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是不是累了”
她问,抬起手抚向他的额头,冰凉的指尖刚触及,厉爵西面无表情地侧过身,往大厅里走去
她的手顿时僵在半空。
自作多情的滋味真得不好受。
“你们怎么这么早起来了”走进大厅,厉爵西发现沙发上两个昏昏欲睡的女儿,声线瞬间温柔。
“daddy宋叔,你来啦”
jane才唤了一声,突然转变视线,从沙发上兴奋地跳下就往前跑去,撞过厉爵西的腿往他身后跑
厉爵西垂在身侧的手顿时握紧成拳。
曼文愕然地看向前方,只见许久不见的宋冬单肩背着一个很大的旅行包走进来,单膝跪在地上,微笑着看向jane。
jane开心地直接冲进宋冬怀里,坐到他腿上,夸张地道,“宋叔,我很想你,非常非常非常想你。”
“想我还是想我的礼物”宋冬被逗得笑出声,伸手捏她的小俏鼻,“你可不是爱哭鬼,怎么满脸泪痕”
“mom母亲拉我起来的。”jane嘟着嘴抱怨,稚声稚气地道“看到宋叔我就不哭了,母亲是不是知道你要来呀,所以叫我和妹妹这么早起床”
“是吗”宋冬笑得很灿烂。
“jane”没想到大女儿会这么说,曼文被震了下,立刻看向厉爵西,厉爵西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让她没由来得心虚。
她让两个孩子这么早起床只是想让他走之前多看女儿几眼。
一身风尘仆仆的宋冬这才发现大厅的气氛有些诡异,抱着jane站了起来,朝曼文低了低头,恭敬地道,“小姐。”
厉爵西:他算个什么东西124
厉爵西倏地回过身,目光如冬日寒冰。
“大少爷也在。”宋冬不卑不亢地朝他低了低头,微微一笑。
“”
厉爵西冷漠的目光落在他抱着jane的手上,久久不移开,脸色越来越阴沉,整个人紧绷得如同随时会绷断的琴弦一般
“jane下来。”知道厉爵西不会开心,曼文连忙出声让女儿下来。
“不要,我喜欢宋叔抱我。”jane丝毫不给她这个妈妈面子,伸出双手牢牢地抱住宋冬的脖子。
宋冬有些尴尬,歉疚地看向曼文。
显然,他是不该选择这个时刻出现的。
“礼物咯咯咯。”小女儿joan突然蹒跚着小腿从厉爵西身边走过,笑得花枝烂颤地走向宋冬。
厉爵西的脸色更难看了。
宋冬更加尴尬地放下jane,放下肩上的旅行包,“看宋叔给你们买了什么。”
一堆的礼物像魔术似的从包里被翻出来。
曼文看着两个女儿开心得直笑,不禁又看向厉爵西,厉爵西冷冷地看着,蓦地转身就往外走,拳头一直紧紧握着。
曼文没有多想便追了出去。
宋冬蹲在那里,给两个孩子发着礼物,余光瞥到曼文的纤细身影跑出去,唇角的笑容变得微微苦涩。
外面的天色尚早,天边仅仅露出一点曙光。
厉爵西站在喷泉前,背对着她,像雕像般一动不动。
“大少爷,您刚刚还没签字”一个助理端着文件和笔走上前。
“滚”
厉爵西低吼一声,转身抬起一脚就将他踹了出去,眼中是近乎狰狞的狂怒,让人不寒而栗。
助理被踹得跌倒在地,不敢吭声。
“厉爵西。”曼文咬了咬唇,抬步走向前,想解释些什么却无从解释起,只能轻声道,“厨房已经准备好早餐了。”
闻言,厉爵西猛地朝她看过去,目光锋利如刃,唇畔微勾,带着一丝嘲弄,仿佛在质问她,这个时候你还叫我去吃早餐
“宋冬他不常过来。”曼文不知道这样的解释有没有用。
“比我常”
厉爵西冷冷地道,声音像是从喉咙里硬逼出来的一样。
“这没什么可比性的。”他是女儿们的爸爸,宋冬只是叔叔。
“是啊,我跟一个佣人比什么”厉爵西冷笑一声,一手却指向别墅门口,震怒地吼道,“他一个佣人凭什么让我的女儿喊他叔叔他算个什么东西”
“宋冬他不是佣人。”曼文蹙眉,“他是我的朋友。”
这一句话,彻底点燃了厉爵西。
“你”厉爵西瞪向一旁的助手,“去把里边那个男人给我杀了不准惊动到我的女儿”
“是。”
助手常年跟在厉爵西身边,早就学会了言听计从,当下拿出手枪检查。
“不准去”见助手就要走,曼文急忙上前攥住厉爵西的手,牢牢握住,急切地妥协,“厉爵西,我以后不再让宋冬和女儿见面,如何”
她掌心的冰冷瞬间凉透他的胸口。
厉爵西:你别太过份125
厉爵西低下眸,凝视着她紧握他的手几秒,用力甩开,愠怒地瞪向她,一字一字开口,“你为了他跟我妥协”
“我不会食言,我绝不会再让他和女儿见面。”
“还不去”
厉爵西丝毫不为所动,见助手愣在那里,又吼了一声,身上的怒火全开。
她的话,他完全没放在眼里。
“是不是我连个朋友都不能有”曼文看着那助手朝着别墅走去,却没有丝毫的办法,心凉得透彻,声音也彻底冷下来,“你杀了他,我不会原谅你。”
厉爵西的背狠狠一震,转眸锐利地盯着她,“你再说一遍”
“你杀了他,我不会原谅你。”
“曼文,我警告你,你别太过份”厉爵西握紧了拳。
“”
现在是谁过份,他要杀她的朋友,她难道还要做到无动于衷么
“大少爷,那”助手停住脚步,迟疑地看着他们,拿着枪的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厉爵西死死地盯着她,盯着她脸上的一派冷清和决绝,她一向都是个说得到做得出的女人,表面冷漠,心底更冷
她要和他分开,他就只能分开;
她要带着两个女儿,他一句话都没有异议过;
现在,她又要留下一个比他和女儿感情更好的男人,他还是不能反对
她真是能操控他。
没再多说一句话,厉爵西转过一双黑眸,眼里尽是失望,擦过曼文的肩膀离开。
像是放慢的镜头,他走过的一瞬间,她突然心痛得差点弯下腰来
