言之,放眼整个北都,你一旦走出四少这扇门,便只有我白帮的门还能为你而开,也只有我白静江,还敢要得起你这个人。”

    第12章 圣手(三)

    原来白静江只当她是为逃避与四少的一段婚外情债而抱头鼠窜。。。倒也是,局外人怎么可能知晓她与穆心慈、穆世勋之间的交易。

    至于白帮到底有多厉害,白静江又究竟有多大能耐,即便不明其中细节,但此番听下来,应当还是能与穆家分庭抗礼几分的,而且白静江有一点说中了,这也是她一直以来的隐忧——就算她搞定了跑路的钱,搭上了丁婆的船,但穆家手握重兵权倾北都,莫府附近亦必定埋伏着三少的眼线,她区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当真可以在穆家的眼皮底下逃出生天吗?

    更别说,对于丁婆她根本毫无头绪,那是莫小棉经手的关系,莫小棉人死如灯灭旧情不再是其一;莫盈认识丁婆的模样但苏小棉不认识亦不知如何与丁婆接头是其二;其三,当初四少追莫盈一路追到码头可是带了兵的,动静闹得那么大,但凡跑船的还有谁不晓得她是四少的女人,她脸上刻着四少的标记,即便有幸搭上丁婆这根线,人家会愿意为着几张钞票而犯险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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