厉爵西的身影突然踉跄了下。
曼文连忙上前扶住他,厉爵西一把推开她,“走开”
他有些不对劲。
“你是不是太累了”曼文走到他面前,拦住他的去路,抬起手抚上他的额头,冰凉的指尖触及他滚烫的额头,让她震惊地睁大了眼。
他在发高烧。
厉爵西把脸偏过去,不让她碰。
“你在发高烧,今天别走了。”曼文上前挽过他的手臂,坚决地道。
“”
厉爵西正要甩开,就听到大女儿稚气、开心的声音传来,“母亲,母亲,看宋叔给我带了多少礼物。”
jane牵着宋冬的手往外拖,宋冬看向喷泉前的两个人,恭敬地低了低头,神情略尴尬。
助手识相地收起枪。
“jane,你父亲生病了。”曼文说道。
“啊”jane吃惊地睁大眼,立刻丢开手里的小木偶,松开宋冬的手往厉爵西跑去,想了想又回过头,像个小大人似的看向宋冬,“宋叔,我先照顾父亲,下次再陪你玩。”
“嗯。”
宋冬有些苦涩地扯了扯唇角。
厉爵西的眸子闪过一抹愕然,看着女儿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小心翼翼地抓住他的手,一脸凝重地道,“父亲,生病不能在外面玩,我带你进去。”
她的声音软软的。
“”
厉爵西低头沉默地看着她,压抑在心底的什么东西突然间开始消散,被动地一步一步往别墅走去。
厉爵西:没事,我手滑了126
曼文不禁松了口气,幸好,还有女儿做他们的纽带。
宋冬侧过身让他们进去,厉爵西看过去,目光透着高高在上的意味,唇边露出一抹笑,一字一字从齿间逼出,“宋先生,你可以回去了。”
“是,大少爷。”宋冬没有和他较劲的意思,微笑着看向曼文,“小姐,那我先回去了。”
曼文的手立刻被厉爵西攥紧,紧得恨不得把她每根骨头捏断似的。
“好。”
曼文点头,看向宋冬的目光多了几分愧疚。
手被厉爵西握得更紧。
宋冬背着旅行包离去,曼文担忧厉爵西的助手会尾随而去,不禁多看了两眼,厉爵西愠怒的低吼在她耳边响起,“还没看够”
“”
曼文收回眼神,淡淡一笑,扶着他往里走,“进去吧。”
她不知道是不是该感激宋冬,因为他的出现,厉爵西能在这多呆上两天
可也因为这样,好久不曾对她冷言冷语的厉爵西又发脾气了。
曼文让佣人call医生,自己和jane陪厉爵西回到房里,从柜中拿出体温计递给他,“新的,没用过,是放在嘴里量的。”
厉爵西靠坐在床头,目光幽冷地瞥她一眼,没什么好脸色地接过含在嘴中。
“jane,你在这陪一会儿,我去打电话回庄园和财团说一下。”曼文说道。
“好。”
jane跳上床,乖乖地坐在厉爵西的脚边,挂着一脸懂事的笑容。
厉爵西嘴里含着东西,没有说话,阴晦的目光盯着曼文离开,直到她消失在门口
就像每一次,她都能轻而易举地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daddy。”看没人在,jane立刻换了个自己喜欢的称呼,嗲声嗲气地问道,“你是不是很难受呀”
厉爵西摇头,看向女儿的目光中多了一抹柔和。
“可我看mommy生病的时候都很难受。”jane歪着小脑袋说道,“她睡好久,我和妹妹找她,她也不理我们,都睡着。”
生病
厉爵西拿下体温计,“她什么时候生病过”
“就明天啊不是不是。”jane对昨天明天的时间观念很差,立刻掰着手指算起来,“是上一天的上一天的上一天的上一天”
数到最后,她自己也混乱了。
“病得很严重”厉爵西放弃上一个问题。
“嗯。”jane重重地点头,“是宋叔来了她才肯吃饭的呢。”
“砰”
体温计被厉爵西狠狠地甩了出去,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响。
jane被吓了一跳,惊惶失措地看着他,呆呆地张着小嘴
“没事,我手滑了。”
厉爵西还不想给自己难得见一面的女儿留下坏印象。
“哦”
厉爵西的高烧烧得很严重,换别人可能已经昏睡过去,他却还能保持清醒。
为了避免传染,曼文把两个女儿都交由保姆去带,自己则站在床前看着医生给厉爵西输液。
厉爵西:他忍够了127
厉爵西躺了下来,从女儿出去后便阖上眼睛,再没看她一眼。
“谢谢医生,送医生出去。”
交待所有人都出去后,曼文自己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仰着头怔怔地看向输液袋中的透明液体
一滴一滴往下滴淌。
别扭的男人
眼前忽然浮现出报纸上的那张绯闻照片,曼文的目光渐渐沉下去,如果她也可以像厉爵西一样,在他面前想发脾气就发脾气,想别扭就别扭那该多好。
刚刚一个电话打回庄园,厉老的仆人只和她说了一句话,“大少奶奶,你自己注意好分寸。”
分寸
就是不让厉爵西再对她动情。
“出去。我不想看到你”冷漠的声音从厉爵西的唇中发出,他还闭着眼睛。
“那我让女佣进来。”
曼文不废话地站起来。
“我不想见任何人。”
“总要有人盯着你输液。”
“那你坐下。”
“”
曼文无奈地再次坐下,厉爵西没再说话,闭着眼睛躺在那儿,只有偶尔微动的长睫示意着他还没睡着
曼文拿出手机,在视频档案里打开不久前和两个女儿在花园里玩乐的视频
“母亲,我跳得远不远”
“姐姐、姐姐”
“我把这朵花送给你,您开不开心”
“姐姐、姐姐”
“”
玩乐的情景基本是大女儿追着她跑,小女儿追着大女儿跑,房间里立刻充满两个孩子的欢笑声
厉爵西倏地睁开眼,不悦地睨她一眼,手却伸出了被子,“给我。”
“嗯。”
曼文把手机递给他,厉爵西聚精会神地看起视频,一段视频看完又接着看另一段,目光柔和了许多
她剥夺了太多他该和女儿相处的时光。
“这一次回去,要不要带jane回英国住一段时间”曼文开口。
她不能太自私。
闻言,厉爵西抬眸阴沉地看向她,唇畔浮出一抹讥笑,“怎么不是joan觉得她不是我们生的,我对她不管不顾”
“你疯了”
曼文惊得差点站起来。
joan不是他们亲生的,是厉爵西在那个夜晚抱来的,这个秘密她连做梦都不敢梦到,他却轻易地说出来。
她都不知道这栋别墅里有多少微型窃听装置,万一传到
“你怕什么怕父亲”看着她脸上的惊慌失措,厉爵西竟觉沉闷的胸口舒畅了些。
“你明知顾问。”这还是他教她的,在厉家什么都可以不惧,除了厉老。
“曼文。”
厉爵西从床上坐起来,示意她坐过来。
曼文迟疑了几秒坐过去,后颈立刻被厉爵西攥过去,整个人都被拉到他面前。
“曼文,我不妨告诉你,我真他妈想豁出去一切”
厉爵西因发烧而变灼热的呼吸喷薄在她的脸上,他用力地按住她的后颈,脸几乎贴上她的,一个字一个字地道,“你别逼我,逼急了我,孩子我也不管了,我就拉着你一起下地狱去”
他忍够了。
他装平静也装够了,他承认,他没她装得好。
厉爵西:他的吃醋方式128
曼文微微蹙眉,“我没有逼你什么。”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厉爵西缓缓举起正在输液的手,任由血液逆流,目光紧迫地盯着她,“如果你觉得任由这根针插在我身体内,不痛不痒、不进不退是你选择的最佳状态”
“”
“那我告诉你,我宁愿只痛一次,而不是感受它随时随地的威胁和痛楚”
说着,厉爵西像是发狂般地突然将针用力地往手背深处扎去,血珠立刻沁出
“不要”
曼文震惊地睁大眼,连忙去挣开他的手,将针拔了出去,拿棉签按住他手背上的伤口。
他真的疯了
她知道他在说什么,他不想再处在目前的关系上,那是一种远过陌生人却被一根线强行牵在一起的感觉。
可她能怎么办,和他在一起然后去接受厉老的惩罚
像厉爵斯和sara的下场不行,她无法去选择。
这是一道无解的题。
“三年了,我没见过你再为我掉眼泪。”厉爵西激动的语气忽然没了,深邃的黑眸紧紧凝视着她,深处的痛楚无法掩饰。
曼文一手按着棉签,一手摸向自己的眼睛。
眼睫是湿的。
“你吓我。”眨了眨湿润的眼睛,曼文看了他一眼,哽咽的声音不自觉地透着一股撒娇的意味。
“我不想吓你。”厉爵西伸出手,在半空僵了几秒,毅然抚上她的脸,嗓音如低弦声,“可你不准再逼我了。”
他过多久才能见她一次,她却和宋冬那个男人那么亲近,亲近到多过他们的时间。
就像埋在他手背上的针,这针可以一次夺去他的命,但不能肆无忌惮地随时扎疼他
他受不了。
“我和宋冬只是朋友的关系。”曼文垂下眸淡淡地道,他的手是凉的,她想躲开,却不知道该躲才能让他好受些。
“不行。”说到底,厉爵西还是一个大男子主义极盛的男人。
“在我心里,他是我哥哥。”
“不行。”
“他快结婚了。”
“见面的次数不能比我们多。”
“好”曼文只能无奈地答应,否则,不知道厉爵西还能干出什么事来。
厉爵西转阴为晴,重新躺了下来,唇角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容,“让医生进来。”
又要再插一次针。
只是吃醋而已,用得着把自己折磨一遍么
曼文瞥向那针尖,输液的水正往下滴淌,落在地板上
“厉爵西,其实你有没有想过,解决输液的疼痛还有一种方式。”曼文沉默片刻,轻声说道,“就是把针拔出来,一刀两断,什么痛都没了。”
她已经不知道,当初坚持不离婚的意义还剩下些什么
她累了。
真的累了
“你再说一遍什么叫一刀两断”厉爵西的笑容僵在唇角,目光锐利地瞪向她,双眼红红的,涌动出杀人似的欲望,令人畏惧。
“我去叫医生。”
和个正在发烧的病人争执是相当不明智的行为,曼文立刻离开床前。
厉爵西:小姐,你太累了129
“曼文”厉爵西突地叫住她,“你究竟有没有”
“”
曼文停住脚步,身子如同泥塑般僵硬。
“算了,没什么。”厉爵西放过她了。
可她却没有丝毫的庆幸感,有什么正越来越沉重
他们之间就像是那条输液的透明管子,针插~进手背后不痛不痒,可却要一动不动忍受着随会扎破血管的威胁
努力维持这种平衡。
可等输液袋都输光以后呢就剩下空气输进体内人会死的。
她很累,她也越来越明白,这段名义上的豪门婚姻是维持不了一生一世的。
可厉爵西还不明白。
走出房~间,女佣递来电话,是宋冬打来的。
“call医生再来一次。”
曼文和女佣说完,才把电话放到耳边,轻声道,“喂。”
一句对不起还没说出口,耳边便响起宋冬温和的声音,像个长辈般的劝诫着她,“小姐,你太累了,不如放手吧。”
“”曼文呆呆地站在那里。
“已经三年了,你们之间的感情不可能像以前那么浓烈了,现在离婚对你好,别再折磨自己了。”宋冬说道。
“”
眼泪无预警地掉落下来,湿了脸庞。
明明她自己也是这么想的,为什么听宋冬的循循善诱,她会这么难受,难受得近乎窒息。
听不到她的声音,宋冬还是径自说下去,“那时候你用肚中的孩子要胁厉老,明明可以借机留下来但你没有,因为你知道你留下来只会步厉家二少爷的下场”
“”
“这说明小姐你明白你和大少爷是没有结果的。”宋冬继续说道,“你坚持不离婚是你舍不得,也因为厉爵西当时对你用情很深,你怕他做出一些疯狂的举动但现在,是时候了。”
是时候了
因为已经三年,感情在消失。
就像那张报纸上的绯闻照片,示意着离开她的日子,厉爵西生活得并不孤单,他对她的感情正在流逝当中。
而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
连问都不敢多问一句。
“我们的婚姻不是那么容易说分就分的。”曼文为自己找了个蹩脚的借口,声音哽咽。
她承认,她还是没志气地放不下
“厉老一定赞同,南方家族我替小姐去解决,让你们和平离婚,在这上流社会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
宋冬却像是早已清楚她会说些什么,答得很快,顿了顿,他又语重心长地道,“小姐,你知道么你根本不该进那座围城。”
“我会好好考虑。”
挂掉电话,曼文伸手捂上自己的嘴,无声痛哭。
再一次推开房间的门,曼文红着眼眶往里望去,厉爵西已经在床上入睡,紧紧阖着双眼,眉微微皱着,手伸出被外。
他修长的手里握着那支手机,里边似乎还开着播放的视频,两个女儿的欢笑声从里边传出来
厉爵西:你急什么130
响彻在整个房内。
女儿的笑声动听过这世界上任何一种声音,可他的眉还是皱着
窗外又飘起了小雨,淅淅沥沥。
厉爵西在德国这一次呆的时间有些长,他的病很反复,体温刚降下过一个晚上又发烧了
“是不是有炎症你们有没有加重药如果你们没有办法,我马上换医生,他的身体不是让你们拖的”
曼文看医生在厉爵西的手上扎了一个又一个的针眼,便说不出得不舒服,责备的语气略重。
“对不起,大少奶奶。”
医生连忙退闪到一旁,唯唯诺诺地道歉。
“老婆,你失态了。”厉爵西坐靠在床头,脸色很苍白,随意地瞥了一眼曼文脸上的愠怒,轻描淡写地说道。
旁边的女佣递上水杯,厉爵西优雅地接过喝了一口,悠闲自得。
好像正反复发烧的人不是他一样。
“”曼文没去看他,只是冷冷地朝医生道,“我会换医生,请你们离开”
说完,医生们识相地都退了下去。
曼文跟着往外走,准备联系一下厉家庄园的专业医生,还没走到门口,身后便传来厉爵西无所谓的声音,“你急什么,生死由命。”
“”
曼文顿时感觉心口被狠狠地绞了下,最后只是淡淡地道,“我让厨房煮了粥,你先别睡。”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离去。
“曼”
厉爵西似乎是想叫住她,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毕竟,谁都是需要自尊的。
时间越拖越久
厉爵西的病情反复,曼文只能日以继夜地照顾,每晚都守到他吊完输液、睡着以后才回房洗澡。
这晚,曼文从厉爵西的房间出来,回房已经疲累不堪,沾枕便睡。
“sara”
睡到后半夜,她整个人惊醒过来,头发间全是冷汗
没有人知道,她被sara自杀的那个画面折磨了这么多年,她也没人可以倾诉,只能继续做着噩梦。
掀开被子,她走进浴室沐浴,被水冲过以后格外清醒,睡不着了。
凌晨二点,这个时间去给厉爵西量一下体温。
这么想着,曼文轻手轻脚地推开厉爵西的房门,漆黑的房里有一道月光打进来,照着空空荡荡的床
隔着阳台的落地窗前,窗被推开,窗帘随着夜间的风在月光中舞动,凉风徐徐灌入。
一个高大的背影让在阳台上,手里端着一杯水,身上只着单薄的睡衣。
那个背影
如在酒窖外的那个背影,如在绯闻照片中的那个背影。
“你在干”曼文质问地走向前,发觉自己的声音哑在喉咙里,很干,发出的声音很小。
走近了,她才发现厉爵西正微微侧着头,聚精会神地望着某个方向
那是她的房间。
月光落在他的脸上,轮廓再英俊也盖不住那一脸没有表情的苍白,双眸乌黑,却流淌着令人猜不透彻的神情
厉爵西:那两个字131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望着他的身影。
他似乎全然没注意到她,曼文又要开口,就见厉爵西像是突然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往杯中的水一口饮尽,一手扶着墙,踩上高高的阳台
整个人就那么站着,还伸出一条长腿往对面跨去。
“你干什么”
曼文惊慌失措地喊出来,连忙往外跑。
厉爵西显然没料到她在后面,整个人震惊地往后看去,一条腿立刻收回来,脚下一个不稳便朝她倒下来。
“厉爵西。”曼文急忙扶住他,两人重重地跌倒在阳台上。
见她被自己压在身下,厉爵西连忙将她扶起来,目光尴尬而无奈,沉着声道,“看来,我以后得养成随时随地知道有人在我身后的本事。”
“你刚刚在做什么”曼文跌得每根骨头都在疼,“爬上阳台欣赏月亮吗”
“你答对了。”
厉爵西很快稳定情绪,面不改色地说道,自己则坐在地上,捋起袖子,手腕上方擦破了一块皮
刚刚跌倒下来的时候,他为了不增加重量压她,便用手按向地面撑住了身体。
“好笑么”曼文冷冷地反问,他是在讲冷笑话么还说什么答对了。
“不好笑。”厉爵西站起来往里走去,“咳、咳”
“是,很不好笑,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在这个时间站在外面”曼文边说边往旁边望去。
厉爵西刚刚跨出脚的方向是她的房~间。
他不会是想一脚跨到她的房里去吧
这还是厉爵西么
“这个时间,你在我这里做什么”厉爵西拿起医药箱中的创可贴,有些笨拙地撕开着。
“我过来给你量体温。”
曼文走过去拿走他手里的创可贴,利落地撕开,朝他手腕上贴好,连贴三块,才将伤口完全遮住。
“我感觉很精神。”
曼文抓住他的手,“你的手又冷了。”
这是在外面吹了多久的风
漆黑的房中只剩一点月光,厉爵西低下眸,怔怔地凝视向她的手,她紧紧地抓住他的手指,递过来一抹温暖,暖得难以想象
“”察觉到他的眸光在月下越来越深,曼文连忙松开自己的手。
明知道没有结果的情况下,两人相处时间越长越是一种折磨
“出去。”
厉爵西的脸色沉了下去,径自走到床前掀开被子,一副准备就寝的模样。
“前几天我和你说过的事”曼文想了想还是说出来。
“什么事”
“关于输液疼痛的解决方式,有空你考虑一下。”关于一刀两断。
厉爵西站在床前的身形一僵,目光冷冷地扫向她,“在我生气之前,你最好赶紧出去。”
“”
“那两个字,你也最好这辈子都不要让我听到”他不想看到从她那张过份平静的脸上说出一句更加平静的“离婚”。
“我们都是成年人,都该成熟地去找一条更好的路。”看着厉爵西的目光越发冰冷,曼文抿了抿唇,“我出去了。”
厉爵西:录像给我拿过来132
“这和我们是成年人有关系么”厉爵西冷笑一声。
她看向他。
“从一开始,就不是我们自己选的路。既然如此,我们哪有资格去走另一条路”
“”
“所以,我也不会去选另一条路。”他就一条道走到黑了。
面对他的坚定,曼文脱口而出,“报纸上那个千金小姐不是你的另一条路”
话一出口,她便知道自己又说错了。
这对他们的关系梳理没有任何帮助
“”
厉爵西怔了怔,忽然释怀地低笑出声,用一种“你终于说出来了”的揶揄目光定定地看着她。
“我只是陈述,不代表什么。”
“没关系。”厉爵西低笑着,又咳了两声,坐到床~上,“我睡了。”
“”
既然没关系
那他一脸满足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曼文有些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转身离开,替他把灯关上。
翌日,新来的医生果不其然地报告称厉爵西的体温又升上来了
这样反反复复地降温发烧,身体只会越来越垮。
“把花园里对准别墅正面的监控录像给我拿过来。”坐在房间里,曼文吩咐女佣说道,“从大少爷到这的几天录像我都需要。”
“是的,大少奶奶。”
曼文坐到书桌前,打开电脑,飞速快进着屏幕上的视频录像
别墅的正面,每天都有女佣、车辆进进出出,却并不显热闹,一派冷冷清清的。
曼文点着鼠标,把录像直接拉到半夜两、三点左右。
只见某个阳台上的窗被打开了,一个清瘦颀长的身影从房间里走出来,手中握着一瓶酒,一只透明的高脚酒杯。
“嗒嗒。”
视频被放大。
曼文并不意外看到厉爵西的模样,她昨晚看到他站在阳台上的怪异举动就猜到了,他不是第一天这么干
他是在故意吹风、喝酒、喝冷水折磨自己的身体。
坐在书桌前,曼文无意识地捂住了唇。
仿佛不这样,她就会无法控制地哭出声来
别告诉她
他这么做只是为了在这栋别墅里多留几天。
“”
时间慢慢过去,她就这么僵坐在椅子上,看着厉爵西每一个半夜起来吹风或散步的画面
视频跳到厉爵西来这的第四个半夜。
她看着视频中的他突然像个疯子似的坐到阳台上,修长的双腿就这样悬空晃着,目不转睛地望着前方
蓦地,他又伸出自己的手往前,缓缓抓住一股空气,紧紧握在手中。
那举动真得像个神经病。
曼文移动鼠标,顺着他手的方向滑动
那里,是他隔壁的房间,窗帘上映出她睡不着站在窗边伫立的剪影。
“”
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
她制止不住。
宋冬,你说得不对,三年的时光根本没有消逝什么,她没变,厉爵西也没变
厉老把他们隔断的三年原来从始至终都没有意义。
厉爵西: 我到底该怎么做133
如果被厉老看到这段视频,知道厉爵西对她用情如旧,是不是该来“处置”她了
“你教我,我到底该怎么做”
曼文抬起手,指尖触摸向电脑屏幕中的他,然后慢慢握拢成拳,做着和视频中他一模一样的神经病动作
连她都开始觉得,这样似乎真能抓到些什么
手机突然振动起来
她往书桌上的手机看去,上面跳动着“宋冬”两个字。
宋冬知道她割舍不下,于是一直打电话催促她抓住时机谈离婚,因为下一次和厉爵西谈话也许又是半年或一年后
可无形中,曼文被宋冬的关心弄得份外压抑。
“”
拿起手机,曼文按了关机。
她明白,真正逼她的不是宋冬,是她心底的挣扎和犹豫
坐了许久,曼文擦掉眼泪,拍拍脸颊,准备去照顾厉爵西,看来得24小时看着他了,不能再让他的病情继续恶化下去。
“叩叩。”
门被敲响。
“请进。”
一个女仆推门而入,恭敬地道,“大少奶奶,大少爷走了。”
“走了”曼文愣了下。
“是,回英国去了。”
“”曼文的心狠狠地一沉,“走了多久”
他还发烧着,不好好休息怎么行。
“刚走。”
曼文连忙站起来,正准备追出去,擦过窗边的时候不经意往外瞥了一眼,就见一部部黑色跑车从喷泉旁驶离
绝尘而去。
他真的走了。
这就么触不及防地走了,有这么急吗连声再见都不说一声。
曼文走到书桌前,拿起手机重新开机,拨通厉爵西的手机号码
长长的手机铃声后,厉爵西才接通电话,却没有说话。
“英国有什么要事吗你还在发烧,肺部有炎症,回来接受治疗。”曼文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字字句句说得合乎情理。
那边沉默了半晌。
“呵。”厉爵西忽然低笑一声,带着浓浓的嘲讽,“我是不是该为拥有你这样关怀体贴的妻子高兴”
“”他的冷嘲热讽让曼文怔住。
“一口一句一刀两断,却还能对我无微不至地关心着。”厉爵西低笑着说道,“你怎么能做到的,我自叹不如。”
“”曼文站在原地,一句都接不上话。
“我知道你看了监控录像,我猜,接下来你会责备我不会照顾身体,做出这种幼稚得令人发指的举动很可笑。”
“我没有”
“怎么样,我猜对了有奖品么,老婆”厉爵西低笑着打断她的话,隔着手机传递进她的耳朵里。
下一秒,不等她再说什么,他便挂了电话。
曼文呆呆地站在那里,心里空空的,透着冰凉的风
他就这么走了,带着对她的怨念。
“你猜错了。厉爵西。”
对着已经不在通话状态的手机,曼文声音低哑地说道,自言自语。
如果他不是选择离开,而是直接冲进她的房里,那他看到的只是她学他一样的神经病动作而已。
可他没有这样选择
厉爵西:那就是一个野种134
德国城市的马路上
厉爵西坐在车上挂掉电话,唇角自嘲地勾着弧度,一抬眸,便见司机正从后视镜探究地打量着他
“见过落荒而逃么”厉爵西低笑出声,用手机碰了碰自己的额头,笑容更深,“我就是。”
“”
司机眼中的同情一闪而逝,连忙转正视线继续开车。
厉爵西看向后视镜,那里边正映着他充满悲哀的目光,悲戚得让他自己都觉得该同情自己。
“砰。”
厉爵西把手机随手丢到一旁。
笑容慢慢凝固
他真该把别墅的监控全部毁掉,他做的蠢事全落在她眼里了,真够难堪的。
像他这么怕在妻子面前丢脸的男人,不知道世界上会有多少
这个时候,他反而开始庆幸,下一次见面至少是几个月以后那时候,她应该忘了他这个蠢事了。
那时候她或许也会忘了提一刀两断。
很后来,曼文终于得到消息,厉爵西回到英国还是病了近半个多月,每天都是坐在病床上办公;
很后来,厉爵西才得到消息,曼文参加了宋冬的婚礼,而后再没有见过面;
都是很后来,他们才通过各种渠道得知对方的讯息
比如,厉爵西突然之间多了一个儿子lengary。
厉老极为重视,孩子还那么小,尚在襁褓,重视程度却都是当成财团未来继承人来的。
传言纷纷,都说是厉爵西情人生的,因为她这个妻子生不出儿子
这事,像水下了油锅,彻底炸开了。
“厉家这么做是真欺我南方家族没人了这也太过份了拿个外面女人生的野种当成继承人,这摆明是打我们的脸”
她的父母专程赶到德国,将佣人全部摒弃左右,在客厅里大发雷霆。
“”
曼文坐在一旁默不作声。
“厉老是个守旧的中国老人,自然是想要男丁继承财团。”
她的母亲是个比她更标准的豪门太太,气质温婉,此刻是责怪地看着她,“曼文,你老实告诉我,你究竟在厉家做错什么事了他们就让你这么不明不白地呆在这里”
做得最错的
是她和厉爵西动了情。
“母亲,你们这两年没往厉家少疏通,可厉老是什么态度你们是知道的。”曼文淡淡地回道。
父亲从来都是看厉老的脸色,哪可能真正说得上几句话。
也只是在这里发发脾气罢了。
说到这个,父亲的脸色更难看了,恨恨地瞪着她,手指恨不得戳到她的头上,“白养你那么多年,名正言顺的妻子连厉家的正门都进不去现在外面有多少人在看我的笑话,我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
曼文低着头,并不出声。
“好了好了。”母亲坐到她身边,自我安慰地道,“好在厉老也没把事做绝,至少那儿子也是寄养在我们曼文名下的。”
“那就是一个野种”父亲愤怒地吼道,“一个野种凭什么继承厉家的财团”
厉爵西:老三的儿子135
“哎”母亲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们坐飞机也累了,我安排房间让你们休息。”
曼文平静地站起来,淡默地说道。
“啪”
父亲一记巴掌就朝她脸上甩过来
曼文被打得脑袋有片刻的空白,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耳边全是鸣鸣的杂音
“你这是在和父亲说话的态度”父亲冷冷地瞪着她,“你给我听着你现在马上要给厉家再添个男孙,生出来那才是名正言顺的长房长孙轮不上那个小野种”
“说得也是。”母亲极力赞同,“曼文,你必须早点生个儿子,否则空守一个少奶奶的位置,到老了你什么都得不到。”
“”
曼文还是站在那里,面容平静,双眼空洞地望着地面。
“看看看看”父亲把怒气转稼到母亲的身上,“你当初到底是怎么调教她的跟个木头人有什么分别”
曼文微微侧过身,挡在母亲面前。
父亲戳过来的手指都戳到她的身上。
“好了好了,先去休息吧。”母亲上前搂住他的臂弯,扶着他往一旁的房间走去。
望着他们的背影,隐隐约约有着伉俪情深的意味
可究竟有几许情深在权利与金钱的交织下应该全部被埋没了。
曼文摸了摸脸,踩上楼梯,一抬眸,就见joan坐在最上面的一层楼梯上,小手抱着膝盖,穿着干净整齐的睡衣,柔顺的齐浏海下,一双眼半是懵懂半是心疼地望着她,小嘴抿得紧紧的
“怎么还不睡”曼文勉强露出一抹笑容。
“父亲真得有了儿子”joan看着她问道,小手在睡裤上不安地抓了两下,弱声弱气地问,“他是不是以后都不会来了”
“你爱他吗”曼文问。
“爱。”
“他一年不会来几次,你还爱他”
“我很爱他。”
曼文被女儿脸上的坚定震住,片刻才回过神来,勉强撑着微笑说道,“那你打电话给他,自己问清楚好吗”
joan看着她,很久很久,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重重地点了点头,“好。”
曼文将女儿带回客厅,替她拨了号码,没有设置免提。
看着女儿捧着话筒焦虑地等待,曼文的手慢慢攥住了抱枕,指尖泛白,自己毫无察觉
“父亲。”
joan忽然激动地叫了声,然后便安静下来,几秒过后,她看向曼文,“父亲要您接电话。”
“”
曼文坐得僵硬,须臾接过话筒,只听厉爵西低沉的嗓音从里边传来,“如果我真心诚意地和你解释,会不会又得到冷漠无视”
有些疲倦的声音。
“厉爵西”
“算了,当我喜欢在你那找无视。”厉爵西自嘲地在电话那端低笑一声,然后道,“是老三的儿子,父亲把他过继给我了。”
老三的儿子过继
“厉爵风”
那个常年在中国的三少爷,曼文并不熟悉。
“嗯。”
厉爵西:把孩子打掉136
“他结婚了”豪门中正常来说,都必须由正妻生下子嗣,才会允许其她情人生育,以防主次不清,闹出争家产的事。
但她没听过厉家三少爷已娶妻。
“没有。”厉爵西淡淡地道,“是他情人秘密生下的孩子。”
“父亲要把那孩子培养成未来继承人”曼文迟疑地问出口,不是计较,只是说不出的吃惊。
“看情形是。”
厉爵西讽刺地笑了一声,“这个孩子要替我们的孩子去承受厉家的一切了”
他的话音一落,外面忽然响起一声雷响,闪电划破夜空,如白炽光闪过窗前
曼文的回忆一下子被拉回三年前。
那个时候,她怀孕三个多月,经秘密安排的医生b超检查,她怀的是个男孩。
那天,雨下得很大。
她不崇信天主教,却在教堂里整整呆了一天。
她站在圣母抱耶酥的雕像前,圣母的面容再平和都阻挡不了她心底的恐慌,那时的她远没有现在来的平静。
她害怕厉老。
眼前是圣母看耶酥的微笑脸庞,脑海里却全是sara躺在浴缸里割腕的情形、是宋冬被毒打到伤痕密布的照片,以及厉爵斯躺在病床奄奄一息的样子
儿子一出生,势必会被厉老抱走。
过上厉爵西式的生活,那种厉爵西坚决不愿再过一次的生活
“砰。”
听到响声,她茫然而恐惧地回过头。
就见厉爵西一身风尘仆仆地站在教堂门口,脚边放着一只复古的行李箱。
那时,是他们在英国不欢而散分开后的第一次见面
应该是怒视而对的。
两人却站在长长的教堂走廊,远远而站,相视无言。
良久,他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她刚要开口,就听到他低沉的声音响起,“把孩子打掉。”
这句话,是她想说的。
想在这个神圣的教堂,说出一句残害生命的话,如果有报应、有天罚,她愿意承受。
“把孩子打掉”厉爵西从她身边越过走向圣母抱耶酥像,冷冰冰地又重复了一句,说得斩钉截铁,“我不允许你留下这个孩子。”
“”
不知道是不是孕妇情绪波动大,她看着他的背影,眼泪一下子掉下来。
他总是为她默默着想,着想得让她难过。
“有人说,圣母玛利亚是为了诞下耶酥才被派到人间的。”
轻轻的声音响起,一个黑白着装的修女朝她走过来,明显不赞同地看向厉爵西,“那是一份重大的使命,是不可被剥夺的。”
厉爵西看着圣母像,冷冷地反问,“耶酥降世,受苦受死。玛利亚若一早预料到,还会诞下他”
那天他和修女的对话,曼文到现在还记得。
“耶酥怜爱世人,拯救苦难执迷的人,成了万人信仰的主”
“不需要。”厉爵西冷冷地打断修女的话,“我很自私,不要他去享受别人艳羡敬仰的光环,只要他安静地离开。”
说完,厉爵西转身拉了她的手就走。
厉爵西:我不打宝宝了137
她回头,修女在那划着十字,叹息地摇头,“残忍的人,愿主赦免你的罪过。”
那天的雨,越下越大。
从她电话通知厉爵西的时候,厉爵西已经安排了一切,她被他直接带到一间秘密的私人手术室。
她并不懂这一切能进行得多隐密,当护士推她进手术室时,她并不敢抗拒。
她赞同厉爵西所说的一切。
如果让这个尚未有自己思想的孩子来到世上,承受和他们这些人一模一样的经历,她宁愿他不曾来过。
该怎么形容那一种感觉
那是把你身体的一部分硬生生地剜出去,让它彻底不再属于你
她躺在那里,看着上方的手术灯,发觉自己像个侩子手,不,不是像,她根本就是。
她正一点一点把自己的孩子送走,残忍地送走
蓦地,她看向墙边,视线模糊地望见一条标语
像猛然被点醒一样,她虚弱地叫出来,“我不打宝宝了,别碰我别碰我不要碰我”
她没权利不要这个孩子
没有。
强烈的手术灯下,医生和护士愕然地看向她,眼神慢慢变得歉意和惋惜,没人说话。
死一样的寂静。
“”
来不及了。
已经来不及了
“啊”
她难以接受地叫出声来,眼泪彻底迷了眼眶。
那一瞬间,她才发现,没了这个孩子,她不会有任何的释怀她难受,难受得恨不得把自己撕裂
“太太,太太,你平静一点。”护士急忙安抚她,医生在喊,“镇定剂”
“”
“母亲母亲mommy”joan焦急的声音唤回曼文的思绪。
曼文从回忆中清醒过来,怔然地看着自己的大女儿。
“呼。”
joan长长地松了口气,指指她手里的话筒,“可以让我和父亲说话吗”
“好。”曼文连忙点头,正要把电话递给女儿,就听厉爵西低沉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是我不准他来到这个世上,我欠的人命多了,不在乎这一个。”
他知道她想起了三年前的事。
“我不喜欢你这么说话。”曼文的眸光动了动,他把自己塑造得对人命冷漠无情,就能减轻她心底对儿子的歉疚感么不可能的
她不愿意,谁都逼不了。
她是侩子手,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那你喜欢什么”厉爵西反问。
“”
曼文沉默了。
“这么不想和我说话”厉爵西顿了顿,“可惜,我们马上又要见面了,我端庄有礼的妻子。”
“什么”
曼文愣住,刚要问就听她母亲欣悦的声音远远传来,“厉老真让曼文回去”
紧接着是开门的声音,只见父亲满脸庆幸地走过来,不顾外孙女在场,便不在意形象地警告着曼文,“厉老让你回去主持那野种的宴会,这是个好机会,你给我把厉爵西牢牢捆在身边,生个真正的长房长孙,听到没有”
厉爵西:暂回英国138
宴会
厉老愿意让她回去
这三年来,厉老是来过德国几次的,每次都是看看她规不规矩,有没有去勾引厉爵西或者在计划勾引
“呵。”厉爵西在电话那端低笑一声,“看来有人迫不及待要把你送上我的床。”
“”曼文听得不说话,淡淡地道,“我也不喜欢你这么说话。”
“那是怎样我不能羞辱自己,也不能羞辱你。”厉爵西仿佛在故意在刺激她似的,语气越发讽刺,“你想我怎样”
看着面前一脸兴奋的父亲和一脸被他惊吓到的女儿,曼文学厉爵西的口吻自嘲地低笑了一声,讷讷地道,“我也想知道,这个世界究竟想我们怎么样。”
“你怎么了”厉爵西的语气一下子紧张起来。
“joan,你父亲要和你说话。”
曼文直接把话筒递给女儿,看了自己的父亲一眼,转身往旁边走去。
走进书房,父亲坐到书桌前又开始给她洗脑,“我告诉你,这个机会你给把握住了绝不能让那个来路不明的野种占了厉家的财团,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曼文关上门才转过身,看着自己父亲那种贪婪势利的眼神,心口一点一点寒下去,“父亲,能不能别在小孩子面前说那些话你把joan吓到了。”
什么野种
什么牢牢捆在身边,生个长房长孙joan刚刚整个表情都是呆的、惶恐的。
“她生长在这种环境里,迟早要适应这些明争暗斗,早些知道也没什么坏处。”父亲不屑地冷哼一声,完全不觉得有什么,又把话题转回来,“倒是你,把我的话听进去没有回英国是好机会”
母亲端着一杯咖啡进来,闻言便顺着接了句话,“是啊,曼文,你父亲是为你好,都是在为你谋划。”
曼文看着母亲,看着她像个奴仆一样走到书桌前,侍候着父亲喝咖啡
“为我吗”曼文淡淡地反问,“为什么要我嫁一个强过自己家族背景百倍的厉家”
父亲的脸色一冷,“难道要你去嫁那种不如我们家的没志气”
“没志气至少嫁一个不如我家的,有你们依靠,我永远不会受苦,永远不会对人低头卑微。”曼文苦笑地看着父母脸上如出一辙的错愕,“可对厉家呢连父亲您都要对厉老察颜观色,更何况我,每日活得战战兢兢。”
这样,就真是为她这个女儿谋划吗
“”父母皆是震惊地看着她,母亲好久才诧异地道,“你什么时候有了这种荒谬的想法什么叫活得战战兢兢谁不是这样过来的。”
荒谬
是呵,在这个畸型的上流豪门社会中,她很荒谬,她是最荒谬的她分不清对错,分不清什么是感情,什么是利益。
“我出去了。”
低头轻轻鞠了鞠躬,曼文转身离开。
翌日,曼文和父母一同登上去英国的飞机,两个女儿被父母强行留在德国。
厉爵西:为了这样一个男人139
原因很简单,怕耽误她去“生长房长孙”的时间。
父母一路的“谆谆教导”伴随着她踏上英国的土地,车队缓缓驶上道路,远远地,她便望见厉家庄园的范围,望着参天的树木和警卫,令人如觉恍然隔世。
一种说不出的压抑正朝她袭来。
令她忍不住偏过头,不想再去看。
窗外忽然响起清脆的枪声,曼文闻声望去,只见一部红色的敞篷跑车停在路旁,一个金色短发的男子倚站在车旁,戴着墨镜,双手持着猎枪往远处的天空射去
“wow”
两个金发碧眼的女孩依偎在他身旁,兴奋地喊出声来,其中一个高兴地拉过男子的脖子热吻。
车子慢慢开过。
曼文逐渐看清与女孩深长热吻的男子长相,轮廓棱角鲜明的混血轮廓,一双漆黑的眼眸
厉爵斯
“停车。”
曼文下意识地出声,推开车门走下去,错愕地望着前面的两女一男,以及远处一只被打落的鸟,鲜血模糊
见她看着他们,其中一个女孩拉了拉厉爵斯的衬衫。
&ne back”
说着,厉爵斯朝她邪气地眨了眨,一身痞气。
浪荡不羁的笑容落在他唇边残留的口红上,格外突兀显眼。
“你在做什么”曼文忍不住问道。
“在玩猎枪啊。”厉爵斯抬了抬手中的长杆猎枪,笑着问道,“酷不酷”
两个着装火辣的女孩一直紧接着他的身边。
“”
曼文怔怔地看着他,想到那个时候抱着sara崩溃到绝望的厉爵斯,忽然觉得很讽刺、很可笑
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sara为了他们这段爱情拼到最后,被活活逼死,他却在这里风流快活
“大嫂好运气啊,一回来就捡个现成的老妈做做。”厉爵斯耸着肩邪气地说道,脸上挂着痞笑,“果然出身高贵的名媛无人可比,可惜老三那个女人了,自己生的孩子给别人占有”
出身高贵的名媛
“你到现在都认为,在厉家只有身份悬殊而已”是不是到现在他都认为,他和sara之所以不能在一起,只是因为sara没有像她一样高贵的身份而已
厉爵斯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大嫂什么意思”
“你说呢”
曼文不想多看他一眼,转身准备坐进车内,可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看着厉爵斯唇边那抹刺眼的口红
sara究竟得到了些什么
为了这样一个男人,竟然把命都赔上了。
“”厉爵斯不明所已地看着她。
曼文坐进车内,不再回头看一眼。
古堡三楼偏厅内,曼文安静地站在一隅聆听训导。
“这个宴会是要让